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潘筠一愣,问道:“三师兄怎么不直接给我?”王璁:“三师叔说小师叔你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你还要不要去常州府,所以把纸条给我收着,你要是提了去,就带你去这个地址,你要是不去,再说。”
这个地址是潘筠二叔潘涛教书的地方。
直接回祖宅太惹眼,去书院找人则更安全方便。
潘筠摸了摸自己的脸,再回想那通缉令上已经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画像,她决定用自己的脸去找人。
五人买了马车,舒适度上来,游学的感觉就上来了,一路买买买,一路游到了常州府。
看到城门,王璁就朝后头道:“到了,到了,看见城门了。”
车里的三人立刻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看到前面排着的长队,三人惊叹,“常州府可真热闹啊~~”
“比广信府热闹。”
王璁:“这是因为快到元宵节了吧?”
妙真:“来都来了,我们是不是要上茅山看一看,听闻茅山的乾元观,其符箓和捉鬼术是一绝。”
潘筠:“捉鬼我也会,符箓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王璁:“先进城吧。”
明天见
第363章
重逢
熙熙攘攘。
这是潘筠他们进城后的第一感受。
王璁来过常州府,却没在这个时间到过常州府,也被这里拥挤的人惊了一下,然后道:“小师叔,你老家好有钱。”
潘筠羡慕道:“我也没想到,可惜我家不在有钱行列。”
在她记忆里,她爹一直很穷。
王璁先找了家大客栈住下,吃饭的时候和伙计打听了一下金台书院的位置。
伙计打量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个个穿着道袍,忍不住问,“道长们也要参加金台书院的元宵诗会?”
王璁快速的看了一眼潘筠后笑道:“听说过,想去凑凑热闹。”
伙计就给他们指了路,笑道:“虽说元宵诗会明日才开始,但今日便聚了不少人,道长们顺着这条街一直逛下去,到第三个路口右转走到底再左转走上百来步就到了。”
王璁笑着道谢。
等人走后就问潘筠:“你们要不要换身衣裳?”
他和陶岩柏穿道袍不显眼,因为读书人也常穿道袍。
平时他这身打扮出门做生意,就没几人想到他是道士,反而尊称他为儒商,以为他是个读书人。
但女子穿道袍就不一样了。
世间女子只有道士和居士会穿道袍。
潘筠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真诚的问王璁:“你觉得什么便服配我头上的帽子?”
王璁看了眼她头上的帽子,默默地不说话了。
妙真:“读书人间的男女大防严厉,我们换了女装怕是不好进诗会,倒是做道士没这么多限制。”
陶岩柏:“要不你们换成男装吧?”
妙和一脸嫌弃,“不要,男装不好看。”
妙真也道:“还得花钱去买。”
王璁挥手道:“算了,就这样去吧,别人问起来,就说我带你们去长见识。”
四人点头应下。
五人收拾好,换了身好一点的道袍就出门去。
金台书院在常州府是有名的书院,山长是进士出身,除他外,还有一个进士出身的徐先生,五个举人出身的先生,余下的先生也都是秀才功名。
潘涛就是举人功名,他进入书院后很快站稳脚步,不仅如此,他还迅速成为除山长和徐先生外最受学生们欢迎的先生。
王璁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被拦住问的书生一脸高兴的问:“兄台也是来找潘先生批改文章的吗?”
“啊?”王璁立刻道:“不敢有此奢求,只是我读书时有些累积多年的疑问,想向潘先生求解。”
书生赞道:“兄台有如此求索之心,将来必大成。”
他道:“潘先生在那边,你看哪里人最多,他就在何处。”
潘筠不由道:“潘先生这么受欢迎?”
书生看了眼潘筠,这才留意到她们三个,虽然觉得三个坤道出现在书院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而是解释道:“潘先生很和蔼,凡有人拿着文章和问题上门求问,他不管是不是金台书院的学生都会给解答。”
“有些他答不上来的也会明说,然后去找书,去求问其他先生,得了答案后再告诉提问之人,”他道:“先生厚爱至此,我们又怎么能不敬之重之?”
