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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王费隐叹息一声,一边将纱布解开,一边道:“这双脚缠坏了。”

    孙贤娘着急道:“怎么会坏呢?我们家专门请了当地最好的缠脚娘子,她缠的脚最好,败在手上的没几个。”

    周晁也应和,“是啊。”

    王费隐笑容浅淡,快速扫了一眼双目冷冽的潘筠,赶在她开口前道:“两位善人,福气天生,自然也藏于天生肢体之中,你们折了她的脚,就是折了她的福气,也是折了你们整个家族的福气啊。”

    王费隐摇头叹息,“她本是福寿双全的好命,现在却因缠足,福气外泄,成了早夭之相。”

    孙贤娘软倒在地,周晁连忙作揖,“仙长,求仙长救救小女。”

    王费隐解了许久才将布条解开,他捏了捏孩子的脚骨,脚骨被折断,再被用力的向下弯折,压缩,然后用布条缠绕,使其不能再生长复原。

    他眼中闪过不忍,知道她此时按一下都是锥心的疼,但要想治好,须得把骨头调正。

    而她现在脚肿得跟什么似的,显然脚里的骨肉已经坏了。

    不管是先去腐肉和坏骨,或是正骨,都是极疼痛的事,这小孩年纪这么小,疼痛之下,心脏很可能承受不住,到时候就会活活疼死。

    王费隐抬头看向小女孩,小小的人眼里全是泪水,正怯生生的看着他,眼底带着亮光和童真。

    潘筠挤上来,蹲在他旁边问,“大师兄,有办法吗?”

    王费隐瞥了她一眼道:“试试吧。”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温和的笑道:“上天既然让你们二人遇见,当更愿意多给一分生机才是。”

    他扭头和周晁道:“好叫周善人知道,我也不敢保证就能渡她过此劫,若能渡过去,她余生顺遂,再没有大劫难,若渡不过去,不过是提前三两月去往黄泉,怎么选择,看你们。”

    周晁脸色一白,“仙长的意思是,我女儿只有三两月的寿命了?”

    王费隐点头。

    周晁忍不住冲孙贤娘发火,“你不是说那缠脚娘子手艺很好,从不死人吗?你怎么找的人?”

    潘筠冷笑道:“周善人,不论找谁都是一样的,缠足本就违背天道自然。”

    周晁:“可别家也缠……”

    “所以别家的福气也在毁损,”潘筠打断他的话,直接道:“头顶苍天,可接阳气,脚接大地,可接阴气,只有阴阳调和才是大道,功德福禄皆从阴阳而来。缠足,就是打断阴气,折损福气。”

    潘筠顿了顿,眼珠子一转,道:“一双缠足脚,不仅会泄娘家的福气,也会泄夫家的福气。缠吧缠吧,你们将来跟谁家有仇,就把女儿缠足了嫁到他们家去,不出三代,保管他们家家道中落,甚至家破人亡。”

    周晁瞪大了双眼,“那,那这事怎么解?”

    “放足!这是最有效的解法,”潘筠冷笑道:“你们也别想着把缠足女勒死,来个一了百了,要知道,这世上是有阴司报应的,本来害人缠足只是三代没落,要是弄死了人,生出怨气来,保管一代而斩!”

    屋里才有些想法的人瞬间心一颤,连忙把想法给压了下去。

    陶季已经把另一只脚的布条也给解开了,情况同样很不好。

    要想给她治,首先得解决疼痛的问题。

    王费隐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催问周晁,“还请周善人给个准话,这劫到底渡不渡?”

    周晁回神,连忙道:“渡,渡,还请仙长救命。”

    “即便最后不成功?”

