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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靖王若知道他驾下第一谋臣的真实身份,相信会很有趣。

    裴月明说:“趁着靖王发难的时候,我们再联合借来的势力骤起。”

    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最好的情况只需要对付萧逸一个。

    就算没那么幸运,能一定程度削弱敌人也是好的。

    这般双管齐下,是他们目前可谋求并实施的最有效方案。

    “我们最近继续麻痹敌人。”

    葛贤说:“成功,自然最好。倘若失败了,我们便趁机四散而逃!”

    混淆耳目,汇入人群,努力绕道北上。

    好。

    应对策略商议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实施。

    萧迟看向冯慎:“提醒靖王,就交给你了。”

    冯慎“砰”一声单膝重重跪地,铿声:“卑职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负殿下之所托!!”

    “好!”

    萧迟站起身,亲自扶起冯慎,“你率人立即出发,抵达矩州之后,可便宜行事。”

    萧迟一连点了十几个人,都是心腹好手,冯慎等人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准备去了。

    连夜就出发。

    靖王那边很快就安排好了,萧迟还给了一幅加盖王印的空白布帛,以备不时之需。

    轮到在江南东道寻找外援这边,却犯了难。

    第一,人选难定。

    第二,还是人选难定。

    这第一个人选难定,说的是目标外援,该选谁?

    其实这最好选项,该是地方大营的。

    大晋两套军事体系,一是营兵,二是州兵。营兵就譬如京郊大营,屯大军已备战时。州兵则是负责维护一州安宁,兵不多一般二三千,两者互不干涉,军政两方长官也非常忌讳有过深交往。

    萧琰和窦广就算有心渗透,也极难下手的。

    要是萧迟能向地方大营成功求援,那难题必会迎刃而解。

    但现在问题是,一无调兵手令,二更重要的,距离通县最近的地方大营在江北的信州。这想来也是萧琰萧逸封禁南北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江南,除去靖王,就是一千多里外的彭州大营。

    距离太远了,哪怕对方肯顶着无旨意擅动的压力出兵,也绝对赶不及的。

    所以现在萧迟他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州兵。

    江南东道十一州,萧琰在此经营了快十年甚至更久,他是不可能一网打尽,但扎根很深也是肯定的。现在该选哪个刺史相援?最怕就是一头撞到萧琰的人怀里去了。

    别到时求援不成,反而直接暴露了。

    江南东道的舆图直接摊开在大书桌上,一行人围着舆图,加上目前掌握的官员资料,在反复议论。

    文州第一个可以排除了,这地儿肯定是萧琰的老窝。

    “安州也不成,安州是监察使衙门所在,窦广已经来了两年了。”

    就算没能彻底排除异己,那也掌控力度也足够强,一旦有什么异动,该很快就能察觉。

    “云州池州谷州,芜州徒州和彭州,这几个州都不行,距离太远了。若州兵北上,还的穿过其他的州县,动静太大,无法隐蔽。”

    采用排除法,把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东边的大部分州都排除掉了。

    剩下不多,就两个州,一个是文州往南接壤的穰州,另一个则是江南西道东的繁州。

    后者要远一些,中间还相隔了穰州一小块的位置,不过这块都是连绵群山和水网,能隐蔽穿越。

    这两个州,哪个更好一点呢?

    “穰州更近,便于行事,但风险也会略大一些。它距离文州这么近,还是江南东道管辖的,萧琰和窦广有什么想法也更容易实施。”

    “繁州倒是江南西道的,但也难说,而且它距离还有点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趋向繁州,因为风险相较而言,要略小一些。

    稳妥更重要。

    至于路途比较远,那就只能辛苦一下前往的人了。

    萧迟最后也决定:“那就繁州。”

    目标州定下来了。

    接下来难的还是人选。

    这个任务该交给谁?

