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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是保留他们的体面。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是感情它素来具备很多不确定因素,或许上秒冷静思考时她是理性的,但下秒听见说话,就瞬间变得感性。

    男人长腿交叠,靠着昂贵的椅背,罕见的没有拿手机和文件处理工作,借山风助力,勾起江枝飞到他那边的长发,柔顺的发丝被他缠在指尖,他似很随意问道:“聚会不开心?”

    这不是属于她的聚会,她思考片刻,淡声道:“我只是想起我外公。”

    他侧眸,琥珀色瞳孔里是她脸庞,四目相对几秒后,他先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江枝咽了咽口水,稍微坐直些,单薄背部紧紧挨着柔软舒适座位,仿佛在寻求倚靠,随后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外公生病住院了,你忘记了吗?”

    “我没忘记。”

    “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看看我外公?”江枝习惯说我外公,但他们已经结婚,可却没有亲密到这种直接喊外公的程度。

    她看着周淮律,目光没有挪动半分,深邃眸子里的琥珀色微微颤动,应是在犹豫,江枝就安静的等他回答,只听他道:“婚礼的时候外公要来,就让他在这里住下,不用费心跑。”

    不需要费心跑?

    江枝笑了,若不是知道他对裴家的人如此体贴,打点好一切,她甚至会为了他现在的安排而感动,证明他愿意让外公来这里养老。但是她知道了他对裴子舒、对裴家老头子生病的事情,心里有了对比,就无法冷静思考他的心思。

    对初恋情人,他忙前忙后,帮忙照顾妥帖。

    到了他合法妻子这里,他们的外公,他却想着不要费心跑。

    “那我爸呢?”

    江枝道:“我爸上次还说你很久没去家里了。”

    周淮律听见江远修,眼眸稍沉,道:“等有时间吧。”

    不需要费心跑,是因为外公在禅城。

    但是江远修就在香山澳,哪怕现在吩咐司机去江家也花费不了半个小时,他只是不想罢了。

    这种不公平和差别,让江枝心里五味杂陈,心里沉甸甸有种灼热感,像胃烧心那样,阵阵的热意从心上涌过,想去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为什么对裴家就那么上心?

    为什么对江家,对她的爸爸和外公就如此敷衍。

    明明都是老人,在名义道德上而言,外公比裴老爷子更应该重视。她想把这个不公说出来,可她深吸口气,对上他的眸子,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太平静了,琥珀色眼眸里是无风无浪的海面,令她丧失了和他争辩的冲动。

    可是心里依旧难受煎熬,她咬了咬嘴唇,道:“那你的时间给了谁?”

    他依旧在把玩着她的发丝,听见这句话时,平静的眼眸里才多了几分辨不明的情绪,他顿了顿,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理解的,不会理解的,哪怕她说了,他也不会理解。

    就像刚谈恋爱那会儿,他出差应酬,她等不到人打了电话给他,事后他说忙公事时,最不喜被打扰,她知道,在他心里,是她没规矩,于是她告诉他:“我是担心你,也想你。”

    可他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担心和想念需要打扰到他谈生意。毕竟他认为自己是大人,不会出任何的安全意外,至于想念,他不爱她,当然不能理解想念的滋味。

    所以这次她懂了,不去解释,因为他有自己的道理和逻辑。

    沉思片刻,最终话在嘴边转个圈,她不答反问:“听说裴老爷子病了,人怎么样了?”

    他似叹息,很简单的回答:“快不行了。”

    说完,就放下她发丝,没有察觉出她话里的异常,也没有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毕竟他瞒着她去照顾别人。

    听见裴老爷子快不行了,江枝也不再说什么,安静坐车。

    只是心里依旧难过,像堵住了什么,喘息不得。

    -

    回到香山内湾已经是晚上,佣人们早已做好了晚餐。

    用完餐后,他起身的干脆,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淡声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随后他就起身去了书房,独留在江枝坐在餐桌上。

    她看着面前没吃完的餐点,瞬间胃口全无。于是她就坐在餐桌前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王妈出声惊扰了她:“太太,您怎么哭了?”

