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曾经看过一句话:为爱执着才是爱,为执着而爱,是钻牛角尖。在婚姻里,江枝承认自己过得不开心,但是直到她看见裴子舒发来的照片,相片里,周淮律的笑容和放松的姿态,令她意识到,被这场婚姻束缚住的,不是只有她,还有他。
他被捆绑在一起的这些年里,原来也过得很不开心。
看见照片里熟悉却又陌生的周淮律时,她想,她对周淮律到底是爱,还是执着?后来她开着车,自己手握方向盘,就像久违的重新主导了自己的人生,这种奇妙的感觉出现,风吹过来的那瞬间,她忽然就想通了。
后来,她站在他的角度里去思考,似乎才走出了自己钻了十年的牛角尖。
她承认,不是爱。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就没爱,只有她一人的执着,和他墨守成规的听话。
江枝低头,看着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是三年前买的情侣款。婚后江枝就从未摘下来,想他时,她会低头抚摸自己的婚戒,仿佛他就在身边,可是他从不戴,江枝也不敢问是为什么。
手指上的婚戒是简单的素圈,她再次轻轻抚摸,晚风轻轻拂过,把眼睛吹得好酸好酸,酸到她想哭,她蹙眉,极力克制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可眼泪怎么会听她的话?
或许是心告诉了眼睛,她想做什么,所以心开始疼痛,眼泪它说掉就掉,容不得她停顿。
她吸了吸鼻子,任由眼泪掉,任由心在痛,她做出了决定,伸出手取下戒指,它在无名指滑落下来,躺在她的掌心。无名指上是戴了戒指三年的痕迹,红红的痕,像疤痕烙在那。
她连洗澡都舍不得摘下来,做手膜时都怕化学物品伤害到它,因为它赋予了她精神支柱,它赋予了她表面的光鲜亮丽,它的存在,让她有了身为周太太的实质感觉。
她记得清楚的、今天得知背叛,看见照片时手的颤抖和心跳加速。
那瞬间,像是补上了她喜欢上他那一刻心脏漏跳的那一拍。
江枝轻轻拿起戒指,放在唇瓣轻轻的吻了吻,随后闭上眼,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用力一挥。
夜空中,光影闪过,它像流星飞走,带走她的固执,坠落在未知地带。
-
“太太,太太,您怎么在这里睡觉了?”
江枝是被王妈摇醒的,睁眼时,白天的光线刺眼,她伸出五指挡住光,耳边是王妈的关心:“太太,秋凉,您昨晚在这里睡了一晚吗?”
眼泪早已干了,她连澡都没洗,脸上带着昨晚见裴子舒的妆容,她才发现自己昨晚在空中花园睡着了,她撑起身体,还没等她回过神,王妈好像知道她以往的习惯,会问周淮律在哪里。
于是王妈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少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江枝顿住,低声道:“裴老爷子去世了,他去祭拜。”
这句话是说给王妈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王妈低声喔了声,低着头不说话,但是江枝知道,也清楚,他可以去祭拜,但是不需要过夜——
江枝起身,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既然决定要放弃,那就不要再因为他困扰。
放弃他这件事,她知道很难,但她会成功的。
可是下一秒,楼下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江枝还是下意识去看,她刚好站在围墙处,低头看去,司机下车开门,周淮律从后排弯腰走出来。
依旧是昨晚离开时的黑色西服,眉眼间稍显倦色。
应该是她的视线和王妈的视线一道往下,他有所察觉,掀起眼眸往上看的瞬间,江枝立刻收回视线,不愿意与他对视,她坐回秋千,不想下去怕和他撞见。
“太太,先生回来了,您不下去吗?”
