第11章
可一旦修道,他们便喊打喊杀。沈怅雪心中烦闷,转念又想,若乾曜长老发现他并不在别宫的话……
不,大约他也不会知道。
沈怅雪想,既下了禁足之令,乾曜便是不准他出来。他经常这样关他禁足,其实就是喜欢将他关笼子罢了。
关了笼子,他就从来不会勤着去看。
在柴房那会儿都是关了好几日才去放他,这次必然也是……
困意越来越重,沈怅雪无法再思忖下去,闭上了眼,睡着了。
上玄山上,大雪肃冽。
午时到,钟隐月带着白忍冬来到上玄山宫里。
他来的比较晚,诸长老都已落座。
钟隐月没有立刻落座。他带着白忍冬,在诸长老面前行了一礼。
白忍冬一路上来,早已傻了眼。虽说昨日的大典时他已上来过上玄山,可进山宫来面对这么多身居上位的长老,他还是头一次。
他愣愣在后面站着,傻傻地看着钟隐月在他面前向诸长老行礼。
温寒在后头猛一咳嗽,白忍冬一回头,见到温寒跟着低下了身去,随着钟隐月一同行礼。
白忍冬这才明白,慌慌张张跟着低下身。
“玉鸾见过掌门,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上玄掌门点点头:“起吧。”
钟隐月直起身来,身后的两个弟子也跟着一同起来了。
钟隐月侧过身,将白忍冬拉到了前面来。
一抓住白忍冬的手臂,他就感受到这小孩的僵硬。
他知道白忍冬紧张。
钟隐月拉过他,在到自己跟前时,他低下身,在白忍冬耳边说:“别紧张。”
白忍冬顿了顿,仰起头来怔怔地看向他。
钟隐月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转而将两手按到他两肩上。
“这就是我门下的白忍冬。”
钟隐月按着他,声音平静又不失力量,“今日他醒来,我便带他来面见诸位。昨晚我玉鸾山上一事,更是多亏有诸位师兄师姐相助,自然座上各位也都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孩子引来天雷助其觉醒灵根,乃是惊天奇才,此后若是好生教导,自会成为天决门数一数二的门面。今年又将要有仙门大会,也马上要遵循往年规矩,进入秘境磨练。”
“这个关头,他叫谁一声师尊,谁来负责为他谋划,便至关重要。”钟隐月说,“玉鸾自有自知之明,诸位修为都在我之上,故而愿意让他来自己抉择此后道路。”
说罢,钟隐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又往前推了两步,塞到众人跟前。
白忍冬晃晃悠悠两步,脸上写满了手足无措。
“忍冬,”钟隐月在后面提醒,“还不见过诸位长老。”
白忍冬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朝钟隐月点点头,哆哆嗦嗦地从后往前走去,挨个拜见了座上的长老。
“弟子白忍冬,拜见云序长老。”
“弟子白忍冬,拜见灵泽长老……”
“弟子白忍冬……”
他话语颤抖,终于拜到了前位。
他走到耿明机跟前,颤颤巍巍地作揖躬身:“弟子白忍冬,拜见乾曜长老。”
耿明机含着笑点点头,笑容赞许得意,好似很满意眼前的小孩。
钟隐月还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股志在必得的意味。
白忍冬最后拜了最高位的掌门,才总算走完了这一遭。
钟隐月心中不免升起抱歉和同情来,这场面真他娘像他小时候被他爸在饭桌上拎起来挨个给亲戚敬酒。
钟隐月理解他的难熬。
云序长老朝白忍冬慈祥地笑着,叹了一声:“这孩子当真不错,玉鸾教养得很好。”
钟隐月躬身:“师兄谬赞。”
云序还要再说些什么,上玄掌门却打断了他:“玉鸾。”
钟隐月忙应:“下修在。”
“别站着了,且先坐着去。”掌门朝他身后的空座撇撇头,“你这弟子该如何,我们且得从长计议。”
钟隐月向掌门行了一礼,带着温寒走向空座。
温寒端起小桌上的茶壶,往钟隐月手边的空茶杯里倒了一杯。
钟隐月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白榆长老又开口说:“这孩子既然是雷灵根,如此难得之才,便不能压在玉鸾山上蹉跎度日了……好孩子,不知玉鸾长老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仙修界都分几条路?”
白忍冬立刻绷紧了后脊骨,磕磕巴巴起来:“师尊、师尊有教的。”
“那你都说说看?”
