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又道:“太师吩咐过,陛下龙体贵重,时下秋雨频发,还请陛下好好休养,切莫让寒气伤了龙体。”言下之意就是不见皇帝,让皇帝回宫好好待着。
皇帝叹息:“罢了,那朕回宫。今年秋霜异常,刘总管可要好生照顾太师,这满朝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
刘总管恭敬地应了皇帝,送走皇帝后,才转去静思院和太师说明此事。
静思园,时下正秋,却满眼青绿。
刘总管穿过秋波轻荡的观赏池,立在正厢门外,空气隐有檀木香浮绕。
刘总管清了清嗓子,把方才皇帝过来的事情隔着门说了。
片刻,屋内传来主子淡然的声音,纵使在太师府侍奉多年,此刻刘总管也捉摸不出太师是个什么样的口吻。
他把话带到,见没吩咐,才又下去。
至于皇帝送来的几株灵芝,刘总管摇摇头,暗道这又是白送过来呢,不是太师想找的那一株。
府内小奴从后院跑来找刘总管,说今日又有许多人送来灵芝,需要总管亲自去瞧瞧。
刘总管点头,脚不沾地不敢耽误片刻的赶去。
后院专门设了个闲置的屋子,送来的灵芝全都整齐码放在内。
是了,自太师回燕都,整日闭门不见,却从府邸向全天下传出一则震惊世人的告示。
太师府重金寻找一株灵芝,那株灵芝模样还甚为独特,说是没有菌盖的。
至于为什么是没有菌盖的灵芝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也许天生长那样,又或人为,还极有可能是太师的癖性。
刘总管往这些送来的灵芝上逐一细瞧,脸色终究有点绷不住。
太师府的告示一出,光是重赏的千万黄金就叫人心潮澎湃,莫说燕朝上下还有那么多人想要攀上太师府的关系。
一时间,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贵人,纷纷把手头的灵芝送往太师府。
灵芝没缺菌盖?
倒也无事,索性人为将菌盖除去,造一个天生缺残的轮廓,祈祷送去的灵芝是太师要的那一株。
刘总管看了好些天的灵芝,究竟属人为损坏或者天生残缺,而今能辨出个真假。
李总管挑挑拣拣,在满屋子没了菌盖的灵芝里,找出几株像模像样的,让下人装进锦盒,亲自送去静思院。
秋雨潇潇,刘总管走到静思院正房。
他先立在廊柱后抖去衣上沾到的些许水珠,待干净整洁,让小奴等候在门外,自己端起锦盒,敲门,得太师应声才轻缓入内。
太师所居院子清幽雅致,不似外头传言那般穷奢极侈。
早年皇帝赐了几座华贵气派的府邸,太师看都没看,婉言回绝。
太师在这座清雅古典的院子一住直到今日,连同府内的奴才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做事轻巧利索,不搞虚张声势的东西。
屋内檀香浮动,镂空雕花的窗旁落下一本古朴简旧的书籍,翻了一半,被主人随手搁在香案上。
炉烟轻绕,刘总管目光从屏风上的雪夜拥灯图错开,隔着银绡帘幔小心望向倚在里头的人影。
“太师,今日的灵芝送过来了,请您过目。”
绡帘内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刘总管忙把锦盒递送到那人掌心。
不过眨眼的功夫,锦盒掷摔在地,盒内躺的几株破损灵芝沿软绒长毯滚落。
刘总管忙跪地磕头,小心翼翼地收起几株灵芝,气都不敢出一声。
秋意凉薄,萧猊只穿一身素雅的墨青绸衫,乌发落背,深邃俊美的面容隐忍了几分倦怠。
香炉里燃烧的木料有宁神效果,对萧猊却作用甚微,心浮气热,时常头疼。
他久夜无眠,数次合起眼睛,总会看到一双乌黑清凌的眸子,睫毛濡湿,眸色饱含难过委屈。
那人轻声说了句“用了就没有了”。
灵芝,灵稚……
萧猊屏退刘总管,起身拿起香案上的那本万物志,深若冷渊的双眸落在灵芝精怪那一行字墨褪色泛旧的卷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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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不绝,犹若线弦,断了续,续了断,偶有停歇的时候,天色都是蒙了层沉调的灰阴。