    周晁咬牙,“即便最后不成功。”

    “好,”王费隐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周善人,放足之后,她是不能够再缠足了。”

    周晁苦笑道:“哪里还敢让她缠足?之前请人给她缠足时她就哭得惨烈,但家里大人都说这是正常的,我便也没往心里去,早知道缠足这么苦,我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缠的。”

    孙贤娘也哭得说不出话来。

    王费隐道:“既然要渡此劫,那就从现在准备起来,有些药材需要买。”

    王费隐写一张药单子给他们,密密麻麻列举了一堆。

    周晁接过只扫了一眼便下去准备。

    王费隐就让陶季给小姑娘扎针,“现在先吃药,让我三师弟给她扎几针止痛,等明日出殡之后,我再给她治疗。”

    这一章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2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73章

    晦气符

    孙老爷看在眼里,不由的叹息一声。

    他对几个儿子已经心灰意冷,管他们去死,但对两个女儿,他多少还是有点惆怅的。

    孙老爷问王费隐,“王道长,真的没有十全之法吗?”

    王费隐好像看不见他一样,转身和孙老太太道:“孩子的脚需要调理过后再矫正,调理得越好,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老善人若放心,不如让我小师妹陪她左右,也好随时看顾。”

    孙老太太求之不得,一口应下。

    王费隐就和陶季一同告辞离开。

    孙老爷跟在他身边,“你别假装看不见我,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田旭和周晁看得一脸冷汗,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则是在地上爬行,离孙老爷经过的地方远远的。

    田旭的动作成功吸引了孙老爷的注意,孙老爷扭头眯着眼睛看他,“我倒忘了你这不孝的东西,来,岳父与伱细谈一谈。”

    田旭立刻鬼哭狼嚎起来,“仙师快救我,快救我啊,娘子,娘子……”

    田旭手脚并用的朝孙蕙娘那边爬,求她救自己。

    孙蕙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立刻做出一脸害怕犹豫的样子,既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潘筠眼尖的看见,心中大悦,各种坏点子就biubiu的往外冒。

    看样子,孙蕙娘也不是全无脾气,真的从心里顺从田旭嘛。

    那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王费隐停下脚步,手一挥,孙老爷就被牵制住了。

    他和善的道:“田善人,周善人,孙老爷明日出灵,两位应该到灵前去尽尽孝心,一切可解。”

    田旭见他岳父被王费隐控制住,立即点头,“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田旭连滚带爬的往灵堂那里跑,就好像身后追了一个鬼似的。

    周晁也连忙应下,跟在王费隐左右,不过落后了两步,非常恭敬的让出一个空位来给他岳父。

    潘筠见师兄他们走了,也起身,“老善人,你们先休息,我也到灵堂前走走,法事上可能用到我。”

    孙老太太却一把拉住她道:“前面那么多人在呢,让他们忙去,小仙长今天劳累半日,也与我们在后宅歇一歇。”

    孙老太太让下人都退下,甚至让两个女儿把孩子也抱下去,屋里就剩下她和潘筠两个人。

    等没人了,她才拽着潘筠的袖子低声道:“小仙长,刚才你说有痒痒符?那还有其他的类似的符箓吗?”

    潘筠目光微闪,也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晦气符,这晦气符和痒痒符都极好用,不显山,不露水,发作起来也不要人命,却让人不胜其烦。

    您想想,一个人喝水被呛,走路摔跤,吃饭被崩石子,走大街上都能被水泼到,这是不是很倒霉?”

    孙老太太连连点头。

    潘筠道:“这种事看似很小,不伤人,却极消磨人。但这晦气符也不是谁都能用,用了都会起效的。”

    孙老太太超级捧场:“这话怎么说?”

    “贫道这晦气符是激发的宿主本身的晦气,而非从外抓取的晦气,”潘筠道:“比如您那大女婿,这张晦气符要是贴在他身上,那就是把他余下这一年的晦气集中在这一个月爆发,个人身上的晦气越重,也就越倒霉。”

    孙老太太:“打老婆的东西,身上的晦气必定很重。”

    潘筠:“重得很呐。”

    她摇头晃脑的道:“人身上有正气,有戾气,有衰败之气,浩然正气能养身,养魂,反之,伤身伤魂。田公子身上戾气横生,挤走了正气,助长了衰败之气,长此以往,天不假寿,且……”

    见孙老太太期望的看着她。

    潘筠就压低声音道:“易招惹意外祸端。”

