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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离她越来越远的潘小黑只能从修炼中脱身,骂骂咧咧的把自己的身体藏好后被她拖拽而来。

    它瞬时飞入灵境之中,束缚之感顿深,“你下次要飞远能不能带上我,能不能带上我?”

    潘筠:“忘了,下次一定记得。”

    她控制着药鼎转了一个圈后往回飞,底下正凑在一起玩闹的小孩偶尔间一抬头,指着天上大叫:“缸!天上有缸在飞!”

    小伙伴立即抬头,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子,大叫道:“不是缸,是锅!天上有一口锅在飞!”

    大人们听见他们喊,走出门来,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随手捡了一条棍子就上前,“又玩泥巴,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玩泥巴,这衣裳还要不要了……”

    第298章

    我带你们飞

    潘筠飞回山顶,还特意在王费隐眼前秀了一下飞行术,前后左右的绕圈做艺术飞行,最后才稳稳落地,她骄傲的道:“怎么样大师兄,我说我会飞吧?”

    王费隐却转头一脸严肃的和王璁等人道:“你们记住,不得将你们小师叔惧高的秘密告诉外人,也不能让外人察觉,否则,你们小师叔危矣!”

    王璁三人一脸严肃的应下。

    潘筠:“……”

    王费隐回头看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来!”

    潘筠慢悠悠的爬出药鼎,落地时终于找到话说,“大师兄,我那不是恐高,我只是对围栏有依赖症。”

    王费隐敷衍的点头,“行行行,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这毛病,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要是生理上的我给你找药治一治,要是心理上的,你自己克服一下。”

    潘筠默然不语。

    王璁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爹,小师叔,好像可以吃饭了,我去叫三师叔和四师叔。”

    妙真:“我去擦桌子。”

    妙和:“我去摆碗筷。”

    小红飘着给他们上菜。

    妙真给她也打了一碗饭,还拿来香烛,点燃后插在她身前。

    王费隐先抱拳谢过小红,让她先吸一遭食物的香气,这才动筷。

    潘筠他们这才相继动筷。

    陶季问他们,“刚才我听着叫声一阵一阵的,你们在干嘛?”

    潘筠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三师兄,我看你脸色好了很多,伤是不是快好了?”

    陶季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点头道:“对,再休息两天就差不多了。”

    潘筠又去看玄妙,还没开口,玄妙已经道:“我已经好了,阵盘也做好了,出门就给刘老爷送去。”

    “师姐记得要收钱,五千两!”

    王费隐一听,立刻抬起头来,“什么阵盘能值五千两?”

    潘筠:“一套防御的法阵,集迷阵和杀阵为一体。”

    王费隐皱眉,“你怎么会往外卖这样的阵盘?一旦牵涉进人命里,这可都是孽债。”

    真心想修真的人,就不会想与俗世有太多的牵连,因为束缚很多。

    一个不小心就惹上冤孽,渡劫的时候都是要还的。

    潘筠道:“给人防海盗用的。”

    王费隐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饭桌上的孩子,到底没再反对。

    罢了,罢了,这世间的苦,吃多了便能了悟,“你们现在开心就行。”

    潘筠似乎知道王费隐的忧虑,肯定道:“以后也会开心的。”

    王费隐只是扯了扯嘴角,转头看王璁时就很凶,“明日日落之前把陶岩柏带回来。”

    王璁手一僵,“爹,从这里到陶家庄得要四个时辰呢……”

    “你不会跑快点吗?一脑门的生意经,让你学功夫修炼,你都练到哪儿去了?现在你四师妹和五师妹都要超过你了,你这个大师兄当的脸红不脸红?”

    王璁默默地低头,“知道了,我寅时就出发。”

    潘筠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同情,悄悄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接下来,没人敢再说话,大家都默默地低头吃饭。

    吃完以后,大家拦住要收拾桌子的小红,由王璁带头,潘筠几个辅助把碗筷和厨房都收拾好。

    潘筠一边洗筷子,一边挤到王璁身边,小声道:“我明天带你飞过去,我们可以卯时再出门。”

    王璁:“……您不是踩不了飞剑吗?”