    任务的重要性就不用多说了,可现在必须有一个挑大梁的人。

    这不好用冯慎陈云之类的明暗护军探哨。

    这是明面上的事情,得有一个身份足够的人出面去游劝说服。冯慎等人能拱卫能追随,辅佐可以,但这任务直接交给他们不合适。

    葛贤倒是很合适的,蒋弘也行,但问题是,现在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肯定在萧逸的关注名单内。

    突然少了一个,恐怕对方会马上警惕。

    这就不行了。

    合适的走不开,走得开的不合适,这就犯了难了。

    几乎是马上,葛贤蒋弘等人的目光便看向萧迟身侧,裴月明点点头:“我去吧。”

    她最合适了。

    身份足够,也算有些口才,大局观不缺,人也不生怯,还会游泳能从湖底潜行而过。

    最重要的是,她好些天没露面了。

    她是王妃,不露面太正常了,萧逸也不可能进屋来看弟媳妇在不在。

    正好之前还出了姬女的事情,要是遇上什么,也可以假借生气之名推搪就行了。

    “娘娘所言极是!”

    “下官等惭愧,要辛苦娘娘了。”

    纷纷附和,所有人都赞同,唯独一个萧迟,抿紧了唇角。

    ……

    此行是很凶险的。

    非常考验观察力和判断力,一个不慎判断失误了,恐怕头一个遭殃的就是这游劝的人。

    迫于形势,萧迟最后不得不应下来了。

    裴月明匆忙回去收拾准备,他拉着她的手不放。

    攥得很紧,紧得裴月明手骨生疼。

    裴月明柔声哄他,和他讲道理:“大家都竭尽全力,我身为王妃,也该当不遗余力才是,这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吗?”

    这个萧迟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不然他不可能点头的。

    裴月明搂着他,踮起脚跟亲了他下巴一下,笑道:“那我们说好了。”

    “等我回来以后啊,你就不许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你想得美!”

    萧迟才不干,他还耿耿于怀着呢,他抿唇说:“等你回来了,咱们再说道清楚!”

    他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的样子,手却拉得紧紧的。

    紧得裴月明心头发软,她无奈耸肩:“那好吧。”

    那就回来再继续纠结吧。

    小包袱很快就收拾好了,裴月明亲自检查过,将重要的东西比如印鉴贴身收妥了,而后接过芦管仔细看了看,“好了,我要出发了。”

    下半夜了,夏日天亮早,再不出发只能等明天晚上了。

    现在他们是争分夺秒的。

    回握了一下萧迟的手,裴月明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萧迟紧随其后。

    邬常陈云等一十七人已侯在院内,他一个个看过,视线最后落在邬常脸上,“务必保证王妃安全,如有闪失,汝等提头来见!”

    “是!!”

    邬常等人齐声应是,膝盖毫不犹豫落地,清脆的“啪”一声。

    随即立即站起,一行人飞快往山脚的湖边而去。

    天黑漆漆的。

    孤月无星,长草芦苇暗影幢幢,偌大的湖面波纹粼粼,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除了枯燥的虫鸣,黑寂得听不见任何声音。

    仅能借天上一点点的月光,去模糊看见彼此的轮廓,裴月明回头对萧迟挥了挥手,一撑无声无息滑下湖岸。

    仅见一点芦苇口子露在上头,定了一下,很快向前移动,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七八丈远。

    风一吹,就辨不清了。

    萧迟忍不住追出了好几步。

    他立在湖岸最边缘,身侧的手攒紧成拳。

    许久,直至芦苇口子看不见有半盏茶了,罗迁低声:“殿下?”

    时间很紧,还要安排侦查敌情,最好还能休息一下,不可以让人看出无眠的痕迹。

    萧迟一击身侧芦苇,芦苇刷刷猛一阵晃动,他霍地转身,急步折返。

    萧逸!萧琰!!

    这两人最好能杀死他,否则,千万不要落在他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能顺利,加油!!