白忍冬猝不及防被开考,慌乱无措道:“呃……弟、弟子记得,是……是分为,丹修、药修……剑修、武修……还有,还有符修……还有……”
他低头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说了过来,说得脸色涨红。
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微微抬起头,求饶一般看向白榆长老。
白榆长老噙着笑看着他,一点儿都不打算放过他。
白忍冬都要哭了,一旁的耿明机悠悠开口:“法修。”
白忍冬一怔,抬头看去。
“你说漏的那一个,正是法修。”
耿明机端着手里的茶,目光正直无情,如两把剑一般直直射向他。
迎上他的目光,白忍冬心中突然猛地一动。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子来,对乾曜一直以来的厌烦突然烟消云散,白忍冬几乎想要立刻给他跪下。
耿明机放下手中茶:“所谓法修,即为阵修。即是以法阵为法,除魔卫道者。其余修者若想动用法阵,或需念咒或需画阵,都需要一些事前功夫。”
“然而,法修者无需准备,法阵即刻便可瞬发。”
耿明机转头看向座上的灵泽,道:“天决山中,便有一位阵修。灵泽长老便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阵修,你若是有兴趣,不如去她门下。”
白忍冬顺着目光望去,看到了座上那位神色疏离闭目养神,仿若眼下之事与她完全无关的灵泽长老。
耿明机又横白榆长老一眼:“白榆师弟,你也不要太为难他了。这孩子就算是雷灵之才,可自打上山以来,他也是在玉鸾山上过的,能学到什么东西?”
白忍冬这股冲到脑子里来的热血突然啪地散了。
他皱皱眉,撇撇嘴,心中不悦,又觉得自己刚刚莫名上头的那股劲儿真是莫名其妙。
白榆长老憨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佯作懊恼道:“哎呀呀,您看看我,我这又犯糊涂了。是我失言,这好孩子是玉鸾山的,能说得出这些仙修之别,已是相当不错了!”
“师弟看见这孩子天赋异禀,心中实在欢喜,失态也未尝不可。”耿明机点着头,意味深长道,“玉鸾师弟能把他生养到这份上,已是相当不错了,你就不要多问了。再多问些,玉鸾师弟不如我等的事,怕是要……”
“师兄何必口出此言?”
钟隐月在末尾的座上轻声打断。
正心生不悦的白忍冬看过去。
钟隐月手中握茶,嘴角带笑。
“听着,师兄是在说我本身便是个废物,什么都教不得,只会将弟子养成废材一般。”
乾曜哈哈笑了声,道:“玉鸾师弟又开始了,我也并……”
“我也并未有那个意思,是你想太多了。”钟隐月朝他抬了抬手中茶杯,“师兄想说这句话?师兄可真是好赖话都会说。”
乾曜沉默了。
他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沉默地盯着钟隐月。
钟隐月视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如屁,淡定地抬起杯子喝茶。
空气有些僵着。
“玉鸾。”
掌门出声。
钟隐月放下茶杯,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识趣地朝掌门点点头,道:“师兄,我倒并非是听不得这话。我想不想太多无所谓,我也知道师兄说话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只是心里如此想才如此说。”
“可我们知道,这孩子必定是不知的呀。”
“我自知作为宗门长老,我比诸位境界都低。我也知道,若要教这等奇才,比起跟着我,跟着诸位自然是更好的选择,所以也愿意把他带来。”
“可这孩子我养了数月,我也叫着诸位一声师兄,还请师兄莫要在他面前贬低我这个亲师尊。至少现在,他还叫我一声师尊。”
“我家忍冬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师兄若是总这般说我……怕是只会叫他心生不快。日后若真拜入师兄门下,我也怕他难与师兄亲近。”
钟隐月说着,向他苦笑起来。
看起来十分委曲求全。
“还请师兄,给玉鸾留几分面子,也为着和我家忍冬日后或许会有的师徒情分。”
耿明机脸上当即红一阵青一阵,相当难看。
灵泽长老没受住,轻笑出一声来。
耿明机瞪了她一眼。
灵泽长老也不怕他,淡漠地看了回去。
空气愈发僵着了。
眼瞅着形势不对,广寒长老赶忙开口:“对了,当初捡这孩子回来的不就是灵泽师妹吗?”
