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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小陪着老夫人长大的丫鬟啊,跪下来求了又求,不及大少爷装病一场。

    这些本不该小孩子知道的事,娘却把我搂在怀里,细细地讲给我听,她说:「小雪啊!哪怕现在你听不懂,也要记着,主子们的情分就那么一点,你要低着头做事,千万别扎进他们眼里,不然料理我们,一句话的事。」

    后来她去世了,她教的道理我却牢牢记着,我不争不抢恨不得别人看不见我。

    可我不愿再生一个跟我一样战战兢兢的小奴才了。

    5

    伺候二爷那天,是二夫人先见了我。

    圆圆的脸蛋,很和气地对我说:「咱院子小,难为你是老夫人院里出来的还肯来,放宽心,以后就是一家人。」

    我的心激动地要跳出来,忍不住抬头看她。

    你看,她也是姨娘生的庶女,可她如今是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等往后分了家,她还会成为老夫人那样的老太君。

    她可以,我的女儿就可以。

    我恭敬地伏在地上磕头:「谢谢夫人,往后奴婢一定一切都听您的。」

    她扶起我:「都是一家人,就别自称奴婢了,往后我就叫你小雪。」

    跟我娘称呼我一样,我突然有点莫名的心安。

    见完夫人,就是长长的等待。

    二爷一直到天黑透才进了我的屋子,憨厚的脸庞依旧憨厚,却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钗道:「阿沅说你不能上花轿是一辈子的委屈,叫我送件东西哄哄你,我也不懂这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接过钗,我真心实意地欢喜道:「谢谢爷,妾喜欢,很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

    会叫主君送东西给妾的主母,这么敬重主母的主君,我费尽心思挑的人,真的没有挑错。

    6

    做妾的日子各不相同。

    我在二爷院子里依旧悄无声息地生活,他每月来两次,每次来都带着温和,却也只来两次。

    白日里,除了给夫人请安,我都安静地在房间里绣花,偶尔也会假装路过花园,看小姐咯咯咯地撒欢。

    夫人生了一儿一女,有慧小姐才两岁多,正是可爱的年纪。

    但夏荷的妾却做得很高调。

    大夫人仿佛要打那些说她善妒人的脸,金银珠宝,各色补品,不要钱一样往夏荷房里送。

    大爷瞧着她的贤良劲,也放开了手脚折腾,一月有一半要宿在夏荷房里,这跟从前大不一样的景象,热闹得府里人人都在传。

    她光景好,但能说话的人还是少,便有时来我这里坐坐,每次来,都带好东西,我推拒也要留下。

    就是说的话越来越让人担心。

    她问我:「冬雪,你后悔选了二爷吗?咱们都是同样的丫鬟,如今我的日子却比你好这么多。」

    说这话时,她脸上带着隐秘的骄傲,好似自己做成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我还记得春露姐凄惨的样子,不安地劝她:「你收敛些,大夫人毕竟是夫人。」

    她摸着肚子把头微微昂起:「那又怎样?我肚子里说不定就是大爷头一个儿子,做了长子,后头的福气谁也说不准。」

    原来她怀孕了,若大夫人真的再不能生,的确是天大的福气。

    可福气也要有命去享。

    我又一次多管闲事道:「夏荷姐,你听我一声劝!我们做了妾,生的孩子就由不得自己,别生不该有的心思。想想春露姐,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姐妹。」

    提起春露姐,她的脸颤了颤,嘴上虽然仍硬道:「她总要顾忌着孩子将来恨她,她不敢的。」

    可回去后,传到我耳朵里的风声却是她对大夫人更恭谨了。

    大夫人也给她做足了面子,逢人就夸她好,说只要她生下儿子,就把卖身契还她,再去官府把她抬成贵妾。

    贵妾跟丫鬟抬的姨娘不一样,那是好人家的闺女才有的待遇,即便做了妾,也能被当成半个人,主母都发卖不了。

    我算着日子替她高兴,没想到临她生产,还有更高兴的。

    7

    大夫人叫了我去,春露也跪在里面,她难得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这胎对大爷很重要,听说春露在外面也学了些接生手段,你们是夏荷的好姐妹,便由你们陪着她在屋里生产吧。」

    我低头应是,等到无人处,惊喜地打量着春露姐,搜遍全身,只恨自己只带了银耳环这点值钱东西,忙摘了塞给她。

    她却不收道:「你也听大夫人说了,我做了稳婆,日子不愁过。董癞子对我不差,我如今收心跟他好好过,你看,连府里都肯请我,你就别操心了。」

    我沉浸在姐妹团聚的那份情里,没看见夏荷瞧见春露姐的慌张,也没注意到春露姐那一瞬的恨意。

    等产后那碗补药喂进夏荷的嘴里,等她口吐鲜血,止都止不住,我才知道发生了多荒唐的事。

    春露姐指着夏荷,癫狂地骂道:「娼妇!叫你跟我抢大爷,叫你偷我的肚兜去大夫人那儿冤枉我!今日该生孩子的本来是我,你才该跟董癞子过!」

    她撸起袖子,满臂都是伤痕,又哭又笑着:「我给他的酒里也下了药,你们去地下做对鬼夫妻吧!才配得上你们一起合谋算计我。」

    那些疯言疯语里,我拼拼凑凑着知道,董癞子天天打她,她本已认命,可有一天那个混蛋喝醉酒说胡话,她才知道那些肚兜是夏荷,她最信任的妹妹偷出去的。

    夏荷吐着血,也哭了,我便知道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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