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自从出过李廷那个事她已经许久没出门进香了,想了想,还是应下。陆无忧得知,顿了顿道:“所以你觉得你连上个香,都要特地告知我。”
贺兰瓷道:“你回来之后发现我不在了怎么办!”
陆无忧道:“我可以问别人。”
贺兰瓷默了默,觉得陆无忧也很误入歧途:“我跟你说也是尊重你,不代表我不自由!”
陆无忧也沉默了一会,道:“你可以再肆无忌惮一点。”
“上房揭瓦吗?那我已经做过了。陆……”她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你这是在揠苗助长,虽然你说想让我更自由,但我也不可能突然变成……未灵那样。”
花未灵是真的自由散漫。
这位慕公子成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花未灵,她逛街,他就抱东西,她去茶楼,他去作陪,她去听戏,他也作陪,就连她去脂粉衣裳铺子,他都能笑眯眯地跟着去挑东西。
贺兰瓷很担忧,陆无忧还是那句话:“她心比你大。”
此刻陆无忧听完她的话,倒有点不自在,他道:“知道了,反正若是早点下衙,我就去接你。”
法缘寺的香火也很鼎盛,不过往来的女子明显多了许多。
姚千雪喜欢来,但贺兰瓷对姻缘之事别无所求,所以从未来过。
同姚千雪进了寺庙中,贺兰瓷迎面看见对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常服,长得十分俊朗,满面肃然,周身带着一股淡淡的杀伐气,贺兰瓷当即便想避开,姚千雪一把拽住她道:“你都成亲了,怕什么!齐川你又不是没见过。”
来人正是姚千雪的未婚夫婿,锦衣卫指挥佥事宋齐川,两人明年初便要完婚。
贺兰瓷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要不还是……”
姚千雪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当即笑着道:“小瓷,你放心,他见过你的,对你没什么意思。”她凑近道,“他要是对你能起了心思,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贺兰瓷只好留下当个多余的人。
宋齐川是兵部侍郎宋大人的二公子,早年还去沙场历练过,从武举入仕,和她表姐姚千雪是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贺兰瓷听姚千雪说过许多,人却只照面见过两次,但总觉得他和那个会给姚千雪探听日常八卦的人对不上号。
他看起来异常不苟言笑。
但姚千雪却似浑然未觉,她上前一把便挽住了宋齐川的胳膊,满脸轻松愉快的笑意,说话声音也突然变了:“川川,你来啦!”
有种说不出的娇嗲。
贺兰瓷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家表姐。
宋齐川淡淡开口道:“嗯。”
姚千雪挽紧了他的胳膊,仍旧笑道:“最近公务累不累呀?”
宋齐川道:“还好。”
姚千雪似完全不觉得他冷淡,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道:“总觉得你好像瘦了,下回我再给你炖汤送去。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宋齐川刚才还紧抿着的唇在姚千雪蹭过来时,微微上扬了些许,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
“川川最好了!”
姚千雪欢呼了一声接过,立刻松开他的胳膊津津有味看了起来,还凑过头来要分享给贺兰瓷。
贺兰瓷低头看去,但仍对二人相处模式微微有一丝震撼。
主要是定的出身超过了大皇子妃,朝臣又会开始疯狂上奏章提意见。
现下,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二皇子亲事一拖再拖,人姑娘都快二十了,还没完婚,父亲自然有意见,朝臣也不同意,于是正在上书要求二皇子尽早完婚。
但谁都知道,完婚的下一步,就是得去就藩。
大皇子是顺位储君,自然不用离开,二皇子和他既非一母同胞,又有竞争关系,为了早立国本,一定会让他趁早滚蛋。
下面几条则是各家婚配八卦,婆媳妻妾争斗也有不少。
宋齐川显然也是精挑细选过,既能满足女孩子的八卦心态,又不涉及机密,是寻常可知的事情。
姚千雪看得满足,忍不住又望向宋齐川,道:“川川,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想明天就嫁给你!”
