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萧猊问:“真不告诉我为何会长小蘑菇?”
灵稚将碗里的稀饭喝得干干净净,不忘纠正:“是小蕈菇。”
又解释:“它都长了一阵啦。”
灵稚欢喜,与萧猊在浴桶和床上时的那阵羞意过去后,跟萧猊待在一处什么都不做他只剩下纯粹的开心。
于是连带着说话时嗓子都变了,黏人的,娇声的,不自觉的夹着嗓子。
小灵芝变成小夹子精倒别有趣味。
萧猊面不改色地饮完汤药,在灵稚饱含期待的眼神中,会了意,勉强说一句:“有点苦。”
灵稚唇角翘得愈发地高,从怀里摸出一块糖纸,递给萧猊。
萧猊道:“留给你。”
他不贪甜食,又叮嘱灵稚:“莫要贪嘴,吃多了牙会疼。”
在庭院吹了会儿风,灵稚嘴巴严实,没向萧猊透露他脑袋上长小蕈菇的原因。
两人躺回房内,他手脚并拢地缩进萧猊怀里,时辰太晚,倍感倦怠。
“萧猊,我好困啊。”他哑声呓语,不忘让萧猊别松手,非要萧猊睡觉了都要抱他。
萧猊在灵稚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好梦。”
规律起伏的呼吸落在耳畔,萧猊稍微调整角度,目光正对灵稚发顶的小蕈菇。
他用指腹贴着这株柔嫩的蕈菇轻轻刮蹭,怀里的人一颤,敏感异常。
萧猊低叹,拥紧怀里的温软不再抵抗身体产生的疲倦,任由自己安然入眠。
翌日灵稚醒得晚了些,他呆呆望着空余的床位心口一紧,鞋子没穿就下了床跑出屋外。
灶屋炊烟升起,竹窗半敞,一角灰青色的影子在里头轻晃。
灵稚嗓子紧了紧,叫他:“萧猊?”
萧猊敞高窗,与灵稚隔窗对望。
他笑道:“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急忙出来。”
灵稚“唔”一声:“我忘啦。”
他回屋穿鞋,整好衣裳才重新走出房门,坐在井边的板凳上打水洗漱。
板凳边放着一把木梳,灵稚专门拿来等萧猊给他梳头发的。
院子树荫浓郁,风清舒爽。
萧猊端起托盘将早饭摆在石桌,看见灵稚抬高胳膊,便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木梳。
萧猊打理灵稚的乌发,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亲。
“我昨日夜里梦见一些画面,隐约记起来当时因为这株蕈菇伤了你。”
他摸了摸这株小蕈菇,拥着灵稚说道:“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灵稚绷紧脸,不过很快绷不住。
他仰头,唇上带着洗漱后凉爽清新的气息。
萧猊照着唇轻吻,灵稚静静望了他半晌,说道:“你记错了。”
灵稚让萧猊摸发顶的蕈菇,还没开口,耳朵先红。
“我是因为很喜欢你,它才会长出来。”
虽然原来掉落过一次,可只要他再喜欢,小蕈菇就会长了。
至于怎么让它缩回去,这是灵稚第二次长,并不知晓,只能将它藏在发里。
萧猊心绪猛动,目光里的温度渐渐热烈。
“很喜欢我?”
