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原来,言清漓用过饭后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后天都快黑了,发现莺歌不在,只有桌上一张字条。其实该准备的温成早已准备好了,只不过莺歌心细,发现没有草木灰,想着若言清漓在路上遇到月事定要头疼,便出去采买了。
言清漓哪放心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单独出门,急忙追了出去,好在莺歌走得慢,在药铺门口终于找到了人。
两人才从药铺出来,外头就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又打仗了!阿成……阿成……”见那些身穿甲胄、提刀提枪的骑兵纷纷向县衙那边去,莺歌都快急哭了。
言清漓也是焦急不已,一边护着莺歌不让人撞到她,一边又不断安抚:“没事的,青时与温公子定会见机行事,想必已经回去找我们了,来,我们也回去。”
可莺歌是经历过被攻城的恐惧的,极度担忧害怕下,她腹中忽然绞痛,没走几步就扶着墙呻吟不止,哆嗦着道:“言姑娘,我……我好像要生了!”
“胡说!你才孕六月,别怕,只是动了胎气。”
话是这么说,可莺歌已有六月的身子,言清漓生怕她会见红小产,忙给她服了一颗丹药,正想扶她回药铺时,却见那药铺掌柜惊慌地跑出来关了门,背着包袱跑了。
此时莺歌已经痛得坐在了地上,言清漓是再不敢随意挪动她,急得向四周大喊:“谁能帮帮忙,去五峰巷的温家将温主簿或是陆师爷找来……”
城中百姓不少人都认得温成与陆眉,可此刻人人如惊弓之鸟,忙于逃命,哪有人顾得上她们,巷子里的人越跑越少,言清漓没能喊来人,却是喊来一队攻城的骑兵……
另一头,义王发现自己的两个心腹撇下他跑了后,大怒提刀,立即带人出去迎敌。
刚出府门翻身上马,便有一骑黑马急速朝他奔袭过来。
马上青年剑眉朗目,高束的墨发与他背后的黑披同时扬起,猎猎作响,他手中提的那柄偃月长刀,更是充满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肃殺之气。
义王愣住,看向那杀气腾腾的青年,又看向他手中兵器。
这种兵器笨重不堪,运起来不灵活,鲜少有人使用,可这青年只是抬手一抡,那刀锋便斩落了他的一名手下,刀环上的红缨立即染满了血,接着他又反手一挥,以刀柄末端的尖鐏刺穿了另一个迎上来的人。
关王刀,霸王戟,首尾皆是殺人利器……
他是……他是那个人称狂将的小霸王!
裴……裴什麽来着……
还没想起那小霸王的名讳,偃月大刀已经朝他劈斩过来,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了。
义王本已心生畏惧,可看到追随自己的手下死伤不少,登时涌起滔天怒火:“老子今日就与你们这些朝廷狗贼拼了!”
壮志不小,却是技不如人,与这小霸王对上还没十招,就渐渐不敵,义王推开一名扑过来为他挡刀的手下,闭上眼视死如归,等待着即将横扫过来的刀锋。谁知那刀锋却在与他脖颈差之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斩下的劲风依然伤出他一道血痕。
裴凌眼中掠过几分赞赏:“倒是个有情意义的。”
来时他探查过了,这贼子没有残害过百姓,倘若他真有归顺之心,倒也罪不至死。
他命人将义王先押去大牢,清查府衙,同时安抚城中百姓,这时有人来报,说抓到两名妇人,其中一人在奔逃时动了胎气,躺在地上走不了,叫底下人给抬回来了,另一人已经绑了,正押在外头。
裴凌抓起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碗砸过去:“抓两个妇人做什么?还有个孕着的,想闹出人命?”
那小兵忙委屈解释,说孕着的那个是铜流县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这两人为虎作伥,目前还不知去向,扣着他们的妻眷,说不定会主动来投案自首。
裴凌倒是从那探子口中得知这铜流县的师爷有几分智谋,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小人物,他懒于理会,本想交给下头的人去处理,谁知刘刚急匆匆跑进来,抓起他就往外拽:“头儿,可不得了了,你快来瞧瞧吧!”