    潘筠小声道:“刚才你爹一挥手就把药鼎给放回药房了。”

    王璁:“……小师叔,这药鼎是我爹的法器,您一动他就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大师兄并不是严苛的人,他就是知道也只会当不知。”

    王璁不太想让他爹知道,小声道:“要不,您试着用三师叔他们炼丹的丹炉飞?”

    潘筠:“我自己倒是没问题,但那丹炉能塞进一个我,却塞不进你吧?”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妙真立即道:“我也要去!”

    妙和:“还有我。”

    王璁瞪她们,“胡闹什么?我是去接你们三师兄,不是去玩儿。”

    妙和:“大师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要去陶家吵架的。”

    妙真:“陶家是聚族而居,你一个人怎么吵得过他们?得加上我们。”

    潘筠道:“到时候你们就躲在药鼎肚子里,我今天在里面看过了,你们缩一缩就能下去,还防风。”

    王璁连忙道:“那还能站得下我吗?”

    “站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三师兄蹲着的时候都还能塞妙真妙和呢,当时妙真妙和也是蹲着的,要不是为了抱红颜,她们完全可以进鼎里休息。”

    潘筠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实我觉得我也挺适合药鼎的,就是我不太会炼丹。”

    那何止是不太会啊,她是烧火都能把炉子给烧破的人才啊。

    王璁道:“要不您再造个房子带着吧,您不是会刻空间法阵吗?到时候拓个空间专门装它就是。”

    那倒是不用,灵境空间足够大,完全装的下。

    王璁继续道:“我给您找一找比较轻便的材料,看用什么做底,可以给您炼制这个飞行房子。”

    潘筠挑眉,“你对炼器感兴趣啊?”

    王璁连忙道:“炼制法器我是不会的,但对一些材料了解得比较深而已。”

    “没关系,不会可以学,”潘筠道:“你等着,我回头默一份炼器宝典给你,你仔细看看,要是能学会,以后你将是我们三清之光。”

    王费隐拎着桶走来,见四个人围着一个木盆洗碗,却愣是半天掏不出一个碗来,便没好气的道:“干嘛呢,这是在干活还是在聊天?”

    四人立刻起来三个,一个去拿桶,“我再去打点水冲一遍。”

    “我去擦灶台。”

    “我去洗锅。”

    潘筠则继续蹲着,慢悠悠的搓着她手里的筷子,搓干净才放到一边,将刚才三人摸了半天的三个碗拿起来冲一冲放着。

    王璁把水打回来,将木盆抬起来往水沟里一倒,便开始冲洗第二遍碗筷。

    王费隐看着,又哼了一声,这才上前拿起锅盖,打了半桶热水后离开,“再添一些水,天就快要黑了,你们也赶紧洗漱睡觉。”

    四人乖巧的应下。

    添上冷水,继续烧灶。

    潘筠:“就这么定了,卯时一刻,大家在药房门前不见不散。”

    妙真妙和兴奋的应下,王璁没吭声,大家就默认他默认了。

    潘筠洗漱好躺在床上,临睡前瞄了一眼潘小黑,见它躺在自己的窝里呼吸绵长,周身灵气漂浮,就知道开智丹对它还是有用处的。

    潘筠不由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总感觉它对我的效果不是很大啊,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算了,她这么聪明,要开发的也有限度。

    潘筠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在睡前做了简单的布置,卯时正,屋里的沙漏一沉,一个圆球滴溜溜的从一个竹筒里滚落,当的一声敲在拨浪鼓的鼓面上,发出不尖锐,且足够清晰的声音后落在沙盆里。