宋齐川平直的嘴角又开始上扬,道:“很快。”
“你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锦衣卫,不对,是最厉害的武将!”姚千雪眉眼都是笑意,“能嫁给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贺兰瓷跟在旁边忍不住频频侧目。
她没见过两人相处,第一次知道表姐在她未婚夫面前是这样,不止语气变得娇嗲,就连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怪怪的……
宋齐川去帮她们买缘笺,贺兰瓷忍不住道:“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吗?”
姚千雪道:“对呀,你们私下不是这样的吗?啊,我不是说要让你也像我这样……”她回忆着当初所见陆无忧的模样,思忖道,“你那位夫君瞧着应该是个……挺会甜言蜜语的人吧,小瓷你这样,他没道理不对你……”
贺兰瓷觉得这真很难形容。
她和陆无忧一向有事说事,言谈间很多时候还要打打机锋。
比起甜言蜜语,他好像更喜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总之也不一定都是我们这样,你不要多想!只是齐川他比较木讷,我才觉得我应该多说点,顺便再哄哄他,他很好哄的。”姚千雪忍不住笑道,“我一夸他,他就恨不得什么都替我做了,当然,他人也很好的。”
贺兰瓷又若有所思了一会。
法缘寺售卖缘笺的地方,一直大排长龙,宋齐川也是排了一会,才买到了两只。
开过光的缘笺还附赠一个小锦囊,可以带回去随身挂,也可以就挂在法缘寺的祈缘架上。
在专门写笺的地方犹豫了一会,贺兰瓷握着笔想了半天,郑重写下了四个字:愿君无忧。
写完笺,姚千雪又道:“法缘寺的签也很准,你要不要去求一只。”
贺兰瓷想想,点了点头。
两人去往求签处时,道路两旁栽种了一些小的月老树,也都挂满红绸,她第一次来,忍不住四处看看,却突然眼尾瞥见一个男子的身影进了一间偏僻厢房。
画面一闪而过,贺兰瓷总觉得有些眼熟。
两人求过签,贺兰瓷手里拿着上签,姚千雪却抽到了一张下下签,她哭丧着脸,宋齐川不苟言笑的脸瞬间浮现出紧张之色,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样子几乎想把那个签筒给劈了。
贺兰瓷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碍事,便想着单独去解签。
她带着霜枝,又从那条道往外走。
路过那些小月老树时,贺兰瓷无意间看见一个女子手里握着锦囊,满脸忐忑地朝着方才那个偏僻厢房走去,她衣着富贵,身边却连一个丫头都没带。
贺兰瓷微微有些奇怪,但想着可能是人家的私事,便又往前走了。
然而几步走过去,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个男子他见过!
是在萧南洵身边见过!
而且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她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但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贺兰瓷突然停下脚步。
霜枝还奇怪道:“小姐,怎么了?”
贺兰瓷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多管闲事,她自身难保,用不着管那么多。
但……她犹豫了一下,快步朝着那位小姐走过去,拦在了她面前。
那位小姐一看见她的脸,便一愣,露出了几分怯弱的神情。
她身上还带着陆无忧给她的其他东西,少这一件也无所谓。
那小姐愣愣接过。
贺兰瓷道:“如果小姐觉得不需要,也可以扔掉。”
这样的铁簪子她有一把,因为是从青州带回来的,也很难查出来源。
递完,她便带着霜枝,继续往前走去解签。
等贺兰瓷解完签,便等在外头,那边宋齐川总算安抚好姚千雪的心绪,她抹着眼泪出来,宋齐川在边上笨拙地低声哄劝,姚千雪破涕为笑了一会。
不料,不知宋齐川说了什么,她马上又开始抽抽噎噎,宋齐川刚松了口气,只好接着哄。
贺兰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总觉得那是种很奇妙的状态。
姚千雪在她面前素来是姐姐般体贴的,温柔耐心又关怀,但在宋齐川面前,她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青叶的声音道:“夫人!”