    “啊?”她蓦然回神,抬手擦拭,才发现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擦掉眼泪,道:“没事,想我外公了。”

    或许是跟周淮律呆久了,她不想被佣人们私下议论,她回答完后,赶忙起身离开了餐桌,坐上电梯去了顶楼的空中花园。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香山澳的夜景。

    山景,海景,还是威世彻夜亮起的充满金钱味道的灯光。都被她尽收眼底。

    江枝坐在秋千上,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乱。

    被风吹干的眼泪贴在皮肤上有些疼,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可却无济于事,她的心里无助又迷茫,一想到周淮律所做的事情,眼泪就掉下来。

    可是她不想再哭了,因为眼泪没有用。

    她也不想在眼泪里找方向。

    但是心就是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东西,忽然的失重感,连带呼吸都是痛的,十年来的感情,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但是现在那份坚持,好像在今天就忽然泄了气。

    十年,她的十年。

    因为裴子舒回来了,她偷走的时光就要还回去了,想到裴子舒,江枝思绪一顿,忽然想到裴老爷子快不行的事情上。

    她心一紧,倏地,在心里冒出个想法,裴老爷子快不行了,裴子舒回来也很正常,她只是懦弱,但并不是傻子,她猜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手机嗡嗡响起,有人发来了消息。

    江枝从口袋里拿出来,是简讯,备注打的是:裴。

    她发来一个网址,附带一句话:【你今天打乱了我的计划,这是给你的惩罚。】

    简单的文字,但是江枝仿佛能看见她的样子,毕竟裴子舒学生时代也喜欢这样讲话,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眼高于顶,把她当成奴隶一样。

    身为长期被她欺压的那一方,自然也知道裴子舒口中的打乱计划是什么——是她让高湛送她去医院的事情,裴子舒的计划,是想让周淮律送她去。

    江枝知道这样会得罪裴子舒,也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她,毕竟这么多年来,江枝从未正面和裴子舒对抗过,可是今天,她已经麻木到无法再继续忍受。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周淮律真的带走裴子舒去医院,尽管她不知道周淮律会不会当面都选择裴子舒而忽略她的全部感受,但是她不想再成为笑柄。

    所以,惩罚是什么?

    江枝点开网址,是已经编辑好的新闻

    入目第一行是显眼的黑色大字:

    #周少专程接机迎接裴大小姐回国,传闻称,裴小姐是周少爷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标题若是刺眼,那么照片更刺眼。

    江枝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标题下面附带的图片。

    第一张照片,周淮律身穿黑色西服,气质非凡,侧眸看向左边,而他左边的人是穿着黑色长裙,面带笑意的裴子舒。

    第二张照片,周淮律低头看着手机,高大的身躯往前走,身边是裴子舒,他嘴角勾起。

    这是没有发出去的新闻。

    但是既然都已经编辑好了,就证明她迟早要用到。但不是现在,因为裴家不傻,不会白白冲动莽撞,这个新闻这时候发出去,对周家江家都没好处,毕竟他们都要结婚了。

    可发没发又如何呢?这照片里的人,就是她的丈夫,真相就贴在她的脸上。

    在私宅裴子舒说的时候,她光是听着想象他去接机都难受,可现在看见照片比想象里还要残酷,还要难受。

    照片里并肩而走的目光,一清二楚的笑意,眼里的热意,是她从未拥有过的。

    江枝的手在发抖,却又可悲的发现,有了照片的对比后,她才恍然察觉这场婚姻,原来不止她不幸福,他也不快乐。

    裴:【江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就是她所谓回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她提前了。

    被背叛的冲击感和曾经种种的屈辱,都仿佛在眼前慢放。

    她懦弱,忍让,换来的只会是裴子舒的变本加厉。

    她今天发信息来,无非就是拿捏江枝懦弱的性格,她欺负她、霸凌她、

    还破坏她的婚姻。

    就这个瞬间,不知道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

    就这个瞬间,她抹掉眼泪,直接点开裴子舒的电话,拨通后两秒,对面就接了。

    裴子舒:“怎么——”

    江枝:“裴子舒,你现在给我滚过来。”

    真正的勇敢,是学会保护自己。

    她想,无人保护,那她就自己保护自己。

    第10章

    第十章

    巴掌。

    弯曲柏油路上,售卖价九位数,全球仅12辆的兰博基尼—毒药,在暮色中矫健的行驶,黑色机械车身、伴随着闷声嘶吼,像黑夜冲出雨幕的猛兽,绕过弯曲柏油路,抵达两河茶吧。

    车门像蝴蝶翅膀张开,吸引不少路人围观或驻足。

    纤细长腿踩地,站立后,高定长裙,掐腰设计,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巴掌大的脸庞上架着墨镜,红唇轻抿,径直往茶吧走去。

    茶吧里有包厢,私密性很好,江枝直接找到了房号推门而入。

    裴子舒在里面吸烟,满脸的不耐,面目有些凶狠。听见推门声后,立刻看向门口的江枝,脸上瞬间露出讥讽的笑:“江枝,你胆子那么大,敢让我等你?”