裴凌惊愕于刘刚居然敢对他没大没小,正甩着胳膊要骂人,一抬头,却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缩紧。
外头,有一名被反绑住双手的女子被推搡着过来了,那女子身形消瘦,白皙的一张脸巴掌般小巧,她低着头,咬唇向身后推她的两名士兵甩去两记眼刀,很是不服的模样,可下一瞬,她就弱得可怜,腿一软,直接被推个跟头,跪在了地上。
胡大夫接到通知赶来为一名孕妇人医治,回廊上,柳锦瑶跟在胡大夫身后,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黑甲男子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名被缚女子,他明明神情冷漠,可眸子里却闪着细碎的光,怀着几分震惊,又怀着几分胆怯。
忽然,他神情骤变,大步冲过去踹开那两个押人的士兵,又抽了旁人的剑,将那跌倒女子手上的绳子斩断了。
这一刻,柳锦瑶忽然就觉得无望,仿佛琴弦接连断裂,再也接不上了。
言清漓听到抽剑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要被砍了,当真吓得心跳骤停,闭眼惊呼后,却发现断的并非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上的绳子。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在看到身后那人时,愣住了,片刻后,她张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裴……”
才一个字,她就被那人冷冷打断。
——孕着的是主簿之妻,另一个是师爷之妻。
箭袖下的拳头攥出了青筋,裴凌缩回手没去扶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一瞥就移开了。
“带下去,关起来。
0353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等着瞧
义王被生擒后,除了忠心追随他的那小部分人抵抗了一番,之后投军的老弱病残们就是散沙,缴械投降得那叫一个快。
收拾好城中残局后,天都黑了,县守府各处也燃起了灯,王甲换掉身上的行头时还有些恋恋不舍,裴凌疾步至游廊时,正好见王甲哼着小曲,拎着件黑皮袄子从游廊的那头走过来,边走还边给那件袄子宝贝似的掸灰。
他冷哼:“这么舍不得这身皮,是军爷当腻了,想干回老本行了?”
王甲忙把袄子往身后一藏:“哪的话啊,头儿我这不是……”
刚想插科打诨,结果看清裴凌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当将军的就是好啊,底下人忙得脚板都快冒烟了,头儿你还能得空去沐浴更衣……”
说着,王甲又朝裴凌原先还胡子拉碴,此刻却光滑清爽的下颌看去。
阴阳怪气道:“呦,还修面了……这是要去见谁啊?”
不修边幅大半年了,今日倒是麻利。
裴凌耳根微热,怒辩道:“不见谁就不能换身衣裳了?我看你真是差事太少,若闲的慌,就去城——”
“不对啊,头儿!”王甲吸着鼻子在裴凌周围嗅来嗅去:“你今日殺了几人啊?换了衣裳咋还有股子血腥气……”
裴凌被他一打岔,也抬臂去闻,也没闻出什麽腥锈味儿:“罢了,我再回去换一件。”
王甲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裴凌自知被耍,当场黑了脸,转身飞起一脚,王甲不防,挨了个结实,揉着大腿嘀咕:“你瞅瞅你,这凶神恶煞的,再吓着人家姑娘……”
裴凌无暇理会这狗东西,邁着大步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回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抓回来的妇人在哪?我要提审。”
装,你就装。
王甲明知故问:“啊?哪个啊?”
见裴凌眯起了眼,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王甲憋笑:“哦,那个啊,地牢里呢。”
裴凌先是一怔,旋即怒喝:“谁把她送进地牢的!”
看吧看吧,在意得很呢。,popo&7~3-9.5-4-3-0,5=4
王甲挠头:“不是你说带下去关起来的嘛……”
他的意思是带下去,先看管起来,不是打入大牢!
他娘的他还真是处处不如裴澈,连身边干将都没有铁衣得力,全是蠢物!
见裴凌怒气冲冲过来了,王甲吓得一哆嗦,忙见好就收,急急喊道:“客院呢在客院呢!刘刚照看着!”
……
客院
言清漓推开门,门外的两名“门神”立即抬手将她拦下。
刘刚一直在外头呆着,见状面有难色地走过来,见言清漓一身妇人装束,也不知该叫她姑娘还是夫人,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前者:“言姑娘,军令如山,将军说关着你,我等也只能照做,你且稍安勿躁,将军忙完就来了,有什麽需要你就先同我说。”
言清漓能感觉到,刘刚虽然对她很客气,可态度却比从前生分了,想来作为裴凌的左膀右臂,他与王甲应是知晓了她与裴凌和离的内情,对她有所不满了。
也难怪,她朝三暮四在前,绝情无义在后,可不就是个坏女人?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要走,就是想问问,同我一起的那位孕妇人如何了?”
见她不是出来闹腾的,刘刚稍稍松口气,笑道:“无碍!胡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儿服过药已经没事了!”怕她贵人多忘事,刘刚还提醒一句:“胡大夫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去定州时,还与那小老头共过事。”
芍儿姑娘的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言清漓倒是没想到胡大夫仍在做军医,还辗转到了裴凌手底下。
刘刚大概说了几句,说是当初从定州撤离时,裴澈给了胡大夫不少安置银子,王甲后来也一直有安排人看顾。可胡大夫孑然一身,银子对他来说都是身外物,孙女儿惨死在蛮人手下,他日夜睡不安穩,心心念念想给孙女儿报仇,这不,得知裴凌将要去攻打蛮族时,胡大夫就找到了王甲,请求他向裴凌说说情,让他来当军医帮忙。
胡大夫这种心情言清漓很是理解,可胡大夫毕竟是个男人,怕他给莺歌看诊多有不便,她便恳请刘刚行个通融,让她过去。
刘刚却摆手拒绝:“这个你放心,柳姑娘也跟去照料了,再说这府里还有一堆丫鬟婆子,怎么也劳动不到言姑娘你啊。”
言清漓愣住:“……柳姑娘?”