贺兰瓷闻声转头。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帘子掀开,穿着麒麟服清雅挺拔的少年从车辕上步伐沉稳地下来,然后缓缓抬起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望向她。
将他的容色更衬出了几分。
此时天色刚晚,暮色也才将将染上些许。
周围人来往匆匆,或用惊艳的眼神看向贺兰瓷,或四处张望,也有不少姑娘偷偷觑着陆无忧,唯独他目不斜视,十分闲适地朝她走来,仿佛把周围一切都变成了背景,他安然信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如画的眉目逐渐清晰。
身后微红的晚霞成了盛大的幕帘。
陆无忧眼眸波光澜澜,语气却很温和道:“发什么呆呢,接你回府了……没发生什么吧?”
贺兰瓷点头,轻声道:“没什么。”
她跟姚千雪打了声招呼,便轻快地走到陆无忧身边,斟酌犹豫着。
陆无忧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道:“真没发生什么?”
贺兰瓷抬起头看他,努力克服羞耻感,有些艰难道:“霁安,你今天看起来……”她脸颊也有点发烫,“很俊俏。”
陆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陆无忧大为震撼。
无忧:老婆你还正常吗?
?皇帝赐服和麒麟服介绍分别来源于《明史?舆服志》、《酌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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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没有遗漏,我尽力统计了!
第53章
五三章
她说完,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如预料中开心。
陆无忧那张很是俊俏的脸上表情异常古怪:“你……”他顿了顿,按照常理思忖,“是出门一趟跟你表姐学的?还是她教你的?抑或是你看到别家夫人这么说了?”
贺兰瓷忍不住道:“我就不能说吗?”
就算是和陆无忧最不对付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好样貌。
争锋相对时不愿意恭维对方的模样,现在没这个顾虑,只是仍有点耻意。
陆无忧又凝视了她一会,道:“你要不把手伸出来。”
贺兰瓷不明所以,依言伸手。
陆无忧按着她的脉息,语气平平道:“刚才差点以为你壳子里面换人了。”
贺兰瓷:“有那么夸张吗?”
不过诊脉还能看出这个?
她将信将疑地望向他,却见陆无忧松开手,微微侧头,肩膀抖了一下,复又转回来道:“不过你这话说的当真敷衍……你是第一天发现我长得俊俏?你之前难道没发觉?”
贺兰瓷觉得他也太难哄了。
她硬着头皮,想把刚才的话接下去:“你一直都……”
“算了。”她没说完,反倒被陆无忧打断了,他以手掩唇道,“这不适合你,你还是正常点吧。”他似反应过来什么,一顿道,“你还……叫了我的字。”
贺兰瓷犹豫道:“你不喜欢?”
陆无忧不置可否道:“但你不是说还是叫陆大人最顺口。”
贺兰瓷学着陆无忧的语气道:“这不是……想显得,亲密点。”
……让她真学着姚千雪叫宋齐川的称呼,叫陆无忧「忧忧」之类的,她可能还有点困难。
陆无忧一低头,只见少女细密长睫紧张地颤着,红唇微抿。
他刚才下马车,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晚霞迎面洒满了她的周身,那些绚烂又深沉的霞光成了比最上等的胭脂水粉还要明丽的点缀,为少女的容颜镀上了一层美轮美奂又不真实的仙气,令人难以凝望,好像多看两眼便会被摄住,可又忍不住去看。
然而此刻,那张精致出尘的脸蛋上有一丝明显,但又被竭力克制的羞窘,像是被供在神龛上不懂七情六欲的九天仙子,忽然间有了红尘世俗的烦恼。
就有那么几分触手可及。
陆无忧难以抑制地抬起手,没等触碰到,又缓缓放下,他咳嗽了一声,轻着声音道:“你要不还是继续叫我陆大人吧,不用这么……刻意。”
上了马车,贺兰瓷想了下,还是把去求签时遇上的事情和陆无忧说了。
此刻,她没有听到法缘寺里有什么动静,便料想可能没什么事,陆无忧反倒沉默了一下,道:“你在马车里等我一会,我去去便来。”
贺兰瓷道:“那你小心。”
陆无忧「嗯」了声便走了。
说是去去便来,但陆无忧走了许久,马车停在法缘寺外的阴翳处,足到日落西山,周围的车马都掌了灯,陆无忧才面色微霜地回来。
“没出事,不过也……”他摊开手掌,掌心放了一枚铁簪子。
正是贺兰瓷之前递给那位小姐的,簪子尖头浸透了血,已经有些微凝,是暗红色,就连簪身上,都染了些许血迹。
陆无忧沉着声音道:“萧南洵,还真是个实打实的畜生。”
结果不幸,在寺里遇上贼人,差点失了清白。
如今安定伯小姐吓得惊魂未定,似乎连神智都不太清醒,她本来性子就怯生生的,是个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的姑娘,如此一来更是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见人。
种种恶意猜测谣言层出不穷。
如此之下,她和二皇子那门亲事,似乎也只能无限搁置。
而二皇子本人甚至还上门给他的未婚妻送去了好些贵重礼物,说他对婚事并不着急,叫安定伯也不用担忧,一副颇有情义的模样。
贺兰瓷觉得极其不舒服:“没有证据?”
