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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灵稚觉得萧猊很喘,他心里不安惶恐,却不敢动,怕自己动一下给萧猊添加负担。

    萧猊抱着木柱,凭借洑水的技巧带灵稚漂了很长时间,天将亮时,才得以上岸。

    两人躺在岸上喘气,萧猊抓住灵稚的手微微捏了捏,哑声问:“能不能走,你先上去。”

    万一水再上涨,两个人都走不上去得不偿失。

    灵稚撑着沉重地胳膊爬起,他摇摇欲坠,正要走,片刻,反应迟钝地扭头。

    “你……”呢?

    话止在嘴边,灵稚惊恐看着萧猊身边蔓延着血红色的水,以及他肩膀,身前淌出深色血水的部位,几乎跌倒了,爬回萧猊身边把他困难地扶进怀里。

    “萧猊,你受伤了。”

    灵稚抱在萧猊颈后的胳膊染开一片红,他强忍眼里朦胧模糊的泪意,将前身后背血流不止的的萧猊背着拖着抱着带上岸。

    他哽塞的嗓子几乎喘不上气来,在岸边双手颤抖地稍微掀开萧猊带血黏在肉上的衣料。

    萧猊身上的伤口跟衣袍黏在一起,血水污浊。

    灵稚睁大眼睛,一眨,泪簌簌滚落。

    他没有药草在身,不敢在此刻冒然的全部弄开,便害怕地去拍拍对方冰凉的脸。

    “……萧猊,不要死,再等一等。”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

    一碗热乎的狗血~祝大家六一快乐,永远开开心心~

    第80章

    醒来

    天色蒙蒙,

    隐约可见周围所处的环境。

    灵稚看了一眼身后的山岭,环紧怀里的萧猊。

    两人身躯泡在水中的时间很久,每寸肌肤触感冰凉,

    贴得如此相近,仍汲取不到太多的温度。

    萧猊身上有伤且流血太多,灵稚担心他在这种状态下失温死亡,不敢多停,

    计划着带萧猊找块避风的山洞躺好。

    灵稚尚且不能确定萧猊除了外伤之外,

    内伤的状况如何。

    地震时摇得厉害,

    从四处滚落的山体石块足以轻易砸死人。

    萧猊一直将他紧密地护在身下,随地震塌落的石头没有砸伤他,全给萧猊挡了去,

    因此萧猊肯定受了内伤,

    灵稚不敢再搬着他。

    细小的雨丝兴许是这场灾难后保留的温柔,灵稚擦干净眼角的湿润,睁大眼睛环顾上山的方向。

    他似乎望见一个山洞,光线不足,灵稚不能立刻确定。

    他低头往萧猊的手吹几口暖气,轻轻把人放在平地躺下。

    灵稚俯身靠近萧猊的耳旁,

    声音沙哑:“我过去看看,你莫要睡死过去……”话音一哽,他憋着哭腔的气音,“求你了萧猊,

    不要死。”

    话音落,

    灵稚没有立刻就走。

    他不放心地又守片刻,

    心里茫然虚空,

    意识到不可再继续耽搁,

    旋即脚步虚浮地朝锁定的方向跑,视野里逐渐看见一个洞口。

    灵稚拨开洞口外生长的草丛,杂草长势不算茂盛,七八步的距离即等于山洞的大小。

    洞内积有晒干之后的草和枯枝,以及一张落了灰尘的长条木板,石壁上倒挂着两个锈迹斑斑的铁锹,看起来像是守林人或者猎户偶尔会暂时用来歇脚的地方。

    灵稚迅速收拾了一把干草铺在木板,垫得厚软了,迈开两条铅重似的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黎明的微光照在整片前滩上,灵稚停在萧猊身侧,以半跪的姿势轻轻在萧猊脸颊一拍。

    萧猊已经没有意识,灵稚一咬牙,艰难地抬起萧猊的手臂绕向自己的脖颈,用肩膀缓慢地撑起对方。

    他双脚深深陷进湿润的泥中,摇晃不稳地背起萧猊,胸肺里稀薄的空气不断挤压,迎面的风夹着腥土的气息。

    灵稚小脸扭曲,眼眸过大地睁开,湿漉漉的,强忍泪意,像只负重过度的蜗牛,背着萧猊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山洞。

    当他好不容易将萧猊从山底浅滩搬到山洞,短短的一条路楞叫灵稚走了好久。

    在他放下萧猊的同时,浑身脱力般不受控制地倒在另一旁。

    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口鼻,灵稚张大嘴呼吸,随手捡起落在地上,方才在路边扯下的几张树叶子,一张一张送进嘴里缓慢吞嚼。