王妈有些诧异,眼神里是不解。毕竟以往,太太早就开心的走下去找少爷了。
“我——”
她顿了顿,心中有了决定,不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留下话柄被佣人议论,毕竟如此反常,的确是不对劲,江枝低声道:“现在下去。”
江枝没有坐电梯,四层高,她走楼梯下去的,只是好巧不巧,刚好下到三楼就遇见了周淮律,男人眉眼里有倦色,白皙皮肤眼皮下,有淡淡的青色,可见昨晚够折腾。
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心境不同后,她都不知该用什么情绪面对他。
就这个恍惚的瞬间,她闻到了周淮律西装上淡淡香水味,这是裴子舒常用的,因为昨晚她和裴子舒见面时,她就是喷的这个香水。
心还是会痛,毕竟她非圣人,她开口问:“你昨晚在哪里过夜?”
“我在裴家。”
他没有犹豫,回答她的问题,随后捏了捏眉心骨,闭眼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江枝已经不在意了,不在意他为什么没有看到她身上依旧穿着昨晚的衣服,或者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她脸上没卸掉的妆容,她只觉得庆幸又寒心。
庆幸他没有主动去解释为什么要在裴家过夜,不然她会动摇,会再次进入陷入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的泥沼里,可她也觉得寒心,她想,对婚姻里的丈夫整夜未归,她应该有知情权。
她问:“祭拜需要过夜吗?”
这句话带着疑惑、带着质问、周淮律本是准备往前走的,听见这话,停下脚步,便道:“周家人都在,裴子舒哭晕过去了,大家担心她想不开,就留在了那里。”
是担心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因为有情有意,才会有担心,才有陪伴。
就像他根本没在意到她的妆容和衣服整晚没变,因为无情,所以无意。
“挺好的。”
江枝说这话时她低头笑了。
挺好的,在放弃婚姻这条道路上,他的助攻永远比她的决心来的更猛烈。
他的轻描淡写,让她觉得自己昨晚的挣扎、犹豫、心痛、眼泪感到可笑。
她原本想的是给自己点时间,等到心里彻底放下时,她再提出离开。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必了,因为早晚对周淮律而言都一样,或许早点,对他而言才是解脱。
早晚只是她对他不舍的托辞。
江枝越过他,往书房里走去,她熟练拿出当初签好的婚宴合同。什么古堡、热气球、宫廷婚纱、她只觉得好笑,她打开手机,调出婚礼策划的电话。
婚礼是相爱的人举办的,而不是捆绑的利益关系。
-
“什么?”
兰双很惊讶,说:“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这时候取消婚礼干什么?”
“是他不想结婚是不是?”兰双急了:“我去找我三哥,让他——”
“不是,是我的决定。”
江枝握着电话,她坐在秋千上,轻轻的笑了:“双儿,我和你说。”
兰双在电话那头听她讲话,很安静的聆听。
江枝的心被抚平,轻声道:“我以前一直觉得失去周淮律是我这辈子无法接受的事情,如果有那天,我觉得我会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会活不下去。但是现在,我做出决定的时候,我才发现,流个泪,叹口气,就结束了。”
“双儿,你知道吗,周淮律对我来说,失去比拥有踏实。”
失去周淮律比拥有周淮律踏实。
“你决定好了吗?”
兰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轻声道:“说不定睡一觉,你又重新爱上他了呢?”
说不定睡一觉,你又重新爱上他了呢?
江枝有那么瞬间恍惚,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坐着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走下楼梯,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她回到了卧室,推门而入,走廊的灯光洒落里面,床上是他休息的身影。
她犹豫片刻往前走,轻轻的掀起另外一边的被子,她刚躺下,他的手便伸过来。
“去哪里了?”他哑声问。
他这个意思很明显,在一起七年,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这次,江枝不动声色的躲开:“我不方便。”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诧异,也没有坚持,收回了手。
江枝就这么躺在床上。
夜色很美,但是被窗帘遮住,整个卧室一片黑暗,她睁着眼耳边响起兰双的话
——“说不定睡一觉,你又重新爱上他了呢?”
兰双怎么知道她在无数个夜晚,闭上眼时想过放弃他,睁开眼又继续爱他。
所以。
她该——
“你怎么闷闷的?”