“对了,可不就是灵泽师妹将他带回来的?”云序长老也说,“怎样?既然此子是雷灵根,不如师妹就带回灵泽宫……”
灵泽看向白忍冬:“若愿意拜我为师,灵泽自然愿意教导。可诸位是忘了昨日的话了吗?不论如何,我等终究只是师者,万万不能替弟子抉择此等大事。”
诸长老沉默了。
“如何?忍冬。”灵泽长老唤他,“你方才也说了这仙修界的修者们都分作几类,你最想修哪条路?”
诸长老立刻紧张兮兮地望向白忍冬。
屋内所有视线都一并投向他,白忍冬后脊骨一紧。他张嘴刚要说话,又一人打断:“慢着。”
这次是广寒长老。
他说:“这孩子毕竟是被玉鸾当成凡人生养的,恐怕还不知门内我们这些长老的修行。我看,不如先为他介绍一番,再让他定下决断。”
广寒言之有理,诸长老点点头,认同此番说法。
都无异议,提出此话的广寒便站了起来,道:“好孩子,你是雷灵根,此灵根者无不天赋异禀。所以不论你选了谁,都定能成为那一路的佼佼者。”
“所以,别顾虑自己能不能行,只想着喜不喜欢就是。”
说着,广寒长老走到了他面前,揽住他半边肩膀,转头带他面向掌门,道,“我天决门乃是天下第一门,聚集于此的诸仙长老皆是举世无双的仙者。”
“上玄掌门是为天下第一的阵修,妖后鬼哭辛乃是他亲手击败,他也与魔尊亲战过三天三夜,最终大胜,不知为仙修界带来了多少年的太平!”
“乾曜长老是天下第一剑,他的剑法举世无双,年少时就斩获了仙门大会的桂冠,那把仙剑告仙便是当年赢得的万年法宝!”
“白榆长老是丹修……”
广寒长老拉着他,为他介绍了一遍天决门所有的师资力量。
可最后到了钟隐月这儿,却只留下一句“你师尊嘛,也不必我来说”,就拍着他的肩膀过去了。
广寒最后拉着他回到前面去,轻声细语地问他:“如何?你想修什么?”
广寒长老过于热情,白忍冬不太适应。
他无措地看着广寒长老。
广寒长老看出他的紧张,拍了拍他,柔声道:“别怕,说出来就是。”
“我……”
白忍冬咽了口口水。
在满座灼灼的目光中,白忍冬磕磕巴巴地开口:“弟子……弟子,还是想,跟着玉鸾师尊。”
钟隐月提着的心放下了。
他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瘫。
温寒为他奉了杯茶。
他放心了,其他人却不干了。
“什么!?”
云序长老最为震惊愤慨,他腾地站了起来,“为何要留在玉鸾山,你为何要留在玉鸾山!?”
“是呀!为何要留在玉鸾山,我们这些长老可都比玉鸾高一境界!”
长老们几乎是群起而攻之,白忍冬吓得直往后缩。他哆嗦半天嘴唇,才说:“因为……因为师尊,待我最好了啊……”
“你糊涂呀!”云序长老气得跺脚,“谁家做师尊的不会待弟子好,你怎能因着他待你好,你便——”
“是啊,孩子,你还小,兴许是不明白,这世上有太多人都能待你好了!”耿明机也急得站了起来,道,“你若是留在那处,坏的可是你自己的仙途!”
钟隐月喝着茶,悠哉悠哉地坐在外围,看他们叽叽喳喳。
长老们将白忍冬围得水泄不通,朝他口诛笔伐着钟隐月。
温寒看得担心,低身道:“师尊,忍冬那样……您不去帮帮吗?”
“不必。”钟隐月淡然喝茶,“你师弟自己能解决。”
“这他怎么解决……那可都是长老啊,他怎么……”
钟隐月轻笑一声。
温寒还是不了解白忍冬。
长老们还在吵嚷,白忍冬终于攒足了勇气,声音发颤地大声起来:“可长老们……!”
他一直低声细语慌乱无措的,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声让长老们立刻一愣,噤了声。
“可,可长老们……”白忍冬又立刻没出息地弱声下来,“弟子当时未查出灵根……长老们不是无一人愿意将弟子收入门下吗?”