    潘筠睁开了眼睛,慢慢撑着手起身,用力伸了一个懒腰,激活身体,然后就拎过床头的暖水壶倒出一碗温水来一饮而尽。

    利索的穿上衣服,简单的擦洗一下脸就抱上潘小黑开门出去。

    隔壁的妙真妙和也正打开门,三人同时探出脑袋来朝彼此看了一眼。

    然后悄悄的伸出腿,轻轻关上门后一起轻快的朝药房去。

    和她们住同一个院子的玄妙无知无觉间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

    倒是和她们隔了一个院子的王费隐在她们走过院门时睁开了眼睛,而后又闭上,拉起被子翻了一个身,嘀嘀咕咕的念道:“我不气,我不气,不气才活得长久……”

    三人一猫穿过大殿,悄悄的推开大门,再轻轻地关上。

    大门一关,她们便在月光的照耀下朝着丹井的方向飞奔。

    月光很亮,好似在地面铺了一层霜糖一般,将去路照得清清楚楚。

    潘筠把潘小黑放在肩膀上,三人欢快的穿过广场,穿过竹林,到药房一看,房门紧闭,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潘筠就皱眉,“怎么回事,大师侄丢下我们了?”

    药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三人吓得往后仰。

    三人背对着月光,脸上都是阴影,所以王璁没看到她们脸上的惊恐,一个劲儿的冲她们噗嗤噗嗤,小声道:“我在里面呢,我都等你们两刻钟了……”

    潘筠气不过,进屋就踹了他一脚,“你不会在屋外等吗?给一点声响也行,我怎么连你的呼吸都没听到?”

    王璁生生接受了这一脚,“我调了,就是怕我爹发现我没下山,小师叔,我们什么时候走?”

    潘筠也压低了声音,“现在就走。”

    王费隐的药鼎此时就立在屋中。

    潘筠先爬上去,然后示意妙真妙和上来。

    王璁把妙真妙和抱上去,等她们都躲到鼎里了,这才飞身而上,然后站到里面去。

    风扑面而来,王璁立即施术把风隔绝,顺便帮潘筠也隔绝了,大声道:“小师叔,方向错了,陶家庄在那头。”

    药鼎就在半空中画了半个圆,朝着王璁指定的方向咻的飞出去。

    她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可以,超载我也行。”

    妙真妙和对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好奇,也不乐意在鼎里坐着了,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从王璁的身前和身侧挤出一个脑袋来……

    王璁一脸的无奈,只能给她们挡风,侧身让俩人可以把脑袋探出来。

    小小的鼎口里站了四个人,看到月光下静谧的山野村庄,而地上青绿,王璁的法术不能完全挡住的清风吹在脸上,俩人皆是兴奋的大叫起来。

    潘筠也觉得畅快不已。

    但因为王璁的法术隔风,也隔掉了大半的声音,声音就在法阵里来回传播,直震得王璁眼花耳鸣。

    他修为本就不高,这一放松,法术直接破了,猛风吹来,四人瞬间发出一声大叫,但惊叫很快就变成了快乐的大叫。

    连潘筠都啊啊啊的大叫着,让药鼎飞得更快了一些。

    第299章

    陶家

    药鼎在一个低矮的小山丘边落下,潘筠帽子半途被吹飞,被她眼疾手快抓在手里,此时光溜溜一个脑袋,鼻子通红,脸也被冷风刮得通红,不像道士,倒像个尼姑,还是被丢在半路上的尼姑。

    王璁扭头看见小师叔如此凄惨,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潘筠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她能看见王璁的样子,见他头发糊了半张脸,像个疯子,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妙真妙和也捧着肚子笑,他们笑的是那么的欢快,潘筠的笑容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在笑他们,他们在笑谁?

    王璁三个也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再一看其他三人,很好,老大不说老二,他们应当尊重一下对方。

    四人脸上的笑容收回,各自整理仪容。

    但这的确是一件很特别的体验,所以整理到最后四人还是忍不住相对笑了好一会儿。

    王璁道:“下次再飞还是要把头发束好,要是能把头脸都包起来就更好了。”

    潘筠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知道怎么能包起来,就是包起来后会不好看,还有点吓人。”

    妙和:“怎么个吓人法?”