刘刚嘴角一抽。
坏了,说脱嘴了。
他支支吾吾的,正想扯个谎搪塞过去,那头言清漓已经轻声问了。
“可是柳家三姑娘,柳锦瑶?”
她记得,柳三姑娘离家出走去军中找裴凌了,这事当时在盛京传了有一阵子,柳府虽然极力宣称女儿是离京养病去了,但暗地里也没人信,柳姑娘被人私下嘲笑鄙夷了许久。
看来,她是安全找到了。
刘刚在心里连喊三声“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刚去打蛮人那阵,裴凌那祖宗整日沉默寡言,他与王甲担心他被情所伤,一蹶不振,还去劝了劝,结果统统被骂回来了。
说什么他裴凌绝不会为那等寡情妇人去伤怀,之前就当他瞎眼,今后谁若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言”这个字,他就不客气。
结果有一日烈酒喝多了,那小子在帐中攥着人家姑娘留下的东西说胡话,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含含糊糊的:等着瞧,总有一日我会证明,他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之后上了战场,他就玩命冒进,那些蛮子人高马大,一个能顶汉人男子俩,落于下风时他也说什麽都不肯撤退,直接冲上去一对七,杀红眼后刀剑入肉也不知道疼,那不要命的打法就连蛮子见了都要胆颤三分。
再后来,胜仗越来越多,投诚的俘兵也越来越多,军中日渐壮大,他便带人四处扫荡,至今无败绩,很快就打响了名号。
所到之处,地方官得知他是裴侯长孙、裴大将军的侄子,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狂将小霸王”,都铆着劲巴结他,请他入城去休养,好吃好喝供着,他却都给拒了,就连人家好心送到军营的妓子歌姬也给撵了,苦了一大帮兄弟跟他一起挨冻吃素。
等好不容易迎来位身家清白的柳姑娘,他又连个眼风都不肯给人家,也不知在给谁守身如玉。
刘刚看向眼前这位,心道这言姑娘太有能耐了,勾搭二叔,又气死老夫人,诸多恶行加身,却依然能令那祖宗念念不忘,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怕坏了裴凌的事,刘刚想替裴凌解释他与柳锦瑶清清白白,可临了他又灵机一动,话锋转变:“是,就是那位柳三姑娘,这不突然就找来了,你说好好个姑娘家折腾得灰头土脸,路上还险些丧了命,这么大的诚意,我们头儿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索性就留在军中给胡大夫打打下手了。”
0354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与那狗杂碎睡了?
天地良心,除了人不是他们小将军要留的,别的可都是实话。
元岁的夜晚格外的冷,言清漓觉得自己手指好像颤了颤。
是啊,柳姑娘胆识过人,真心可鉴,换做她是男子,恐怕也难以拒绝这样一个勇敢爱慕自己的女子,怪不得裴凌就连行军打仗也要将柳姑娘时时带在身边,想必他也是喜欢柳姑娘的,所以方才才会对她那样冷漠,像是从未与她相识过。
她扯了扯嘴角,却不知怎么的,嘴角很沉。
这不就是她希望看到的吗?希望那人早日忘记她,收获属于自己的良缘。
她其应该替他高兴的。
“我见过柳姑娘两回,是个顶好的姑娘,她与裴凌很般配。”她极力让自己笑得自然,语气也平静:“既然阿烟无事,那我这里也没什麽需要的,就先不烦劳刘副将了。”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轻轻阖上门。
别看刘刚生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他从言清漓的反应中看出她对裴凌应当还是有些在意的,不由替裴凌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小子就还是有机会的嘛。
回房后,言清漓开始坐立不安,频频走神,脑子也有些乱,直到外头两个门神齐齐喊了声“将军”,她才猛然回神。
刘刚赶紧向那两个大头兵挤眉弄眼,让他们闭嘴,自己清了清嗓子,转头喊道:“世子爷!”
裴凌步伐顿住,蹙眉看了刘刚一眼,起先还没闹明白他好端端地喊什麽世子爷,等到了近前看到那扇房门才想到什麽,淡淡“嗯”了一声后,推门进去。
言清漓忙站起身,朝来人看去。
黑了不少,气息也沉穩了,还多出一种陌生的坚毅。她记得陆眉比裴凌要小上几月,裴凌也满二十了,可依然倔强地不肯束髻,要说变化,就是曾经束发的那条黑色发带变成了一枚黑色玉环,更让他多了几分英武与凌厉。
裴凌进门后没看她,径自坐到八角桌旁后,目光才落在她身上打量。
言清漓就站在那里任他审视,片刻后,他轻蔑地移开目光,冷笑:“同我分开后,你就混成了这幅德行?”