灵稚慢吞吞点头,眼睛没看萧猊。
这时候彼此多说一句话都会失控,遏制不住感情。索性都不开口,灵稚被萧猊抱得有点热了,才抬起胳膊推了对方。
萧猊放手:“先吃早饭,一会儿我送你去百草庐。”
他视线巡视了一圈院子,笑道:“院子乱,晚些时候我收拾。”
灵稚连忙点头,乖乖地向萧猊提出他的要求。
“还要帮我立一个秋千,就同原来院子里的那个一样。”
萧猊含笑应允。
用过早饭,萧猊送灵稚出门,比寻常人家的夫妻还要体贴。
两人都着青衣,一人俊逸修长,一人纤巧轻灵。
灵稚没出门前不觉得,走到街上被人注视了一路,停在百草庐门外,赧着脸说道:“你还是别送我啦,大家都看你。”
他其实担心萧猊被人认出来,不过萧猊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才镇定地让萧猊送他。
于灵稚而言,没有任何人比萧猊让他感到安心,萧猊不慌的事情意味着就是安稳的。
灵稚在医馆忙碌半日,晌午后馆内没什么人,蓝文宣索性放他回去。
若在往时,灵稚定要拒绝,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和萧猊见面,能把握一点时间就把握一点。
于是他接受蓝文宣的好意,认真道:“以后我会更加勤快。”
蓝文宣云淡风轻地摆手:“前段日子让你忙够了,当做弥补,不必放在心上。”
等灵稚跑远了,蓝文宣才收起脸上的那股云淡风轻,叹息中隐有失落,慢慢释怀。
灵稚就像一阵风似的跑回院子,他在门外平了平气息,开门后脑袋探在门边左右张望,很快看见正在给他搭秋千的男人。
明明只是寻常的农家生活,灵稚却心头悸动。
萧猊转头,对他说道:“过来试试。”
灵稚嘴巴应着,双腿飞快地跑去。
萧猊伸手在灵稚的腰身一栏:“冒冒失失。”话中并无指责的意思,顺着抱灵稚的姿势,将他微微提起放在秋千上。
灵稚笑不合嘴,眉眼弯弯,眸子亮晶晶地望着萧猊。
他仰头嘴巴撅一下,萧猊就低头轻轻地吻一吻。
比幼童还要稚气的行径,灵稚用此种方式跟萧猊亲嘴儿,燥得慌,偏偏嘴巴乖乖撅着。
他在秋千上荡累了,停下来问萧猊何时回翡城。
灵稚有许多事都不明白,亦不知萧猊为何要到樾州来。
萧猊把玩灵稚的手,说道:“朝堂多了两支派系,几支派系搅合,表面和乐,暗地泾渭分明。”
萧猊除佞臣扶小皇帝登位,此举一朝奠定了他的地位超然。这些年朝中眼线布置了许多,棋盘上的子已经足够。
连同进入朝野的两派,都少不了萧猊的推波助澜。
萧猊手上握着太多东西,如今小皇帝滋生收权的念头,他自然希望这朝堂越乱越好,乱,不失为一种稳定。
何况萧猊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会走师父的旧路,亦没有称帝的想法。
萧猊有当一代权臣的胸襟和谋略,却不适合当皇帝。
他声势期间不少官门明的暗的都在盯着他,萧猊断了必要的书信联系,不必将灵稚透露在视野外。
萧猊封侯势在必行,他借机敲打小皇帝,让小皇帝找个合适的时机,既不有损他的势力和名声,还能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给他加官封侯。
小皇帝对萧猊敬畏也忌惮,此利弊有之。可若小皇帝不放萧猊走,小皇帝要发展自己的势力阻碍更甚。
萧猊离开燕都不意味着舍弃权势,小皇帝和其他官臣或许在他离开后有机会较劲,但机会只有一个,足够他们慢慢掠夺争斗。
其中萧猊在朝野的势力人脉广之又广,朝堂能乱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他的意思。
而萧猊来到樾州,此地远离燕都,天子管束不到,未尝不可延展他的根基。
若他想发展兵力,财力,远在燕都的小皇帝不会有机会知道。
至于其他权臣,他们没有那么长的手,敢伸到他的领地。
萧猊看不上帝位,但他要至高无上的权。
他更要灵稚。
萧猊握紧灵稚的手:“你只需在原地等,剩下的,由我向你走近即可。”
萧猊吻了吻灵稚红润的唇珠:“我不负你。”
第97章
良辰佳夜
树梢挲响,
灵稚胳膊抱上萧猊的腰身,跟着对方同样来了一句:“我也不负你。”
再后来,灵稚发现日子过得慢了起来。
萧猊留在他的小院里帮他收拾,
起初还没察觉,过两日萧猊望着在秋千上吃甜瓜,没有丝毫帮忙意思的少年,拎起一块锃亮用来搭建药架的板子,
走近他,
失笑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灵稚夹起一片爽口多汁的瓜塞到萧猊嘴边,
看他吃了,才问:“哪里不对?”
