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轻声地问,语调神态和刚才也是一样的。“太子?”
萧迟想了想:“我不知道,这个我真没想过。”
侧头望了望窗外,半下午的时分,厚厚的云层流动,缝隙中洒下一缕阳光,有点点刺眼。
他侧回头,看皇帝:“不过我长大了,我不想像旧时一样有心无力了,我也不想再被人随意摆布了。”
天光从半敞的槛窗投进来,投在萧迟的脸上,皇帝静静看着他。
这个儿子眉目轮廓和从前是一样的,但神态不知不觉变了,往昔那个桀骜不驯的模样经早已模糊,记不清了。
他肩膀宽了,人稳重了,坐在他的榻前,很认真地告诉自己,他长大了。
“是啊,你长大了。”
静静看了萧迟许久,有风吹拂窗扇“咯嘚”一声,皇帝点点头,仰在引枕上片刻,对萧迟说:“好了,父皇坐久了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萧迟起身,扶皇帝躺下,掖了掖被角:“父皇好好休息,早日把病养好了才是。”
“父皇,儿臣回去了。”
“去吧。”
厚厚的猩猩绒地毡吸附了脚步声,衣料摩挲声渐去,三皇子离开了东稍间。
很寂。
良久,张太监才小心抬头,往罗汉榻窥了一眼。
皇帝闭目躺着,安静无声,神态和之前也并不二样,但总感觉异常压抑,且无端端,他有种皇帝一下子老了不少的错觉。
张太监小心低下头,不敢再看。
……
萧迟缓步离开。
步伐不疾不徐,和进去时一样,宫人太监无声福身问安,也与先头并无二致。
但他知道,在踏出殿门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回不去了。
立在紫宸殿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秋风猎猎,鼓荡他的袍袖衣摆,他抬头,看天际阴云急剧流动。
他挺直脊梁站着。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话出口时,他心中是有快意的。
往昔的种种郁愤无力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但快意过后,他发现自己并不高兴。
他不后悔,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以后,不可抑制地,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突然很想见段贵妃。
他的母亲。
萧迟一步一步下了陛阶,他没有回明光殿,而是直接去了含庆门,命牵马来,直接翻身而上,一扬鞭疾冲而出。
他穿过东城门,一路快马不停,在酉初抵达洛山行宫。
在妙法观的山脚下勒停快马,他喘息着,仰首看着这座坐落在山麓湖边的宫殿式观宇。
他甩了马缰,快步而上。
“母妃呢?”
宫婢们讶异,忙忙迎上来,萧迟随意点头,一边沿着廊道往二进殿行去,一边问道。
他步伐迈得很大,走得比平时急很多。
谁知一绕过石屏,迎面的却是两扇紧紧闭合的朱红门扇,二进殿关了。
他一愣,站住。
老宫婢惊讶迎上来,有几分讶异地说:“三殿下,您忘了,今儿是大殿下的忌日。”
这个大殿下,并不是指萧遇。
段贵妃曾与昭明太子育有一子,太子薨逝后,后来这个孩子也病夭了。
八月十五是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段贵妃总是闭门跪经一旬为其积阴福。
萧迟还真是忘了。
他还没出生这异父兄长就没了,又打小不和贵妃住一块,知道是知道,但印象并不深。
“娘娘初十就闭门了,殿下这是有什么急事吗?婢子叫人开门通禀……”
“不用了。”
有些意兴阑珊。
方才的急切期待忽就消沉下来了,心下索然,萧迟沉默片刻,“不用了,我无急事。”
他转身就走了。
沿着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下来,入夜了,山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带着水汽的湖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沿着湖边踱步,天色彻底黑透,他蓦转身找到了马,翻身疾奔回城。
突然很想见到裴月明。
他觉得很孤独,很想找个人陪陪他,皇帝陪不了,贵妃也陪不了,他唯一想到也唯一会想的人就是她。
马蹄声急了起来,嘚嘚踏在黄土官道上,他没有减速疾奔冲入了城门,沿着青石板大街一路狂奔进了宁王府,一路冲至第二道垂花门下。
戌末了,中秋风冷,零星有雨丝洒下,落在脸上冰冰的,他快步进了垂花门。
一穿过穿堂,豁然开朗,漆黑的夜里,檐角院墙挂满了各色彩灯,花火灿烂,亮堂堂的。
嘉禧堂院门大开,灿烂的灯光下,熟悉的纤长身影,她一身浅杏家常衫裙,乌发松松绾着,立在正殿门前的廊下正在翘首等他。
离得远远,她便看见他了,灯火辉映,清晰看见她眼眸一亮。
“萧迟!”