他在夜里,声音淡淡,少有的关心。
江枝最怕他忽然的关心,怕自己又沦陷,所以这次睡觉之前,她要把明天会重新爱上他的可能性扼杀掉。
她犹豫,最后轻声道:“我觉得,你对裴家的葬礼,比对我们的婚礼要上心。”
周淮律显然是没想到江枝会这么说,黑夜里,他不解的声音响起:“你,是在闹脾气?”
江枝没说话,紧接着,又听见他说:“他已经去世了,你不要在这件事上闹脾气。”
她哪里是闹脾气,她只是想告诉他,你不公平。
你对别人的葬礼那么上心,对自己的婚礼那么敷衍。
但直到这一刻,没有眼泪,没有挣扎,或许真正的放弃,是什么都不想去解释吧,她淡淡的嗯了声,好乖,一如既往听话。
片刻后,她低声道:“周淮律,我们离婚吧。”
第12章
第十二章
“周淮律,我们离婚吧。”……
“你疯了!”
伴随着茶杯砸地的声音,响起了江远修的怒吼:“我看你是疯了!”
玻璃碎就在她的脚边,裙摆被刚才溅起的水弄得稍微有些湿,江枝垂眸,稍微挪动脚,她今天穿了平底单鞋,露出白嫩的脚背,玻璃碎片在她脚踝划了一个伤口,流了点血。
她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后,看着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的江远修,道:“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不是来问你的意见,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江远修指着江枝,“你你你”了好几句,最终道:“当初是你非要嫁给他,好不容易三年孝期过了,我们江家熬出头了,你就说你要离婚了,你说你、你说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没吃错药,这是我想了好久做出来的决定,”江枝站在原地:“爸,我和他结婚那么多年,他过的不开心,我也过的不开心,他不喜欢我——”
“喜欢能当饭吃啊?”江远修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试图给江枝讲他的道理:“你上哪儿去找周家这种人物?你知道你离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江家这么多年的产业会败在你的手里!”
“你不要糊弄我。”江枝怎么会不知道家里的底细:“我都知道,我们和周家合作的那些项目,都够吃好几辈子了,而且,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周家也不是这种不讲理的人。”
至少周淮律不是。
对于要离婚这件事,他应该是无所谓的,毕竟是她开了口。
因为昨天晚上她说想离婚的时候,他也只是在黑夜中看了她一眼,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后他什么都没说,翻身就睡觉,呼吸很轻。
没任何波澜,仿佛她说的离婚对象不是他。
江枝那时候就在想,他这样算是默认吧?
也或许是他早就想过离婚,但规矩让他无法说出口,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她开了口。
虽然谁都有权利说自由。
只是她不免为自己可悲,也为自己的十年感到可惜。
他们在一起七年,他对待她的离开,居然能做到如此淡然,或许王妈对她都还有些许不舍呢,自己日日相伴的丈夫,却——
罢了,面对不爱的人,你上吊他或许都认为你在荡秋千。
她期待什么呢?
不过好在第二天她没有反悔昨晚做的决定重新爱上他,因为她彻夜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是舍不得、也是怕再睁眼,会再爱上他。
“嫁过去三年,一儿半女都没生出来,现在还说要离婚,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敢不让你进家门,”江远修怒火中烧,道:“我们江家没有你这种自私的女儿!”
江枝知道江远修自私,但是没想到他在女儿和利益之间,居然是这个态度,她咬了咬唇,道:“哪怕周淮律不喜欢我,我过得不开心,你也还是认为我应该忍气吞声,为他生儿育女来稳固江家在这里的脸面和地位,对吗?”
江远修看着江枝,好大声道:“对!”