温度骤降,风大。
静思院的内阁起了几处炉子,刘总管拿着刚从梅园送来的药,穿过回廊避风的纱幔,在书房外静候。
和太师通报的人离开,刘总管方才敲门入内。
“太师,梅大夫送的药到了。”
萧猊中毒的事知情人极少,他身骨生下时有损,从娘胎带出的病缠身多年,自小被恩师用药养大,实属不易。
萧猊很注重养生之道,这几年身体靠药疗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却因中了禅心飘雪,勾起不少病苦。
禅心飘雪已解,萧猊的身体没有如预期那般恢复如常。
那株救了他一命的灵芝,是解药,同时也在他体内种下难以根除的遗症。
萧猊从案头微微抬首,单手以指尖挑开白瓷小瓶,直接吞了一粒苦腥的药丸。
刘总管见太师面有疲色,垂头担忧道:“太师乃贵重之躯,还望多多保重身体,切勿劳神。”
萧猊轻哂:“得了,我心里有数,叫贺柒进来。”
贺柒正是跟在萧猊身边的黑衣暗卫,收到传召,不过半盏茶水的功夫,直接运了轻功飞上书阁。
萧猊神色浅淡:“可有找到。”
贺柒摇头:“回主人,还没有消息。”
萧猊放下狼毫笔,眼神一冷,连素来最爱的一只笔都甩在黑衣暗卫的脸上。
贺柒低头:“请主人责罚。”
萧猊冷道:“罚你有何用,给你的命令没有完成,今后不必留在太师府。”
贺柒焉着脑袋,俯首跪在地上没动。
贺柒随萧猊回燕都不久,又去雾清山那处洞府留了一段时日。
太师让他找回灵芝,可自那日起,贺柒再也见过灵芝了。
山上里里外外都翻寻几回,遍地生长的药草不少,唯独那生长的一株灵芝没了踪影。
且贺柒清楚记得那日他随黑鹰带领的路找到高处的一方窄洞,洞口周边药草丛生,长势十分茂密。
当他再回去时,洞口四周的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枯萎,焉头焉脑的朝灵芝生长的地方枯落。
贺柒在地上跪得老老实实,从头到尾无所遗漏地叙说他见到的奇闻异象。
萧猊神色淡淡,直视贺柒的脸:“再与我说一次当时发生的事情。”
贺柒点头。
他们要启程回燕都的那日,雾清山上雨下得格外大。
贺柒见黑鹰在高空上绕一处盘旋,事有蹊跷,他借轻功爬了上去,方才发现高山深处有一个很小的洞口。
贺柒走进洞里看见生长在里面的一株灵芝,说起来古怪,洞府四周药草横生,那株落了菌盖的灵芝却一眼就能吸引他的心神。
他扯碎衣上布料包了一些土,而后将灵芝连柄带根的挖出来包裹在土里,正欲下山,凭空忽然高跃出一头斑纹巨虎。
高山地势险峻,雨天更甚。巨虎撞倒贺柒后没有伤他,迅速叼起灵芝就跑。
贺柒没有及时反应,回过神立即追虎,在暴雨的高山上全身运起轻功,却难以追上。
贺柒道:“属下同时射出三支袖箭,有一支正中巨虎的后腿,雨下得太大,山里路险湿滑,那只巨虎不要命一般叼着灵芝跑,属下无能,跟丢了。”
贺柒跟丢巨虎,满身狼狈回洞府复命,却看见独自昏迷在火堆旁边的主子。
洞口有人把守,那眉眼纯洁的漂亮少年,凭空不见了踪影。
在雾清山发生的一切诡诞离奇,可事情的确发生过。
萧猊一声短笑,天生温柔的眉眼,本该含情脉脉,此刻直叫贺柒缩了缩脖子。
主人在山上跟那小药人笑时,看起来温柔许多,连他都分不清真假虚伪,不像此刻,主人一笑,他遍体生寒,阴冷得紧。
且主人向来不爱浅色服饰,往日除了朝服,便都穿墨灰一色的素净常服。
贺柒悄悄看一眼,迅速低头,等候主子发落。
主子回到府邸的这些日子,常服换做了轻软的制式,多为烟青月白偏色,也不知道是自己喜欢,还是……
贺柒不敢揣测,专心等罚。
萧猊如贺柒所愿,罚他到疆西之地种半年棉花。
贺柒先是苦了一张脸,对上太师阴晴不定的神色,连忙磕头谢恩,准备收拾收拾行囊去疆西地界种棉花去了。
黑衣暗卫离开后萧猊才掩唇低咳,李总管候在书阁外,眼疾手快,赶紧端进还温热的养身茶。
萧猊面色微白,不疾不徐饮下温茶。
他问:“刘总管,你可否相信世间有精怪传闻。”
刘总管思忖片刻,道:“恕老奴坦言,立身行事,可以不信鬼神,但需敬畏鬼神。”
萧猊失笑,低叹一声。
刘总管欲言又止。
萧猊看着他,温声言语:“总管说得在理,可本官断不能信,若恶事做绝,找本官寻仇的厉鬼该有多少。”
李总管垂首作礼:“太师慎言,为官之道,善恶本就难辩。”
这位老管家忧心:“望太师保重身体。”
萧猊拂袖:“罢了,退下吧。”