潘筠咋舌,她二叔什么时候对学生这么热情了?
王璁谢过书生,拉上潘筠就朝人声鼎沸的地方走去。
金台书院很大,亭台楼阁,甚至还引进来活水。
溪水贯穿整个书院,流水潺潺,假山隔景,虽是正月,却也繁花点点,一步一花,十步一景,典型的江南园林景色,一看就很有钱。
听着人声相隔不远,但顺着路往里走,他们走过了一个月亮门,一座以假山为主的石景园子,又穿过了三个门,前面豁然开朗,这才看到一个超大的园子。
越过遮挡的树木,面前是一个湖,湖中间有个小岛,小岛上树木掩映,还有一座假山,假山顶是一个亭子。
湖中有几艘小船,船上都坐着人,潘筠耳尖,能听到他们争论诗词的声音。
而在湖边有一个敞轩,此时里面坐满了书生,甚至栏杆上,栏杆外的树下,花圃边都站满了人,全都在认真的听着里面的一人说话。
潘筠抬头,就见一青年男子站在众人中间,如崖间之松,身姿挺拔,清俊,却又有一股温和之气。
潘筠一下就笑开了,眉眼间皆是笑意,是二叔!
潘涛说话间目光一瞥,便与站在湖边的潘筠遥遥对上了目光。
他眨了眨眼,只觉得那少女甚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愣了一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连忙收回视线,温和的道:“关于《性理大全》,河东薛敬轩有一篇文章写得极好,我曾抄录收藏,就放在阅书楼中,有兴趣的,可以去观阅。”
潘涛拱手道:“在下眼下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书生们虽觉得惋惜,但还是纷纷作揖行礼,送别潘涛。
坐在人群里的潘柏见他爹疾步往外走,就急忙跳起来跟上,“爹,等等我……”
潘柏追上他爹,“爹,我们干什么去……啊?”
潘柏瞪大了眼睛看眼前人,疑惑的叫了一声,“小妹?”
潘筠看了一眼潘柏,眼眶只是微红,然后就立即扭头回来看潘涛,差点憋不住泪,“二叔……”
潘涛怀疑的看着她,“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潘筠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道:“二叔,我是从三清山来的,爹应该和你说过的,我现在在三清山当道士。”
潘涛这才确认。
“真是你,筠儿,”潘涛长出一口气,立刻拉住人看,“你,好,好,很好,你长大了。”
潘涛眼眶通红,“见到你平安健康,我放心了。”
潘柏喃喃,“这也变得太多了吧?”
等叔侄两个冷静下来,潘柏就走到潘筠身边比划,咋舌,“你怎么长高这么多?脸圆了,脸上气色也越发好,这……两年你就长这么好了?”
潘柏看向她的帽子,“你怎么戴着帽子?”
潘筠道:“我头会冷,所以戴帽子。”
潘筠问潘涛,“二叔,现在还有人盯着你们吗?”
潘涛摇头,“前年中秋就不再有被人盯着的感觉了,加上我把你母亲的棺椁从京城移回来时在她身边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顿了顿后道:“小坟没有立碑,但族里都知道,那是给你立的,我们回乡后也很老实,除了给你父兄寄些衣物和银钱,几乎不与故旧官吏联系,盯着我们的人就没了。”
潘筠松了一口气,道:“二叔,你做得很好,平反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们不要再牵涉其中。”
她道:“祖母年岁已高,需要二叔二婶照料,父亲常常愧疚,他身为长子,却从未奉养祖母,家中重担一直由二叔承担,他心中甚愧……”
潘涛止住她的话,笑道:“孝敬父母论什么长子次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让你父亲不要太挂念,家里有我。”
潘筠红着眼睛应下。
她欲言又止。
潘涛就问道:“你是想拜见祖母吗?”