她笑着招手,迎了上来。
两人在中庭碰面,她上下端详,拉他往内殿而去。
“吃了饭没?”
她的手很暖,挡了挡雨丝,回头笑说:“先去换身衣裳吧。”
被簇拥着进了殿,烘得暖烘烘的轻便常服上了身,温热的巾帕擦赶紧手脸,便和她一起去了稍间饭厅。
日常宫宴,回来总要补一顿的,裴月明也没先吃,等着他回来一起。热气腾腾的汤水饭食,总算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肚子。
“怎么了?”
能明显感觉到,萧迟情绪低落,据陈云等人回禀,他从紫宸宫出来后直接打马出东城门,往洛山行宫方向去了。
这是在贵妃处也未能如意吗?
用了晚膳,二人回来内殿,坐在槛窗前的美人榻上,并肩望窗外。
满园花灯渐渐雨丝润湿了,不过仍顽强地亮着,晕黄月盘飘过几缕灰云,又重新露头。
“我去行宫了,不过没见着母妃,我母妃和……有个哥哥,他忌日,母妃闭门跪经了。”
萧迟还曾有个异父哥哥?不过也对,段贵妃这昭明太子妃也做了五六年,有孩子挺正常的。
萧迟仰头看着时隐时现的月亮,静静说着,神情语调隐有几分寂寥,“我忘了。”
“然后我回来了。”
裴月明一听就明白了,唉,她温言安慰:“是她不对,即便跪经,也不用闭门呀,你来了,还有特地敲门通传,这多不方便啊。”
盯了他半晌,她忽柔声说:“没事,他们有其他东西,你也有的。”
萧迟本来正想说,见不见也无所谓,他甚至想用比较轻动的口吻告诉她的。谁知骤不及防,她温声软语一句入耳,他一顿,忽就委屈起来。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只有她。
父非一人之父,母也非他一人之母。
他们所拥有的,还想要的,都不只他。
萧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但其实并没有,一句话撞进他的心坎里,他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失望和委屈的。
他半依在引枕上,而她坐直,他一侧头,就碰到她的肩膀,心里难受,委屈得厉害,他忍不住停住,闭目靠在她的肩侧。
裴月明顿了顿,没推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一直都对贵妃挺无语的,这真不是一位多及格的母亲。
“她有多在意你,那你也多在意她好了。下回啊,你就不主动去看她,让她使人先来问你好了?”
“她不会,她不会使人来问我的。”
他忍不住吐露深藏多年的屈怨:“我小时候都没有。一开始我以为有,后来才知道,是祖母特地安排的。”
老祖母临终前,还特地嘱咐日后继续,他就佯作不知道,一直配合着,直到他十岁往上,才渐渐停了。
他大了,开始逐渐接手人手,为防露馅,才渐渐停下来了。
“直到现在,芳姑也以为我不知道。”
但其实他都知道,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一份假象。
“那不很好嘛?”
裴月明拍拍他的背:“有太后娘娘,有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还不够吗?”
她笑道:“不能太贪心哦。”
是的。
她说得对。
萧迟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没错,他还有好多好多值得珍惜的人。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皇帝这边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贵妃那边也不是第一回
了,这一转过弯来,他就恢复得很快。
毕竟不似之前,这程度要轻上许多。
说了出来,被一开解,心里一舒服,人就好了。
这么一好,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了,他额头还挨着她的肩侧。
只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却没舍得松开。
熟悉的体温,他眷恋极了。
这阵子纠结归纠结,他心里还是舍不下她的。
就是抹不下面子来。
丢脸。
过不了自尊心那关。
只是不处还好,现在这么一处,被她柔声温言哄过,这么亲密地依偎安慰,心就如脱缰野马般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忍了许久没拥抱她了,一靠近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离开。
这气氛太好,他心里僵持一阵,耳边她笑:“看看我,你比我好多了呀!”
“我就一个人,岂不更惨。”
才不是!
你还有我!