言清漓没吭声。
裴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清瘦的身子,可怜巴巴不吭声是做给谁看?他额上青筋隐跳,忍着怒气问:“裴澈呢?他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你又跑来凉州这鬼地方做什么,还将自己弄得像个……像个……”
:资源连载咬着牙,越看她那细胳膊细腿与尖尖的下巴越气,是多久没吃过饱饭?
他别过脸去冷冷道:“像个乡野村妇!”
他后来想想,这女人最是爱慕虚荣,他觉得她千辛万苦与他和离后,不大可能会改嫁给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师爷,料这其中应是有什么隐情。
裴凌这番话一出口,言清漓就知道他根本不知她被朝廷通缉的事,心中顿时有了对策。又听他大不敬地一口一个裴澈,也猜出他与裴澈仍然嫌隙甚深,以至于叔侄两个彼此间的消息都不曾互通有无。
其实她很庆幸今次遇到的人是裴凌,若换朝廷其他人来,怕是这会儿她都上了押解回京的囚车了。
可裴凌到底是姓裴的,即便他与裴家人不睦,她也不敢冒险将自己偷遗诏的事和盘托出,况且她还对他万般绝情过,如今他又有了新欢,想来对她也没有过去的深厚感情了,说不定在心里恨她……万一她在铜流县、在裴凌手中的消息被有心人给传回盛京,宁天弘命他拿人怎么办?
所以,她打算瞒下此事,就说自己想去嘉庆关看望外祖母,结果路上遇乱军与青果等人失散,患了很重的风寒,快死时得莺歌等人搭救,之后就暂住在铜流县养病,什麽师爷娘子,自然都是糊弄那义王而假扮的。
她需得低头示弱卖卖惨,顺利的话,兴许裴凌能念在旧情上将她放了,没准还会派人护送她去嘉庆关,等出她去后再托莺歌传消息给陆眉,约他在嘉庆关汇合,就万事大吉了。
想好后,她便按着这个路子娓娓道来,言辞恳切,道尽苦楚,也没忘帮温成与莺歌说了许多好话,希望裴凌能网开一面,别给他们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她难得与他好言好语,裴凌恍然如梦,一语不发地听着,听到她吃了许多苦,慢慢的,他的神情和缓下来,又听她说生了场重病,一时没克制住,他打断问:“如今呢?可大好了?”
说完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关心了,又冷哼着找补:“难怪瘦成了一把柴。”
这样的裴凌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言清漓渐渐也就镇定了,轻笑点头道:“已经大好了,原是打算过了元岁,明日就启程出发的,谁知就遇上了你。”
她趁机提出想尽快离开铜流的请求,可她算错了裴凌对她的心思。
他曾卑微如尘,她却将他的真心狠狠踩在地上碾碎,骄傲如裴凌,是断不会再做出抓马车苦苦挽留的事。可天大地大,他们兜兜转转居然能在小小的铜流县重逢,他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她离开。
“此县主簿与师爷一直在为义王出谋划策,以至于义王逃过了朝廷的注意,蓄谋做大,我不能听你一个妇道人家的片面之词,这两人我需得找出来细细审过,才能定夺他们是否有罪。”许是怕她再提出急着走,裴凌飞快站起身:“你的事容后再说,先安心住着罢。”
还要住多久?陆眉来救她怎么办?这两人撞见指不定又会生出什麽麻烦。
言清漓不罢休:“你就信我一回,阿烟与温公子他们真的是被胁迫的,啊呀——”
她急着追上去,可昨夜被要得狠了,今日又是被绑又是被推,腿脚到现在都是软的,不小心踩到裙角就摔了。
裴凌忙回来扶她。
她扶着裴凌的手臂爬起来,口中仍在不断解释:“真的,他们都是好人,我病了时他们对我百般照料,若没有他们,我今日也不能活着……”
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手臂被攥疼了,抬眸看去,裴凌逆着光,看不太清神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寒了,她微微一怔,正努力回忆到底哪句话说错了,随后脖颈就是一凉,他已经伸手拨开了她的领口。
裴凌此刻的神情她印象深刻,在他撞见她与裴澈有私那日见到过。
看着她颈下锁骨那一颗颗密集的红痕,裴凌只觉喉咙闷痛,浑身血液沸腾,他声音阴冷无比:“好人?”
事情突然生变,她想好的说辞都被打乱了,言清漓一时语塞。
裴凌冷笑:“好人会将你照顾到床上去了?”见她眼神慌乱,他紧抿着唇,低头凑近她:“还是说,你是主动与那狗杂碎睡的?”
0355
第三百五十四章
装什么贞洁烈妇(裴凌肉渣)
对视片刻后,言清漓轻轻挣开他,垂眸去拢衣领:“你这是什麽话,我早非裴家少夫人了。
裴凌听到的则是:我早都同你和离了,爱与谁睡就与谁睡,你管得着吗?
是,没错,他管不着。
裴凌脸色铁青,被她堵得哑口,未几才愠怒道:“蠢妇!撇下你独自溜了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你就这么缺男人?对个乡巴佬都能张得开腿?”