潘筠点头。
潘涛道:“我们如今住在老宅,那里人多眼杂,你不好上门,明日是元宵,我带你祖母出来逛街,找一酒楼见面吧。”
潘筠应下,问道:“二叔,我母亲的墓在何处?”
“在祖坟地里偏南的方向,立有墓碑,旁边有一小坟冢。”潘涛顿了顿后道:“虽说那里荒郊野外的,一般没有人,但要是叫人撞见……”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白日去拜见的。”
潘柏:“晚上去?那可都是坟堆,不可怕吗?”
潘筠就指着身上的道袍道:“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潘柏看着她身上的道袍不语。
潘涛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解脱,看向王璁,笑道:“几位就是筠儿的师兄师姐吧?这两年有赖几位关照筠儿了。”
几人立即跳开,连连摆手,王璁连忙解释道:“潘先生误会了,我们几个都是师侄,这是小师叔。”
潘涛行礼的手一顿,扭头去看潘筠,“这是你师侄?”
“是啊,二叔,我爹没和您说吗,我师兄是观主,我是三清观第一代关门弟子。”
这个还真没有。
俩人信件来往也不敢说很多呀,对潘筠也就提了一两句,之后就不再提及。
潘涛没料到侄女这么厉害,尤其是看到王璁几个都跟在潘筠身后,确定她是真有威望,他们几个是真恭敬后。
潘柏比潘涛还藏不住话,咋舌道:“小妹,你现在好厉害啊。”
潘筠:“一般一般吧,对了,三哥,我有东西给你。”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后就往外掏黄符,“这是平安符,我用绳子穿好了,你戴在脖子上;这是求财符,你随身带着,你财运会好一点;这是读书符,其实就是清心宁神符,你也随身带着,于你读书有进益……”
潘柏习以为常,直接把符箓塞怀里,“行,我都记下了。”
潘筠:“三哥,你一定要戴,这个符和我以前画的符不一样,以前我没有元力,但现在我修为高了,画出来的符很有功效的。”
第364章
游船
潘柏看着认真的潘筠,扭头看他爹,眼神表达道:【爹,要不还是把小妹从道观里赎出来吧,总觉得她这道士继续当下去就要疯魔了。】
潘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对王璁等人点了点头,温和的对潘筠道:“筠儿放心,我一定叮嘱他随身戴着。”
潘筠就又拿出一个荷包给潘涛:“二叔,这是给你的,也有平安符,清心宁神符和求财符,哦,还有个多子多孙符,这个要放在枕头下。”
潘涛:……
他收下荷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筠儿,你可想过回来?”
他道:“虽说不能让人归家,但我认识几户人家,他们没有女儿,就想收个女儿养,你若回来,就跟以前一样,只是要改个姓氏,但在这里,我和你祖母可以随时看顾你。”
潘筠一口拒绝了,“我不想换爹娘。”
潘涛沉吟:“但道观……总是多有不便。”
“没什么不便的,”潘筠道:“我在道观里可开心了,师兄师姐们对我都好,我还去了龙虎山学宫学道法……”
听着更担心了。
潘涛将荷包收进袖子里,沉吟片刻后道:“筠儿,须知,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
潘筠连连点头,“对,二叔,你们是儒生,当敬鬼神而远之。”
见潘涛看着自己。
潘筠反应过来,就指着自己道:“我?”
她摇头,“我是道士,与你们不一样,我敬鬼神,却不能远。”
潘涛扶额。
潘筠:“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呀,学宫第一课就是作为道士要斩妖除魔,不令鬼神扰民。”
说得潘柏都迷糊了,忍不住问,“小妹,难道世上真有鬼神吗?”
潘筠就压低声音神秘的道:“三哥也不信是吧?我从前也是半信半疑,但我后来……”
潘涛:“筠儿!”