“对,就算安定伯小姐说了,安定伯愿意鱼死网破,他也完全可以不认账。萧南洵本人那时在宫里,甚至……”陆无忧勾起唇角,语带嘲讽道,“不久之前他还在日讲找我的茬,离开文华殿的时候据说他去找圣上对弈了。不过这笔账先记着吧,总归要还的……”陆无忧又安慰道,“不用嫁给萧南洵,也是件好事。”
只是陆无忧没对贺兰瓷说,他还在地上看见一个染了血被踩得一塌糊涂的锦囊。
里面写着对新婚的期许,以及希望殿下能多笑笑。
她大抵只见过他几面,知道他过往在清泉寺时的悲惨境遇,约莫还怀有一丝想要安抚对方的怜惜,但并不知道萧南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贺兰瓷沉默了一会。
贺兰瓷摇头道:“反正我们都被他当成眼中钉,也没什么区别。”
陆无忧见她兴致实在低落,便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学射箭,现在还想吗?”他随口道,“我叫人买了弓箭和靶子,你感兴趣我就叫人摆到院子里去。”
贺兰瓷道:“你还真会骑射?”
陆无忧笑了笑道:“之前那个北狄小王子说要跟我比试,我还真的有点怕。”
贺兰瓷吃惊道:“所以你不会吗?”
她不由后怕。
“倒不是不会……”陆无忧往外走道,“你出来就知道了。”
等靶子摆好,边上的桌台摆了长弓和箭矢,陆无忧手指拨弄了两下,随手拿起了其中一根箭矢,贺兰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随手一甩。
箭矢破风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疾射了出去。
只是眨眼功夫,贺兰瓷便看见,箭簇,稳稳地,扎在了靶心正中。
贺兰瓷:“……”
她在陆无忧身上看了看,又在靶心上看了看,呆了呆,半晌才道:“怎么做到的?”
“我练过飞刀,很实用的,之前在觉月寺,就是这么拦了一把……”
陆无忧抬手又熟练地拿起弓,仿佛十八般兵器他都很熟,接着他一口气拿起了三根长箭,一并架在了弓上,箭尾抵着弓弦,信手扣住,挺拔的身形不动,微微张开手臂,下颌微抬,勾弦的手指拉至颈侧,眼眸微垂,身体舒展,动作非常随意地射了出去。
三只长箭却宛若并蒂莲花,在「噗」、「噗」、「噗」接连不断的三声后,全部正中靶心。
“要让我装射不中还挺痛苦的。”
陆无忧又抽了一支,搭箭扣弦,动作利索地再次射出,箭矢依旧风驰电掣,速度惊人。
但这一次,它径直破开了先前的一支箭,将之一剖两半,从中间命中靶心,射完他才道:“但我一个文官,射箭这么准,很古怪的,所以我才说怕。”
他说话时,尾音微微扬起。
贺兰瓷没留意到,只想起许久之前,在郊祀上萧南洵表演了一把骑射,赢得满场喝彩。
她不由道:“骑在马上也行?”
陆无忧眉梢一挑道:“要不我下回休沐带你出城,找个驿馆借马试试?”