    孙老太太叹息一声,拉着潘筠的手道:“还请小仙长怜惜,我想求几张晦气符。”

    潘筠大方的将画好的晦气符数出来给她,足有六张,是除雷符外最多的攻击符。

    孙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翻看,却没敢往身上收,恨不得离它十万八千里远。

    看来晦气符一如既往的遭嫌弃啊。

    潘筠之所以画它,且将它归为攻击符,就是想打架的时候丢出去,让与她对战的人倒霉。

    主动往她的剑上撞是不可能了,但可以跳起来脚滑,刺出一剑剑歪,对手的晦气,她的福气。

    潘筠自从知道自己福气一般后后开始在对手身上下功夫。

    既然她不能给自己来一个福气大爆发,那就给对手来一个晦气大爆发吧,这样,他们就又可以在同一个赛道上了。

    “这个符要怎么用?”孙老太太苦恼不已,“总不能就往他身上贴吧?”

    那傻子都知道要撕下来啊。

    潘筠低声道:“这符最好的使用方法不是贴,而是吃。”

    孙老太太瞪大眼睛,“吃?”

    “是啊,烧了就水喝,掺进饭里,菜里吃,反正就是将烧化的符水吃进肚子里,它自然就起效了。”

    孙老太太被潘筠打开了思路,这样说的话,这符水的用处可就多了。

    潘筠最后是抱着一包袱的银子走的。

    出门看到抱着孩子坐在廊下的孙贤娘,她还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孙善人,一会儿让奶嬷嬷把孩子送到我那里去吧,我给她做场法事。”

    孙贤娘一愣,“给她做法事?这……会不会吓到孩子?”

    潘筠道:“做法事是为了给她祈福消灾,自不会吓到她,会吓到人的法事,那就不是祈福消灾的法事,孙善人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

    孙贤娘连忙应下。

    潘筠抱着钱回房,忍不住将银子和银票都数了数,然后分开塞到灵境空间里。

    孙老太太分了财产之后特别大方,给钱给的很爽快,六张晦气符,两张痒痒符和两张雷符,全给的银票。

    大概是补贴了大女儿,便想着也补贴二女儿一些,所以她给孙蕙娘花了二百两之后,就又数了一百两的银票给潘筠,以做救治周梅娘的酬劳,并表示,只要能把孩子治好,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给。

    潘筠一口替她两个师兄应下,所以她数出一百两银票随身带着,打算一会儿交给大师兄。

    这一趟下山真是值透了,桀桀桀,赚了好多钱。

    潘筠从灵境空间里拿出黄符、朱砂和笔,打算调息一会儿后再画几张符。

    多好的赚钱机会呀,错过了不知要等到何时。

    赚钱果然比赚功德要快,也要更爽。

    黑猫轻巧的从窗口飞跃进来,细细无声的落地。

    正闭目调息的潘筠睁开眼睛看向它,“舍得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猫的天性发作,还是境灵作祟,潘小黑这几天向往自由,整日整日的看不见猫影,有时候又神出鬼没的。

    潘小黑:“喵,我看到你赚钱了。”

    潘筠闭目继续调息。

    潘小黑跳上桌子,蹲在她的对面看她,等她调匀呼吸才道:“作为伙伴,我真诚的建议你尽早把钱花出去。”

    潘筠心中一紧,问道:“为何?”

    潘小黑的猫脸上显出嘲笑,“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有所察觉,你这人虽然有大运,偏又运气极差,走运之后必遇难。尤其是财运上,我看你拜师之后,你的财运宫就开始漏气,都快赶上你大师兄了。”

    潘筠望气的功夫还可以,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却能看到大师兄的。

    大师兄那财运……

    潘筠只是一想都替他悲伤,而她竟然快赶上他了?

    潘筠的神识扫了一眼灵境空间里的钱,生起侥幸心理,“钱是放在你那里的,上天未必就把它算作我的。”

    她这么一说,潘小黑也犹豫起来,“如果算作我的钱,的确有可能躲过去,我可是境灵,能成灵的宝物,本来就占了大运,我的运气肯定就极好。”

    潘筠就低头认真的打量它的大黑脸,片刻后摇头,“我功夫没到家,实在没从你的猫脸上看出你的财运如何。”

    潘小黑:“黑猫辟邪,招财!”