诸长老当即沉默。
“倒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灵泽长老也还坐在自己的座上没挪地方。她刚刚也始终没插嘴,这会儿就在众人身后淡然提醒,“那时我刚把他带回山,没探出灵根来,我等便认为他是个废人,与修道无缘。”
“我看他可怜,本想将他收入门下让他做做杂活,可诸位却不允,非要赶他下山,说如此是坏了规矩。”
“还是玉鸾师弟出面收了他的,说是自己门下人丁稀少。念着他门下的确门可罗雀,掌门才将忍冬交给了玉鸾。”灵泽长老道,“诸位是以为孩子不记事?”
此言一出,诸长老面上青紫。
“只有……师尊那时愿意收我。”白忍冬说,“虽说,待人好是件易事,可,诸位愿意待我好,是因着我天赋异禀。”
“但师尊待我好,却是不贪图我有何成就,有何天赋……”
白忍冬的目光灼灼地透过人群穿了过来。
钟隐月佯装喝茶,心中发虚得很。
不,他其实也没那么干净。
他钟隐月是图你是主角……
“可是,他修为不高啊。”云序长老还想再劝,“你莫要因为这些感情用事,误了自己的仙途!玉鸾才成为长老二十余年,境界都不与我等平起平坐,如何能教好你!”
白忍冬早已心生不悦,此刻终于憋不住,朝着他怒气冲冲道:“师尊也是宗门长老,更是雷灵根,与我同样天赋异禀!如何不能教我!你也不过是比师尊早生几十年罢了,师尊迟早能突破境界的!”
云序长老脸都扭曲了。
“怎么和长老说话的?”广寒长老皱眉道,“太失礼了,长老们也是为你好!再说这事儿,你真当好好想想才是,乾曜师兄和掌门可都是天下第一……尤其乾曜师兄,那可是天下第一剑!”
白榆也说:“说的是啊!你可知剑修在这仙修界多炙手可热,你可知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求遍祖师爷都想进乾曜宫的门槛!?你却偏偏要死心塌地地跟着……”
“好了。”
灵泽长老搁下茶,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上前,对那几人说:“诸位想让弟子走上最好的路,这心意可以理解,但若再说,便是教着他辱骂讽刺尊长了。”
“可这……”
“他既愿意跟着玉鸾师弟,让他跟着就是。”灵泽长老说,“谁人又不喜欢亲师呢?如此重情重义,是好事才是。况且他说的其实不错,前玉鸾长老当年门下明明弟子无数,却偏偏选了师弟这修行没多少年,境界也差着许多的人继了仙号,不也是深知他天赋异禀,不日必将与我等平起平坐吗?”
此话一出,几人缄默。
“二十七年前,师弟刚成长老时,可是与我等差了三等境界。只花了二十七年,便将境界跃至于此,除了雷灵根的天赋,师弟个人的修行天赋也可见一斑。”
“又同为雷灵根,忍冬又最喜欢他,师弟又并非不知如何修行,他又有什么教不得的?”
“都为宗门长老,为何我等一定教得,玉鸾师弟就教不得?”
诸长老面面相觑。
最终,他们齐齐看向掌门。
高位之上,掌门缓缓抬起双手,将十指交叉。
他看向白忍冬:“自己想好,自己抉择,就是。”
从上玄门出来,乾曜长老气得两袖生风,库库往外走。
钟隐月分明看到他脸都涨红了,两只袖子甩得跟要去唱戏似的。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没笑出声。
这山门里最有天赋的人都在乾曜宫里修剑,这么一个雷灵根却留在玉鸾山上,耿明机这种自尊心极强的,怕不是现在恨都要恨死了。
其余长老也都纷纷离开,钟隐月却领着两个弟子停在了山门外,恭恭敬敬地向最后走出来的灵泽长老行礼:“忍冬之事,多谢师姐频频相助。”
“无碍,是我带回来的孩子,自然要帮扶。”
灵泽伸手揉揉白忍冬的脑袋,难得地温柔一笑,“没能在我门下养着,实在遗憾。但在你那儿也不再受委屈了,我也放心。这孩子……想当初我捡回来的时候形销骨瘦,如今也被你养胖了不少,我心中宽慰了许多,还要谢谢师弟愿意收留。”
白忍冬红了红脸,缩了缩脖子。
“师姐若是喜欢,我便多给他加些灵泽宫的课业。”钟隐月道,“忍冬从来不傻,谁真向着他,他心中都记着。此后,他定然也愿意跟着师姐多多修道。”
灵泽笑了笑,摇摇头道:“不必强求与我修道,师弟还是按着他应当的排课业便是。”
她说着,收回揉着白忍冬的手,敛笑正色道,“我瞧着今日,乾曜师兄本是非常想将他从你门中挖走的,然却未成。你日后可要小心,我瞧他最近对你十分不满,想必此事过后会变本加厉。”