他吼的脸都涨红了:“你要是敢离婚,江家的东西都不给你,你爱去哪去哪,也别回来。”
江枝扯了扯嘴角,道:“好。”
江远修听她这么应,以为她是听他的话,怒气渐渐散去,却没想到,江枝下一秒淡淡道:“以后江家的事情,你不要找我。”
虽然和周淮律结婚是她个人所愿,但是这些年来江家因为这段婚姻得到的百分之三百利益,也是让她觉得始终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彼此始终不对等的原因之一。
他怎么看待她的家里人?无非就是为了利益送女儿上门的,所以他们不对等,她对他再好、发自肺腑的爱,在他眼里都多多少少牵绊着利益。
江远修听完这句话后,怎么骂人怎么发脾气江枝都没有回头,她转身离开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她会害怕懦弱,因为父亲从未想过,女儿的幸福。
还记得她当初跑去美国找周淮律时,爷爷只关心她,而江远修只关心:“你们好上了没?”
江枝说:“没有。”
“那你加把劲啊,”江远修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半真半假道:“你要是嫁给周淮律,老爸做梦都会笑醒,江家未来就不愁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走错路了,她是别人眼中成了金凤凰的女人,人人羡慕的周太太,是江远修眼中能帮助江家实现阶层跨越的跳板,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
回到香山内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江枝坐在餐厅用餐,吃完后,王妈上前和往常一样,道:“太太,司机刚才说少爷今晚临时出差,行李最少要备一周的——”
“你们收吧。”
江枝面无表情说:“按照他的要求备就行了。”
王妈显然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道:“太太这次不帮少爷收吗?”
以往周淮律出差,都是司机告诉王妈,然后王妈告诉江枝,江枝主动去收拾周淮律出差要穿的衣服,搭配好西服领带和衬衫,甚至细心到每套的袖扣,还有怀表。
今天她忽然这样,王妈有些不知所措。
江枝道:“我今晚也要走,帮不了他收拾,你们就按照以前那样收吧。”
王妈不解:“太太这是要去哪?”
江枝很少出门,王妈也不是刨根问底,而是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听王妈这么关心她,江枝低头,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包包里静静躺着的那份文件,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有些低沉,随后喝了口水,道:“去别的地方。”
王妈不好再问,只当她是出去玩几天,她应了声好,然后带着佣人上去整理周淮律出差要用到的衣物,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江枝一人。
天色渐晚,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价值不菲的古董老座钟在转动,时针、分钟、秒针、在安静的夜晚,发出滴答滴答的转动声。
仿佛在进行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像是在为什么奏乐。
王妈收拾好了出差要用到的衣服,走下来时,院门口终于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
江枝双眸微颤,将目光望向门口。
佣人赶忙往玄关走去,她们将整个豪宅的灯打开,瞬间亮如白昼。
原本紧闭的玄关大门,下一秒就为这座豪宅的主人敞开,佣人已经拿出室内拖鞋,十年如一日迎接着即将回家的男主人。
管家举着黑色的伞,匆匆忙忙跑出去,生怕雨点会洒在周淮律身上。
外面院子路灯全部亮起,照在地面上,罗汉松接住了不少细雨。不一会儿,有道影子投射在地上,影子往前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影子的主人出现在路灯下。
雨点砸在黑色的伞上,伞下的男人身高体长,身穿深灰色西服马甲、胸前口袋露出怀表链子、发亮的油头,标准的old
money绅士三件套,只是眉眼稍显冷峻,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明明下雨,但他的薄底皮鞋却仅有那么点点水渍。
江枝往下看,原来在他回来的必经之路,早已被管家和佣人们细心的拿了干净的踏板填盖,他步伐稳健的往前走,眉眼尊贵、气质非凡,他是尊贵的周大少爷,哪能被水沾染了鞋子。
他的人生和衣物,都不允许有半点污垢。
他入了玄关处,佣人跪地拖鞋,拿起毛巾擦拭他本就干净的西服裤腿,随后给他换上干净的室内拖鞋,热毛巾为了时刻备着,擦去这一路风吹来或许会留在手心里的尘埃。
他很随意的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随后长腿踏入进来。
佣人为他沏好热茶,是他昔日最爱喝的普洱,他往茶桌走去,端起冒着微微白雾的茶,饮了一口,随后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江枝,他似交代,又似公事公办的汇报行程,道:“我今晚要出差,时间不能够确定,不过你放心,不会耽误我们的婚礼。”
“耽误也没事。”
江枝坐在沙发,捧着杯子,杯口里冒出热气,她轻轻的吹了吹,将热气吹散。
她说的话,奇奇怪怪,和以前大不相同,引得周淮律侧眸,这次,倒是能读懂他的眼神,他有些不解,道:“你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闹脾气?”