    潘筠觉得它说的有理,她现在还想不到这些钱的花法,不想稀里糊涂的把钱花了。

    父兄那边,得再寄一点过去应急;

    得存钱给师父祂老人家建庙;

    锻体的效果很好,她最好留一部分钱购买锻体的药材;

    这次符箓的出货效果极好,她相信,在钱孙两家的宣传下,将来她的符箓生意可以有序的做起来,黄纸可以自己做,但丹砂等一类画符的东西却要自己买。

    要想符箓更好,其实可以往丹砂里加别的东西的,这些别的东西也贵。

    四条必须花钱的路径,除了三四条可以囤货外,一二条都得靠存。

    而药材和丹砂的价格会随着市场变化,精打细算了一辈子的潘筠还是想先存钱,看准时机再入手。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还是得把钱存着,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怕天道认错,潘筠还特意和潘小黑开口道:“灵境空间里的钱都是你的。”

    潘小黑闻言喵了一声,心中哼哼,【说是我的,你倒是把阵法多开一开呢,我现在只能看,连摸一下灵境空间里的东西都不行,我就是只猫,我还能花钱是怎么的?】

    潘筠不为所动,继续闭目养神,“别吵了,我一会儿要画符。”

    潘筠打算给周梅娘画一个符阵。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追读尾号为2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74章

    友情提醒

    周梅娘年纪太小了,小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大的疼痛,加上折断脚骨时间过长,恢复力会下降,她得提高她的幸运和恢复力。

    潘筠调息片刻,等灵力圆满,心境平静之后就开始执笔画符。

    等她停笔抬头时,桌上已经画了有九张符,灵力消耗不少,让她有些疲惫。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问不知何时来的王费隐,“大师兄,今日的法事结束了?”

    “别的道长顶上了,”王费隐坐到她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符,“对周梅娘来说,箓比符更合适。”

    潘筠一愣,垂下眼眸道:“我不擅长箓。”

    “看出来了,等回到三清山,你就跟你四师姐将箓学起来吧,符箓上,她是行家。”

    潘筠应下。

    王费隐看着她欲言又止。

    潘筠:“大师兄您有话就说,我一定认真听。”

    王费隐就叹气,“五师妹别误会,我提这事可不是图谋不轨,而实在是因为天命如此,你手里的钱……分出来一些?”

    潘筠立即把兜里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大气的道:“大师兄请!”

    王费隐惊讶不已,一边把钱往袖子里塞,一边问,“五师妹,这可不能反悔啊。”

    “不反悔,等把人救回来,还有一百两的酬金呢,都给大师兄。”

    王费隐捏了捏袖子里的钱,确认放得很好,这才笑眯眯的道:“也就是说,伱身上还有许多钱?”

    “小师妹啊,别怪大师兄没提醒你,你最好这两日就把钱全花了,能少留就少留,你要是没处花,还是给观里收着吧,天命如此,我们得服命。”

    潘筠:“道士要是服命,为何还要修炼?”

    王费隐:“小师妹这就走偏了不是?我们修炼是为了识道,趋近于道,与天道永生,可不是抗命啊。”

    潘筠:“您上次授课的时候还激情满满的说,我们修道就是要与人争,与天争,与命争!”

    “是吗,那是你三师兄说的吧,我如此宽和温厚之人,怎么会说这么叛逆的话?”王费隐道:“我们分明是要顺应天道,顺应自然,顺应命运。”

    潘筠看他仰望四十五度讨好许愿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师兄这话是说给天道听呢,还是说给师父听?”