一想到她被个穷酸书生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又被稀里糊涂占了身子,而她居然还处处维护,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言清漓凝眉怒瞪他。
若是冷静想想,她其实挺理解裴凌的,就像当初裴澈背叛她选择了苏凝霜,她也是恨得不行,觉得他眼瞎又心瞎。
可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些,甭说陆眉不是乡巴佬,就算真是又如何?你裴凌还是贼匪出身呢,我不也没嫌弃过。
再说,都有柳姑娘了,还跑来她面前吃哪门子的飞醋。
言清漓也被拱起了火,一时忘记自己还有求于人,梗着脖子回击:“我乐意行不行?蒙人点水之恩尚要仰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我就不能回报一二?至于我要如何回报,那都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裴凌眯起眼,话语从齿缝中挤出来:“救命之恩?”
他俯身过来掐住她的脸颊,磨着后槽牙朝她低吼:“旁人随手搭救,你便要感恩戴德以身相许,那我与蛮子拼了命去救你,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
气息灼热,低沉起伏,洒在她的面庞上犹如情人间暧昧的喘息,他愤怒的目光先是落到她红软的唇上,略作停留后,又逐渐上移,最后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欺骗背叛,寡情绝义,这就是她给的回报。
她又何曾在别人面前去奋力维护过他?
言清漓呆了呆,顿时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对裴凌,她一直都心存歉疚。
她想逃开这道受伤质问的目光,可外头被人守着门,又能逃避到哪里去呢?
目光只好闪躲到椅子脚上去,声音也比方才低弱了好几分,她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也……许过了……”
许过了。
当他是条狗,扔个包子就打发了。
裴凌扭过头去,竟是被她气笑。
下一瞬他又黑了脸,伸臂一捞,她整个人忽然被他夹在腋下提了起来,大步向床榻走去,冷嘲道:“我瞧你已是自甘堕落!既如此,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若是有能耐哄得我高兴,我便不再追究那几个乡巴佬。”
裴凌是她有过的男人中身量最高的,她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崽子,才咋呼两声,人就被他扔在了床上。
他沉重的身体扑下来后,她动都动不了,好不容易扭头躲过了他落下的吻,耳根便被吮住了。
裴凌将她两只又推又打的细腕牢牢按在了头顶上,呼吸粗重地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又压住她挣脱出来的一条腿,放肆地在她身上亲吻。
“你给放开!裴凌!……唔……”
胸前的一只乳房被他隔着衣裳攥住,重重捏揉起来,嘴唇也被掳去了,四片唇瓣紧贴在一块,鼻息间都是他浑重的呼吸。
他吻得又凶又急,几乎是在瞬间就撬开了她紧闭的齿关,像是被困许久的游龙扎入了水中,舌头残暴地在她口中翻搅,猛烈地吸弄起她的舌根,吻得她昏天暗地。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床上对她强硬了,不知是不是与裴凌分开太久的缘故,她竟觉得有些新鲜,在他粗暴的亲吻与揉捏下居然有了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登时恼羞成怒Po18连载急挣扎起来。
可她那点微弱的力道简直堪称调情,盘扣很快被那人撕扯崩裂,裴凌甚至等不到扒开她碍事的衣裳,直接向上一推,露出纤细的腰肢后,大掌就急不可待地钻了进去,肤贴肤地攥住了她的奶子,就像是有只活物在她胸前的衣料下不断鼓动。
“唔啊……”
昨夜她与陆眉足足交欢七次,胸乳自然也被爱抚了许久,此刻尖尖处依然敏感,甚至一碰都有些疼,裴凌只一摸就摸出她这奶头涨大得厉害,都她娘的叫人给吸肿了。
妒火烧红了他的眼,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愤怒。
情愿承欢于一个乡野村夫的身下,也不愿对他柔顺些?
火气简直要冲破天灵盖了,吐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口不择言,裴凌毫不怜惜地揉搓起她那粒小果子来,盯着她半蹙眉头微眯起的眼眸道:“
不是任何一个救过你的男人都能碰得你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忘了从前是怎么对我张开腿的了?”
那两条胳膊瘦的他都不敢使力,生怕一不小心给掰断了,奶子却依然这么大……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日日给摸大的。
裴凌恨得不行,发狠地揉着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把这铜流县倒翻过来,也要将那狗杂碎找出来车裂腰斩。
言清漓忍住了将要溢出口的呻吟,可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怕裴凌稍后摸到她下面时摸出一手的水,那可指不定又要如何嘲弄她呢。
她不断寻着机会骂他:“唔……你这个……流氓!臭土匪!…唔…贼子恶霸!…混蛋无耻…唔疼…”
裴凌用力咬了她的唇,在她唇边低喘:“时至今日仍然只会骂这几句?可要我教教你如何骂人?”