是夜,深寂漆黑,太师府邸的静思院内幽幽亮起明火。
在门外执灯守夜的小奴才轻声询问,太师没有吩咐才继续安静守着。
萧猊揉了揉眉心,眼眸微散,几分失神的自言自语。
“你这小药人,还没与我说明白就走了,存心让我惦记对么。”
静思院空寂无声,习惯冷清的萧猊,回来后已经不止第一次,在恍惚的梦境中总会下意识抱紧怀里温热纤小的身子。
他什么都没抓到,睁眼就是那双濡湿难过的眸子,以及翻涌在喉咙的血腥味。
太师半夜未眠,李管事早晨还要看灵芝,因此忧心太师身体的老管家天不亮就乘坐马车去往梅园,找梅大夫重新开几味宁神的香药。
梅园地处燕都幽静一地,位置虽然偏静,却比太师府邸热闹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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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后院的柴房,负责分整柴火的小厮好奇地蹲在前不久新置的柴后,对着柴堆角落的一簇青丛,百思不得其解。
梅园用作煎药的柴火十分讲究,产自何地,什么品种,细粗小大,表皮纹理,都有讲究。
小厮负责将各地运送来的柴木分类归整,这批柴堆运来有些时间了,他今日才进行收拾,却在里头瞧见几簇茂盛丛生的青嫩药草。
秋霜寒冷,这时节还有药草生长出来没有冻死也算独特。
更叫他开眼的是,青嫩药草长势围成一圈,仿佛形成保护圈,被圈在中间的,是……是一株灰色,微白奇怪的菌柄。
状若灵芝,它看上去灰扑扑的,柄柱干瘪,像极了营养不良,焉头焉脑生长的小可怜。
柴房定时有人清扫,这株灵芝什么时候孤零零扎根在柴堆的角落里,压根没人知道。
小厮抓了抓头发,伸手试图把灵芝拔起来。
他小心试探,发现居然拔不动。
梅园药物珍惜,他不敢妄自施太大的力气,便出去寻了人,管事来了。
管事瞧见柴堆里孤零零生长的东西,深思,点头。
“是灵芝。”
只不过是株没有菌盖的灵芝。
管事上手,任他再当心施力,跟小厮一样拔不出灵芝。
两人齐齐犯难,这灵芝菌柄看起来瘪了许多,谁想韧性特大,扎在地里,多想活下来才这般顽强生根呀。
管事一合计,上报这座梅园的主人去了。
一刻钟后,管事推着轮椅进门。
轮椅上有一男子,男子身披羽白鹤氅,虽坐在轮椅当中,却难掩其清骨风姿,正是梅园的主人,当世医仙梅若白。
小厮见到来人,连忙行礼,又道:“公子,灵芝就长在这儿呢。”
梅若白目光扫去,一株灰白干瘪的灵芝菌柄被圈在几簇青绿之间。
管事道:“这株灵芝根扎得深,拔不动呢。”
梅若白来了兴趣“是么。”
他微俯身,只觉这株没有菌盖的灵芝有些奇异。
常年在药房的梅若白指腹上都是药味,他在那可怜的柄上挠了挠,心念微动,等小厮和管事回过神时,他们拔不动的灵芝已经连根带土的被公子捧在掌心了。
管事:“这……”
小厮忽然出声道:“对了,奴才听闻太师府出了一则告示呢,万两黄金寻灵芝,找的就是残缺的,好像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嘿嘿,这株灵芝要不要送去太师府看看,万一碰上了……”
梅若白温和看着小厮:“送什么,长在此地的灵芝就是梅园的。”
小厮讪讪,瞬间噤声。
作者有话说:
待修~谢谢大家!
养灵芝啦~
第29章
灵稚灵芝
梅园一改往日清静,
跟在梅公子身后的两个小厮,难得遇上一件世间奇闻,加上平日里公子对他们的管束不会太严格,
年纪小小的少年们对太师府出来的告示显得十分热心好奇。
他们的窃声议论陆续传进梅若白耳朵里。
声音活泼一点的那个说道:“太师当真用万两黄金寻一株灵芝啊?”
另一个少年期声音粗噶的道:“当真,我听闻前些日子,太师府后院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送上府的灵芝就没断过。”
“找那么多日还没找到么?太师要一株什么样的灵芝?”
“方才不是说了,
好的灵芝不要,
就要破的,
缺个盖的,这样的灵芝瞧着已经死了吧,花那么大价钱买一株死的灵芝作甚?”
“哎,
若我能得太师府赏赐的万两黄金就好了,
院子都填不满吧,还得想想这辈子该如何花得完。”
“嘁,你就做梦吧,万两黄金没有,你该把西房的药草趁今日无雨全部搬出去晾干了,否则公子罚你!”