    吃下几片树叶子后,灵稚身体的气力回来了丁点儿。

    他稳定好心神,爬起来站在萧猊面前,目光无措地望着,伸手抵在这人的鼻间试探。

    还有气息。

    他检查萧猊的伤势,一点一点把又湿又脏的衣袍从对方的身躯剥开,尤其是紧黏在出血伤口的布料。

    尽管灵稚的动作已经小心到不能再小心,要把衣袍从萧猊身上揭下,依然避免不了带血扯肉。

    灵稚抿紧苍白的唇,萧猊是疼的,他皱起长眉,除此以外,便不再有任何反应。

    灵稚好不容易剥干净萧猊,用干柴晾起来,打算洗干净了用火尽快烘干让他穿上保暖。

    萧猊身前,背后,以及肩膀都有不同程度受损严重的伤,看出血口的伤势状况,多由石块和木头击穿或者撞伤的。

    最严重的一道伤是自萧猊背后击直贯穿至前胸的血口,差半指甲的距离就会穿过心脉。

    索性的是,萧猊的头除了前额擦伤,其余部位暂时没发现有被砸伤的痕迹。

    这些伤势有一半的原因皆为他而挡,灵稚舌尖抵在牙齿上用力一咬,抬手用劲朝自己的脸颊拍了几巴掌。

    待痛意暂时卷走他身体汹涌而起的疲倦乏累,灵稚勉强打起精神,争分夺秒地沿这座山岭搜寻药草。

    山岭绵长,起伏地,地势较为平稳,省去不少灵稚上山下山脚程的功夫。

    此地药材资源还算丰富,灵稚采集到消炎止血,祛风寒退烧热以及平喘镇咳的药草。

    他在心里粗略合算的药基本都采集到了,盛夏树植繁密,果实挂满枝头,灵稚甚至还沿途摘到不少当季正甜的野果。

    他用大叶子包好药草和野果,胳膊紧紧抱起这一大捆的物资赶忙下山。

    回到山洞时天已经亮了。

    灵稚钻进洞内,萧猊昏睡,且还出现烧热的状态。

    灵稚沿山上下走了一大圈,衣衫早就干了。他脱去外衫盖在萧猊腰腹,摸出几枚野果塞进嘴巴,就算此刻他身心俱疲,摇摇欲坠,可绝对不能倒下。

    他需要尽量多吃点食物补充体能,处理好萧猊的一身伤再倒。

    灵稚抱着这个信念,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捣碎药草。

    他将药汁涂在萧猊伤处,又把弄碎的药一点一点敷上,过程频频抬头看一看萧猊的脸,没有半分醒来的痕迹。

    等灵稚好不容易处理完萧猊全身大大小小的十余处伤口后,眼皮已经撑不开了。

    尽管他坐着休息,呼吸的频率却已达到极致。

    身后却犹如出现一个巨大的深渊用力拉扯他,灵稚站在深渊的边缘,晃着晃着,最终无论怎么咬怎么掐自己,都敌不过那股力气,他整个人失去重心,沉沉地坠落。

    一觉延至深夜。

    灵稚醒时身子反射般激起一个哆嗦,渐渐地,待神智回笼,他忙伸手往木板上堆放的干草摸,凭借晦暗的夜色,看到草堆上模糊的轮廓。

    人还在……

    灵稚压抑内心的酸涩,勉强站起,抬着酸痛的胳膊收拾出一摞干草和枯柴。

    山洞环境干燥,他蹲在地上摸出好几块光滑的石子,一块一块试着击打摩擦,隐隐弄出来的一点火星子终于成功地点燃干草。

    灵稚加柴把火烧旺,他从怀里摸出两个野果,吃完后就着恢复了丁点儿的体力,撑起虚弱的身子,再次走回萧猊身旁,坐在木板上替他检查伤势。

    几处流血最多的伤口有些起了炎症,好在不算严重,这已经是灵稚料想到最轻的状况了。

    若伤口再继续恶化,他担心萧猊失血过多撑不过几日。

    萧猊那道从背后击穿至前身的伤最严重,灵稚捣碎药草重新往这处伤敷药,一边敷一边压下眼底准备冒出来的水豆子。

    短暂又漫长的四日,灵稚整整几日不言不语,醒了以后不是寸步不离地照看萧猊,就是到附近的山采集药草。

    这日他回到山洞,照常先检查萧猊的口鼻,探寻气息。

    萧猊没有清醒的迹象,灵稚有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闭上眼,再起来时就摸不到这人的脉门。