潘筠立刻站直,笑嘻嘻的道:“是,二叔,我不说了。”
潘柏只觉得抓心挠肝,既相信潘筠,又有些怀疑。
潘筠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就和潘涛笑道:“二叔,我们先走了,我们住在福安客栈,你若有事就去那里找我们,若无事,我们明日午时在万和酒楼见。”
潘涛:“好,你们去吧。”
潘筠就抱拳行礼,“多谢潘先生解惑。”
王璁也立即抱拳行礼,“多谢潘先生,告辞。”
五人立即离开,走过来的人只听到最后一句,问道:“潘先生,那五人是道士吗?”
潘涛笑着点头。
“道士怎么也来找先生解惑?难道是因为先生手上那篇薛敬轩的文章?我听说那薛敬轩颇通道学,他将朱学与道学结合起来,其学说更甚朱学。”
潘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看过薛敬轩的那篇文章了吗?”
潘筠走远,渐渐听不见他们说话了,她好奇的问王璁:“薛敬轩是谁,很厉害吗?”
王璁看了她一眼后道:“薛敬轩就是前大理寺少卿薛瑄,他号敬轩。”
潘筠一愣,“是他?”
潘筠垂眸思索,片刻后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王璁道:“可能在河东老家,也有可能四处游历,想打听他的踪迹得去千息楼。”
“那我们找时间去一趟千息楼,”潘筠道:“说起来,千息楼和我们还很有渊源呢。”
王璁:“……小师叔,你找他干什么?”
“想问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翻案,”潘筠道:“我爹就是个小御史,薛瑄才是大鱼。”
“本来,这桩冤案一开始针对的也是薛瑄,我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王璁略一思索便道:“千息楼分昼夜,昼入问消息,夜入问情,要是晚上进去问消息,花费要加倍。”
潘筠绝对不浪费一文钱,道:“我们白天去!”
不过在去千息楼前,潘筠还得先见一面祖母。
本来来常州府也是见他们的。
潘筠没让王璁四人陪着,“你们明日玩去吧,我知道,你手上那些货要出,元宵是最好的时机,我自己去就可以。”
王璁也不把她当孩子看,不觉得她一个人去有什么问题,直接点头应下,“那我和师弟师妹们去卖货。”
潘筠应下,给他们一人一张符箓,“这是定位符,你们拿着,我到时候完事了去找你们。”
王璁惊奇不已,“还有这样的符?我怎么没听说过?”
潘筠骄傲的道:“这是我记忆中的符,书中应该没有。”
因为还没被发明出来。
王璁感叹道:“小师叔,你的上一世可真是道法兴盛啊,莫非不是在大明,而是在元?”
见潘筠脸上没有波动,王璁就歪头,“难道还要更前?宋?唐?不是,投一个胎要这么久?”
潘筠面无表情道:“闭嘴,你怎么都往前猜?请你往后猜。”
王璁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岂能往后猜?时间不可逆,只有前人轮回至今,哪有后人轮回至此的?”
因为我们就不在一个时空里,不在一条线上……
潘筠咽下可能会很占用时间的回答,挥手道:“走吧,走吧,你不得提前去找摊位吗?我们分开找。”
王璁没意见,他一个人一个方向,潘筠和妙和一起,妙真则和陶岩柏一起。
三队三个方向。
常州府很大,虽然只需要逛三分之一的区域,但他们依旧逛到了晚上。
夜晚,人数也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街道和河岸两边都亮起了灯笼,整座城都是红色和晕黄色,特别的美丽。
大运河穿过常州府,到了晚上,运河上不仅有画舫舞乐,还有卖各种吃食的小船划过,供画舫和岸上的人选择。
还有很多船只靠岸停着,专门接客人游船的生意。
潘筠拉着妙和在人群中穿梭,掐着手指顺着指引向前,很快就找到了妙真陶岩柏和王璁,“你们倒是快,提前碰面了,摊位找到了吗?”
“看中了三处,但还没定下来,小师叔呢?”