“还说我,
你昨日偷了懒当我没瞧见?公子就在面前,我要当面告诉公子!”
梅若白回头看着两个小厮斗嘴打闹,笑着摇头。
管事急匆匆走来,与梅若白道:“公子,
太师府的刘总管来了。”
梅若白散去笑意,
将手里用泥土裹着的灵芝递给其中一个小厮,
道:“到后山找处好地方,
当心点别磕碰坏了。”
小厮赶忙接过,
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公子吩咐的我哪件事没做好,放心吧。”
梅若白目光停在残缺灵芝上稍瞬,拢了拢鹤氅,对管事道:“快些推我过去,别怠慢了贵客。”
对太师的身体状况梅若白应当是最了解的人,他自七年前就一直为太师做调养。
太师此次虽有幸解了禅心飘雪的毒,但摇动了好不容易稳固的根基。他不清楚禅心飘雪的解药吃何物,可给太师解去禅心飘雪的药物,是解除生命威胁的良药,同样还有与太师相斥的毒性。
是药三分毒,如今太师的身体状况不能轻易服药了。
刘总管面露忧心,太师的饮食与睡眠每下愈况,用来宁神的香料他不敢多放,看着静思院每日彻夜亮明的灯盏,这位衷心的老管家来与梅若白讨可以让太师尽量安眠的法子。
梅若白静声,道:“产自青海的鲛香是世间最有宁神效果的香料,上次给太师府送去的安神香若无效用,我猜测太师多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刘总管从梅园空手而返,梅若白开不出的药不会开。
萧猊在燕势倾朝野,他对这位手段遮天的太师能避则避,夤缘攀附最惧反噬,少与太师府往来,就少沾一身腥。
如此过了两天,梅若白在药园子翻理药草时,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苦着脸道:“公子,不好了,我好像将您的那株灵芝养死了。”
梅若白眉心一跳,这才想起被他疏忽后遗忘的那株残损灵芝。
梅若白推起轮椅两侧的扶手:“为何就死了。”
小厮有口难言:“哎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公子您去瞧瞧吧。”
主仆二人出了药园子,在后山一处看到那株灵芝。
小厮按梅若白吩咐,找了个适合养灵芝的地方。
后山有背光昏暗的种植地,且土质湿润,他挑了颗还算粗壮的腐树,靠着根部,仔细将这株灵芝移种下去了。
此地湿润,灰阴,成片的腐树供养大量养分,周围的腐木边沿生长了多少灵芝菌菇啊,唯独这灵芝,才种不到两日,直瘪直瘪的灵芝顿时歪倒了,扶着软塌塌的。
灵芝明明根靠腐树,周围还没有其他灵芝和他抢腐树供应的养分,它却好像完全不会吸收,前日还会在柴房角落里顽强扎根呢,此刻焉巴巴的,眼看着就要死了。
小厮愁眉苦脸:“不会给我养死了吧。”
梅若白此时还未多想,只当灵芝不易存活。
翌日,小厮白着脸跑进药园,不一会儿刘总管都亲自推起梅若白的轮椅飞快地赶去山后。
用作种养灵芝菌菇的后山,一夜之间竟然枯萎了成片的灵芝。
几人看着山后奇异的景象无言相对,这些灵芝原本生长得好好的,在适应的时节就由他们采下。
如今还没到采摘灵芝的时节,往年种的灵芝从没发生过此种异象。
他们的目光越过成片枯萎的灵芝,在周围最中心的那一株,犹软塌塌的焉着,整片的灵芝种植地就独活了它一株残破的,看起来孤零零又分外诡异。
小厮不由往管家身后靠了靠,喃喃道:“这太渗人了吧。”
管事道:“公子,要不把它移走吧。”
事有蹊跷,可一片突然枯萎的灵芝围绕着一株只剩菌柄的灵芝死去,实在太离奇荒诞了。
梅若白沉默,道:“再看看。”
又过一日,梅若白早早就来后山查探。
后山那一片枯萎的灵芝地看上去了无生机,唯独一株只剩菌柄的灵芝软塌塌地生长着,仿佛风一吹,就会吹断它脆弱干瘪,已经弯曲了的细细的菌柄。
也不知为何,梅若白端看这这株奇异的灵芝,莫名觉得它似乎很疼的模样。
———
“君迁,我疼……”
少年黏软的嗓子犹如怨声幽咽,仿佛疼得十分厉害,乌黑清澈眸子蓄满了水,泪光湿润,始终没落下来。
他又喊了一遍疼。
疼痛从萧猊心口的位置细密蔓延,搂在怀里纤小温热的身子被空气取而代之,他在昏暗中陡然掀开眼睫,长眉蹙紧的眉心隐忍几分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