    王费隐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别什么话都说出口。”

    潘筠若有所思的点头,“明白了,可以在心里想。”

    于是她瞪着大眼睛注视他的眼睛,希望他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心里的话。

    王费隐给了她脑袋一下,起身道:“剩下的钱你自己拿着吧,不听老人言,吃过一次亏就明白了,那孩子你今晚就抱过来和你们一块儿住,你多留意,她的劫难就在这两日。”

    潘筠应下。

    傍晚,孙贤娘和奶嬷嬷一起抱着孩子过来,身上还挎着包袱。

    孙贤娘眼眶红红的,她哭了一下午,到底不放心让女儿单独过来,所以她和奶嬷嬷也要过来住。

    床就不够住了。

    好在此时天也不是特别冷,在地上垫上厚厚的稻草垫子,再往上铺被子,也很暖和的。

    又宽敞又暖和,做法事回来的妙和上面打了一个跟斗,还用力往下坐又弹起来,高兴道:“比床还舒服,会弹。”

    潘筠抱着茶碗喝热水,感叹道:“孙老太太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这家这不就当起来了?”

    妙和好奇:“以前孙老太太不能当家吗?”

    潘筠:“老太太要是能当家,我们来的那天晚上就能看一场老母揍孝子的戏码。”

    一旁的孙贤娘有些尴尬。

    妙真看了她一眼后道:“小师叔在提醒善人,有钱就能当家,当家就会有钱。”

    孙贤娘:……

    潘筠笑着冲她点头,“孙善人,只要你和令爱渡过此劫,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孙贤娘若有所思。

    玄妙将陶季熬的药端过来,看到屋里这么多人,沉默了一下才把药碗递给孙贤娘,“这是孩子的药,吃过之后我给孩子扎针。”

    潘筠凑上来,“师姐,你也会扎针?”

    玄妙看了她一眼道:“医道不分家,你现在不也在学医术吗?我虽不及两位师兄,基本的针法还是会的。”

    孙贤娘哄着孩子吃药。

    经历过缠足的孩子,脾气都好得不得了,即便药很苦,也只是含着眼泪吃下,不敢不吃。

    潘筠撑着脑袋在一旁看,很是不解,“孙善人看着很爱孩子,为什么不听她的痛哭而坚持裹脚呢?”

    孙贤娘身子一僵。

    妙真妙和也都好奇的看着她。

    潘筠连忙解释道:“孙善人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好奇。修道嘛,您知道的,需要问心,不仅要问自己的心,也要问别人的心,问道心。”

    孙贤娘双眼迷茫:“修道是这样吗?”

    玄妙点头,“是这样。”

    其实她也有点好奇。

    孙贤娘的目光扫过她们的脚,发现都是天足,也是,道士哪有缠足的?

    “你们是因为要修道,所以父母才不给你们缠足吗?”

    妙真:“我没有父母。”

    妙和:“我是大师伯草丛里捡的,也没有父母。”

    玄妙:“我家没有缠足女子。”

    潘筠高高举手道:“我我我,我有过缠足经验。”

    大家一起看过来。

    潘筠就自豪的道:“那缠足娘子一拿起我的脚,我就大哭,嚎得嗓子都劈叉了,我娘心疼我,就不让我缠足了。”

    孙贤娘抱紧了孩子,落泪道:“可,可这事关孩子的前程,要是不缠脚,她将来亲事都只能向下找,像我,当初有两门亲事摆在面前,一门是县令之子,一门是周家,就因为我没有缠足,所以我嫁到了周家。

    我长姐也是,当年她有更好的选择的,但来说亲的人家只要看到她的脚,亲事就不了了之。

    缠足只是苦一时,嫁人才是苦一世,我想,等她长大了,她会理解我的。”

    玄妙:“即便缠足会死人?”

    “这世上缠足的人那么多,死的才有几个?我哪知道我家梅娘这么倒霉,就是其中一个呢?”

    潘筠皱紧眉头,“亲事不成,未必是缠足的问题……”

    “就是缠足的问题!”孙贤娘坚定的道:“仙长不信,您到广信府的官宦人家里瞧瞧,谁家后院没有这三寸金莲?选媳时,是不是脚越小越好。”

    潘筠张了张嘴巴,半晌才道:“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恶心又坏人福气的东西?”