他说话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西服袖口处的扣子,这是他要脱西服的准备。
佣人眼尖立刻上前,站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衣肩,脱去繁杂的西服外套后,他只穿着浅灰色马甲和白色衬衫,领带都还板板正正的系着。
佣人拿着西服就离开客厅。
江枝垂眸看着杯子里的白开水,水雾升起,像在她的脸颊上贴了一层热气,她比他更不解:“我什么时候闹脾气了?”
周淮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长腿靠在大理石茶几边沿,看着江枝,“你昨晚说的那句话。”
江枝吸了吸腮边的软肉,道:“我昨晚说了好多,你指的是哪句?”
周淮律喉结咽动,预说话。
“是说你对裴老头的葬礼都比对我们的婚礼上心——”不等他开口她先说了,只是话到了这里,那两个字在唇齿间转圈,她心颤了颤,不允许自己心软,咬着腮边软肉,道:“还是,我说要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时间好像开始倒退,又回到了昨晚停止的话题。
话是她说的,但是她其实又很不自在,很不开心。
察觉到鼻子开始泛酸,她轻咬唇瓣。
话都说出来了,停止就再没意思了。
她不去看他,而是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随后,双脚踩地起身,从包包里拿出了两张简单的纸。
秋天好像来了,好冷,外面的雨声真的好大,在她心里喧嚣吵闹,是为她鼓舞,还是为她惋惜?
她不知道,只知道眼睛好酸,鼻子也酸,她的指甲死死的嵌入掌心,扎出红色的月牙印。
她拿着纸张,赤脚走到他的面前,她始终不肯抬头,不是怕看他,是怕不争气掉泪。
她将纸张放在茶几上,呼了口气,道:“周淮律,我们离婚吧。”
她很正式,像婚礼宣誓那样。
只是说完这句话,脚底心传来深色地砖的凉意,让她整个人仿佛掉入冰窖,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和江远修吵架,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力。
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在茶台上显得有些突兀。
随后,他拿起那张简单的纸,上面是周淮律和江枝双方的身份信息,然后是很简单的两句话:
1、双方自愿解除婚姻,自愿签订离婚协议。
2、双方共同财产分割
:女方自愿放弃财产分割。
最下面是日期和签名。
他身影具有极大的压迫力,拿起了桌面上的离婚协议书,江枝还是下意识去看他,余光扫了他一眼。
周淮律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离婚?”他语气很平淡,这下,不再和昨晚那样置之不理。而是将离婚协议书重新放在茶桌上。
就在江枝以为他会说别闹、亦或者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离婚,她也好将藏在心里的理由告诉他——
可是他不是,“你总——”他顿了顿,只是很平淡的问:“是有什么新的安排?”
太平静了,十年追随,七年恋爱,三年婚姻。
有声音震耳欲聋响起,好像不是外面的雷声,是她彻底心碎的声音,血液在身体里乱窜沸腾燃烧,可手脚四肢发冷。
她能有什么安排?
“有的。”她指了指签字那里,张了张嘴,强装镇定道:“你没意见,你同意的话,就…在这里签字。”
与此同时,司机在玄关处把王妈整理好的行李拿走,发出了动静,吸引了周淮律。
这就预示着他即将出发。
他喝了口茶,好似准备离开,又冷处理。
但这次,她不允许。
江枝拿了只黑色签字笔给他。
几乎是塞到他手心里的。
“签吧。”那掌心的热度缓缓摩擦而过,江枝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