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孙老爷就看向床上趴着的大管家,道:“我答应过孙旺,把他一家放良的,除了他手中的钱财,我还给他五十亩地,一百两银子,不过现在看,他留在村里不是好事。”“放良书和他家的身契都在我书房最上层的架子上,我也和县衙的主簿打过招呼了,拿去了就能消籍,准备的一百两银票也在里面,”孙老爷道:“五十亩地是给不了了,你帮我把盒子给他,替我做主放良吧。”
钱老爷应下。
孙老爷道:“我书房那些手稿书画,你全都拿走吧,就说是我说的,大昌不敢不给你,等到了你手里,你挑拣些东西给蕙娘和贤娘送去,权给她们留给念想。”
钱老爷:“还有呢?”
孙老爷顿了顿才道:“我书房里的书,前头两个书架的书都给小五,小书啊,分家析产的事你就别管了,让他们闹去,最后不管他们各自分到多少,你都别管。
只是小五年纪最小,我看他读书还有些样子,要是可以,你帮他把那份财产管起来,让他去你那里读书。”
钱老爷一口应下,“没问题。”
孙老爷就呼出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道:“除了这些,我就没什么心愿了。”
钱老爷一脸怀疑的看他,“真的没有了?”
孙老爷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么多心愿,没有了。”
钱老爷:“……那我姐呢?”
孙老爷一僵,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你,你让她好好的和大昌过,孩子们的事她管不了,那就不要管了,晾大昌也不敢亏待她。”
钱老爷不服气,“怎样算不亏待?不缺吃穿就是不亏待了?”
钱老爷愤愤,“要我说,姐夫你就不应该想着分大昌四分财产,而是拆成六份,五个儿子和我姐各拿一份,将来等我姐百年,她那份再分成五份给五个孩子,不比现在就看大昌脸色过日子强?”
孙老爷沉默。
钱老爷哼哼,不由说教起来,“这些事早两年就应该办了,偏你拖拖拉拉的不肯分家,这才闹成现在这样。”
孙老爷一听恼了,反问:“那你呢,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分家?”
“我怎么一样?你儿子们不孝顺,我儿子们却是孝顺的,我现在不分家,死后也不分,我家老大能照顾好他弟弟妹妹们。”
孙老爷想了一下那大侄子的人品和才能,心口一堵,闷闷的不说话了。
钱老爷见他这样又心软了,道:“我已经让人去叫大鸿回来了,到时候叫他想个办法,家产还是照你想的那样分。
你积了一辈子的德,总不能临了,真叫你走都不安心。”
钱老爷眼中燃起熊熊斗志,哼了一声道:“几个毛都没长齐的混账,还以为能翻了天去吗?”
孙老爷怔怔的看着钱老爷。
片刻后泪眼汪汪起来,“小书啊~还是你懂我啊。”
钱老爷走过的路比一干人等吃过的盐都多,一拿定主意,立即就有了想法,他对钱管家道:“我写几封信,你连夜让人送出去。”
钱管家应下。
潘筠热情的给他们在房间里翻出纸笔来,站在一旁看钱老爷写信。
从他写的信就可以看出,他认识好多人啊。
钱老爷一口气写了八封信,除了邀请里正、乡老外,还邀请了县城的主簿、县尉,以及好几个书院和学堂的山长和先生等。
从信的内容便可看出这些人在当地很有声威。
钱老爷:“明天里正一到,你立刻让人去把村老们一并请来,孙家分家析产,他们都姓孙,当说得上几句话的。”
钱管家应下。
事情安排完了,钱老爷自信满满的和孙老爷道:“姐夫你就放心吧,你分不了家是因为你老了,几个孩子不听话,我却还年轻呢,他们不敢不听我的。”
孙老爷:“我们也没差几岁。”
“小仙长可是说了,我能活到八十,平时注意点养生,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问题,所以我现在不过是半百之数,还年轻呢,你没法比。”
孙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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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准备
大管家在陶季的关照下很快退烧,只是人还昏睡不醒。
陶季摸过脉就拎起潘筠和钱老爷孙老爷告辞,让他们好好叙旧,他们师兄妹俩就先回去了。
钱老爷和孙老爷一起挥了挥手同意了。
钱管家眼巴巴的看着俩人离开,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头看他家老爷和姑老爷,唉,一会儿符箓的效果完了,他们看不到姑老爷了可怎么办啊?
虽然姑老爷应该不会害他们,可身边跟着一个看不见的鬼,还是有点恐怖。
陶季一路走得飞快,眼睛都没敢四处看,因为他此时还是开天眼的状态。
潘筠笑嘻嘻的小跑跟在他后面,“三师兄别怕,有我呢,放心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执念不散的鬼……”
陶季猛的刹住脚,“不对啊,就我们两个走了,你不把孙老爷带回灵堂吗?万一他乱跑……”
潘筠就将右手两根手指竖起来给他看,笑吟吟的。
陶季看到上面若隐若现的缠着一根线,微愣,“魂线?你何时弄的?”