    她用力的道:“缠足真的是坏人福气,坏风水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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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学习让我进步

    孙贤娘落泪,“仙长之前,谁知道这点呢?既是坏风水的东西,怎么豪门权贵,甚至皇室都追崇小脚?只有浙东堕民,才男不许读书,女不许缠脚。”

    潘筠张嘴结舌,因为历史文化水平低,她不知道什么是浙东堕民,甚至不知道哪个脑残的做出这种规定来,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反驳,只能用玄学一再警告,“缠脚会坏人和家族的风水。”

    孙贤娘虽然见识过潘筠的神异,但对缠足这件事的论断依旧半信半疑,“或许只是坏我家的风水,不利我家,大体上还是没错的。不然豪门权贵和皇室怎会争相缠脚呢?”

    潘筠在脑子里和潘小黑大喊:【给我把灵境里收录的历史书找出来!尤其是有关缠脚的,我要学习!】

    要想驳倒她,那就一定要知道的比她更广阔,更明白事情的本质。

    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成就的修道之人,怎么能在缠脚这一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错的事情上败于一普通人之手呢?

    她要知道缠足是怎么来的,这些认知到底是怎么被塞进普通人脑子里的,她要把它们原路拔出来!

    妙真妙和也安静下来,不由皱眉,“缠足首要便是坏人身体,即便不坏人风水,人也不当自找苦吃吧?”

    孙贤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日受些苦,来日便能享福了。”

    妙真:“未来难测,不在可以享福时享福,怎料得将来一定有福可享?”

    孙贤娘蹙眉,一脸坚定道:“所以才要现在多吃点苦,我的女儿样样符合他们的要求,怎会不享福?仙长们能有现在的本事,也需要刻苦学习吧?难道今日的刻苦努力,不是为了他日享福吗?”

    “不是。”三个小女孩异口同声。

    妙真看了一眼潘筠后认真道:“我是为做人,求索,人,何以为人。”

    孙贤娘张大了嘴巴,她也曾跟着父亲读书识字,基本的字都认识,一直为此沾沾自喜,至少她比很多认识的太太们还要好。

    可现在,她发现她听不懂一个八岁孩子说的话。

    妙和:“我学本事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回报师父、回报咱三清观,还有回报山下的乡亲们。”

    孙贤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这和我家孩子一样的,读书,缠足,都是为了回报父母,回报家族,更好的活下去。”

    妙和一脸茫然:“可为何要让孩子以自残的方式来回报父母,回报家族呢?人都残废了,还怎么能更好的活下去呢?我师父就从不会伤害我,不顺从我的心意,哦,只有我吃撑了还想继续吃的时候会勉强我不许再吃。但这也是顺应自然,是我违背了自然。”

    孙贤娘干巴巴的道:“我这是为了孩子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姻缘,道长们可以跳脱世俗之外,不必为此烦恼,但我们凡人不行。尤其是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第一次乃是天意,不能选择,但第二次是可以的,自然要努力一番。”

    潘筠理解了她,“说到底还是因为前程,女孩子的前程只有姻缘这一条线,太单一了,应该多开发事业线就好了。自己就能赚钱,自己就能谋得荣华富贵,自可以与男子站在同一条线上,到时候就不用再受制于男子的审美,自己想缠足就缠足,不想便可以不缠,还可以选择自己的爱人,姻缘。

    这不是普通人的问题,这是国家和政策层面的问题,要想解决掉此事的根源……”

    “小师妹!”玄妙冷冷的截断她的话,问道:“妙真妙和都说了她们为何学道,你呢?”

    潘筠顿了顿,咽下到嘴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后道:“我没有两位师侄的志向和品格,我很久很久以前是为人类学道,后来是单为了自己学道,现在嘛,为我和我家人学道。”

    玄妙:……都为人类学道了,还不够有志向吗?