    裴子舒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样子江枝已经见怪不怪。

    但这是她第一次无视裴子舒的话,随后走到她面前坐下,江枝特意化了妆,和以前素雅的妆容很不像,浓颜红唇,从外表看上去大气有风度。

    而对面的裴子舒,依旧是白天那副妆容,搭配白裙,对比之下显得她有些俗气。

    江枝入座后就靠着椅背,先开了口:“脚不是崴了吗,那么快就能踩高跟鞋?”

    刚才进门时江枝就发现裴子舒是踩着细高跟,如果真的崴脚了,怎么能踩那么细的高跟鞋?

    “我崴不崴脚,你不是都知道吗?”裴子舒将烟抖掉,吞云吐雾:“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是不是求我把照片删掉,不要发这个新闻?”

    她说这话时,在大笑,身体在抖动。

    江枝就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胸看着裴子舒,或许是决定了撕破脸,也或许是她做了什么都不要的准备,她竟然发现,原来裴子舒也不过如此。

    以前的那些害怕,懦弱,都是自己内心造成的恐慌。

    “求我啊,江枝。”裴子舒笑,又吸了口烟:“求我,我就考虑发还是不发。”

    江枝收回视线,咬咬腮边软肉,轻笑了声。

    这个笑声引得裴子舒注意,眼前的江枝不是一般奇怪,明明白天在洗手间还是一副窝囊样,她蹙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悲,没道德,没底线,只想当破坏婚姻的小三”江枝是面无表情说出这些的,随后在裴子舒一脸震惊,还未回神的时候,继续道:“半夜打电话给人夫,这是你的三观。”

    “登报纸炒冷饭,你到底是多想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江枝语气平静,裴子舒愣了半天,不可置信的憋出了一句:“你疯了吧?”

    以前的江枝,是懦弱的,稍微骂几句就哭红了眼睛,是任凭裴子舒怎么骂都不会还嘴,更不敢还手的,而现在的江枝,居然敢直接——

    “你说谁小三?你说谁没娘养?”裴子舒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无能狂怒:“你才是小三,你才是没娘养的赔钱货,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女儿。江家到现在都不敢承认你妈是干什么的——”

    江枝始终面色从容,墨镜里看不清眼神,看见她这样狂怒,笑了道:““我和周淮律谈恋爱四年,结婚三年,你既然那么爱他,谈恋爱的时候为什么不回来找他?非要等到我们合法后,你才来,你不是小三,谁是?”

    “我妈是谁,轮不到你说,你妈呢?”

    “你妈只教你怎么讨好男人,借男人上位,毕竟你妈当年也是夜场会的头牌,”看见裴子舒脸上的震惊,江枝道:“你以为你家那点破事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出身就很高贵?”

    “你——”裴子舒拍桌站起来,企图用气势来吓江枝。

    可是江枝就这么双手抱胸坐着,抬眸,睨了她眼,道:“我劝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更别挑战周家人的底线,你要知道,这个新闻发出去,受伤的人是谁。”

    “先抛开我和周淮律是周老爷子要求结婚的关系,就拿你让周淮律婚内出轨的消息揭露出去,我看裴家也是到头了——”江枝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喔,不对,听说裴老头快不行了,你这是准备在裴老头死的时候发?”

    周家和裴家有不浅的交情,不可能在裴老死后去为难裴子舒,这也是为什么裴子舒忽然回国。因为这是裴家的想法,裴家的人里,包含了裴子舒和裴老头。

    他们不可能会让裴家就这么没落下去,或许也是拿准了裴子舒和周淮律之前的情,现在合谋闹出这些动静,无非就是在临死前给裴子舒找个好的归宿。

    毕竟裴家的父亲,也是个花天酒地,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

    裴子舒瞬间蹙眉,看向江枝,带着不可置信,好似在说,江枝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计划,可还没等裴子舒开口,江枝就先说:“但是我告诉你,你们别太高估自己,裴老头死了,也不是你们拿捏周家的资本,别到时候功亏一篑。”

    裴子舒张了张嘴,咬牙切齿道:“对,我们不一定能拿捏周家,但是你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重——”

    江枝轻轻抬起纤细的手指,打断了裴子舒的话,

    在裴子舒诧异的时候,江枝红唇轻启,道:“我以前就是把我自己看的太不重要了,所以才会被你欺负,被你打压,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就是要把自己看的比一切都重要,你还记得,高三毕业那天,你做过的事情吗?”