    潘筠:“看上去像强盗。”

    妙真:“在天上飞有什么要紧?谁能看见我们?”

    潘筠略一沉吟之后点头,“有道理,等回去我就给你们做,正好大师兄每天都盯着我做针线,我做女红的时间特别多。”

    那个头套还更适合她呢,她没有头发,一套上去,露出眼睛鼻子嘴,风根本吹不走,还能保暖,完美!

    三人想到潘筠那疏密不一,走向崎岖的针脚,皆默然不语。

    王璁转移话题道:“小师叔,天要亮了,我们进村吧。”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就跟翻身的鱼腹那一圈的白一般,就潘筠抬头欣赏那一抹白的功夫,突然一抹淡金色的光映在白上,这就好像打开了开关一般,不断的出现淡金色彩映在天边……

    它又慢慢变深,不一会儿,淡金色变成金红色,又变成橘红色,太阳出来了。

    潘筠收起药鼎,朝不远处的村庄一挥手,道:“我们走!”

    四人就迎着朝阳往前走,等走到村口,朝阳已经三两抹的铺在地上,映在四人的脸上,让他们身上好似镀了一层光一般。

    村里也响起了生活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扫把横扫地面的声音,还有喝骂孩子的声音。

    好在不管什么声音,都不凶悍,所以潘筠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王璁把他们领到一个门前。

    隔着院子,他们就听到里面摔盆骂人的声音,“一天天的就等着我做饭,是不是我不做大家就都不吃了?”

    “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就走街串巷的乱逛,饿了回来吃,困了回来睡,这哪里是家,分明是旅店,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这是当自己是大官人,这是驿站呢,住店吃饭都不要钱。”

    潘筠不由踮起脚尖往围墙里看。

    围墙不是很高,四人轻易便看到里面的场景。

    陶岩柏一言不发,上前接过锅就淘米,放回厨房,再出来抱柴。

    妇人见他抱这么多柴,就一掌拍在他手臂上,“要死啊,煮个粥抱这么多木柴,捡木柴不费劲啊,不是你捡的不心疼是吧?”

    一旁的小女孩看不过眼,道:“娘,这点还不够把粥煮熟呢,平时我和二哥都要抱两次的。”

    “闭嘴,这有你什么事?赶紧打猪菜去,今天再打不上两筐猪菜,不许你吃饭!”

    “不吃就不吃,”小女孩将编好的辫子往后一甩,挑起两个大筐道:“不许我说我也要说,娘,你把放粮袋的柜子锁起来,除了你没谁能拿到米,就算大哥想煮饭,也没米煮。”

    陶母气了个够呛,从陶岩柏手上抽出一根木柴就要打她,陶岩柏连忙扯住木柴,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用手稳住两个筐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冲坐在廊下搓麻绳的中年男子叫道:“爹,你管一管娘吧,人家是路遇不平事拔刀相助,我们家里路就坑坑洼洼,你倒是填一填啊。”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陶母气得大叫,“你给我站住,这样编排你爹娘,也不怕雷劈死你!”

    陶岩柏皱眉,紧紧地抓住木柴不让她抽走,不高兴道:“娘,小花是您亲生女儿,您怎么能那么咒她呢?”

    陶花回头道:“我都习惯了,娘一天不咒我,我反倒不习惯。”

    说罢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人,陶花一愣,“你们找谁?”

    吵闹的一家人立刻扭头过来看。

    陶父和陶母认出王璁,心里一慌,都有些心虚起来。

    陶岩柏看见他们眼睛一亮,丢下怀里的木柴就冲过来,“大师兄,小师叔,四师妹,五师妹,你们怎么来了?”

    王璁见他眼底含泪,便知道他这段时间在这里受委屈了,心中酸涩,强忍着怒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三师叔回来了,他受了伤,身边需要人照顾,大师伯让我来接你回去。”

    陶父连忙放下手中搓到一半的麻绳,关切的道:“三郎受伤了?严重吗?”