    真要比起来,妙真是为己求道,妙和……这孩子看似与道无关,却将所识之人都纳入了自己的道中,潘筠更强,直接为全人类学道了。

    潘筠看玄妙的脸色,以为她不信,就强调道:“真的,我不骗你们,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崛起而读书的。”

    久到前世以前。

    她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国家抚养,国家教育,从小立的志向就是为人类崛起而读书,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净化世界,让普通人类能安全的生活在地球上。

    一直到爆炸发生,她这个志向都没改变。

    重新投胎做人后,这不是来到相对安全的大明,妖魔鬼怪一下没了踪影,她这才转而为自己学道。

    玄妙:“你这个志向挺好的,现在也可以继续。”

    她扭头对孙贤娘道:“缠足一道实从南宋皇室而来,先在宫里流行,成了宫样,然后才流到民间。后来有官员鼓励此道,民间才越发盛行。

    一开始缠足只局限于用布条缠足,束缚其再生长,后来是压缩脚面,使其能塞入小鞋之中,再到后来,就是现在的三寸金莲,折骨削肉也要束成小脚。

    可见,缠足是人心有意为之,既然是有意为之,那就能改。这就要看,在孙善人和一众父母心中,是女儿的性命重要,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姻缘前程重要。”

    玄妙没有潘筠的委婉,直接扯掉他们的遮羞布,道:“孙善人,令爱现在只有六岁,她不懂姻缘前程,有此欲望的是你们,她在因为你们的欲望付出生命的代价。”

    孙贤娘脸色瞬间惨白。

    玄妙就不再搭理她,而是对潘筠三个下令,“还不快睡,明日要早起送灵。”

    三人立刻爬到垫子上躺好,潘筠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呢,但她此时莫名的不敢招惹玄妙。

    玄妙和她们躺一块,把床让给孙贤娘母女和奶嬷嬷。

    潘筠闭上眼睛,脑子却很活跃,境灵已经听她的吩咐从记录中搜索出所有关于缠脚的历史。

    潘筠就悄咪咪的在自己的泥丸宫里看,看完缠脚的历史,就忍不住返回去看开始到盛行的那段时间里记录的所有历史。

    【是我不好,以前光顾着修道,只粗粗的修了人类史和中华史,现在时代变了,以前的知识储备已经不适用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得学习,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我们增加一节历史课,每天晚上两小时,你记得提醒我来学习,咱就先从大明的历史开始。】

    潘小黑:【只是平行世界,又不是真的在同一条历史线上,相似的人和事而已,你要是把它当成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看,不是弄巧成拙吗?

    既然这个世界是平行世界,那就一定有出入的地方。】

    潘筠:【你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历史书上记载的东西就是前世完全真实的历史吧?一桩悬疑案子,在当下,目睹之人都未必知道全部真相,需要时间的沉淀,再回顾,会有新的发现。

    历史就像是这一桩悬疑案子,常顾常新,它可能需要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添加新的东西,或是发现真实的东西,然后在某一段时间里,被发现的实证足够可以破解掩盖它的迷雾,这才能剥开面纱,看到真相,才能盖棺定论。

    而在实证不足够前,所谓的历史,只是绝大多数人认定的历史。】

    潘小黑:【你觉得孙贤娘这样的人会有这个认知吗?她能理解你的历史观和世界观吗?她只会认定这个世界让她认定的历史事实。而她这样的人,这个世界占大多数。】

    潘筠【哦】了一声后道:【别人能往他们脑子里塞东西,难道我不能吗?我比他们差哪儿了?】

    潘筠说的淡然,潘小黑一下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既然历史是一件悬疑案子,这个世界的人可以往普通人脑子里塞入一个真相,她为什么不能往他们脑子里塞入另一个真相呢?