    月月这是想趁机哈小迟子哄回来诶,不想这家伙还是不干……

    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第117章

    裴月明上辈子挺爱浮潜的,

    每年至少一次,呼吸管用得很熟练,这芦苇杆子糙是糙了点,

    但也完全没问题。

    一开始邬常等人还很担心,

    毕竟潜行的距离很远,他们得在水下穿越七八里的大湖,然后一路汇入通河,

    为防河口被盯梢,

    还要潜行一大段直至数里外的才会上水。

    不想裴月明轻松自如,比他们还要灵活,不由十分佩服,

    竖起大拇指比了比,一行人衔着芦苇,快速在湖底潜行而过。

    水底很凉,

    持续潜行了可能有大半个时辰,

    终于到地方了,

    邬常先冒头出去观察一阵,而后比了比手势。

    裴月明快速浮出水面,吐掉芦杆重重呼了几口气。现在娇生惯养的身体比不上以前,

    最后一段她多少有些吃力的。

    但没人喊一句累。

    邬常陈云先一撑上岸,一人警戒,另一人立即回身伸手,裴月明抓住,后面有人一拖,

    她顺势跳上岸站稳。

    一行人快速在夜色中疾行,如今天色已开始泛起鱼肚白,他们得马上离开。

    在密林深处找到藏匿的马匹,匆匆就着草丛遮掩换了衣裳,立即翻身上马,往西南方向急奔而去。

    繁州城距离通县大约三百里,快马一白天加半夜可抵达,时间很紧,争分夺秒,一路上没停过,连水食都是在马背上用的。

    其中艰苦可想而知,裴月明臀部大腿内侧颠得麻木僵疼,但她没在意,只连连催促加快速度。

    夏日雷阵雨多,轰隆隆一场暴雨从中午下到入夜没停,一开始邬常还要买斗笠蓑衣,可附近都没有,裴月明索性说:“不用了,我们快些赶进城!”

    斗笠蓑衣邬常等大男人没有也行,不用特地照顾她,还是快些赶到繁州为好,不然闭了城门,他们就白白耽误一夜时间了!

    迎着瓢泼大雨,一路狂奔,最后他们赶在关城门的前一刻抵达繁州。

    裴月明立即安排,寻一家最近的客栈休整,然后邬常安排人去打探繁州大致情况,争取今晚就拜访这繁州刺史刘衡。

    陈云立即领着七八人出去了。

    泡了一会热水,猛灌下两碗姜汤,才感觉身体暖回来了。匆匆拆开蜡封的竹筒,换了一身干燥的深紫色束袖胡服,头发随意擦几把,她也顾不上还湿的,匆匆挽起。

    邬常领着人寸步不离守在外间和窗下,轮休梳洗换好衣服,快速进食,没多久,陈云等人就陆续回来了。

    “这刺史刘衡就住在刺史衙门的后院,刘衡年四旬许,是从剑南道的渝州擢升过来的,这是第二任,他任繁州刺史至今是第四年。”

    “官声不错,据闻颇公正廉明,也很勤勉,去年才通了河渠很得当地百姓赞誉。”

    “根据作风判断,此人甚刚硬,并未发现和矩州安州等地有交往。”

    匆忙之间,只能得到这些表面消息,看着还不错的。

    他们时间并不多。

    “今日刺史府有宴,是刘衡母亲六十大寿,现今还未散。”

    “行,那我们马上过去。”

    人多更好,更容易混进去。

    ……

    一行人趁着夜色,出了客栈往城中央的刺史府而去。

    江南富庶,街上民房鳞次栉比非常繁华,即便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也不显冷清,一条街都是挑灯营业的店铺,酒肆茶馆差不多满座,喧哗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繁华,也带给了裴月明等人方便,一行人快速行走在街巷之中,半点都不起眼。

    抵达刺史府,陈云等人已经踩好点了,跃墙进入,绕开守卫和家丁,跟着人声传出的地方而去。

    站在假山后往大厅眺望,院内厅堂厢房的门都大开,灯火通明,摆了一桌桌的酒席。

    裴月明看了两眼,也就二三十席,菜式看着不算多,也不怎么奢华,没有歌舞,只厅堂外的廊道有两个女先儿正在评弹说书,这大约是为老太太请的。

    正席最上首的主位上坐了了一个两鬓如银的瘪嘴老太太,正听着书笑呵呵。她身侧的一个绛紫色圆领袍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刘衡,方脸长眼,颇高大,面相很严肃。

    围坐正席的就该是繁州的主要官吏了,大家安静地听着书。

    裴月明偏头示意,借着家人侍女添菜离开的空隙,跳了出去。

    “我们先去刘衡的书房看看吧。”

