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日苏凝霜拿到休书后,当晚就被裴澈派人送回苏府了,如今,她已整整三日未曾出过房门,水米未进,整个人枯槁憔悴,也就昨日听到外头乱七八糟的流言时,才疯了似的地抓着下人追问。明明言氏所作所为并未比她好到哪里去,凭何她能全了体面拿到放妻书,而她却要承受莫大屈辱,受人人唾骂。
七年,她为裴家尽心尽力打理后宅,伺候着裴老夫人那般挑剔的婆母,何以半丝颜面都不能留给她。
苏凝霜恨裴家不公,恨裴澈绝情,命婢女去散播言氏勾引二叔的传言。哪知才到晚上,流言风向就变了,如今外头已是一边倒地同情言氏,反倒是她这位从前被人人称羡的世子妃,成了过街老鼠。
苏老夫人将苏凝霜带到前厅,宁天弘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苏凝霜身上,对苏老夫人道:“还请舅母容本王与表妹单独说几句。”
苏老夫人是知道苏凝霜与宁天弘的事的,担心宣王对她女儿不利,退出去后,又命两个耳尖的丫鬟守在门口。
“殿下要问我什麽?”苏凝霜穿戴整齐,眼下黛色明显,她语气冰冷,从进来起就没有看过宁天弘一眼。
美人憔悴,我见犹怜,难怪那乌伦格桑见之一面,就对她念念不忘。
宁天弘走到苏凝霜面前,正欲抚她脸颊,却瞥见她梳得整齐的高髻中藏了几根银丝,他微微蹙眉,又放下手负于身后。
“裴冲是本王的儿子?”
苏韶称苏凝霜当年遇了采花贼,可算算裴冲的年纪,却与他醉酒那次对上了。
苏凝霜知道瞒不住宁天弘,恨恨盯着他道:“你既知道,还来问我作甚。”
宁天弘忽然变了脸,一掌扇过去,苏凝霜尖叫着倒在了地上。
外头守着的丫鬟对视一眼,忙去寻苏老夫人。
“谁准你将他生下来的!”确认了这件事后,宁天弘愤怒不已。
眼下他正建立自己在民间与朝中的声望,届时人人推举他做太子,他又是皇子中最年长的,万众所望,父皇除非永遠不立储,否则便没理由越过他去。
可若裴冲的事被有心人得知利用,传出他霸占臣妻生子的丑事,难免影响他的声誉,他是绝对不能容许这节骨眼出一丁点差错的。
苏凝霜捂着脸爬起来,猜出他的心思,神色惊慌地问:“你想做什么?你不可以动我的冲儿!”
她已经无法再做母亲了,冲儿是她唯一的孩子。
“我不会说的!不会有人知道的!你不可以动他!”苏凝霜抓住宁天弘,目露凶光:“你胆敢碰他,我就保证这件事会传遍整个盛京!”
宁天弘甩开她,苏凝霜又扑上来,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咬牙道:“霜儿,你在威胁本王?”
苏凝霜涨得脸色青紫,无法呼吸,开始翻起了白眼,宁天弘这才松开手,苏凝霜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苏尚书与苏老夫人双双赶来,却并非得了下人的通知,苏尚书直奔宣王,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压低声音道:“殿下,速速进宫,凝宇出事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苏凝宇受审(30500珠)
珠)
丹阳郡主与郡马苏凝宇定于三日后返回陇江,今
日,郡主夫妇抱着小王女入宫向昌惠帝辞行。结
果,丹阳郡主却忽然在皇上面前指控自己的郡
马,称郡马谋害世子陈戬,并将她软禁下毒,意
图控制陇江。
除此之外,丹阳郡主还拿出了几封苏凝宇与下属
通传的密信,她称其父老陇江王过世后,她因信
任郡马,便一直将陇江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给郡马
打理,结果近日她却偶然发现郡马在陇江发现了
矿山,却瞒着她不报,私下开采,并将矿料运
走,偷偷铸造兵器与铜币。
陇江本是贫瘠之地,历年缴纳的税贡寥寥可数,
若当真存在这样富贵的矿山,那么税贡自然要水
涨船高,结果他们却瞒着不报,可想而知朝廷要
少得多少进项。
再者,若真如丹阳郡主所言,苏凝宇私自打造兵
器与钱币,又意欲何为?铸钱币尚可认为是贪
财,可铸兵器呢?没有上报朝廷便私造兵器,其
心可诛。他是苏家长子,而苏家是宣王的母家,
很难不怀疑是宣王在私下招兵买马,有谋反的打
算。
昌惠帝艴然怒起,大发雷霆。
宣王与苏尚书被急召入宫,立刻撇清与苏凝宇的关系。
宣王称不知此事,与他绝无干系。苏尚书亦称苏凝宇入赘陇江多年,名义上早已不是苏家子弟,去年他与郡主回京,也是念在早年父子的情分上,才留于苏府短住,至于他在陇江做了什麽,苏家根本不知。
丹阳郡主此前没有露出半点端倪,苏凝宇哪能想到这个病得快死的女人忽然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毫无防备,只能向昌惠帝辩称丹阳郡主乃一派胡言,矿山之事老陇江王与丹阳郡主亦早已知晓,正是老陇江王起了贪念,不愿向朝廷缴纳税贡,才吩咐他不可声张,他只是按郡主吩咐做事。
至于谋害世子陈戬与私造兵器,更是无稽之谈。
丹阳郡主则立刻反驳,若她与父王早已知晓,又为何要主动向陛下告罪?何不永久瞒着?