灵泽叹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师兄近些日子对你这般刁难。我若是得了闲空,便帮你去说些好话吧,师兄弟一场,总这般互相刁难也不是事。”
“多谢师姐。”
钟隐月向她行礼,灵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自行下山去了。
钟隐月也带着两个弟子回了山宫。
打开宫门,钟隐月往里一看,那只躺在他毛裘上的兔子也循着动静睁开了眼,抬起上半身,往这边看了过来。
它本来眼睛亮亮的,连耳朵都竖了起来,瞧着很高兴。
但白忍冬一跟在钟隐月身后进来,它立刻把耳朵耷拉了下来,还趴下去闭上了眼,瞧着十分嫌弃,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钟隐月疑惑地眨巴眨巴眼。
第027章
贰拾陆
钟隐月脱下毛裘,
走进去瞧了眼兔子。
兔子蔫蔫的,钟隐月一摸摸它的脑袋,它两只耷拉着的耳朵就动了动。
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
钟隐月轻轻拍拍它的小脑袋,
一回身,跟着他回来的两个弟子也从门口跟了过来。
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在钟隐月身后跪了下来,又抻长脖子,
忍不住地歪了歪身子,去瞧这只趴在钟隐月毛裘里的兔子。
温寒瞧着就心里喜欢,
嘴角的笑几乎压不住。
“师尊,这兔子就暂时养在您宫中吗?”温寒问。
“嗯。”钟隐月答,
“除了这儿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在这里放到它伤好吧。”
温寒又问:“养好了之后,如何处置?放回乾曜山吗?”
“一只没名没分的兔子,倒也不必放回去吧。”钟隐月说,
“放回乾曜山,若是哪日不小心被乾曜长老看见了,
也不知会遭受什么。不如就放在玉鸾山上,
兔子在哪座山上都能活的。”
“这倒也是。”温寒点着头,“已过午时了,师尊要吃些什么?”
按着这本书的设定,所有宗门长老的吃食都与弟子同样,都是在别宫内做的。
那别宫里还有个厨房,
弟子们会轮班做些吃食。
若是弟子众多,
厨房也会多些。原本玉鸾山上也是有五六个厨房的,可自打原主继任长老后,
门下弟子便对玉鸾山宫大失所望,一哄而散,
全都投奔其他山头去了。
瞬间变得门可罗雀的玉鸾山也再用不着那么多厨房,便只留了一个,剩余的都改成了杂房。
“随意做些就是,你去吧。”钟隐月又看向白忍冬,“你也是,今日这事儿已过,你也给自己选了路了,以后就还留在我门下。”
白忍冬正抻着脖子看兔子,闻言赶紧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劳烦师尊了。”他说。
“不烦。今日这么大场面,也吓坏你了,下午的课业也暂且休了吧。你也和你师兄师姐一起在我这儿修道了些时日,关于体内灵气之事,在我的修课上也听过了一些。下午,你便去自己再好好想想,感受感受体内灵气。”
“暂且别急着学你师兄师姐运转灵气,浅浅自行感受一二就行。若身边无人就擅自运转,恐会出了差错。”
钟隐月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回头道,“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白忍冬忙不迭点头:“弟子明白。”
“那就好。”钟隐月刚想放他走,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哦,对了,你若下午弄完了我说的这些,便去看看你师姐吧。她醒了吗?”
温寒摇摇头:“想必是没有。若是醒了,陆师弟应当来山宫向师兄禀报了。”
钟隐月叹气:“她修为不深,又只是个寻常的木灵根……偏生还是个木灵根,最遭雷灵根相克了。这下被与雷灵根有关的天雷打了个正着,怕是得睡个四五日。你若得空,就去看看,照顾一二吧。”
白忍冬脸上愧疚难掩,向钟隐月伏下身:“弟子定当去照顾师姐。”
“也不用太愧疚,你也并非故意的。”钟隐月说,“行了,没事了,你们回去吃饭去吧。”
温寒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钟隐月立刻捕捉到了他的犹豫:“做什么?”