言清漓已经挣出了一身的汗,脸蛋通红,刚要开口骂他,嘴唇就又被堵住了,唇舌交缠,他渐渐没先开始那么强硬了,有了缱绻的意味,可她脑中却突然闪过了柳锦瑶的影子。
身上的热意迅速褪去,她用力咬住裴凌。
裴凌吃痛闷哼,血腥味儿顿时充斥在两人口中。
谁说她不会骂人,她立即恶狠狠道:“我……我去你二叔的!”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后,急忙爬到一边去,掩住衣裳瞪他。
去你二叔?
裴凌险些失笑,压住上扬的嘴角转过头来后,却见她红了眼眶,他猛地僵住。
过来之前,他想过千百遍,与她再相见时,他要以何种姿态自处。
是高高在上,让她好好看看,他已不再是那个被她嫌弃到一无是处的裴凌,让她后悔舍弃了他?
还是故作冷漠,表现出对她浑不在意,让她知道,他裴凌不会永遠为她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牵肠挂肚、舍弃尊严?
抑或是心平气和,与她叙叙旧,对过去梦一场的夫妻之情一笑而过?
反正,没有一种是现下这样的。
欲火逐渐消散,裴凌攥紧拳,沉默着,抱歉二字无法再说出口。
大半年前那场雨中,他就已经将此生所有道歉的话都说完了。
房内突然陷入安静,言清漓咬唇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既有了柳姑娘,那就好好待人家,若叫她知晓你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暗地里对我动手动脚,岂不是要叫她伤心失望?”
裴凌正陷入沉思,听到这话后,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惶恐。
他在脑中瞬间将王甲刘刚与胡大夫等人都过了一遍,甚至连门口那两个侍卫都没放过,猜测到底是哪个狗东西与她胡说八道的,叫他知道必扒了那人一层狗皮!
他紧张起来,想解释,却在看到她冷冷别过去的头时忍住了。
他在这女人面前丢过盔、卸过甲,已经败得一塌糊涂了,难不成还要让他为些捕风捉影的事,向她低三下四去解释吗?
解释了又如何?换回她一句: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你同我说这些做什麽?
认清现实后,他自嘲一笑,下床理好衣袍,没有再回头看她,又回归成了才进屋那会儿的冷漠:“你凭何以为求我一求,我就能为你徇私,放过那些乱臣贼子?”
月色下,刘刚趴在窗下听了半天的墙角了,老二都快听硬了,结果里头忽然没了动静,正遗憾着,忽见旁边两个门神频频朝他瞅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半扎马步趴墙根的姿势有些不雅,顿时沉下脸,刚要喝斥,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裴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瞅见刘刚,他步子一顿,吩咐道:“掘地三尺,将那铜流主簿与师爷都给我捉回来!”
房内,言清漓听到裴凌下的这道命令,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这都是做了什麽啊!又不是不知裴凌就是那个犟脾气,就当是权宜之计忍忍他又如何?提什麽柳姑娘呢?这下可好了……
她急忙去追,可衣裳被扯坏了,跑到门口又赶紧躲回。
刘刚见裴凌臭着一张脸出来后,就知他好事不顺,生怕被当了出气筒,大气也不敢喘,低声命那两名侍卫守好门后,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结果他看到裴凌竟是直接回了房,很快就提上了自己那把偃月长刀出来,刘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劝:“头儿,就两个无名鼠辈,何须你亲自出马?咱的人进城后就控住了城门,那两人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逃不出城,我这就安排人手去,不出今夜,绝对把人给揪出来!”
其实人人心里都明镜,义王没有危害过铜流县的百姓,甚至为了安抚百姓做了好些努力,那两个主簿与师爷就更没做过什么恶事了,不过就是两个平头百姓,有些才学在身,迫于无奈才给义王效了力。
这提着刀出去,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怕他才打响名号,就落得个弑杀无辜的恶名,刘刚啰啰嗦嗦地跟着劝,前头王甲也急急忙忙赶来,刘刚决心拉着王甲随他一同劝。
结果王甲一把甩开刘刚,心道真是什麽新奇事都在这一日内发生了,稍后再出点什麽意外他都会见怪不怪。
他急忙追上裴凌:“哎呀头儿,留步!来了,人自己来了!”
0356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这就是那位陆师爷
陆眉与温成赶到药铺时,刚好看到言清漓与莺歌被带走,当时也不知来将是谁,他便阻了疯了似的要去追人的温成,乔装一翻,混入百姓中打听。
百姓们浅见寡闻,只知是个年纪轻轻的将军,不是凉州人,听说阵前行事十分狂妄,因此被冠以“狂将”之名,人送外号小霸王。
今日来投奔义王的是群山匪,陆眉立即就联想到了裴凌,可后来又听说此人用的兵器乃是一柄关王大刀,而非裴凌常带在身边的重剑,他又略有犹疑,直到潜在县衙附近时看到了王甲,终才确
定。
县衙门庭大开,借着庭院朦胧的灯影,裴凌一眼便看到大堂上立着个身穿灰色儒衫的男子,端看背影,身形颀长、玉骨临风,再看气度,最普通的素色衣袍在身,也将他显得丰标不凡。
这与他想象中不郎不秀的文弱书生差距极大,根本不像什麽乡巴佬,反倒像是个出身良好的世家公子。
裴凌总觉得这背影有那么些眼熟,却一时匹配不出与谁相像。
反正不论像谁,此人都欺辱了她,裴凌沉下眼,疾步入内,结果那人回过头,他猛然愣住。
此时王甲与刘刚也追了上来,刘刚张大了嘴,指着陆眉道:“这……这不是陆家公子吗?他咋也来凉州了?”