    王璁一脸严肃的点了一下头,“所以才要三师弟回去照顾。”

    陶父一脸犹豫,看向妻子。

    陶母就道:“他刚回来没几个月就又要走,这个儿子到底是给你们三清观养的,还是给我们陶家养的?”

    “再这样,我看也没必要回来了……”

    陶父立刻呵斥道:“闭嘴!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儿子!”

    他对王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他娘是总见不到孩子,心里想的,嘴上说的不好听,心里却很疼爱他。”

    他叹息道:“这次岩柏回来,走街串巷的行医,我看他医术好很多了,三郎也说他能出师了,我还想着给他在镇上找个药铺坐堂呢,有了生计也好说亲,这一走,就又耽误了功夫,镇上那家药铺不等人,等他回来,只怕……”

    王璁一点难为情的表情也没有,沉吟道:“三师弟的前程的确重要,这要是以往,我一定不耽误他,但这次三师叔受伤,嘴里一直念叨着要见三师弟,善人也知道,三师弟自七岁起就跟着三师叔生活。”

    “我们虽然拜在一个师父名下,但师父走南闯北,总不在道观里,三师弟在师父那里就是个记名弟子,倒是三师叔,把三师弟当成嫡亲弟子在抚养照顾,他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三师叔学的,现在三师叔受伤,只念叨三师弟……”

    陶岩柏脸色苍白,紧紧地抓住王璁的胳膊,“三师叔伤得很严重吗?伤到了哪里?”

    王璁叹息道:“是内伤。”

    一旁的潘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妙真和妙和也叹了一口气。

    本来紧张得不行的陶岩柏见状,身子一僵,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可前一刻实在害怕,心绪起伏之下,这一放松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陶花见大哥哭成这样,就放下扁担,对陶父道:“爹,还等什么,赶紧让大哥跟他们走啊,大哥可是三叔养大的,大哥要是不去尽孝,以后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要淹死我们家的。”

    陶父脸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我也没说不答应,就是多关心两句,岩柏,既然你三叔等着你,你就快准备准备和你大师兄回去吧。”

    陶岩柏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匆匆回屋收拾行李。

    陶母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也跟着进屋去,“都这么急了,还收什么东西?道观里不也有衣裳吗?拿上户籍路引就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陶岩柏充耳不闻,继续把衣服和书本,以及他带来的杂物收好放到背篓里。

    陶岩柏一脸为难的看她,“娘,你先出去,我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事情紧急,你赶紧走吧,”陶母紧紧地盯着背篓,知道里面没有她想要的东西,那东西就还在这屋里,于是伸手去推陶岩柏,“快走,快走,可别让你三叔等急了。”

    陶岩柏抓住背篓,一脸为难,犹豫间被她推着往外走了两步,还没碰到门口,潘筠就施施然走进来,身后跟着妙真和妙和。

    潘筠好奇的扫视一圈,一脸嫌弃,“岩柏,这就是你住的房间啊,怎么跟个牛圈似的?”

    潘筠转过身子,在看到另半边屋子的泥泞土地和一根木桩时眨了眨眼。

    “等一下。”潘筠转身走出房门,再次上下打量这间房。

    它是东厢,紧贴着的北面一间是杂物房,里面堆放着犁、锄头、木桶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对面就是厨房。

    中间是一个大院子,而这间房的对面是鸡棚,所以这间……

    潘筠上下打量这间门房,他么的,这就是一间牛棚啊!

    潘筠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凉意。

    陶母和陶父都感觉到一股凉意,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妙真妙和一脸怒意,小脸板得冷冷地。

    潘筠重新走入这间房,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母子两个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拉扯啊。”

    陶母微微皱眉,“小道长,这是男子的卧房,你怎么能随意进出?”

    潘筠:“这不是牛棚吗?牛棚还分男女?”