他心里立即反驳了,这么一驳,那口气就绷不住了。
别扭一阵,他终于承认。
好吧,其实纠结了这么多,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很想很想。
其实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脸面又有什么重要呢?
丢脸给她看,又不是别人。
他哭她都见过了。
他俩是不一样的。
想起前事,心暖溶溶的,变得温软。
室外飘忽细雨,屋内融融暖光,填饱了肚子,心事一去,便觉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也有心思想其他了。
感觉她拍了拍他的背,萧迟没抬头,反而借机往前一靠,伏在她的肩窝处。
有点点悬心,屏息等着。
她顿了顿,到底没有推开他,安抚拍了两下,“都过去了,别在意了。”
他翘了翘唇,闭目半偎在她的怀里。
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欢喜。
一时觉得之前自己简直蠢透了,经过实践,他这会真心觉得面子真没那么重要。
一时又觉得亲近机会来之不易。
不行,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她也喜欢上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迟,原来你是这样的。
真香了吧哈哈哈哈哈,我求媳妇儿解腰扣系列
据说明天可能要加班啊,不知是不是真的QAQ
不过加更阿秀还是会努力争取的哈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
爱你们!!(づ ̄3 ̄)づ
第85章
心里那个坎儿一迈过去,
萧迟以火箭的速度原地满血复活。
他立马就开始琢磨该怎么让裴月明也喜欢上自己了。
然而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人就被推开了。
“好了,
洗个澡睡吧。”
萧迟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
感觉太不自在,
不过考虑他情绪不对,就没有推开。她等了有小一刻,
感觉差不多了,
轻轻拍两下他的背,松开。
“夜了,
明儿还得上朝,早些歇了吧。”
温言一句,
观察萧迟脸色,感觉好多了,裴月明也就放了心,
回头扬声吩咐备水。
……装死没法装太久,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
“去吧,王鉴回来了,让他伺候你,
下回别打他了,
打坏了你自己先不乐意了。”
说着,
她趿鞋下地了。
萧迟只好“嗯”地应了一声,怏怏去洗澡了。
然后他很快发现,更让人不爽的还在后头等着。
飞速洗了个战斗澡,回到内殿。灯已经吹了,
墙角和床头各一盏留烛,罩上薄纱灯罩,烛火微微跳动,映得灯纱红亮亮橘色一团。
萧迟恢复生龙活虎,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然而一撩起帐子还未来得及上床,他的脸就垮下来了。
裴月明背对着他,正在叠锦被。
不是秋被,而是厚厚的冬被,一叠好几条。
她把被子叠三折,折成长条形,一条一条摞在中间,发现他盯着,抬头冲他笑笑:“好了,我多加了两条,保证不会打搅你了。”
“啦~”
她探身吹了留烛,卷巴卷巴秋被,躺下,沾枕即睡,宫宴还挺累人的。
“……”
萧迟盯着那条内增高的楚河汉界,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月明够体贴了,让人开库房把他旧枕头送去针线房,给设法给垫一下,拿回来让他先顶着。毕竟这阵子成天加班,不能再睡不好了。
还在想着楚河汉界增高了两回,保证她翻不过,不会打搅他。
萧迟之前还不觉有什么的,他心里纠结着,正好少受点影响,因此并没有意见。
然后这会纠结完了,他就发现自己把自己坑着了。
憋了一阵气,把五床锦被使劲往下压了压,可惜上进的材料质量上佳,他松手,那被子很快弹回来了。
“……”
踹了一脚被垛,其实他想把它挪走的,但这样明早就没法解释了,皱着眉头纠结了一阵,最后只得放弃,不甘不愿躺了下去。
一点看不见她,连桃花香都稀薄了。
最后萧迟坐起身,把被垛整个往下挪挪,他躺下能望到另一边枕头,看见她脑袋轮廓,心里这才舒服了。
他侧身向着那边,不甚满意闭上眼睛。
不行,他得尽快把法子想出来。
……
萧迟一大早就醒了。
醒时天黑漆漆的,才寅初,距离他平时该起的点还早了大半个时辰。
才睡了两个时辰,只他心事尽去,却精神抖擞。
醒得早,也不困,他本想陪着她的,但那楚河汉界实在让人憋气,杵那他都不好偷渡过去了。
另外,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慢动作起身,怕惊醒她,然后蹑手蹑脚绕到她那边来,看了她好久一会,对准她的唇,偷偷亲一下。
甜软温香,心脏怦怦,欢喜又甜。
离了这么多天再到亲到她,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眷恋惦记,一时感觉之前真是傻透了。
面子什么的,彻底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迟忍不住伏身搂着她,都舍不得走了,坐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起身出去。
他一出内殿,就惊醒了打盹的王鉴,王鉴忙忙领着小太监迎上来,被萧迟示意噤声。
一行人轻手轻脚梳洗穿戴,而后萧迟出了嘉禧堂,往嘉乐堂去了。
到了前院,就不需要拘着了,呼啦啦一群人进去,很快灯火通明。
萧迟这么早来干什么呢?