她向昌惠帝请罪,称是自己疏忽大意,被小人左右欺瞒,恳请皇上彻查世子陈戬之死与矿山两件事,为自证她并不贪图矿山财富,待水落石出后,愿将所有矿料全部进献给朝廷。
这一句将全部矿料进献,直接拿捏到了昌惠帝的命脉,国库空虚已久,单是一座铜矿都已令昌惠帝分外眼红,况乎还有铁矿。
昌惠帝当即下旨彻查。
起先要将苏凝宇交由刑部审问,后有官员谏言,刑部中有苏尚书的门生,应当避嫌。昌惠帝认为有理,思来想去,便将苏凝宇送进了昭狱,交由麟王宁天麟主审,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所有矿点审得一清二楚。
宣王与苏韶捏了把子汗,对此虽有异议,却半个字都不敢提,他们想尽办法与苏凝宇划清干系都来不及,哪敢替他说话。
宁天麟命人审了一夜,还上了刑,苏凝宇却嘴紧得很,一口咬定是听命丹阳郡主行事,并称仅凭几封信就要定他一个人的罪,难以服众,要面见陛下。
先前昭狱的人重在审问,不敢上重刑,第二日,宁天麟亲自到场,命人拿来一根满是倒刺的鞭子。“啪”,一鞭子下去,苏凝宇的哀嚎声震荡在刑室里,白色囚衣立刻绽开一道血痕,鞭子的倒刺挂满了带血的皮肉。
宁天麟连抽十鞭,苏凝宇被吊着双臂,惨叫不绝于耳,满身鲜血淋漓,白衣成了血色。
“你受何人指使?矿料都被你们藏在了哪里?”
宣王与苏凝宇等人掌握的几座矿山几乎都被挖空了,矿料被分运到不同的地方,宁天麟之前派人暗查了许久,也只是查到几处而已,他将其中两处告知给丹阳郡主,假做成苏凝宇与下属的往来密信,作为证据呈给了昌惠帝。
苏凝宇不会蠢到将这般明显的罪证留下,还等着丹阳郡主去找,可偏偏那几封假密信上所提的矿点都是真的,昌惠帝已派人快马去查,等查到后,苏凝宇根本无从狡辩。
苏凝宇自知怎么也逃不掉了,便咬定是受丹阳郡主指使,没有将苏家与宣王供出来。
他咬牙咽下几口血:“…我受…陇江王与陈丹阳指使,我只负责开采…矿料都被…被陈丹阳这个贱人运走了…运去哪里…我不知道…”
“拿盐。”
不同于紫苏受罚时的刑器,给苏凝宇用的这条鞭子倒刺更加坚硬,每一根刺皆如刀子锋利,宁天麟这回命人将鞭子沾满了盐,又抽了苏凝宇二十鞭。
原本的伤口上叠上盐沫,滋滋化进血肉里,苏凝宇最后叫都叫不出声,整个前胸与大腿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血洒得满地都地,歪头晕了过去。
“泼醒,治伤。”
苏凝宇被两盆冷水泼醒,伤口疼如千刀万剐,医者上前给他塞了丹药吊命,又给他往伤口上洒了金疮药。
宁天麟又重新将方才两个问题问了一遍。
苏凝宇脸色惨白,吐着血沫:“你就算…打死我,我亦是这个口供…”
宁天麟命人又照着苏凝宇后背抽了二十鞭,还洒了红椒水,苏凝宇晕死过去两回,皆被同样的法子弄醒。
整整一个白日,苏凝宇挨了近一百铁鞭,被撬掉了手指与脚趾所有指甲,手骨与脚骨也被一根根敲碎,苏凝宇依然死咬丹阳郡主不放,不肯吐露矿料一个字,更别提出卖宣王与苏家。
宣王用铁矿铸造兵器,是为丰满自己的实力,以防万一。
而他,亦需要。
宁天麟没想到苏凝宇倒是个硬气不怕死的,受了大刑依旧什麽都不肯说。
所幸他还留了后手。
宁天麟命人拿来一份拟好的认罪书,上头不仅有苏凝宇谋害陈戬世子的罪证,亦有他认罪殺害郭太医,并且还有大大小小五处矿料的藏匿点。
“你!”苏凝宇骨颤肉惊:“你怎知这些地点…你怎有这些罪证!你…你早就知道!?”苏凝宇终于明白了:“你与陈丹阳是一伙的!你们窜通——”
宁天麟卸了苏凝宇的下巴,逼他在认罪书上画了押,交待吉福不准让苏凝宇死了,并留意好今夜恐会有“客人”来,随后管理q号
,入勤政殿面圣。
另一边,宣王与苏贵妃、苏尚书等人心急如焚。
宣王来回踱步:“听说宁天麟用了大刑,凝宇可会招供?”