    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是毕业典礼,她表演完了,去更衣室换衣服,谁知忽然闯进了个男生。男生是学校塞进来混日子的小混混,因为家里有钱有权,学校不好说什么。

    当时她刚好拉开了礼服的后拉链,混混不由分说的上前想亲她:“那么白,我喜欢。”

    江枝被吓得不轻,男女生的力气悬殊,她怎么挣扎都没用,眼看着衣服礼服就要掉下来,是周淮律闯进来把混混挥拳打走。

    他身上的制服脱下,黑着脸不由分说的披在她身上。

    但是那件事,谁都知道了,越传越烈,说混混看见了江枝的裸体,江爷爷气的去学校找人,最后是裴子舒身边的姐妹站出来承认,但是江枝知道,主谋是裴子舒。

    因为事后,那个女生被开除,给了江家交代。但是裴子舒却上前,扬了扬手里的照片,道:“我可是都拍下来了,以后你不听话,我就发出去。”

    其实照片并没有任何裸露的地方,但就是角度找的好,刚好看见了混混凑上前亲江枝,而她的手捂着胸前的衣服防止掉落,可就是这样,照片里更暧昧。

    后来江枝才知道,是裴子舒作了红娘,给那个混混介绍暗恋的女神好,让混混骚扰江枝。

    江枝被气哭了,想去找爷爷说,但是刚好,江家需要裴家的帮助,这件事不了了之。

    她当然知道,富人的世界,利益高于一切。也知道不会有任何人会为了她放弃什么,所以她沉默了,也是因为懦弱,因为害怕——

    “怎么了?”裴子舒的话打断了江枝的思绪,只听见她毫无顾虑的笑着道:“想要再回顾一下那张照片是吗?放心,我有。”

    “不是。”江枝沉思片刻,开口道:“我只是在想,如果现在,我把自己看的很重要,那么我再看着欺负过我的人,我会怎么做?”

    裴子舒蹙眉,看着江枝。

    她说完,冷着脸站了起来,随后与她平视,或许是和周淮律在一起久了,她浑身的气场强大,左手插兜,戴着墨镜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裴子舒诧异的时候,包厢内忽然响起巴掌声。

    “啪——”

    裴子舒的脸庞被大力扇到撇向一旁,发丝凌乱,她捂着脸,侧眸,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枝,嘴角抽动,颤抖了几下,怒气冲冲道:“你敢打我,你疯了?!”

    江枝从口袋里伸出另只手,两手轻轻的拍了拍,仿佛打裴子舒脏了她的手,她抿唇笑了,道:“我想,如果我早点把我自己看的重要点,我应该会这样,扇回去。”

    “江枝——”

    裴子舒抬起手想打回来,却被江枝握住手腕。

    江枝轻咬腮边软肉,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饶不了我这些话,我告诉你,我今天敢扇你巴掌,我就敢把这些事情闹大,裴子舒,现在你最好别惹我,我可以豁出去。”

    是的,她来找裴子舒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她会为了自己豁出去。

    人要把自己看重,就是要在心里把所有东西都放在次于自己的位置。

    当她试着把自己放在首位时,她才发现,自己才是亏欠自己最多的那位。

    是裴子舒先离开的,她捂着脸,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她离开后,江枝深吸口气,随后无力地跌坐回沙发,她抬起那只扇了裴子舒后还隐隐作痛手,摘下墨镜,露出的是早已哭肿的双眼。

    爱自己的第一步,要敢于为自己撑腰。

    -

    江枝回到香山内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书房里依旧亮起灯光,里面有他伏案执笔的身影,他穿着黑色家居服,应该是洗了澡,发丝还有些没干的水渍。

    秋夜的风有点凉,他头也不抬,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正当他端起茶杯,准备饮茶时,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起,只见他接起挂断后,眉头蹙起,最终放下茶杯。

    江枝在门口,看见他难得显露出的异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他抬起头,当看见江枝时,他显然愣住,随后他把笔帽盖好,撑起扶手,高大的身躯离开黑色沙发椅,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换个衣服,我们去趟裴家。”

    江枝的心忽然漏跳半拍,她以为是裴子舒回去后闹了,却没想到,周淮律边朝她走来,边道:“裴老爷子没了,刚才传出的消息,你和我过去一趟吧。”

    江枝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回应,而此刻,准备走出去换衣服的周淮律才发现江枝今日的妆容有些不同,脸上还戴着墨镜,停下脚步,道:“怎么化妆了,还戴墨镜?”