王甲最开始见到陆眉时,也与刘刚现下的神情如出一辙,此刻他倒是镇定得很:“头儿,这就是那位陆师爷……”【加入QQqun】·7=39*54^30^5=4
陆眉柳目微弯,朝裴凌笑笑:“燕召兄,别来无恙。”
这下子,裴凌自知又被那女人耍了,他讥笑着看向别处,点头自语:“好一个陆师爷……好一个去嘉庆关探亲……”
陆眉略一沉吟:“她是这么与你说的?”
裴凌不应,静默片刻后,突然就横刀扫来,刀刃虎虎生风,殺意扑面袭来,幸亏陆眉早有提防,早猜出他那躁性十有八九会来这么一手,急忙仰身避过,却不曾想到那刀柄是一把尖戟,又朝他突刺,他赶紧横翻侧闪,然而身子还没落稳,那泛着冷光的刀锋就斩下来了。
刘刚与王甲原还在旁看热闹,结果见裴凌居然来真的,两人均吓得怛然失色。
这可不是什麽狗屁师爷,这是陆大人家的公子啊。
好在那陆大公子人虽瘦了,反应却如从前一样快,立即滚到边上去了,王甲与刘刚这才松了口气,一左一右冲上前拦住裴凌。
“头儿!手下留情!”
“息怒息怒……”
那一刀,劈碎了屏风与桌案,就连墙都砍裂了,碎石掉了满地,若是陆眉没躲开,定是要被裴凌斩成两截,而他虽然躲过了,衣角却也被刮到,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陆眉站起身,身上落了不少渣石,眨眼之间,就从方才端方玉树的翩翩郎君变得形容狼狈了,见状,裴凌这才痛快了一丝丝,却仍是满目怒光,长刀一甩,就要挣开王甲与刘刚继续打人。
陆眉识时务,忙抬手服输:“行,行,燕召兄,你厉害,我陆某人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裴凌在见到陆眉那一刻,就已认定言清漓被陆眉灌了迷魂汤。
这厮情场老手了,逗弄她那种蠢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原先陆眉就对她心怀不轨过,说不定见她和离,就又动了什麽歪心思,使了下作手段,哄骗她献身于他,他甚至猜测,陆眉莫不是诱骗她私奔了?
长刀入地,裴凌冷道:“陆青时,你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今日便替陆家清理门户!”
陆眉掸着袍子的手微顿,淡笑道:“不劳烦,陆家已经没了。”
“什麽?”
陆眉抬起头,还是那副笑模样,从袖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通缉令扔过去:“瞧瞧这个吧。”
这通缉令是他凭记忆临画下来的,温成问他有何法子救出她们两个,若换做是别人,那自当要好好计划一翻的,可来的是裴凌,那便好办了,这小子一根筋,不必与他绕弯子,直接说服就是。
裴凌展开那张纸扫过,两道剑眉绞在了一起:“……雍王同党?”
他睨向右手边的王甲,王甲赶紧摇头:“头儿,你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过城而不入,底下的人也没见过通缉令啊……”
刘刚也在旁补了一嘴:“咱去都是乱党横行的地儿,有没有这东西都不好说……”
陆眉自己寻了把完好的椅子坐下,与他解释来龙去脉:“你一直没回盛京,不知先帝驾崩那日,宣王与苏贵妃将我爹娘逼至自尽,陆家的家业亦被盯上,宣王怕我接手,便给我定了莫须有之罪,既方便抹殺于我,又能向陆家的门生交待……”
陆眉将那日发生之事十之八九都告知了裴凌,只隐瞒了言清漓早是麟王的女人这件事,只道她受陆夫人临终嘱托,在逃出宫给他报信时巧遇了怀揣先帝遗诏的庞公公,庞公公托她将诏书交给麟王府的人,宁天弘得知此事后,认为他们身上带有遗诏,便不断派人追捕他们。
裴凌自然不知。
他与裴澈决裂后,叔侄两个就形同陌路,他甚至连裴澈给的那把剑都不用了,只有他祖父裴伯晟还不断让人给他去信,从中调和,命他早回盛京。
这大半年来,他两耳不闻盛京事,时至今日,只知改朝换代,也暗猜过宣王八成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皇位,可那些又与他何干?