“不会。”苏尚书笃定道:“大是大非面前,凝宇心中有数,我了解这个儿子,他绝对会守口如瓶,断不会泄露一个字。”
说是这样说,可是苏韶心里也没底。
宣王狠狠一拍桌案:“若凝宇交待出矿料地点,你们苏家必受牵连,我这些年在陇江花费的心力,也都白费了!”
苏韶眸中闪过痛色,他何尝不知,最保险的做法便是让凝宇永遠开不了口。可那是他的长子,他悉心培养教导的长子啊。
苏韶不愿放弃苏凝宇,仍想尽力挽救:“殿下,再等一夜吧,明日老夫让刑部的人再去圣上面前求提审,只要凝宇到了刑部,一切就好办了。”
偏偏这时,宣王的人从宫中传来急报,说苏凝宇已经松口,麟王审出了陈世子被害,郭太医被害,以及五处矿点。陛下龙颜大悦,正命他尽快审问出余下所有。
宣王狠狠一震。
为了谨慎,当初他们将矿料分送到三十个不同地点铸造,如今陈丹阳呈给昌惠帝两处,麟王又从苏凝宇口中审出了五处,再拖下去,定然一个都剩不下了。
“你不是说他绝对会守口如瓶!?”宣王怒视苏韶:“舅舅,等不得了!”
苏韶满头是汗,天人交战许久,最后老眼一闭,细密的皱纹紧蹙在一起:“那就依殿下的吧。”
—【题外话】—
四不会让苏凝宇轻易死了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该上路了
当夜,月光清寒,庭院里铺满了幽光。玉竹取了一小匙桂花香膏,在掌心搓匀,轻轻搽在言清漓的胳膊上。
言清漓叹气道:“唉,你这一回来,我连沐浴都得这般细致。”说是这么说,那也得乖乖坐着,由着玉竹给她擦香膏。
玉竹嗔了她一眼:“别家姑娘每日都要花几个时辰描眉梳妆,倒是小姐你,打小就嫌麻烦,这么会儿都坐不住,反倒在药房里能老老实实坐上一整日,还好当年夫人给了你一副好底子。”
楚清不是令人惊艳的美人,但天生一副白皙透嫩的肌肤却令她增色不少,哪怕在楚家差事轻松,还短不了各种滋补药膳,玉竹与沉香她们也不及她生得白。
言清漓故意将秀眉蹙起:“那我现在不好?”
“好好好,小姐一直都好。”玉竹为她擦另一条胳膊,正色道:“对了,今儿大小姐回来了,傍晚时与二夫人过来看您,叫青果给拦了,最后硬是留了些胭脂香粉。”
玉竹冲妆奁上两盒馥容庄的胭脂翘了翘嘴:“大小姐说外头不好买,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别说,还真是不好买,这是他们馥容庄现下最昂贵的胭脂,基本都送入宫给贵人们了,有钱难求。
玉竹笑道:“二夫人与大小姐这是觉得扬眉吐气了,您这头刚和离,她们便到您面前来显摆,您是没瞧见,大小姐今日满头珠翠,穿金戴银的。”
言清漓也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她听说言婉嫁了那有些痴傻的黄通后,黄家待她有求必应,她便整日要这要那,重金买几盒胭脂又算什么。
她不由在心里摇头,这个言婉,还真是连言如三分聪慧都没有,丝毫不懂隐忍待发。
“下回继续拦着,我不想见她们。”
玉竹为她披上衣裳:“放心吧,小公爷早就吩咐过不许人来打扰你,不然青果哪敢二话不说就拦人。”玉竹取来篦子为她梳头,颇有感慨道:“小公爷啊,待您也是极用心,明明看着冷淡,却是个细心的人。”
其实,四殿下对她家小姐的心意也是不必多说的,文心早就将小姐看成未来的麟王妃了。那裴家少爷对她家小姐也是极好的,被伤成那样还将过错都揽在了自个身上。就连星连少侠,每当小姐出现时,眼睛也是【加入QQqun】·7=39*54^30^5=4
一直随着她走得,而今还有言小公爷……
玉竹已经开始替她头疼了。
上一世,她的小姐全心全意意对一人,却波折无果。这一世宋玉东墙,钻营利用,反倒惹出一身桃花债,这要如何选择?