    他都不知道她出去一趟了,看来她出去这段时间,他压根没找过她。

    江枝也没瞒着,道:“出去了一趟。”

    周淮律点头,也没问她去见谁,似乎也不在意似得,道:“那走吧,我们去趟裴家。”

    “我不去,”江枝难得忤逆他,站在原地,残留一股傲气,她扭头不去看他。

    周淮律语气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忘记了?”听见这话,江枝扭头,气势汹汹的道:“我爷爷去世的时候,裴家有谁来?那时候裴老头还说我爷爷能拖那么久,算命硬。”

    裴家和江家两位老人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合作的分红没商议好,闹得不怎么好看,只是没撕到明面上,但大多数门第之间都有些梁子,早晚结下来的而已。

    若是裴老头当时放下仇恨,去灵堂拜拜,江枝还能念他个人的好,但是现在一切免谈。

    “他都不来拜我爷爷,我去拜裴老头干什么?”

    江枝说完,试探性道:“你是一定要去的,对吗?”

    “周家肯定要去,”

    周淮律折中道:“那你就不去罢。”

    周家是世家门面,和裴家交情不错,不管如何都要去,就像兰家,兰双再不喜裴子舒,也得去祭拜,免得落人口舌,特别是老人家,注重门庭关系。

    他才不会为了她的恩怨,抛开两家之情。

    见他匆忙离去,江枝站在原地,许久后才笑了。

    他不会管裴家如何对待他的妻子江家,只顾着自己的周家。不过是她不该要求那么多,毕竟他连外公都不愿意去关心,连他爸爸都不愿去看。

    她站在这里,有些自我怀疑。

    她忽然问自己,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失去比拥有踏实。”……

    香山内湾很安静,空中花园的风吹过,显得有些孤寂。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嫁给周淮律三年,这三年里他经常出差,留她在家里。

    她时常感觉孤独,坐在这里望着天望着海,计算他什么时候归家。她又是个性格内向孤僻的人,她朋友很少,若是实打实算,就一个兰双、后来有孟浔、周溪。

    以前也有过三五个好友,但是都欺负她心软,骗她的钱,却又在背后说她是个极傻的人,钱多、好骗、傻白甜,是别人对她的标签。

    直到遇到兰双,她看不惯裴子舒欺负她,和她说:“江枝,你好笨,不会反抗吗?”

    后来她们成为了朋友,她曾不止一次告诉她:江枝,你值得更好的、值得世上非常好的男孩儿、周淮律他配不上你。

    “你好会哄我。”她笑,大笑时,左边脸颊有酒窝。

    可是她没听进去,或许是她不敢相信自己有多好,她认为周淮律才是最好的。

    喜欢他是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他为她拾起掉落地上的书本。她说谢谢你,他说嗯。

    也或许是早起去周家拜年的时候,她饥肠辘辘什么都没吃,但是她不敢说,因为江远修不管她,爷爷又忙着应付,她饿着却不敢造次,只因听说周家是最守规矩,她便不敢拿客厅的零食,她借口去上厕所,是他出现,递给她一包饼干和牛奶:“吃完再进去吧。”

    还有好多这些时候,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在一起,非要问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班里被孤立,聚会名单上没有她时,他似随口问,或许真的只是随口问了句:“江枝呢?”

    她心忽然就漏了半拍,那是很忽然的漏跳。

    她想居然有人为她撑腰耶——

    她眨了眨眼,恰好看见他穿着白色制服,转了下笔,从此,她的世界方寸大乱。

    所以她觉得他好,好到认为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不管别人怎么劝她,怎么看她,她喜欢他,世人皆知,她固执,执着,嫁给他是她的愿望,她没有任何退缩,她这十年来的目标,就是放大加粗的三个字——周淮律。

    暗恋是孤独的狂欢。

    但是她得到了他,虽然或许手段不好看。

    结婚后,她学着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周太太,这三年里,她要求自己言行举止得体,观察周家的规矩记在心里默默学习,她想让周淮律看见她的努力,也想让他觉得,她才是合格的周太太。

    虽偶尔会觉得压抑和束缚,但当想到是为了更靠近周淮律,她便觉得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是直到今天,得知他也会在背后默默关心初恋,得知他还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去接机,甚至把自己从不给任何人乘坐的公务机去接裴子舒,再看见他得知裴老爷子去世,明明知道裴家对江家的不好,却依旧不假思索离去的背影,江枝才忽然冒出个念头。

    这场婚姻里,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瞬间她语塞了,她忽然找不到方向,很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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