“有一处,是一家绸缎庄门前,”潘筠比划道:“那绸缎庄这么大,足足三间大开门,这一边,和这一边,大概各有三丈长的墙壁,正对大街,和他们家的门口同一方向,我问过了,西边这一面墙壁的位置没租出去。”
王璁听了心动:“这么好的位置他们为什么没租出去?”
“因为他们要求多,租金还高啊。”
她道:“只元宵一天,他们要二两银子的租金,但摊主不能卖绸缎丝绢,不能卖有气味的吃食。”
王璁挑眉,“租金还真高。”
他看向妙真,问道:“师妹,你算一卦吧,一共四个地方,要哪一个?”
妙真:“把四个方位都写下来给我。”
“好说,好说,”潘筠指着船道:“我们上船,一边游船吃东西,一边算。”
半天了,她还真饿了。
五人就租了一条船上船,潘筠和妙和和旁边的食船买了好多好吃的。
船上的食物种类又多又便宜,一人选两样,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妙真将铜钱投掷了九次,最后点了点潘筠写的那张纸条道:“小师叔选的这一处最合适。”
王璁忍不住感叹道:“有时候我是真惋惜,小师叔要是不拜山神为师,那运气得多好啊。”
潘筠道:“我从小就运气好。”
趴在她肩膀上的潘小黑嗤笑一声。
潘筠斜眼看它,“你就适合永远都不吭声,你今天为什么要吭声呢?”
王璁几人低头憋笑。
潘小黑从她肩膀上跳下来,站在船头伸了一个懒腰,独自对着天上的月亮嚎了一声。
划船的老人忍不住笑道:“道长,这只猫还真有灵性,明明是猫叫,看架势倒有点像狼。”
潘筠:“它的心太大了,小小的猫身快装不下它了。”
潘小黑正要回嘴,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扭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的两层画舫,“喵”的大叫一声。
潘筠笑容微顿,坐直了身体。
王璁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小黑说什么了?”
潘筠道:“它说红颜和小红在前面的画舫上。”
王璁四人立刻扭头去看。
只见前方的画舫点满了灯笼,船体整体为红色,纱幔以粉色和白色为主,两种颜色交叠在一起,在灯光的映照下很是漂亮。
透过纱窗,隐隐可见里面的人正在笙歌曼舞。
潘筠惊叹,“这条船看上去很贵啊。”
妙真:“乐声听上去也很贵,有古筝,古琴,琵琶,还有各种笙乐器。”
妙和:“红颜她们这么有钱?”
王璁:“……也有可能她们不是去花钱的,而是去赚钱的。”
陶岩柏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红颜也就算了,小红在人身边久了,人是会生病,也会倒霉的吧?”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不一定,万一对方阳气过量呢?什么东西都要阴阳相合,适量才好,这样的人碰上小红还是他的运气呢。”
王璁:“……小师叔,混迹画舫的人,会有阳气过量吗?”
这倒也是。
五人再看向画舫中欢快大笑的男人们时,眼中就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同情的神色。
王璁轻咳一声,问道:“小师叔,要不要上船去把她们叫下来?”
第365章
一路被卖
潘筠迟疑片刻后摇头,“算了,也不是多好的人,尊重一下他们的命运吧。”
于是大家齐齐扭头看向岸边,假装没看到画舫。
这一段运河河段还算宽,画舫立在河中央,两边还可以各过一条小船。
船从画舫旁边经过时,五人还是没忍住扭头看向画舫。
就见画舫中,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正翩翩起舞,脚步轻盈的舞动,一个红衣女子侧腰抬手时,正好与船上的人对上视线。
红颜吓了一跳,裙子里的尾巴差点蹦出来。
她连忙转头挪开视线,手脚的动作一下就乱了。
小红见她跳错了,就伸手推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推进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娇笑道:“妹妹是想赵公子了吧?”
红颜羞涩的埋进赵公子怀里。
赵公子也抱住红颜,乐哈哈的笑道:“原来是想我了,那就不要跳了,来喂我吃酒。”
红颜应下,执杯喂了一口赵公子。
船上的五人站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小师叔,你看清了吗?红颜能把尾巴收起来了?”