门外有人轻咳一声,主仆二人齐齐回头,言琛走进来,玉竹忙退到旁边。
“哥哥什么时候来的?”言清漓正要起身,却被他轻压着肩膀坐了回去。
“给我吧。”他问玉竹要来篦子,玉竹施礼后倒退着出去。
乌云秀发,托在手中如缎子,言琛一边为她梳发,一边慢悠悠地道:“小公爷待您也是极用心,”他着重咬了“也”字,云淡风轻地问:“还有谁待你用心?”
言清漓眨了眨眼:“…玉竹的意思,是觉得裴凌待我也不错。”
言琛勾起唇角:“她是你从前的婢女?”
言清漓颔首:“玉竹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言琛没再说话,专心给她梳着头发,梳好后,看向铜镜里的她:“我今日去太医院查了出入籍册,看到了你的名字。”
楚清当年非太医,每每出入皇宫都会被记录在册,有她的名字不奇怪。
“之后我一直在想,那时我每日都在做什么?为何从未遇见过你。”
言清漓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我是太医之女,与你从无交集,又如何能遇见我?再说…”她转过身,搂住言琛的脖子,歪头轻笑:“再说我从前很不起眼,就算站在你面前,眼睛长在头顶的言小公爷也记不住我。”
“不起眼?”
言琛轻拥住她,娇颜在前,他却看着那双忽闪忽闪的眸子有些出神,脑中慢慢描绘出一个模糊的姑娘,容貌清秀,却灵动可人,生动地仿佛要从他脑子里走出来了。
容阳城时,她明明目标明确,绞尽心思要引他注意,却在面对满城患病百姓时,连他就站在她身后她亦注意不到,只顾着为百姓们东奔西走,治病熬汤。
他目光柔和下来:“动我心的,非是你的皮囊。”
言清漓抿唇偷笑,将他又拉低些:“其实…哥哥从前不认得我,但我却是认得哥哥的。”
言琛看着她没说话。
她看向花窗,回忆起来:“那日你正要去西川,好多女子都跑去街上偷看,我也去了,你就从我前面不远处纵马而过,侧颜如峰峦,目不斜视,极其冷漠。”她故意作出一副崇拜之色:“我当时就想着…呀,不愧是双绝之一啊!”
言琛忍俊不禁,嘴角勾得更深了些。
孤身一人奔赴远途,却不知有她相送。他倒是有些庆幸那些年在西川闯出了头,否则,若他籍籍无名,无权无势,想来如今的她也不会选择盯上他来利用。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触了触,她耳尖微微红起,主动凑上去吻他,温柔缱绻,耳鬓厮磨。
亲吻过后,她眸子里含了水,微张着唇等着他的下一步,言琛却沉声道:“有件事,我猜你会很想知道。”他用指腹为她擦了擦唇角的水痕:“苏凝宇死了。”
言清漓笑意淡了下来:“…什么?死了?”
-
今夜,武英侯府的裴老夫人回光返照,服了十几株千年参,多吊了两日的命,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除了喘气儿说话还有些勉强外,裴老夫人脸色发亮,老眼有神,颤抖着握住裴老侯爷的手:“老爷…”
眼珠转动,又缓缓看向在床前寸步不离尽孝了两日的儿子:“澈儿…”接着是站在一边神色落寞的孙儿:“凌儿…”
“我有话…与你们说…”昏沉了两日,裴老夫人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了,她自知大限将到,准备趁还有最后一口气,留下叮嘱与遗言。
裴澈与裴凌立刻跪到床前。
裴老夫人看向他们,眼里含泪,满是不舍,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却猛然瞪大眼,话音戛然而止。
房中忽然出现许多男人女人,几乎站满了整间屋子,这些人皆嘴角流血,阴沉沉地看向她。
这些人裴老夫人一个也不认得,她瞪着眼,眼里盛满了恐惧:“你们…你们都是谁!”
“娘?”
“祖母!”
裴澈与裴凌一左一右上前扶好裴老夫人颤抖的身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就在此时,这些阴森森的男人女人们中,又凭空出现两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主人身着太医官袍,与后面那些人同样,嘴角流着血,目光阴冷。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脸色惨白,披头散发。
裴老夫人大睁双目,想叫却叫不出来,拼命抽着气:“是你…是你…!”