    没有足够的实证盖棺定论前,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权看谁的口才好,找到的证据多,能够以理说服他们。

    当然,潘筠不仅会说理,还会装神弄鬼。

    天还没亮,她就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周梅娘。

    果然孩子的额头微烫,不知道是脚上骨肉弯折的原因,还是这几日孙家守灵吓到了她,让她发烧惊惧。

    奶嬷嬷睡觉要浅一些,她猛的一下惊醒,眼睛还未睁开,先伸手朝旁边摸来,摸到周梅娘就窸窸窣窣的摸摸她的手,摸摸她的脸,待摸到被子里的脖子,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猛的一下看到站在床前的潘筠,吓得“啊”了一声,待看清是潘筠,便一句话不说,连忙转身去抱孩子,摸摸额头,又摸摸脖子,着急起来,“太太,太太,孩子好像烧起来了。”

    孙贤娘这才迷糊的睁开眼睛。

    潘筠这才道:“师父给我托梦,说小善人的劫难开始了。”

    孙贤娘一听,大惊失色,“小仙长,快救救我女儿。”

    潘筠回头看向已经坐起来的玄妙。

    玄妙:……不是有托梦吗,你倒是说啊,你要怎么救?

    她认命的起身给孩子把脉,扎针……

    今天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3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76章

    嘿,惊喜

    因为发现得及时,玄妙扎针和退烧也很及时,小小的梅娘睁开眼睛来,既看到母亲,又看到奶嬷嬷,心里被莫大的安全感包裹着,喝了热水后就又沉沉的睡过去。

    玄妙看了一下她的脚,眉头微蹙,师兄说的不错,这脚缠坏了,已经开始出现脓症,若再不治疗,只怕一晚上,她就能全身被脓症感染烧死。

    接下来玄妙都没怎么睡,时不时的要上前来看孩子。

    天亮,孙家内外都忙碌起来,孙老爷今天出灵,棺材要在午时左右抬出去。

    在抬出前,他们需要做一场盛大的法事收尾。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留在屋里看护小孩,小孩还没醒呢,潘筠在床边设了阵法,外面的哭声、念经声都没打搅到她。

    三人不出门,但推开了窗,一起撑着小脑袋在窗前看他们做法事。

    潘筠一抬脑袋就看到站在灵堂门口的孙老爷。

    俩人目光对上,都有些肃穆,默默地对视片刻,然后再一起看向法坛。

    道士们正沿着法坛做法,手上拿着各种乐器,唱着经文。

    悠扬的语调在空气中振动,形成了一个特别的空间磁场。

    站在灵堂门前的孙老爷感觉到了某种召唤。

    他再次看向潘筠,片刻后微微一笑,目光略过几个不孝子,看向大门外。

    大门外汇聚了不少村民。

    他们都知道今天孙老爷出灵,之前来过,以及没来过的,都赶着今天来送他。

    那对祖孙俩挤到了前面,老头领着孙子跪下,冲着灵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村民中也有人跪下,大多是受过孙老爷恩惠的人。

    孙老爷看着他们,嘴角轻轻翘起,终于释怀。

    孙老太太也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扶棺而哭,只是哭得不是那么伤心了。

    毕竟孙老爷回魂过,感觉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知道此时孙老爷正在灵堂内,虽然看不到,却如同以前他出门前那样叮嘱,“在外要是受了委屈,托梦与我,我找道长帮你;要是缺钱缺物,也要记得托梦,我让几个不孝子烧给你;到了阴间,脾气不要太急,遇事多想想我们,要保重自己……”

    孙老爷听着,目光越发柔和,再无执念,他目光扫过窗前的三个小脑袋,不由露出笑容,与潘筠点了点头,身形在道长们的乐声,僧人们的唱经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潘筠撑着下巴看他在那股特殊的磁场中慢慢淡化,最后化成一股轻烟,被清风一卷,便飘入云间,最后飘飘然完全消失于云中。

    一朵白色的薄云飘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淡金色的光芒,这一瞬间,潘筠泥丸宫中的灵境金条,叮咚一声后向前移动了小小的一截。

    潘筠抽空瞥了一眼,发现它+10点功德值。

    潘筠不由抬头看向那淡金色的一抹云彩,看着它和白云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眼前。

    潘筠暗暗记下,看来,了却亡魂执念也有功德值收入。

    孙大昌几兄弟并不知道他们爹已经走了,在他们娘哭起来之后也跟着哭起来,甚是伤心。

    也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反正这次看见眼泪了,而且眼泪哗哗的。

    直到法事结束,王费隐上前提醒他们吉时已到,可以出殡时,他们才擦去脸上的泪,扶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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