    还有主卧什么的。

    从一个侍女口中问出具体位置,敲晕放倒,直奔刘衡的书房。

    放倒打瞌睡的小厮,一行人分工合作仔细翻找,尤其注意床柜墙壁这些地方有没有中空类似暗格之类的地方。

    外书房,内书房,主卧,都分别查找过了。没有发现问题。另这刘衡处理公务还真挺用心的,详详细细,字迹工整思虑周全,政令很能体恤民情。

    裴月明翻过书房内的公文,看来这外头官声传言,也并非浪得虚名。

    时间太紧,他们只能采用这样的非常手段来粗暴判断一下刘衡是否有问题。

    答案还是好的。

    这时前面的人声已经渐渐小下来了,夜渐深,赶在宵禁之前,寿宴散了。

    裴月明等人回到前头,老太太正由健妇背在背上,刘衡亲自送进软轿,又一路将软轿送出院门,这才折返送客。

    二三十桌的客人并不算多,且他是上峰,下属来告辞,他颔首道慢行就是了,最后走的长史都尉等高阶的文武佐官,“大人,下官等告辞。”

    “诸位慢行。”

    宾客尽数离开,刘衡缓步离开大厅,回书房休息。

    裴月明等人交换一个眼神,很好,省了麻烦,不然还得多处理人或看活春.宫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雨已经停了,檐下有几点水珠滴滴答答,小厮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回到书房的院子,看留守的同伴坐在檐下趴着睡了,小厮低骂了一声,忙上前踢醒。

    刘衡皱眉呵斥:“汝等当值之时,岂可这般懈怠敷衍?!”

    小厮跪地连连请罪,他皱眉:“罚半月月钱,记下一过,再有犯者,调出书房不再留用。”

    赏罚分明,有理有据,处罚不轻不重也刚好适用。

    听着廊下的说话声,邬常无声推开后窗,一跃就上去了,探手一拉,陈云在后面一托,裴月明轻巧落地。

    刘衡推门而入,两扇房门突然闭合,挡住了要跟着进屋的小厮,小厮一诧,“老爷,老爷!”

    里头传来刘衡的声音,“没事,你们今日也乏了,下去歇罢。”

    小厮有点奇怪,不过没多想,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墙角一点留烛在摇曳,室内昏暗,刘衡话罢,侧头看身侧的人,他脖颈下面横着一柄出鞘匕首。

    不等他问,邬常收回匕首,拱手道;“方才形势所限,多有得罪了,请刘大人见谅。”

    “你们,是什么人?”

    刘衡十分警惕扫过,只见一水儿黑衣汉子,有七八个,个个精壮矫健,看出来都是好手,唯独……

    他将视线放在窗畔一抹格外矮瘦的深紫色身影上,定睛一看,这居然还是个女人?

    身侧左右各站立了两名黑衣男人,隐隐呈拱卫之势,她居然还是为首者。

    刘衡不做声,裴月明便缓步从暗影中步出。

    这是一个极年轻极美貌的女子,两道弯弯柳叶细眉如黛,一双澄澈翦水眸顾盼生辉,烛光映在她的侧颜上,下颌弧度优美,肌肤光洁如瓷。

    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这不是寻常门户能养出来的一个女子。

    刘衡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长刺史衙门,可知何罪?!”

    刘衡极警惕,但未露惊慌之色,“你们今日可以杀了刘某,可不管你们是谁?朝廷也定不轻饶!!”

    不错。

    这临危表现让裴月明高看了他一眼,她也没废话,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用蜀锦裹了的大印,给陈云递过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乃奉宁王命而来,至繁州传三殿下钦差之令!”

    话罢,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扔了过去,“我乃宁王妃裴氏。”

    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不错眼盯着刘衡。

    刘衡大吃一惊,打开蜀锦一看,却是一枚通身莹白的白玉大印,龟首螭身,盘踞昂首,底下四个篆文大字赫然是“宁王之宝”。

    他失声惊呼一声,半晌,又赶紧手忙脚乱接过裴月明丢来的小印,翻转一看,三个楷体小字“嘉熙堂”。

    宁王妃并无什么专属印鉴,毕竟内眷不需要行走官场。这花押是裴月明平时处理府内事务的,随手丢进妆匣里也带上了,不想正好有用。

    刘衡不知道嘉熙堂,但通体晶莹的极品白玉都是贡品,用来刻章者都不是小人物,结合这女子的年纪样貌气质,说她是宁王妃也能让人信。

    虽然宁王妃干这事很稀奇就是了。

    但手里的宁王大印却做不得伪。

    两个印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子,刘衡有点犹豫抬头,拱了拱手:“不知娘娘夤夜前来,刘某未曾迎驾,请娘娘恕罪。”

    “娘娘此来,这是……”

    “通县有变,安王连同逆党,欲陷杀宁王殿下于大雁山!”