裴老侯爷不知裴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忙让下人去请大夫。
那十六七岁的少女缓缓向裴老夫人走来,走着走着忽然变了个模样,柳眉如烟,杏目桃腮,眼尾微微上翘:“老夫人,这几年,过得很是煎熬吧?无妨,到时候了。”
“你…你…”两张少女的两孔快速交替,裴老夫人惊恐地张大嘴:“你是她…是你…是她…”她语无伦次,已经听不到裴老侯爷等人的呼唤了。
那杏目女子最后又变回方才那个十六七的少女,少女开口与她说话,语气恭敬却阴冷地令人发憷:“老夫人,该上路了。”
房里站满的那些人齐齐开口:“该上路了…该上路了…”
“不…我不…我什么也…没做…”
裴老夫人脖子僵硬地梗着,人影攒动,她眼珠子瞥过去,正好见那穿着太医官袍的中年男人脖子一歪,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她床边。
鲜血淋漓的头颅居然张开了嘴,声音沙哑地道:“侯夫人,该上路了…”
裴老夫人双眼暴睁,急促喘息,只进气不出气,最后嘴皮抖了抖,停下不动了。
“…娘?”
“祖母!”
裴澈急忙上前探了探裴老夫人的脉搏,随后慢慢闭上眼,眼中涌出热意,颤抖着将裴老夫人大睁的双目慢慢合拢。
裴凌侧开头,眼睛红了。
上一瞬还回光返照,下一瞬就突然走了,裴老夫人连句遗言也未能留下,裴老侯爷亦难掩悲伤。可还没等安排好后事,宫里就又来了事情,说是昭狱走水,苏家大爷死在里头了。
第二百七十章
审问
昭狱走水是在亥时,据说是守狱的卒子打盹时踢翻了油灯,点着了干草。
昭狱里关着待审重犯苏凝宇,麟王心急,亲自带人冲进去救人,奈何火势太大,被断梁砸伤了手,等子时三刻终于将火扑灭了,里头也只剩下焦尸几具了。
昭狱几十年来从未走过水,这回实在太巧,麟王奏禀昌惠帝,怀疑有人蓄意纵火。
原本再审两日说不定就能审出所有矿料藏匿之地,苏凝宇却突然死了,到嘴的“金山银山”最后只得到分厘毫丝,昌惠帝窝火恼怒,偏偏一场大火又将罪证都烧没了,就算他心中有怀疑之人,也无凭无据。
昌惠帝气得一连几日耷拉着脸,只能在其他事情上揪了几个宣王党的言官做做文章。
言国公府,言家三小姐这几日也有些怏怏不乐。
青果满脸喜色地嚷嚷道:“小姐!我方才听说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玉竹正往香炉里夹香片,回头轻斥她太吵。
青果忙捂住嘴,随后又忍不住发笑,不问自答,说今日裴家老夫人发丧,也不知那苏家大小姐是如何想的,被人家休了竟还巴巴地想去吊唁,结果路上被好事之人认出她的马车,遭人丢了鸡蛋。
裴家虽然对外极力否认小世孙的身世有污点,却架不住流言蜚语太多,那日宴席上见着苏凝霜发疯的人也不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从前可是盛京出了名的端静淑女,实则背地里偷人苟且,对待下人又阴狠残忍,这样两幅天差地别的面孔,凭白令人觉得呕心,如今她已是这盛京女子中声名狼藉的第一人了。
见言清漓听完后只是淡【加入QQqun】·7=39*54^30^5=4
淡一笑,似是没多大兴趣,青果眼珠子一转:“对了小姐,我还听说凌少爷明日就要启程出征了。”
言清漓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明天?这么快?”
青果忙点头:“是啊小姐,听说凌少爷早就该启程了,是为了给裴家老夫人守灵,这又拖了几日,您明日可要去送送?”
言清漓默了半晌:“不了,我与他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青果与玉竹对视一眼,玉竹递了个眼色让青果先出去,随后坐到言清漓身边,将她手上许久也没有翻过一页的书阖上。
“去送送吧,小姐这几日总是发呆出神,难道不是因为裴凌公子吗?”