萧猊道:“院子看似错乱混杂,实则规整有序。”
他话刻意一顿,
似笑非笑地看着灵稚瞬间避开的脸,
继而开口:“经我收拾下来,发现更像是有人有意为之,故意打乱了这间院子。”
灵稚支支吾吾,言辞含糊。
偏他是个掩饰不住的性子,心里想什么都表露在脸上。神情东躲西藏,两只耳朵先红。
灵稚气馁,
小声道:“是我刻意把院子弄乱的。”
他没看萧猊的眼睛,怕转过头就说不完整接下去的话。
“因为想让你多留一些日子……”灵稚攥紧秋千的摇绳,整颗心七上八下。
这两日他从百草庐回来,刚进大门就能一眼看见在院里等他的男人,
心绪不免飘飘燃,
似梦非梦,
怕此梦骤然促醒,
立刻飞扑到这人身上。
灵稚喜欢这样波澜无惊的怕平淡日子,
就如他曾经在山上独自生活,日日反复采药摘果,饿了就吃困了倒头就睡,简单平凡,不会厌倦。
如今进城,便多在百草庐和院子之间来回往返,他不觉厌烦,光在院子捣鼓他的菜田,梳理果菜,看它们一日日的变化成熟,心中欢喜。
只是此般欢喜始终有块空缺,填不满。当他回来看见萧猊,这块空缺就恰好填上。
灵稚眼睛微红,仰头望着萧猊俊美的脸孔,一扫扭捏,羞愧道:“我并非故意要奴役你……”
此时萧猊心软如水,后悔逗他说这些话。
萧猊掌心按在灵稚颈后,将人微微带进怀里,止不住叹息:“我高兴为你做这些。”
灵稚闷闷;“哦……”
他问:“萧猊,你何时走呢?”
灵稚握住萧猊的手掌,自知理亏,声音轻弱。
“我知道你刚入封地,定有许多公务缠身,要会见官员。可你还是在小院里陪了我几日……”
他苦闷丧气,脸越垂越低。
“我是不是太黏你了,萧猊你还有时间处理公务么?”
他抢走萧猊手里的板子:“活也别做了。”
萧猊身份尊贵,但做起柴米油盐的比他还讲究。
萧猊不由笑出一声,注视灵稚愈发通红的面颊,捧起来珍视的亲一亲。
“怎么那么别扭。”
灵稚悄声辩驳:“没有。”
犹在羞愧扭捏的灵稚身子陡然腾空,他被萧猊抱起。
萧猊坐在石凳将他放在腿上,理了理他的头发。
“我竟不知与我在一起,会让你愧疚至此。”
萧猊认真专注地凝视灵稚的眉眼,不容他再躲避。
“公务有人送到院中由我处理即可,何况府内谋士众多,我的心腹若不能为我操劳解忧,要他们有何用?”
灵稚听得也专注,听完点头,认为萧猊说得有道理。
萧猊道:“樾州的官员,我自是想见就见,不见他们,就让他们等着。”
闻言,灵稚想起自己在茶楼听得话本故事,心道:做大官的自然要有派头。
萧猊低笑:“我再与你多处几日,等那边的事情完成,在戌城修一座宅邸倒不错。”
戌城远没有樾州其他几座城繁华昌盛,他身为安定候,留在此地营建发展有何不可?
陪灵稚不假,笼络巩固在民心之中的美誉亦是真。
萧猊想得长远,戌城虽不繁盛,但因地貌较特殊,暑夏时节比许多城邑凉快。
他若在戌城修建避暑的府邸,长居于此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猊心绪飘远,灵稚都不知道这人已经为今后都考虑周全了。
此后两日,灵稚正常在百草庐坐诊。院子清扫完后萧猊时常留在屋内伏案写字,时辰一到,就出门转去百草庐接灵稚。
坐诊结束后灵稚会牵带萧猊走在戌城夜色下的街道,他没有认真看过这座小城,头一次跟萧猊看。
两人坐在河岸边放灯,灵稚捧起斑斓多彩的河灯,眉眼笑起来闪烁。
他道:“中秋临近,到时候你会来跟我放灯赏月么?”
其实就算萧猊不来并不打紧,灵稚不计较那几日,他能自己坐马车去翡城找萧猊。
萧猊点头:“自然过来。”
灵稚露齿笑,很快抿唇。
“那你没有许多酒宴么?”