他这是特地腾时间出来继续琢磨昨天的问题的。
最近太忙,他心里又急切,这才忍疼舍了暖融香闺,自个儿跑来嘉乐堂苦思冥想了。
……
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也喜欢上自己呢?
追求女孩子,萧迟这辈子都没干过,一时十分犯难。
他拿出处理要紧政务的态度,十分严肃铺纸研墨,开始沉思。
这姿态,唬得太监们噤若寒蝉,忙蹑手蹑脚顺着墙根溜出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扰了主子大事。
萧迟没注意这些,他开始回忆起认识的男同胞,看哪个有参考价值的没有?
皇帝,不行的,九五之尊,但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团糟。
段家舅舅们?他和舅母们男女有别,见都少见,连详情都不知道,没有参考价值。
葛贤冯瑞蒋弘周淳等人就更加了。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一个萧逸。
他现在挺讨厌萧逸的,但不得不说,这家伙从小到大的都格外有女人缘的,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常有小宫女看着他脸红。
他嫌弃唾弃一句装腔作势,而后开始琢磨萧逸的言行姿容以及处事风格。
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还是不行,他真学不来。
把萧逸的名字也叉掉,雪白宣纸上满满全是叉叉,萧迟团团把纸扔掉了,发现模仿学习的路子走不通,他只能靠自己琢磨。
写写画画,圈了又叉,萧迟想来又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得先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行。
她知道了,给反应了,是进是退他才好施展啊,一直这么暗戳戳是不行的!
哪怕死缠烂打,也总得她知道怎么回事才行啊。
想到这里,萧迟想起一个词,叫“烈女怕缠郎”。他很小就听乳母和嬷嬷八卦闲聊听说过了,据说俗是俗点,但祭出这一招,成功率那是非常高的!
他连忙摊开一张新纸,写上烈女怕缠郎五个大字,而后底下添上重重一杠。
嗯,这个留着当重要备选,最后实在不行的话,他就上这个。
脸皮子一旦肯揭下来,这下限还挺高的。萧迟觉得,只要能成功,这个没问题,他可以接受的。
写好了一个备选,那又回到正题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呢?
直愣愣上去说肯定不行的,他都不知怎么开口。
最好是通过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她心里就明白了,这样感觉会好一点。
可该怎么追求女孩子,萧迟全无经验啊,他甚至没见过,他身边男人都不用追媳妇的。
抓耳挠腮,毫无头绪。
他是不是得找一点什么东西来参考学习一下?
心念一动,视线也跟着动,一侧头,然后他对上了王鉴的大脸。
“……”
王鉴忙冲主子讨好笑,殷勤递上手里新沏的热茶,“主子,您喝茶。”
余光很自然瞥到案上,萧迟忙伸手盖住:“下次不许胡说八道了。”
他见王鉴还有点一瘸一拐:“怎不歇着?等好了再来。”
王鉴忙道:“小的无大碍了,小的惦记着殿下,想着回来伺候殿下呢。”
小瑞子这小子最近走路越来越虎虎生风,王鉴危机感大盛,一好立马就销假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把那小子甩出去冷静冷静。
其实王鉴没大事,他还是宁王府大总管,谁敢打坏他?真打坏,萧迟还头一个不肯呢。
大力太监下手很有分寸,看着惨兮兮也够疼,但其实都是皮肉伤,也不重,养个十天八日就彻底好全了。
王鉴这点点一瘸一拐,是装可怜搏主子怜惜的。
萧迟深宫长大,哪里不知道。但他还是很在意王鉴的,真打重了他不答应,斜了王鉴一眼,也不戳破,抬下巴示意一下放常备药物的木屉,里头有瓶上用的金创膏,“赏你了。”
“谢主子!”