    第300章

    抢人

    妙真:“这牛棚真好看,善人对继子还是挺好的,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好的牛棚了,不仅有床,还有柜子。”

    潘筠伸手拉了一下柜子,柜门啪叽一声掉了。

    潘筠惊诧的“呀”了一声,做作的道:“就是柜门不太结实,一碰就坏了。”

    陶母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们……谁许你们进来乱碰乱摸的,你们三清观是怎么教孩子的?”

    陶母冲门外大喊,“跟个强盗似的,一群姑娘家进男子的卧房,还乱动乱摸,像什么话,孩子送到这样的地方能学什么好……”

    陶岩柏脸色通红,连忙拉住她道:“娘,你别乱说,这是我小师叔和师妹。”

    妙和好心道:“善人,你喊再大声也没用,这是我们小师叔,是长辈,大师兄管不到她身上。”

    潘筠拍掉手上的灰尘道:“嫂子,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岩柏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第一次来他俗世的家,不免好奇了些,就看看孩子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打开另一边柜门,她将里面还放着的两双鞋子拿下来丢给陶岩柏,“你做道医,免不了走街串巷,鞋子是最不能少的,别落下。”

    陶岩柏接住鞋子就往背篓里塞,就见潘筠伸手在柜子里一摸,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就摸出一个钱袋子来。

    陶岩柏:……

    陶母看见,眼都直了。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却一直找不到的东西。

    潘筠一言难尽的看了陶岩柏一眼,符箓是这么用的?

    竟然拿来藏东西,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她不动声色的揭掉贴在柜子里侧的黄符,把它收到灵境空间里。

    然后在陶母的目光下,潘筠把钱袋拿在手里往上抛了抛,扭头问道:“岩柏,这就是你要还我的钱?”

    陶岩柏愣了一下,他有欠小师叔的钱吗?

    哦,有的,她在他这里寄存了一百五十两,但那些钱他都放在道观里,交给大师伯看管,小师叔要是要用钱,可以直接找大师伯拿,这些钱是他这几个月来走街串巷行医所赚……

    妙和丝滑的走到陶岩柏身后,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小师叔问你话呢,你欠小师叔的一百五十两……”

    陶岩柏立即回神,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这是要还给小师叔的。”

    陶母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抢夺钱袋,潘筠一个转身,她的手臂就从钱袋上穿过。

    潘筠好似没看到一般,抛着钱袋就出门,“行吧,虽然不多,但我也勉为其难的收下,算你十两,剩下的一百四十两,赶紧给我打工赚钱还我。”

    “哦。”陶岩柏抑制不住高兴的应了一声,拎起背篓就跟上。

    陶母速度比他还快,追在潘筠身后,“等一下,你们三清观把他当长工使唤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倒欠这么多钱?他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这钱是怎么欠下来的?”

    陶父敏锐的转头,“什么欠钱,谁欠钱了?”

    潘筠抛着钱袋,在钱袋落下的一瞬间收进灵境空间里,在陶家人眼中,就是她变戏法一样,不知道把钱袋子收到哪里去了。

    潘筠笑眯眯的道:“岩柏,我的三师侄呀,他欠了我一百五十两。”

    陶父不可置信,失声尖叫道:“怎么会欠这么多?”

    他怀疑的看向潘筠,皱眉,“王道长,这小道长是谁?我从没见过。”

    王璁道:“这是我们道观的小师叔,是长辈。”

    陶父噎住,长辈,那就是跟他平辈了,训都不好训。

    但陶母没有这样的觉悟,在她眼里,潘筠就是比她女儿略大一些的少女,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盯着潘筠身上看,问道:“你把钱藏到哪去了?那是我儿子辛辛苦苦给人治病赚来的。”

    潘筠:“谁说那是你儿子的钱?那分明是我的钱,是我三师侄还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说,他做什么要借你这么多钱?”

    潘筠就掰着手指道:“那可多了,道观包他吃,包他住,还教他学医,可他生病了,一般的药倒是可以免费给他,但贵重的,总不好也叫我们道观自掏腰包吧?”