潘筠:“藏起来的吧,以她的修为还不足以收起尾巴。”
船夫见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就道:“公子小姐们可别羡慕,那画舫上的女子过得苦着呢。”
潘筠:“怎么个苦法?”
船夫道:“每年这条河上投河的女子,十个里有四个是画舫上的女子,她们日子过得好,还会投河吗?”
“都是家中日子过不下去,被家人卖到船上的苦命人,只有极少数人能攒够钱,年纪大一点后赎身离开,更多的,不是年纪轻轻得病死了,就是年纪大了,被卖到下游的暗船上。”
船夫摇着船桨道:“我在这条河上干了二十多年,看到的都是苦命人,就是一时富贵,那也是跟花似的,过一阵就谢了,你们年轻女孩可别羡慕。”
大概是他们刚才的眼神太过炽热,以至于船夫误会了,连忙警告。
王璁道谢后道:“老丈放心,我会盯紧他们的。”
“哎,要盯紧了,元宵节,热闹,人贩子也多,我看你三个妹妹都长得好看,可得看紧了。”
王璁应下。
五人游了船,一上岸,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到达主街,不远处就是潘筠说的绸缎庄。
此时绸缎庄还开着门,且进出的客人还不少,显然生意还不错。
王璁先去把地方定下。
给了定金,拿到牌子,王璁走出门便见四人正仰着脖子看绸缎庄挂起来的花灯塔。
潘筠指着花灯道:“这里,晚上灯全部点亮后,映在瓷器上,一定异常美丽,只不过,得拔高,摆在地上,光照落在瓷器上很少,带不出它的美丽来。”
王璁就扭头看去。
因为是元宵节,各大店铺为了符合节日意义,全都点上了花灯,而今天晚上只是预热,明天晚上,挂上去的花灯会更多。
而像绸缎庄这种大店铺,为了热闹,更是玩起了买绸缎送花灯,猜灯谜送花灯的游戏,现在绸缎庄大门两边,还有上方都拉好了绳索,挂上了不少灯笼。
看剩下空白的绳索,明天晚上,这些地方都会挂满灯笼,只是想一想便异常美丽。
而站在灯笼下的人会很美,瓷器也会异常的美丽。
王璁踱步看了看,往前一步,点了点地面道:“得把桌子放在这儿。”
妙真道:“且桌子得有这么高。”
她在自己的腰身上方比划了一下,“这个高度接住的光是最好看的。”
王璁伸出两只手,一高一低的对比看,片刻后点头,“还真是。”
潘筠道:“明天上午你们就去做桌子,铺货,我自己去见人。”
王璁等人自然没问题,商量好以后,他就回去画图纸,决定明天就去找木匠,有现成就买现成的,没有现成的,也可以做个简易的,不管好看难看,到时候一张布盖过去,谁也看不出来。
只要高度够,又稳固就好。
潘筠一路回福安客栈,一路留下点东西。
等到夜深,街上的人慢慢散去回家,热闹的河面也安静下来后,红颜拍晕赵公子,摸着尾椎骨就往外走。
小红斜靠在房门外,见她如此,就拍掉她的手低声道:“你怕别人不注意你的屁股吗?小心点。”
红颜就扭了扭腰道:“可我的尾巴都拴一天了,很疼的。”
小红:“一会儿再放开来,走,我们去找潘筠。”
红颜应下,一狐一鬼偷偷溜出画舫,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岸边。
很快,小红就在一个墙角看到几粒糯米,她离得远远的,一脸嫌弃,“她就不能把气息附在别的东西上吗?我讨厌糯米。”
红颜:“我不讨厌,我去找,跟我来。”
狐狸的鼻子也很灵的,很快就找到了,一狐一鬼就这样顺着潘筠留下的气息找到了福安客栈。
红颜没有直接进福安客栈,而是嗅了嗅鼻子,找到侧后方去,一抬头,就见上面有一间房的窗户是打开的。
大正月下,除了早有准备的潘筠,哪个脑残会大半夜的开窗户啊?