贺兰瓷道:“那倒也不用!”她暂时不想再去驿馆骑马了。
陆无忧再度连射两箭,贺兰瓷只凝神看着,心道难怪他当时会说太弱了没意思,不肯出这个风头,还在想着,就见陆无忧转眸朝她看来。
贺兰瓷:“……”她回神,“是要我也试试的意思吗?”
陆无忧又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也罢,你想试就试,记得戴指套,免得伤手。”
但贺兰瓷这会确实很关注他,又蓦然想起表姐姚千雪和准姐夫宋齐川的相处模式,隐约之间,好像领悟了那么一点点,有些不太确定地夸道:“你刚才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陆无忧走过去,把靶心上的箭矢拔了出来。
“没诚意就别夸了。”
“我很诚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话间,她情不自禁道,“想让我夸你,你直说不行吗?”
陆无忧动作一顿,道:“贺兰小姐,都让你自然一点了,你每次都这么刻意,这总不能怪我。之前就觉得你演技差了点,略显僵硬,不大能令人信服,你要不要改善一下?”
贺兰瓷反省……
她好像确实没有姚千雪那么自然而然,姚千雪夸起宋齐川来,语气神态都极其自然,发自肺腑的让人感觉到舒心。
但,她忍不住抱怨道:“陆大人,你要求好多哦。”
贺兰瓷平时说话的语调素来平淡,只语气轻软,但这时她抱怨的语气略带一丝微嗔,就显出了些许微妙的亲昵。
陆无忧神思一晃。
贺兰瓷也觉得自己的口吻好像有点问题。
陆无忧轻笑一声,才神色有些愉快道:“来,我教你。”
拉了几天的弓,贺兰瓷肩膀都酸麻酸麻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身体已经锻炼的不错,看来还是仍有很长的进步空间,准备休息的时候,路过那位慕凌公子的房间,就听见他和花未灵在说话。
门敞着,声音也很清晰。
“我总觉得,我失忆前,应该是个侠客。”慕凌公子的声音带点清冷,和他垂着发俊秀温润的模样倒很相称,“所以给你写话本子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写这类的江湖传奇故事。”
花未灵则很残忍地戳破他:“但你武功很寻常。”
慕凌丝毫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我不是被人重伤了,兴许是被人废过武功。”
花未灵道:“哦,我哥给你检查过了,没有这回事的。”
慕凌便又低声妥协道:“好吧,那兴许我只是个武功低微的侠客,而你是个侠女,又在万千人恰好救了我,也许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一段缘分……除了写话本,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让我回报你的?”
花未灵想了想,道:“我哥出力比较多其实,你身上的伤药,吃住都是用他的呢,你要是再想回报,要不去回报他?”
那位慕公子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他丝毫不气馁,又道:“你看我写的本子里,那个叫花未灵的女侠和叫慕凌的侠客的故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花未灵认真道:“故事还不错,但你起名真的太偷懒了,下次别这样了。”
慕凌:“……”
贺兰瓷大概明白了陆无忧一直跟她强调的「她心比你还大」是什么意思了,她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对别人的意图不轨倒反应很敏锐。
不过花未灵都说他武功寻常了……应该也不会吃亏吧。
她想着,又往前走了一截,不知不觉走到了倒座房边,那俩姑娘正在安分守己地抄抄写写,看贺兰瓷过来,两人瞬间站起来,跟学生见到夫子似的,急急忙忙把最近写的文章掏出来给她。
贺兰瓷便安心看了一会,指点过,刚想走。
听见那个一直不怎么开口的玉莲低着声音道:“夫人,二殿下送我们过来,确实是为了给夫人添麻烦,但我其实是不愿意的。我原本也是个书香人家的姑娘,后来家道中落,因着家贫才把我卖了,我也想反抗过,但被打得厉害,实在怕疼,只好从了……本来以为只能以色侍人,没想到会遇到夫人,这些日子多谢夫人了。”
贺兰瓷信了,但也没全信,毕竟是二皇子送来的人。
不过之前送夜宵的,出头的都是那个叫若颜的姑娘,这位玉莲姑娘确实安分得多。
“但我也知道,就算陆大人看不上我们的姿色,只要待在这里,就是碍了夫人的眼,不知夫人有没有什么田地庄子,我愿意自请过去。”
旁边那位若颜姑娘倒没说话,只是转过脸去,轻嗤了一声,可能是觉得她清高。
贺兰瓷沉吟了一会。
先前若颜问她介不介意,她当时觉得没那么介意,可现在玉莲几乎一口笃定她会觉得碍眼,其实有人看着,这些时日以来,陆无忧压根没再见过她们。
他也丝毫没有要纳妾的意思。
显得贺兰瓷之前的担忧十分杞人忧天。
那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贺兰瓷这么想着,总觉得又哪里不太对,一时还想起了姚千雪上次登门跟她说的她二表姐的事情,就像一缕极难捕捉的丝线。
她思忖的时间过长,玉莲有些紧张道:“夫人可是还有什么烦难?”