言清漓从她手中夺回书,垂着眼眸重新翻开:“哪里有,我只是在想苏凝宇的事,觉得让他那般轻易死了,实在太过便宜,有些忿忿不平。”
玉竹被她成功岔开,立刻咬紧牙,神色黯然:“是啊,太便宜他了。”
怕勾起言清漓更多伤心事,玉竹赶紧擦拭眼角,拍着她的手道:“罢了罢了,这回多亏了四殿下,也算是为夫人与沉香报了仇,小姐您啊,就别再日日愁眉苦脸想这些事了。”
玉竹如今比她年长,又经历诸多变故,说起话来十分老成,言清漓脸上浮出笑意,拉着长声道:“好,都听玉嬷嬷的,”说着阖上书拉起她:“走吧,哥哥去裴府吊唁也该回来了,今儿青果烤了许多栗子,我要去给他做一碗桂花栗子羹。”
玉竹破涕而笑,故意瘙她痒,主仆二人打打闹闹去了小厨房。
……
宁天麟甫一回到麟王府,管事就匆匆上前禀报:“殿下,招了。”
麟王府地牢中,苏凝宇十指焦黑塌软,像畜生一样趴在地上狼吞虎地扒着饭吃。
昭狱走火那日,宣王与苏家买通卒子放火,危急关头,宁天麟早就安排好的人将苏凝宇救出,又暗中关进了麟王府。
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苏凝宇先开始不肯招供,他便故意向昌惠帝呈了几处早就查清的矿点,做成苏凝宇已经松动的假象,逼他背后之人心急动手。苏凝宇原本已做好了一力承担的准备,却没想宣王与苏家这般不信任他,丝毫没打算想想办法捞他一捞,就急急要弄死他。
被亲爹狠心放弃,苏凝宇心中生怨,在麟王府关着的这几日,受了几次刑,又被饿了七八日,终于招出了剩下的二十三处地点。
宣王与苏家将陇江的事全交给苏凝宇来做,就是为防有朝一日不慎东窗事发,可以“苏凝宇早非苏家人”这种顺理成章的借口与他划清界限。
假若苏凝宇在昌惠帝面前招出所有矿料藏匿点,那矿料必然全部落于昌惠帝之手,对于宣王与苏家那边,最多是损失了花在陇江上的心力,再遭昌惠帝怀疑几分,并不能彻底将其击垮。
而他却急需那些铁矿。
越州是他的退路,亦是他底气,外祖这些年为了他,暗地里在越州囤兵养兵,缺银少马,兵器尤为稀缺,是以,他在得知陇江竟有矿山后,便打好了主意。
拥有矿源对陇江来说并非好事,经此一事后,丹阳郡主深知即便没有苏凝宇,日后也会有别人冲着矿山来打陇江的主意,以陇江现如今的能力,不足以吞下这块烫手山芋。
是以,她才选择与宁天麟合作,不仅是为儿陈戬报仇雪恨,亦是为了保全陇江,为陇江今后做打算。
苏凝宇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往昔翩翩君子苏家大爷的模样,他用掌心捧着碗喝完酒,把碗扔到一旁,恨恨地盯着坐在地牢外温雅如玉的蓝袍男子,讥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给我个痛快。”
宁天麟摇摇头:“本王尚有一事要问你,只要你如实作答,我可放你离开。”
苏凝宇原本想着招供后可以免遭皮肉苦,死得痛快一点。可敢于慷慨赴死的人毕竟是少数,苏凝宇也不想死,亦不愿为了绝情狠毒的苏家人去死。
只是他没想到麟王会突然心慈手软,听到这话,苏凝宇眼神顿时一亮,旋即又警惕起来:“当真?我怎知你不是诓骗我?”
一旁的吉福冷冷道:“殿下说话算话,只要郡马爷老老实实回答,就能离开这里。”
能生谁愿意死,苏凝宇生出了活的希望:“那我有个条件,若能答应,我便——”
宁天麟抬手打断他:“你的命攥在本王手里。”地牢昏暗,灯盏明明灭灭,他半张脸隐在暗影中,“本王让你生你就能生,让你死你就得死,阶下囚没资格提条件。”
“你!”
苏凝宇先是狠狠盯着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后,只得瞥开眼道:“想问什么快问。”
宁天麟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吟片刻道:“当年你们构陷与本王母妃私通的那个太医楚家,有一女,名楚清,你可认得她?”
楚家?楚清?
苏凝宇想不明白他突然问起这个女人做什么,冷笑道:“此女是我妹妹凝霜的闺中密友,平日见过几回,自然认得。”
管理天麟颔首:“据我所知,此女与武英侯世子裴澈相交甚密,”他微微倾身向前,细听之下,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细微的急切:“将你所知的她与裴世子的事,全部告知本王。”
苏凝宇眯眼打量起宁天麟,忽然明白了什么,目露讥讽:“莫非麟王曾看上过那个女人?”他阴笑起来:“就那等货色?”
吉福向看守苏凝宇的两名暗卫点头,那两名暗卫立刻将苏凝宇按在地上,其中一人狠狠碾踩住他的手掌,另一人照着脸一拳下去,直接打碎了他的牙。
苏凝宇原还挣扎反抗,却见那白脸太监忽然命人抬上来一只烧得正旺的大油锅,一名暗卫将苏凝宇的手悬在油锅边上。
“若不好好回答殿下的话,或是有所隐瞒,便将你这只手放入油锅炸了。”吉福道。
油烧得噼里啪啦响,油泡已经溅到了苏凝宇手上。
落入宁天麟手里这么多日,苏凝宇已经知道这位温文儒雅的麟王,实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歹毒狼子:“我说!我说!”