    裴月明遂用最简练的语言,将通县目前情况说了一遍。

    “江水封禁两岸,一直到中游的舒州段,这个想必你该有所听闻了,宁王殿下并不知情,钦差令也非宁王殿下所下的。”

    刘衡大惊失色:“这,这……”

    “所以!”

    “请刘刺史马上出兵,襄助通县!!”

    “可是,”说到出兵,刘衡立即冷静下来了,“这,繁州往北就是矩州,怎可轻易动兵?”

    万一惊动靖王怎么办?

    谁还不知道靖王的野心?这些临近矩州的州县,个个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旦引发叛乱,这罪责可不是任何人能担得起来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裴月明所说太震撼了,安王怎么会和逆党有私?这说不通啊!而且明目张胆陷杀宁王,这是真的吗?

    刘衡一脸惊疑,并不敢信,更不可能轻易应承出兵。

    “这,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反应,反而让裴月明等人放心,怀疑不愿正常反应,要是一口气就答应下来,才有问题。

    众人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刘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宁王殿下已经查明了,兹事体大,他岂能不仔细?”

    裴月明长吐一口气;“刘刺史你想想,即便再是追回漕粮,也岂能轻易封禁大江南北?”

    “大晋建朝以来,非战时,可曾试过封禁一次?”

    没有。

    谁敢轻易封停?大江运输连同运河贯穿南北,可谓国之重脉,封禁很容易引发恐慌,致民心生乱的。

    刘衡脸色渐变得凝重。

    “且还一直封到舒州段,一千多里的江域。”

    再是擒贼追粮,也没这么远吧?都直接封到中游位置去了。

    不合常理。

    “刘刺史还以为,我说的是假话吗?”

    “不,下官未曾以为娘娘说的是假话。”

    只是太震撼,兹事体大,牵涉的问题又太重要,不是刘衡能一下子就相信过来的。

    但随着裴月明分析,他反复忖度,也觉得不对,心里渐渐就偏向相信了。

    沉思许久,他抬头:“那……殿下之令,下官要怎么做?”

    几番分析劝说,刘衡最终还是偏服过来了。

    裴月明等人大喜,她立即道:“刘刺史,请尽点州营营兵,急行军穿越穰州山林,以最快的速度悄然抵达大雁山!”

    既然已经同意,刘衡也不再犹豫,立即拱手:“下官领命!”

    他跪地,接过盖了王印和钦差大印的帛布手令。

    “刘刺史请起。”

    “谢王妃娘娘。”

    虚扶一把,裴月明问:“刘大人,州兵什么时候能出发?”

    “马上传令,令抵后一个时辰内即可,州兵营毗邻东郊鹅山,从后门而出即可悄无声息。”

    不过刘衡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再下令比较好,“不知宁王殿下那边可十万火急?”

    主要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得叫开才能往州兵营传令,万一有细作盯着的话,就很容易走漏风声。

    确实是这样,这问题裴月明也考虑到了。万幸还有四天,等几个时辰明日清早再出发,也是赶得及的。

    于是她点头:“刘刺史所言甚是。”

    就这么商定了。

    这时夜色也很深了,刘衡道:“下官这就命仆婢洒扫院舍,这时候匆忙,恐怕要委屈娘娘和诸位。”

    “诶,不必麻烦了。”

    洒扫起来都下半夜了,太耗时间,况且裴月明本身也没打算在刺史府下榻,她道:“我们养精储锐,以待明日才是。”

    还是住客栈得了。

    婉拒了刘衡,又大致商量了一阵,裴月明就原路离开刺史府了。

    为了小动静,刘衡送到院门就不让他再送了。

    一行人迅速离开。

    ……

    来时气氛凝肃情绪紧绷,折返时终于添了几分轻松。

    “太好了!”