贺兰瓷道:“你为什么一口笃定我会觉得你碍眼?”
她这话说得,玉莲也呆了。
玉莲愣愣道:“因为……”她觉得这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哪位夫人愿意把我们这样的女子,留在自己夫婿身边吧。”
贺兰瓷道:“可你们……压根见不到他啊。”
玉莲指着心口道:“这应该就像梗刺,梗在心上吧,夫人在意陆大人,自然会如此,不过……”
她又想了想,找到了原因,“兴许是陆大人对您过于爱重,心无旁人,才让您觉得不介意。”
像心头一根弦被拨弄,贺兰瓷忽然在想,就算明知陆无忧不会纳妾,但把两个如花似玉,且对他有意的女子放在他身边,她应该……
也不是完全不介意的。
只是陆无忧压根也没让这件事有发生的机会。
这几日,贺兰瓷回去歇息,陆无忧又去了书房。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去给他煮个甜粥。
上回临时临急跟厨子学的,其实煮得很一般,她还回去又研究了一下。
贺兰瓷深以为然,找厨子记了半天笔记,才卷起袖子,又围上襜衣,伸出纤纤玉指忙活起来。
看得霜枝汗颜不已。
“要不还是我来吧……”她有些无语地看着贺兰瓷在那里用杆秤一点一点测量分量,仿佛是在煮药。
贺兰瓷道:“煮粥简单,先学习一下。”
可她的舌头又没陆无忧那么挑。
贺兰瓷最终还是略带点紧张的,端着粥去了陆无忧书房。
书房里点着灯,他还没睡,又在低头翻文书。
贺兰瓷轻手轻脚把粥放在案上,陆无忧抬起头,看着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给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
陆无忧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蠢,视线从粥上滑到贺兰瓷身上,又从贺兰瓷身上滑到粥上,才很不适应道:“又是你表姐教你的?”
贺兰瓷奇道:“送个宵夜而已,有这么离谱吗?”
陆无忧道:“但你之前……”他噤声,摸了下后颈道,“算了,当我没说。”
贺兰瓷提醒道:“我没什么经验,煮得味道比不上厨子,你要是喝不习惯,也可以直说,不用给我留面子。”
陆无忧不由道:“我在你眼里这么挑剔?”
贺兰瓷没好意思直说,咳嗽了一声,道:“你先喝吧。”
陆无忧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甜粥,道:“贺兰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有事说事,用不着这么委婉。”
贺兰瓷是真的觉得他很奇怪。
“你是比干转世吗?”心有七窍玲珑,才想这么多。
陆无忧喝了一口,咽下去才道:“干什么,想借我一片心肝食之吗,妲己?治不了百病的,只能要我的命。?”
贺兰瓷心道这人又开始日常胡言乱语了,便不搭腔等他喝粥,想待会把空碗端出去。
谁知道陆无忧平时吃饭速度快得很,这会却慢得离谱。
她也不好催他,就只能托腮倚在桌案边,等他,看他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喝着粥,仿佛这粥是琼浆玉液做的,还得品味一下。
陆无忧喝完最后一口,擦干净唇,才道:“火候还是差了点,粥没煮透,味道也没浸进去,你搅了吗?”
贺兰瓷道:“你这都喝得出来?那你刚才不早说!”