萧猊紧了紧他的手:“少看些话本。”
灵稚慢吞吞道:“哦……”
萧猊不在时,灵稚坐诊结束就爱跑去茶楼找个楼上的位置听茶客说话。
他听茶客们编排安定候,听到跟实际情况无异的,不由点点头附和,若编排错了,则皱着眉头摇摇脑袋,却未指责出他们说得不对的地方,他作为茶楼忠实的听众,乐津津的听,不掺和,不吱声。
听茶客们说多了,灵稚对燕朝局势隐有知悉。
萧猊此前留在戌城的日子不多,有时一两日,或当夜来,翌日天没亮就走。
中秋佳节,街上喧闹似火,满城金桂飘香。
百草庐做了月饼,灵稚带回两盒,拐去酒楼打酒,留着准备跟萧猊度中秋夜。
他一早就坐诊,百草庐开门半日,余下的半日早早放人过节。
灵稚替病患号脉,听到走进来的人议论街旁停留的马车。说是马车坠着宝石,华丽璀璨,不知道是哪家富商公子来看诊。
听罢,灵稚借着去抓药的空隙跑到楼上张望,他心跳得厉害,推开窗户趴在檐边朝街下张望。
这一望,恰好对上车帘掀起后露出的面容。
灵稚放松紧抿的唇,要笑不笑的。
他绷不住裂开嘴,放慢了声儿喊:“你怎么过来了呀?”
还这般大张旗鼓地等在楼下。
萧猊只探了半张脸朝他浅笑,灵稚就算不看,都猜到这人此刻定是华丽俊美的。
他又扬声道:“你再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马上拎起药包踩着阶梯蹬蹬跑下楼,不敢耽搁手里的活儿。
一炷香过后,蓝文宣让停了活儿的人过来,回头想叫灵稚,却见人已经从门外跑不见了影子。
他看着手上的礼品,发放给学徒。
灵稚进了轿子,胳膊一抬,抱住萧猊的脖子。
他笑呵呵的,松开抱萧猊的手,去摸他的衣物。
萧猊中秋宴没结束就来了,华服未褪,没来得及换灵稚平日最钟爱的款式。
灵稚摸够了萧猊的华服,跟他牵手,说道:“这身也好看。”
华服繁重,助长萧猊的英姿威势。
可萧猊的常服偏爱着浅色素简的衣衫,飘起来就像谪仙,灵稚看久了,依然能次次看入迷。
马车停在院门,灵稚被萧猊牵下车。
彼此亲密地相处半晌,萧猊转身去洗身上酒味,换了衣裳。院子点灯,仰头望见月升树梢,为中秋夜。
灵稚唏嘘,萧猊拉他坐在桌边,有人伺候着送酒端菜。
萧猊夹了一片佛手清瓜送到灵稚嘴边,等他吃了,自己尝一片。
他笑道:“先用饭,吃完我们去河边放灯。”
灵稚道:“再逛逛花灯街,晚上还有焰火会,我坐诊时听大伙儿说的。”
萧猊都允。
出门前灵稚也换一身素色的衣衫,袖袍宽松,迎风翩然,轻而易举掩饰了衣下两人相扣的手指。
花灯街人潮如织,灵稚行至半路口渴,要了梅子酒,滋味酸甜,含一点酒气,慢慢抿着喝。
路边有姑娘想递给灵稚花,灵稚摇摇头不收。遇到给萧猊递花的,对方根本不敢直视他冷淡疏离的目光,磕磕绊绊地离开了。
河岸灯火绚丽,良辰佳夜,灯依旧,人依旧。
灵稚抱起萧猊给他画的灵芝河灯,抓着毛笔苦思冥想。待他写下小纸条,放进河灯。
萧猊写好纸条后,两人在河边放下,
风一吹,河灯顺水轻缓飘走,灵稚和萧猊仍牵着手,沿岸随飘远的河灯走了一段路。
当夜无宵禁,灵稚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回程时不太愿意走了。
萧猊抱他回了马车,指腹贴在他红扑扑的脸上,低叹。
“饮酒对身子终究不好,以后少喝。”
灵稚乖乖点头,又道:“梅子酒好喝。”
梅子酒酒劲小,灵稚微微熏然,意识尚在。
返程途中灵稚安分温顺,回到院子,就有点闹腾。
萧猊给他浴身时他借着酒劲热得厉害,捂着萧猊的手覆盖上去自己使劲。
萧猊低笑,温柔哄他:“轻一点。”
话是如此,萧猊脖子上汗珠滚落。
灵稚舔舔唇,手仍捂着萧猊覆盖的掌心,迫不及待地去啃萧猊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