    他双手搓了搓绷得僵硬麻木的脸,拿起一枚果子捏碎了,将溢出的汁水挤在萧猊唇边。

    浪费了三枚果子,灵稚把剩下的往嘴巴送,自己咬了咬,手指掐在萧猊下颌两旁,俯身,唇贴在萧猊唇上,用舌尖抵推果水果肉。

    他睁大乌黑湿润的眼直勾勾盯着萧猊看,毫无半分旖.旎之色,一心想让萧猊多少能吃进些东西。

    灵稚很怕萧猊就这么死了,受伤而死,又或饿死。

    他痛苦地合上溢出泪珠的眼睫,握紧萧猊的手腕。

    如果萧猊没有背着他自己洑水离开,兴许就不会遭受重伤。

    第七日。

    萧猊身上的一半伤口开始结痂愈合,几道大伤口炎症消退,反复折磨萧猊几日的烧热也退下了。

    灵稚悬高七日的心缓缓松了松,他摸了一下对方消瘦且下巴长满胡茬的脸,再看身上包扎起来大大小小的地方。

    萧猊的身躯宛若一块碎开的破布。

    灵稚嘴角抿起的弧度涌出苦涩。

    “不、不好看……”

    他艰涩地挤出一句话。

    第八日,萧猊未醒。

    第九日,萧猊未醒。

    当夜,灵稚的状态疲累虚弱,思绪紧绷麻木。

    他拖着倦怠的身子魂不守舍地靠在木板一侧铺开的草堆上,实在太疲累了,方才闭眼睡觉。

    刚阖眼,噩梦的深渊又拖上他沉沉地坠落。

    灵稚浑身冷汗,他紧握萧猊的手腕,惊慌地发现无论他怎么触摸,都摸不到萧猊的脉象。

    他慌乱无措,干涩的眼角有一串晶莹的湿润顺着鬓角滚滚滑落。

    恐惧犹如巨石压得他全身颤抖,手脚抽搐。

    直到有一股温和的力气,似乎十分有耐性地一点一点安抚灵稚的颤抖不止的身子,缠上他的手指,展开他捏紧的拳头。

    灵稚宛若一只被人剥开的虾米,他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鼻息瞬间涌进一股浅浅的,淡凉的气息。

    蓦然间他睁大胀痛濡湿的眼睫。

    萧猊正艰难地撑起满胸满背伤口的身躯,待安抚好灵稚,此刻对上那双乌黑茫然的眼,顿觉心口发紧,轻轻握住灵稚的手腕。

    萧猊嗓音嘶哑,问道: “是不是做了噩梦,莫言害怕。”

    灵稚呆呆眨了眨眼睛,几颗泪顿时落下。

    唇轻颤嗫嚅,半晌,他才带着怀疑出声。

    “萧猊……你没死啊……”

    他重新合上眼睛,喃喃:“好像做梦。”

    萧猊这次双手都握紧了灵稚的手腕,咽下涌在喉边的血沫,笑道:“有你救我,我怎么会轻易的死呢。”

    萧猊注视着灵稚肉眼可见瘦下去的脸,下巴尖尖的,因为太瘦的原因,眼睛又黑又大,看一眼就叫人心疼。

    “灵稚已经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夫了,”他喟叹,不吝啬地赞美灵稚,然后重新躺下,单手揽在灵稚肩膀上,微微喘着气,“梦里总听见你哭,所以我想尽快醒过来,让你担心了,莫要再哭。”

    过了好久,灵稚闷闷出声:“我都没有哭出声,你怎么可能听得到……”

    他又说:“你都昏迷了将近十日,一点儿都不快……”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

    谢谢抒苑的X10浇灌

    第81章

    睡得可好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灵稚留在洞里的火堆烧得正旺,

    提心吊胆的这段日子他总畏冷,同时担心把受伤的萧猊冷着,因此时时添柴续火,

    把萧猊的身躯都烘热了,唯独他手指尖依然暖和不起来。

    此刻看见萧猊清醒,方才那句疑似带有别扭怨闷的话说完后,他的脸,

    脖子,

    指尖,

    脚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上一层火热。

    觉察萧猊的视线总停在他的脸上,灵稚背过身,

    想跟对方解释一句,

    话到嘴边,大脑却一片空白,像一株蔫蔫的花。

    该解释什么呢,他确实哭了好长的时间。

    为此一想,灵稚愈发地失魂落魄,他性格内敛,

    纵使生气了,只会像只兔子那般找个角落闷闷地呆一阵,将难过和委屈咽在肚子里默默消化。

    萧猊当然看不得灵稚这般模样,他伸手碰了碰灵稚的肩膀。

    灵稚推他,

    悄悄地又挪远些。

    见状,

    萧猊展开一臂,

    动作幅度稍微加大,

    连带着牵动伤口。

    他脸色隐忍,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喉咙溢出短促低哑的闷哼,很快,他对上一双濡湿润红的眉眼。