苏凝宇被人踩着脸,太阳穴青筋暴涨,拼命向后缩着手:“楚清…是裴澈的女人…”
“我是从我妹妹那听来的,那贱…那女人想攀附权贵,借着给裴家老夫人看病之机,勾引裴澈…他二人私相授受多年,时常私会媾合,裴澈…想要娶她来着!”
二百七十一章
身死真相
“私会…媾合?”宁天麟渐渐拢紧手指,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无媒无聘,他二人却早有首尾,不是媾合是什么!”
吉福微微扬头,那两名暗卫立刻拖着苏凝宇向油锅更进一步。
眼瞅着油锅近在咫尺,苏凝宇满头大汗地喊:“我句句属实!若非如此,霜儿也不会对那楚女恨之入骨,要我将她带回去百般折磨泄心头之恨!”
宁天麟猛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手掌离油锅只差分毫,苏凝宇汗如雨下。
方才是心急之下脱口而出,这会儿却是有些犹豫了:“我说…我.…”
宁天麟立即踱至他面前,目光冷冽:“你说…你将她带回苏府,百般折磨?"
“不!我是说…是说…”苏凝宇尚未弄清楚麟王与那楚清是什么关系,但从他一身戾气中可以断定他二人定是旧识,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作答。
苏凝宇只有苏凝霜一个妹妹,打小就对她百般疼爱,他虽恨他爹苏韶与宣王无情,却还是念着些亲娘与妹子的。若道出实情,以麟王的手段,必定饶不了苏凝霜,可若不说…
“放。”
随着宁天麟一声令下,一名暗卫立刻将苏凝宇整只左手压入油锅。
油锅立刻发出滋滋啪啪的炸裂声,苏凝宇放声惨叫,眼看着手上的皮肉鼓起血泡爆开,剧痛传遍全身,那油炸的动静可比他叫声渗人多了。
暗卫将苏凝宇拎着甩开,苏凝宇端着几乎被炸熟的左手在地上抖如筛糠,再顾不得为苏凝霜遮掩,大叫道:“是我妹妹!是我妹妹做的!”
宁天麟咬着槽牙:“若敢隐瞒半个字,下次就是你的脸。”
整只手已皮酥骨脆,苏凝宇面如金纸,恨不得将宁天麟千刀万剐了:“若我说了…你可会说话算话…放我离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出去了,就还有机会谋后路。
“说一不二。”宁天麟道。
苏凝宇啐了口血水:“好…我说。”
苏凝宇交待,当年裴澈忤逆父母,执意要娶那楚清为正妻,是以,只有除掉此女,才不会影响苏裴两府结亲。正巧,那楚清之父楚道仁是日日为太子诊脉的太医,只要构陷盛贵妃与楚道仁有私,楚家便能获满门抄斩的大罪,既做成了他们的大事,又名正言顺除了此女,一箭双雕。
那时苏凝宇在御林军任差,且昌惠帝想拔除的只有盛国公府,并不似如今这般忌惮苏家,抄家的差事必定会交由他去做。
他嫡亲妹妹苏凝霜打小爱慕裴家世子,对夺走裴世子的楚家女恨之入骨,便早早求了他,等抄家时,将那楚女暗中带回来交由她处置,他疼爱妹妹,满口答应。
谁知,他去抄家抓人时,遇楚家人抗旨不尊,楚夫人甚至放火带着女儿自焚,火势太大,他只能将楚女一人从火海中救出,带回去交给妹妹苏凝霜。
整件事中,苏凝宇自言只是达成了妹妹苏凝霜的心愿,将楚清带回了苏府而已,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宁天麟闭上眼,眼皮一直在颤。
她从未告诉过他,她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过。
为什么瞒着他?为什么要独自抗着?是怕他得知她与裴澈私定过终,不会再喜欢她?还是怕他知道她曾与裴家走得近,不肯信任她?
“苏氏关了她多久,都对她做了什么。”宁天麟缓缓睁开眼,语气森冷。
苏凝宇看了眼油锅,忍着剧痛,目光开始游移。
那楚清表面看着乖巧懂事,背地里却做出与人暗通首尾之事,本性定是淫荡放浪。他好奇这种姿色中等的女子有何本事勾得裴澈非她不娶,将人抓回来后,便想一试。
谁知那女人竟拼死反抗,咬掉了他半只耳朵…他一怒之下划了她几刀,回头却总是想起撕开她衣裳时那一身令人惊艳的赛雪肌肤,只是过几日再去时,见她体无完肤,宛如厉鬼,他这才没了兴趣。
好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之后的事,我不甚清楚,我说了,我只是将人带回去罢了。”
瞥见宁天麟袖中拳头攥起,苏凝宇又急忙道:“不过!我有日路过,叫小厮进去瞧了一眼,听说是…四肢骨断,皮囊尽毁,猜想应是没几日便咽气了罢。”
宁天麟身形微晃,后退了半步。
四肢骨断,皮囊尽毁。
区区八个字,如何能尽述她所受之苦。
折了四肢,是被生生折断,还是被棍棒打断?毁了皮囊,是被刀割还是火烧?