王鉴大喜,喜滋滋谢了恩,忙又道:“殿下,不如……咱们买些话本子回来看看?”
他还是瞄到纸上写的啥,心念一转就明了,连忙献计。
萧迟:“……”
他怀疑:“……行不行啊?”
“奴也不知,不过,这些穷酸书生一天到晚挖门盗洞琢磨这些东西,又住三六九流的地方,想必听说颇多的。”
要说追女桥段最多的,就是话本子了。
萧迟一想也是,皇家勋贵不用追媳妇,但底层需要啊,也是很能反映的。
他夸王鉴:“不错。”
斜了他一眼,把桌上自己新得沉香手串扔过去:“加十匹锦缎。”
王鉴身为王府大总管,不缺锦缎,但十匹锦缎体积很大,这是赏的是脸面,证明在萧迟心中,王鉴还是主子第一看重的人。
对了就奖励,比如现在。
不对就要罚,比如那顿板子。一开始明知有怀疑不告诉他,还净往小文子头上扣。
萧迟打王鉴,可不仅仅因为他知晓自己自作多情而生气的,“下不为例啊。”
自打出宫建府后,王鉴是有点飘了,也是时候打顿板子刹刹,以前可不会这样。
王鉴忙跪下:“奴才谨记,谢殿下!”
“唔,那你安排人,等天亮就去坊市挑写话本子,挑好卖的,多挑些。”
萧迟吩咐完,“小文子呢?”
一起打就该一起痊愈了,怎么就见王鉴不见小文子。
王鉴:“……”
半敞的窗扉一动,小文子冒头,可怜兮兮的,手里还提着一扫帚。
王鉴一销假回来,立马找了个由头,把小文子调整了扫院子的差事。
“殿下……”
小文子十分委屈,时不时瞥王鉴,瞥得王鉴一阵磨牙。
和王鉴不同,这个是真蠢,他是真这么认为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想错了。
萧迟头疼:“行了,罚一个月吧。”
“去,去去!”
挥手,把这两个都撵出去了。
……
把有用的纸笺摞摞,找了个非常隐蔽裴月明不会留意的地方收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萧迟本来还想回去换衣服,再和她告别的,但也来不及了,只得在嘉乐堂就匆匆换了朝服,登车出府。
今日是常朝,小朝会,不过抵达宣政殿后却得讯,皇帝龙体微恙未愈,免朝一日。
萧迟和段至诚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
等到快午时的时候,段至诚过来了。
王鉴领人退出去,掩上值房门,亲自守着。
舅甥二人一坐下,萧迟就主动将昨日见皇帝的详情挑重点说了说。
今日早上,他去看望皇帝,张太监说,皇帝刚服药小寐过去了。
然后,他就回来了。
昨日父子谈话,貌似挺平静的,但那对慈父爱子已经没有了。
萧迟知道,皇帝大约以后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时常召他去紫宸殿共聚父子天伦了。
悄然无声,撕破了脸面。
之所以会这般悄然平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现在萧迟已经不是皇帝旧时般一句话就能控停的了。
平静底下藏了很多的政治因素。
不过萧迟心绪已经平复了,没有再这个话题过多停留,话锋一转:“昨日我离开后,父皇有起身理政,还召见了好些候见的臣工。”
皇帝并没有病情持续,他好多了,但今早却依旧称病不朝。
段至诚道:“陛下昨日和今早召见的臣工里,其中有刑部吕敬德,户部陈伯安,保明阁颜琼等五六人。”
这五六人,全部都是中立派或忠于皇帝的老臣重臣。
“另外,这两日弹劾东宫的折子,陛下留中不发。”
萧迟道:“父皇这是想先把太子捞出去了。”
弹劾攻讦太多,极污太子名声,皇帝出手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把泼上东宫的污秽给洗涮干净。
皇帝自然不可能自己下场的,这就是他频频召人的原因。
段至诚点头,他赞同,不过:“估计还有几天。”
这情况大概会持续几天,攻击太子声势浩大,光颜阁老几人是不够的,而皇帝召见不会一窝蜂,否则就太露骨失了脸面。
所以这几日,就不需要做什么计划调整了,如之前一样继续上折攻击即可。
商议时间也比平时短,段至诚午膳后走了,难得有些空闲,萧迟忙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