    他既心疼又无奈,无奈之余,内心涌起一阵止不住的喜悦。

    萧猊哑声道:“莫要哭,我没事。”

    灵稚泄气地推打一下萧猊身上没包扎的地方,力道轻得要命,构不成任何伤害。

    “都要流血了。”

    萧猊垂眸,若无其事的扫过身前的几道伤,伤口已经结痂,灵稚不过是在唬他。

    但萧猊顺着灵稚的话佯装不适,他神色隐忍深沉,灵稚一紧张,胳膊忙贴过去扶着萧猊重新躺下。

    清凌凌的黑色眸子溢满担心,灵稚伸手查探萧猊的体温。

    少年的指尖裹着热意,直直烫进萧猊心底。

    萧猊掌心一合,轻握灵稚的手腕。

    他没舍得松手,灵稚目光一晃,没动。

    又迎来一阵沉默。

    半晌,萧猊才开口:“你瘦了许多,我昏迷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灵稚绷紧一张脸摇头,盯着自己被萧猊握上的手。

    或许因为这段时日他过得虚空渺茫,萧猊抓紧他的手时,他就觉得踏实了。

    真实的触感驱散梦里那场叫他心惊惧怕的幻境。

    萧猊问他:“累不累?”

    诸多的回避在此刻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灵稚掀开沉重的眼皮,犹豫一瞬,而后点头,轻声说道:“累。”

    他没睡过一个好觉,丁点儿动静都能让他从梦魇中惊吓而醒。

    他看着萧猊,哑着声悄俏问:“当时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他有点难过:“倘若我会水就好了。”

    萧猊说道:“并非你的责任,在那般情况下,纵使会水也难有几率逃脱。”

    他担心灵稚独自落下出事,因此很快赶了上去。

    索性在灵稚被洪水冲走的一瞬间他恰好赶上,若再晚一步,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当时至少他能尽全力地将灵稚护在自己能保护的范围以内,从突发的天灾下存活已是不易,他第一次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萧猊知道灵稚是有多么害怕水的。

    不顾身上的伤,萧猊此刻想不顾一切地把灵稚拥在怀里。

    可他低头一看自己包扎得看上去“七零八碎”的身躯,摸到下颌边长出来的胡茬,落拓而不修边幅,不由无奈。

    萧猊只得克制着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温柔的哑声道:“上来休息。”

    灵稚的身子摇摇欲坠,萧猊搭出一条手臂自他腰侧收拢,力道极轻。

    灵稚没什么挣扎,软绵绵地顺着那股力气乖顺地与萧猊躺在同一块木板上。

    板子容纳两个人刚刚好,萧猊侧过脸,温热的气息吹拂在灵稚发髻边。

    修长的手指缓慢梳理灵稚几绺凌乱的乌发,萧猊放柔声音哄眼皮不断合动的少年:“睡吧。”

    灵稚听话地闭起眼眸,萧猊以为他睡着了,忽又见他睁开。

    乌黑的眸子倒映出萧猊的脸庞,他问:“为何又不睡了?”

    灵稚定睛和萧猊对视,后再度闭眼。

    反复几次,萧猊握紧灵稚的手,心中涟漪波荡,与他手指相扣。

    “莫要再怕。”

    折腾半宿,灵稚方才在疲倦后怕的状态入睡,而萧猊躺了十日整,此刻倒觉精神。

    他注视灵稚的睡颜,少年眉眼乖顺脆弱,带着少许不易察觉的依恋,扣在掌心的细长手指,在睡梦中轻轻地反扣着他的。

    灵稚这份微弱的回应使得萧猊滚了滚喉结,嗓子发紧。

    恍惚中似乎梦回他身中禅心飘雪时被灵稚救回山洞的那段日子,假若没有发生后面的一切就好了。

    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没有他想要弥补的挽回,更没有灵稚的回避。

    可若那些事都没有发生,他又如何会遇到灵稚?

    世间都说两事难全,偏偏萧猊不信,无论如何,就算要死他都没把灵稚放开。

    萧猊低叹,他倾身靠近灵稚的身子,肆意地任由彼此的体温与气息传递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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