    “这些年,他也生过几场大病,需要一些名贵的药材治病,他不问家里要钱,就只能跟我借了,这一来二去,就欠这么多了。”

    “放屁,你们当初把孩子领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会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的,怎么他生病还要自己花钱?”

    王璁立即挡在潘筠身前道:“婶子,当初三师叔把三师弟带回道观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后来是你们不同意三师弟出家,说他娘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不能断了他外祖家的香火,吵着闹着要把他带走,我爹才松口,让我师父收他做记名弟子,没让三师叔收他。”

    “本来三师弟和三师叔有亲,又在道医上有天赋,想叫他传承丹道的,是你们不愿意,收徒一事才不了了之。”

    “他既然只是记名弟子,自然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一些比较大的花销,自是得自己来。”

    “你们放屁,当初你们把人带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早说还得自己出钱,我当初会把孩子送给你们道观做长工吗?”

    陶母见陶父不吭声,就上前推他,“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儿子联合外人诓骗家里,你声都不吭一下。”

    妙真撸着袖子上前,掐腰道:“你少诬赖人,我们怎么骗你了,合着你家孩子迎风长,冲着西北张嘴就能长这么大啊?”

    “再说陶善人,他吭什么声,这个儿子他可没养几年,都是我大师伯和三师叔养着呢。”

    妙和:“就是,亲爹尚且如此,何况你还是个继母!”

    潘筠补充道:“还是个不慈的继母。”

    她目光扫过陶父,摇头,一脸叹息,“亲爹既不慈又不义,有了后娘就变成后爹,薄待儿子不说,还把一切罪过都推给了妻子,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陶父脸色爆红,就愤怒的推开妻子,怒吼道:“别吵了,我早让你把东厢第一间收拾出来给孩子住,你非得拖,拖拖拖,拖到了现在,让孩子在牛屋里将就,你现在叨叨什么,三郎受伤了,他养了岩柏一场,让岩柏去伺候他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潘筠抑扬顿挫的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让陶岩柏还钱怎么了?”

    “就是,怎么了?!”妙真道:“你们家就应该代三师兄还这笔钱。”

    陶父陶母脸色铁青,瞬间不吭声了。

    妙和:“不还?那我三师兄离开道观之日,就是成为我小师叔长工之时,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王璁和陶岩柏躲在一旁,见她们三个叽里呱啦的言语不断,一会儿暗讽陶母薄待继子,一会儿明说陶父偏心,不堪为父……

    直把陶父陶母说得面无血色。

    偏偏妙真妙和前面顶着一个潘筠,作为陶岩柏的小师叔,即便她年纪小,她还真有资格为陶岩柏出头。

    陶母才开了一句口,“你们道观是怎么教的孩子……”

    潘筠就接口道:“我们道观的孩子从小就要熟读经史子集,就算教得不好,最基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倒是嫂子你,你知道何为道,何为理吗?”

    潘筠直接问陶父,“你们夫妻二人如此对待长子,有道理吗?”

    陶父一脸为难,跺足道:“家里的事我都交给了她,我是信任她,岂知她竟然暗暗薄待岩柏,岩柏这孩子也从来不说……”

    潘筠就一脸同情的看着陶母,“你听到了吗?你这相公啊,眼瞎,耳盲,心还狠,他说了,一切都是你的错!”

    陶父:……

    陶母怒目而视陶父,“你现在全都怪我?家里没房子住,让他住在牛屋也是你同意的。”

    陶父在外人面前大失面子,气得伸手去打她,潘筠蹙眉,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甩,不高兴道:“说话就说话,总不能是恼羞成怒说不过人就动手吧?”