    陈云舒了一口气,他算了算,繁州州兵是三千,加上他们原本的一千多人,就四千多了。

    如果冯慎那边顺利,靖王还给力的话,他们甚至还能一举反攻。

    就算不能,四千多人也是底气,实在不行护着主子们硬闯离开的成功几率也大大增加了。

    “哼!一群胆大包天的逆渠!”

    “幸好繁州有刘大人。”

    “是啊,你们不知道,这一整天我心里跟压着块石头似的,吃饭都不香,总算卸了。”

    “放屁!你小子刚才不是吃最多的吗?还不香?那吃得香岂不是要把桌子都啃了?!”

    心情一轻快,就吵吵嚷嚷起来了,邬常一瞪眼:“闭嘴,刚才说什么呢?”

    几个小伙子这才想起王妃娘娘也在,损惯了,一时说秃噜了嘴,陈云赶紧轻咳两声,十分严肃地说:“我说幸好繁州有刘大人。”

    偷偷瞄了裴月明一眼。

    裴月明微笑,装没听见,她心情也很不错的。

    大家说起刘衡,她也想起刘衡。

    要说这刘衡吧,根据他们暗里翻找,还有明面上的仔细观察,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陈云说的对,很幸运繁州有刘衡。

    但是,不知是不是裴月明过分谨慎导致疑心病太重?抑或她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这刘衡官声佳,公正廉明,勤勉政事,很得当地百姓赞誉,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窦广。

    窦广也差不多类似。

    官是好官,但不代表他忠心。

    不,这么说也不对,窦广是很忠心的,他甚至能为小主人甘冒奇险,九死无悔。

    可惜他的忠心不是对皇帝的而已。

    刚出刺史府的时候,裴月明情绪还是很高昂的,但带着水汽的夏风一吹,情绪冷却一想起窦广那相似的套路,就搁不下去了。

    敛了笑,沉默下来,思索回到客栈后,她冲邬常招了招手,附耳低声:“熄灯后,我们都那边去。”

    她指了指客栈后面的民房。

    还是觉得小心无大害。

    邬常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了,神色一肃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要了两间房,还是因为方便洗漱的,等到了晚上睡下,全部都集中在一间房内。

    拉上布帘围住床榻,邬常等人直接打地铺,寸步不离守着。

    上述是原本打算。

    至于现在。

    吹灯后。

    客栈后院安静下来了,虫鸣鸟叫黑黢黢,后窗无声推开一条缝,十几人很快跃出闪进阴暗处,把窗扇重新闭合,裴月明等人翻墙越过小巷,进入看好了民宅。

    没有惊动主人,就在二楼找了个房间,能远远望见客栈的。

    裴月明睡下,到了丑时上下,夜最深人最困倦的时候,她突然被叫醒了。

    “主子,主子!”

    她霍地翻身坐起,快步下床,疾冲至窗畔。

    一看,心下一凛。

    一行官兵快速出现,分两列沿着客栈快速合圆,一个手里提桶,一个手里拿瓢,不断往墙根和内里泼洒什么。

    是火油!

    几个大桶无声无息在角门倾斜,汩汩倒进后院地板,混着地面上的积水,油光迅速染遍整个后院,包括他们定下的那两个房间。

    一切都来得很快,也就十来息的功夫就已经停当,裴月明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领头一人手一挥,一个火把抛起,“轰”一声,瞬间整个客栈都陷入火海。

    尤其是后院。

    房顶上已攀上箭兵,嗖嗖箭雨压下,即便客房里的人能及时惊醒破门窗而出,也必死无疑。

    “啊啊啊!!”

    住客和店家惊慌奔出,一瞬中箭倒地,眨眼就重新安静下来了,只听见“噼里啪啦”剧烈火焰燃烧声响。

    这么大的动静,附近肯定惊动了,一探头,见一色官兵,忙闭嘴把头缩回去。

    黑夜沉沉,一片死寂。

    裴月明捏紧双拳,她盯着为首位置,两个人正踱步绕往后院墙外来,其中一个方脸严肃,身材高大,着一身绯色官袍的,不是刘衡还有谁?

    果然是大奸似忠,从人随主,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影帝。

    刘衡和都尉曹成,踱步而来,正站在裴月明眼皮子底下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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