当初从贼匪手中救下她,她身中两刀,醒来后却从未喊疼,换药时也是一声不吭。
原来…竟是受过比那疼上千百倍的伤。
“殿下…”吉福见宁天麟褪去满脸血色,十分担忧。
苏凝宇认为已将自己撇清了干系,手疼得频频抽气,咬牙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该你兑现承诺,放我离开。”
宁天麟此刻的愤怒痛心绝不亚于当初亲眼看到母妃被活活勒死,冷笑道:“把他扔锅里去。”
苏凝宇立刻惊怒:“宁天麟!你言而无信!”
就是此人将她带去了深渊地狱,宁天麟怎肯放过。
“本王答应放你出去,却没说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
两名暗卫一左一右捞起挣扎不止的苏凝宇,将他拖向油锅。
苏凝宇又惊又急,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自知上当受骗,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被油烹的死劫了,便不再忍耐,破罐子破摔,对着宁天麟离去的背影怒骂起来。
“宁天麟你个王八羔子!本大爷方才忘了告诉你!楚清那浪货被我玩了十数回,早被干烂了!”
宁天麟猛地驻足,慢慢转过身来。
看出他确实怜惜那楚清,苏凝宇狂笑起来:“你想知道她如何死的么?不妨告诉你!”他神色骤然狰狞,恶狠狠道:“她被本大爷划烂了脸!被我妹霜儿烫得体无完肤,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活活折磨两月!再割开双腕,血尽而亡哈哈哈哈…”
宁天麟几乎将手骨捏碎,疾步回来一脚踹在苏凝宇面门上。
苏凝宇鼻子嘴里全是血,|Q=出两颗牙,抬头见宁天麟被他气得胸膛起伏,双拳直颤,又继续畅快狂笑,咒骂不止。
吉福白眉竖起,斥那两名暗卫:“还不赶紧扔进去!”
苏凝宇图得就是个死前爽快,在狂骂中被抬了起来,眼看就要被烹了,宁天麟却忽然冷冷开口:“慢着。”
他冷睨向苏凝宇,谪仙般的俊颜上浮出一抹温和浅笑:“留着他的命,剥了脸皮,剜目割舌,做得仔细些,别叫他死了。”
苏凝宇猛睁双目,没料到他还有更狠的:“不要!我要死!你让我死!”
他剧烈挣扎,铆足了劲要自投油锅,却又听宁天麟冷道:“再割了他的脏东西,剁成肉糜,喂其食之。”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目送
次日晨起,天边又压上了几团乌压压的棉花,闷热得厉害,只肖快走几步便能热出一身薄汗。
青果扶言清漓坐上马车,执了团扇为她轻扇,车夫扯着缰绳轻喝,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向城西驶去。
城西药铺到了批珍稀的草苁蓉,原本言清漓打算派玉竹与青果去买回来,结果一大早,玉竹忽称身子不适,青果又辨不出草苁蓉的品相如何,言清漓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马车上,青果心里揣着事似的,频频向窗外张望,言清漓觑她一眼,问道:“看什麽呢?"
“啊?哦…”青果回身坐好,挠着脸颊道:“婢子在想,才入五月就这般多雨水,今年怕是又要闹灾了。”
去年大旱过后又是大涝,天灾人祸不断,若老天爷今年仍不开眼,百姓的日子必定比去年还要凄惨。
言清漓默了默,忽然问道:“可有到冲儿的消息了?”昨日裴府发丧,言琛回来说小世孙未曾露面拜祭。
青果摇头:“我给裴家门房的小厮塞了二两银子,只听说是送出城养病去了,送到哪里,他们家的下人也不清楚。”
说话间,药铺到了,言清漓未再多言,戴好幂离与青果下车,命车夫在外等着,主仆二人进了铺子。再出来时,已是两刻钟后,外头下起了濛濛细雨,药铺伙计帮着将大大小小的盒子装上她们的马车后,青果又开始奇怪,忽然闹起嘴馋,嚷着要吃花雨巷的赵记桐皮面。
“小姐,婢子昨夜做梦都是桐皮面,我们就去一趟吧,玉竹姐姐也爱吃这个,再给她带一份回去可好?”青果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