“师、师尊。”温寒腼腆地红了脸,讪讪指了指罗汉床上的兔子,“我能摸摸吗?”
钟隐月:“……摸吧。”
“谢谢师尊!”
温寒伸出两手,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几步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一摸到兔子,他立刻露出一种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似的表情。
兔子也乖乖让他摸着。
兔子闭着双眼,被摸到就动动耳朵,一点儿不挣扎。
“真的好乖啊……”
温寒感叹完,又转头道,“师弟,你也来摸摸,真是可爱。”
兔子立刻立起两只长耳朵。
钟隐月注意到它突然的警惕,心中疑惑。
他注意到了,可他旁的两个弟子却完全未注意到。
白忍冬也早就想摸摸这只毛茸茸的兔子了,点点头,上前来伸出手——
刚碰到兔子的脑门,这病怏怏的兔子突然猛地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仰脑袋就张嘴咬住了白忍冬伸过来的食指。
白忍冬脸色一扭。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玉鸾山的安宁。
温寒惊了:“忍冬!!”
钟隐月也吓了一跳,赶紧低身把白忍冬的手往外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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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忍冬早就下意识地缩手了,可这兔子咬得紧,他竟然根本甩不开!
“师尊!”白忍冬张嘴就嚎起来,“师尊!师尊!!”
钟隐月立刻按住兔子的腮帮子,强迫兔子把嘴张开,才终于把白忍冬救了出来。
白忍冬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赶紧爬起来,握着自己刚被咬过的食指一看,已经出了一圈血。
温寒跟过来一看,大惊失色:“出血了!”
他赶紧爬起来,帮白忍冬去找药。
白忍冬欲哭无泪:“为什么啊!?”
钟隐月还摁着兔子的下巴。
他茫然地眨眨眼,也相当不理解现状。
为什么咬他啊?
温寒从柜子里拿出灵药和白纱布来,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跪下去帮白忍冬处理伤口。
钟隐月放下兔子。
他低下身,瞧了瞧兔子。兔子别开脸,又闭上眼,趴在他的毛裘里,一脸不屑地耷拉下了耳朵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事与它无关。
白忍冬委屈极了:“师兄,这兔子怎么对你乖巧,对我就这般凶狠?”
“师兄怎么知道……师兄又不是这只兔子。”温寒用白布吸去他伤口上流出的血,涂抹着灵药说,“这兔子不喜欢你吧?没办法,你以后别惹它就是。”
白忍冬更委屈了:“我做什么事让它讨厌我了啊?”
“师兄也不知啊。”温寒拧起眉,同样疑惑,“说不准是眼缘不合?不是经常有这类事的吗,第一眼看过去便不喜欢那人。”
钟隐月干笑了声:“好了,别委屈了,这兔子受着伤,大约是不喜欢总被人摸。方才我摸完了,又是你师兄来摸,最后你又上手,想必只是你撞枪口上了罢了。真疼的话,回头我再去给你找些止痛的灵药,你拿着回去。”
白忍冬委委屈屈地一噘嘴,嘟嘟囔囔地谢过了他。
好说歹说地将他俩送走了,宫门关上后,钟隐月松了口气。
他又回头看向那兔子。
兔子在他毛裘里闭目养神,好像个作壁上观的世外高人。
钟隐月心中好笑,转身坐去书案前。
他铺开宣纸,开始磨墨,准备练字。
正做着事前准备,一道半透明的漂浮对话框出现在了眼前。
【亲爱的宿主,让您久等了。】
【您的任务规划已完成。】
第028章
贰拾柒
【亲爱的宿主,
让您久等了。】
【您的任务规划已完成。】
系统再次出现了。
钟隐月放下手中正磨着的墨,嘟嘟囔囔骂了句“终于弄完了”,伸手点了下对话框下出现的“继续”的选项。
【感谢您接受本穿书系统为您服务,
以下为您本次任务的终极目标:“救赎沈怅雪”。】
【基于您指定的终极目标,系统为您进行了整体剧情的发展计算与因相关选择分差而产生的一定程度的误差测算,为您规划了接下来能通往终极目标的具体流程。】
【剧情:天决大典已结束,
请您准备在六十八天后进入下一剧情:寒渊秘境。】
【目前任务:1.请合理利用原主记忆,悉心教导主角白忍冬,
并为他挑选适合他的剑器,为下一剧情点做好准备。】
【2.请前往乾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