“是你太不挑了。”陆无忧莞尔道,“下回再努力吧。”
贺兰瓷看着碗底空空的模样,颇觉无语道:“那我再琢磨琢磨。”
她端起送夜宵的盘子便想走,不料被陆无忧拽住了衣袖。
“怎么了?”
陆无忧道:“你在厨房里呆了多久啊,怎么脸上都沾了灰。”
贺兰瓷迟疑,几乎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脸,但又不方便,只能转头道:“哪里?”
“你凑过来一点。”
她依言……
陆无忧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仿佛下一刻便要亲上去,他喉结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伸出长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还真蹭下一抹灰来。
兴许是方才第一回煮糊的时候沾上的。
贺兰瓷颤着眼睫,刚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开口。
就听见陆无忧忍耐似的哑声道:“贺兰小姐,你在撩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一碗粥而已,某人定力太差了吧!
他俩最开始是以损友的模式搭伙过日子当夫妻,现在有人上心想谈恋爱了而已,是必经的尴尬期呢,本来就有个关系摸索的阶段。
先婚后爱写得就是个从不够了解到相爱到深爱的过程嘛。
?一个梗,来源《封神演义》里的传说。
to不知道的读者:大意是妲己因为记恨比干烧她狐狸洞,于是口吐鲜血,假装心悸。
恰好有人说比干是圣人,有玲珑七窍心,切一片下来煎药,可以治愈,于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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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四章
他真的很敏感。
贺兰瓷还在踟躇的时候,陆无忧已经撤开了身,用帕子擦干净指上黑灰,他垂着眸子,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话也没有说过。
坐下来和对方认真谈谈好像也已经行不通了。
贺兰瓷原本就不太擅长与人交际,熟识的也大都是表姐姚千雪、青州的小堂妹这般的亲属,当然这多少和她的外貌也不无干系。
以往,她也很少与人深交,彼此不了解倒占绝大多数。
和陆无忧是第一次,这么深入地了解过对方,这些时日,她本来觉得自己有点了解他了,但现在他好像又突然变得有点难解。
她端着盘子,低头静静看了他一会。
可能更多的还是希望陆无忧能开心点。
但好像自从那天对她说过希望给她另一个选择之后,陆无忧就情绪总是有些怪怪的,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还是一样,他们依然照常相处,依然能拌嘴。
陆无忧也依然会指点她锻炼,还会教她射箭。
但好像就是哪里很微妙。
贺兰瓷觉得他仿佛一直兴致不是很高,调笑时也情绪淡淡的。
她盯了好一阵,才发现陆无忧面前的文书仔细看去,几乎都是过往邸报上益州相关的事务,和一些益州呈报,他嘴上不说,但做得倒是很多。
贺兰瓷心头一暖。
她便又低头琢磨了一会,道:“真不要我给你红袖添香?虽然香不太懂……但研墨我还是会的。”
陆无忧颜色略淡的瞳仁有些恹恹似的抬起,在她的脸上略一扫,随后移开,语气仍带了分哑意:“不用了。我再看一会就回去了,反正也不打算写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很温和,但依旧是逐客令。
可他刚才看起来,明明很想亲的样子。
贺兰瓷也不知道陆无忧在忍什么,他也不像是失去兴趣了,更像是在磨炼自己的意志。
还是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贺兰瓷回想道:“难道你今天也觉得我不自然?”
就算夸陆无忧夸得僵硬了一点,因为她过去确实也很少夸人,但至少现在这些她觉得她做得很自然,陆无忧之前不也一直照单全收吗?
上回他还是自己要求她煮粥的!
这次分明是她主动的!
陆无忧沉吟片刻,又低头道:“非要实话实说,是有一点点。”
贺兰瓷干脆坐到他对面道:“陆大人,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
陆无忧翻了一页文书,随口道:“没有这回事,我在等树长高,揠苗助长确实不行……”仿佛怕贺兰瓷想多,他还笑了笑道,“贺兰小姐,你给我煮粥,我挺高兴的,真的,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不过都这么晚了,早点回去睡吧。别想太多了。”
……嗯,他怎么还能倒打一耙。
贺兰瓷道:“我是真心想给你煮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