所以红颜想也不想,直接从窗户那里跳进去,小红紧随其后,直接飘进去。
潘筠坐在榻上打坐,都快要睡着了,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来,便见两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她屋中了。
而木榻对面的床上,妙真妙和已经盖着被子呼呼大睡。
小红见状,不由压低了声音,“潘道长,你还没睡啊?”
潘筠:“这不是等你们吗?”
一人一狐一鬼都没说话,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彼此。
半晌,还是心虚的小红先道:“我,我们没做坏事。”
红颜则是一点也不心虚,“我们是没做坏事啊。”
潘筠:“我也没抓你们的意思,不过既然碰上了就打个招呼。”
她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跑到常州府来了?”
红颜:“不是我们来的,我们是被卖过来的。”
潘筠:……
别看一狐一鬼离开三清山的时间不长,她们的经历可丰富了。
红颜道:“我是下山历练的,我的传承记忆告诉我,要完全化身就得渡劫。渡劫除了吸收日夜精华和灵气外,还要炼心,炼心就得入红尘。”
潘筠点头,“我知道,然后呢?你……你们入红尘的方式就是去画舫?”
红颜一派天真道:“不是啊,我是想像人一样嫁人,然后假装老去,过完一生的。”
潘筠目光就落在她的尾椎上,一脸的一言难尽,“你……有尾巴怎么能假装人嫁人?历练的方式有很多种,干嘛非得嫁人?”
红颜:“我怎么知道,传承记忆告诉我的,等我像个人一样过完一生,我就能顿悟了。”
“谁说有尾巴就不能嫁人了?上床以后把男人迷晕不就行了?”
潘筠歪头想了想后道:“倒是个方法,却不是长久之计,算了,你直接说吧,你要嫁人,怎么来的常州府,还跑到画舫上打工了?”
红颜叹息,“人类太复杂了,尤其是人类男子,奸诈狠毒,我本以为你就够奸诈了,没想到山下的男人比你还奸诈。”
潘筠:……她怎么就奸诈了,她不一直是个好人吗?
红颜道:“我下山就遇见了一个猎户,我立刻就跟话本上写的一样,跳进他挖的陷阱里,假装崴了脚。”
“他救了我,我以身相许,他就把我带回家了,结果他家已有妻儿,我就说要嫁给他儿子,然后他就把我带出去卖了。”
潘筠:“……”
“等会儿,”潘筠伸手打断她,问道:“他儿子多大了?”
“六岁,”红颜立即道:“但我可以等,不就是等十年吗?对我来说,眨眼便过。”
红颜道:“我开智才三年,我年纪也很小的好不好?”
潘筠挥手:“好了,请继续,他把你卖给谁了?”
红颜嘀嘀咕咕道:“他把我卖给一个书生,那个书生也有妻有女,他既要我做妾,又要我做丫鬟,白天要扫地做饭洗衣服,还要给他磨墨晒书,晚上就给他暖床……”
潘筠听着都苦,同情的看着她,“然后呢?”
“磨墨晒书我勉强做得,暖床也没问题,但扫地做饭洗衣服,我才不干呢,我不干,他们就要打我骂我,那我肯定不能站着让他们打,我就打回去,然后我就跑了。”
潘筠呼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你跑了,我看你身上也没冤孽,你打得不重吧?”
“不重,最多躺十天就好了。”红颜道:“下山前王道长教过我,要是不顺心就跑,不伤人性命,天道就不会伤我,我很有分寸的。”
潘筠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在路上哭,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奶奶就把我带回她家去了,然后她就把我卖给一个过路的富商,那个富商一路带着我去了扬州,就把我卖进一座楼里。”
“我在那楼里干了十多天,有一次我喝酒喝多了,尾巴蹦出来了,我就跑了。”
潘筠已经面无表情了,问道:“接下来又是谁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