方才看到那张通缉令时,他还觉得荒唐,想着好好一个官家小姐,怎就被打为了乱贼同党?言家又怎会对她不管不顾?殊不知这里头还有陆家与遗诏两桩事。
前几日听闻麟王发了檄文,在越州起兵,若陆眉所言不假,那么麟王手中持有的诏书,就是她冒死送出去的,怕是言国公那老东西为了向新皇表忠,已经与她这个不孝女撇清关系了。
陆眉叹了叹,眸色变得柔软:“我与清儿走投无路下,便决定去越州投靠麟王,一路上,为躲官兵盗匪,九死一生,清儿还生了病,为了让她安心养好身子,我们这才隐姓埋名,逗留在了铜流县。”
清儿?
裴凌正沉于陆眉带来的惊天内幕中,此刻听到这亲昵的称谓,立即目光凌厉地射向他。
陆眉瞥着他道:“燕召兄,你也莫怪她不肯道出实情,你也不想想你姓什么,你们裴家极得新皇重用,那日助宁天弘封锁盛京的就是裴侯,你说她敢同你说实话吗?”
0357
第三百五十六章
裴凌吃瘪(44500珠)
半柱香前,裴凌还认为言清漓是个满嘴谎言的可恶女人,听完陆眉这句后,便觉得她是有苦难言了。
同时也更恨她了。
在她心里,他就那么可怕?她以为人人都像她那般无情无义?她以为他会不念旧情,将她抓回去请功?
她防着他,却信任陆眉,冒险为他报信不说,还心甘情愿跟着他颠沛流离……一路上这两人相依为命,难怪她会对陆眉如此维护,可谁知陆眉是不是使了什麽招数刻意讨好她?她便傻傻地交付了感情?
裴凌踢开一截断在脚边的木板,狗腿子刘刚立即给他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后,裴凌心有不甘地眯眼盯着陆眉,刚要开口,那厮便懒懒抢道:“瞧你方才提刀砍我那模样,就像我夺了你女人,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似的……燕召兄,我知你觉得我荒唐纨绔,配不上她,可她已非你妻,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你还真无权过问。"
类似的话言清漓才说过不久,陆眉又来补刀,好像人人都在提醒他--他与她无瓜无葛,断得干干净净了。
你情我愿?
裴凌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余光瞥见王甲这王八羔子居然还赞同陆眉所言,频频点头,这他娘的是哪头的?
他将通缉令甩在了王甲脸上,让他滚出去查证真假。
裴凌在陆眉面前是自傲的,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在酸妒他,冷着脸辩解:“老子可没想过问,不过是没想到她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会委身于一个穷酸师爷罢了!”
贪慕虚荣?
陆眉扯起嘴角,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那你可曾见过她珠翠满头,让人用金丝银线缝制衣裳?又可曾见过她出府时五仆六婢,前呼后拥?”
那丫头若想骗人,就跟戏子上身似的,别说裴凌,当年他都被唬过一回。
见裴凌怔在那里,陆眉就知他定是被她骗得团团转,摇着头道:“燕召兄啊,你还真是心大到能漏下个寒瓜……”
裴凌正咂摸着陆眉方才那句话,突然听到被讽,怒而攥紧了身侧长刀,陆眉立即挑起眉:“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也二十了吧?怎还像个毛头小子沉不住气?”
裴凌僵在那里。
若是动手,就坐实了他是毛头小子。
他咬牙沉住气,端坐好身子:“陆青时,别忘了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我能放她走,却不一定会放过你!你就不怕我将你押解回京去?”
陆眉耸耸肩膀:“能换她无恙,我陆眉就是搭上这条性命又何妨?我若死了,想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倒也值了。”
说完,他又气死人不偿命地朝裴凌笑笑:“自然,你也能在她那里换来一个心胸狭隘的美名。”
裴凌向来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皮子的人,他不如陆眉能言善道,被这厮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陆眉心里可舒坦不少,算是报了方才的斩衣之辱,见口舌之能也逞得差不多了,他才正色起来:“燕召兄,你我同窗一场,其实我对你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今日敢来,就是心知你是个重情义之人,料定你不会将我与清儿如何。”
裴凌不屑冷哼。
陆眉仿若未闻:“我也不怕与你直说,麟王师出有名,早晚会赢得天下民心,你觉得,宁天弘这个皇帝又能做多久?燕召兄,你有将才之能,若我是你,定是要好好考慮自己的后路。”
听出陆眉的言外之意,裴凌斜眼朝他看过去:“陆青时,你方才还说我裴家是新皇重臣,我如今可是武英侯世子,你这是在劝我反?”
-
言清漓打从裴凌怒气冲冲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房中来回踱步,隔着房门,她让外头的门神帮她请裴凌过来,结果那两人却不知得了什麽吩咐,聋了似的,丝毫不给她回应。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她以为是裴凌,忙喊了声“进”,
——【加入Q完后才反应过来,裴凌做不出这等懂礼行径,果然,房门打开后,柳锦瑶提着食盒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