    陶父连忙喊道:“冤枉啊,他小师叔,我实在是气不过她颠倒黑白,我是同意了把岩柏的床搬进牛房里,但想的是把牛给牵出来,里面铺上一层土,垒实了,就和新房子一样了。”

    “你牵啊,你牵啊,”陶母捂着脸大哭道:“你又不是没牵过,最后还不是你把牛牵回去的,自入冬,三个村子丢了两头牛,我们家这院墙,随便谁一翻就能翻进来,不把牛拴在牛房里,放在院子里,什么时候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这事是你说的,牛也是你牵回去的,现在来怪我,你要不要脸?”

    见他们夫妻两个成功吵起来,潘筠立刻后退一步,和妙真妙和功成身退。

    陶岩柏贴心的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茶。

    潘筠嗓子都喊疼了,一口喝完后道:“事情也不是很难嘛,这就完了?”

    王璁无奈道:“小师叔,我们本来就是来接三师弟回去而已,本也不难,你们不来,我也能接,难的是你想把三师弟抢来道观。”

    妙真:“不能抢吗?”

    第301章

    打算

    王璁就指了指村中心道:“难的其实不是三师弟的父母,而是他们族长,族长不答应,三师弟的父母就会一直反复。”

    “而且……”

    王璁扭头看了一眼似乎很乖巧的陶岩柏,道:“最关键的是,三师弟得考上度牒,要是考不上,俗世的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潘筠惊讶:“那你怎么不拦着我?我这都把人得罪完了,我现在去挽回一下他父母还来得及吗?”

    王璁笑道:“来得及,每两年他们就要闹一次,闹过就又好了,只要三师弟本事在身,他们就不会真的要跟三师弟断绝关系。”

    潘筠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问陶岩柏,“你觉得自己考不上度牒?”

    陶岩柏小声道:“我打算明年去试一下,要是能考到入试单,我就花钱让我爹去衙门走一趟。”

    潘筠就看了一眼陶父,觉得让陶父去挨板子,让陶岩柏获得进一步考试的资格有点难。

    而且,并不是挨完板子,陶岩柏就可以去考试了,陶父还得异地服役一年呢。

    潘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父慈子孝,你爹可能还会为了你的愿望冒险一把,但你们父子的关系如此……你还是熬到及冠之后,自己试一下能不能考中吧,考不中也就是打八十大板,我到时候给你几张黄符带着,让你屁股和腰不是那么疼。”

    和后世之人的认知有些出入,这个世界,很多父母都是开明的,并不阻止儿女出家。

    哦,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出家可以躲避劳役赋税。

    所以老朱准备了很多政策拦截百姓因利而出家。

    其实,也是一定程度上防止父母遗弃孩子。

    大明,除非溺子,否则遗弃孩子还是习惯性的把孩子往寺庙、道观门前扔。

    三清观是因为建在山顶,太高了,山路又崎岖,所以没人跑到道观门前丢孩子,但山下的玉灵观、灵济庙、福庆观和福源寺等可没少收被遗弃的孩子。

    狠心人多,但狠不下心来的父母更多,所以在宋元时,很多父母都是把孩子养到几岁时送到寺庙道观出家,以确保孩子能被寺庙道观收养,可以活下去。

    老朱的政策就是针对这部分父母。

    他的逻辑也很简单。

    小孩子还没有足够的认识来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所以,未成年人,其父母要是让他们出家,他们就有罪。

    但,律法难下基层,大部分时候,送孩子出家是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状态,直到他们要考度牒。

    大明的户籍管理很严格,每个人都要有来历。

    就算是妙真妙和,她们被捡到后也要立刻上报衙门,给她们制定户籍页,不然,可以说寸步难行。

    有时候严格起来,她们连玉山县都进不了。

    所以,等到僧道们考度牒的时候,就可以执行老朱制定的律法了,未成年要考,就先打父母一顿,再问罪,异地服役半年至一年,完成了再参加考试;

    成年人,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所以,通过初试之后去考度牒,要是没考过,就要打八十大板发回去做庶民。

    当然了,三年之后,不屈者还可以再去试一次,反正老朱不限定次数。

    所以,在大明当有度牒的僧道,不仅业务能力要足够强,身板还得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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