“早弄了,放心吧,我算着时间呢,符箓效用过了,我就把孙老爷招回来。”
陶季低头看她,惊叹道:“小师妹,你常常让我惊讶,因为你年纪小,修道一事一知半解,还有许多知识你都不曾学过,但在某些方面你又很老道。
比如关于鬼怪、阵法和符箓,你掌握的不在我之下,甚至都快比得上四师妹了。偏你对最基础的一些东西又不曾学习过的样子,尤其是符箓一道,四师妹就曾说,你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学的吗?”
潘筠垂下眼眸思考片刻后道:“以前学习的书记录不详,以至于学差了。”
陶季深思,“所以还是书的问题,我得再和大师兄说一次,我们三清山的丹方、药剂和针灸都得记得详细些,等过些年写成书传下去,可不能发生你这种事。”
潘筠竖起大拇指,“三师兄思虑深远。”
陶季把她带回灵堂交给王费隐,然后就离开了。
虽然这灵堂里没有亡魂,但陶季也觉得阴森森的,尤其他现在看着天眼,看人、看东西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一般,倒是看另一个世界很清楚。
所以他不愿意在外面久留,把潘筠交了,立即就转身回去蒙上被子睡觉。
王费隐看着潘筠,用眼神示意,孙老爷呢?
潘筠盘腿坐在他身边,伸出右手让他看了一眼魂线以后就要闭上眼睛调息。
“等等,”王费隐压低声音问:“谁在看着他?”
潘筠:“猫。”
好吧,想到那只成精的黑猫,王费隐不再问,与她一起闭目调息。
孙家的孝子贤孙们早睡着了。
棺材两侧铺着席子,除了一个还在看火看守灵堂,其余孝子贤孙此时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席子上呼呼大睡,怕自己着凉,好几个还让下人抱来被子盖上了呢。
潘筠感应到钱老爷的符箓消散,又得了潘小黑的信息,当即手指一动,掐诀召唤,孙老爷的亡魂咻的一下就被拉扯回到灵堂。
斜对面半闭着眼睛的慧缘猛的一下睁开眼皮,打量了一眼灵堂,再看向对面的王费隐。
王费隐冲他微微一笑,颔首点头。
手指借着袖子的遮挡轻轻一动,一道灵光打在亡魂上,孙老爷来不及反应,被迫回到棺材里,躺回自己的身体……上三寸。
夺笋啊,他还想去近距离看一下他的不孝子孙们呢。
他不想住棺材里啊。
慧缘默念佛号,重新睁开眼睛看灵堂,没有发现异常,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
不过扫了一眼躺在席子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孙家子孙们,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偌大的灵堂,除了王费隐师兄妹和慧缘,也就一个穿着孝服的看火少年没躺下。
潘筠见孙老爷被王费隐弄回棺材里按住,就知道今晚没啥事了,也正要躺倒睡觉,看到对面那少年时不时的往火盆里放几张纸钱,就压低声音问:“师兄,那是谁啊?”
王费隐看了一眼后道:“孙老爷幼子。”
“哦。”潘筠没兴趣了,躺倒睡觉。
王费隐也闭目休息。
灵堂上睡觉特别香,尤其是在大师兄身边,安全感爆棚。
潘筠一觉到大天亮。
新的一天开始,他们也有新的事要做,孙家的孝子贤孙们醒来看一切顺利,就志得意满的去梳洗吃东西,回来继续跪坐着当孝子贤孙。
王费隐则是回去换了法衣,和其他庙观的道士们商量轮班。
没错,做法事也是要轮班的,今日一早孙家做了新要求,从今天开始,一天十二个时辰,哪怕是夜里,法事也不能停下。
要是不轮班,道士们得累死。
就连潘筠、妙真妙和几个小道士,都被分开排进班里。
陶季临时培训他们。
其实倒不难,他们又不是领头,只要打好手上的乐器,跟着前面的人步罡踏斗就行,经文都是从小学的,就是潘筠都能倒背如流。
来的道士多,还能轮得开,对面的僧尼们就比较惨,比他们人少。
于是对面的大师和孙家表示,他们人手不够,得加人。
孙家的管事一脸为难道:“这玉山县周围的寺庙道观,能请的人都请了,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了,大师们辛苦辛苦,就劳累这五日,五日之后,我们孙家必有重谢。”
潘筠听着,恨不得分身去当个尼姑。
妙和也羡慕,悄悄和她道:“我打听到了,他们人少,每个人拿的钱都比我们多。”
潘筠看到领着人往这边来的钱老爷,立即站直了身体,压低声音道:“很快,我们拿的就比他们多了。”
钱老爷带着人直入灵堂。
孙家兄弟看见舅舅,顿时哭声震天,大哭大叫起来,“爹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们去了啊……”
钱老爷沉着脸走进灵堂,先给姐夫祭拜上香,这才看向一旁跪着的五个外甥。
外甥们都在抹眼泪,孙大昌领头给舅舅鞠躬回礼,钱老爷沉着脸受了,然后问:“大昌,这灵堂都是你们兄弟布置的?”
孙大昌哭着应是。
钱老爷就让灵堂内外的人都下去,只留下孙大昌兄弟和他带来的里正、村老和乡老。
孙大昌就直觉出事了。
灵堂外做法事的僧道们也收了法器要退下,钱老爷突然叫住王费隐、潘筠和慧缘,请他们三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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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灵前分产
看这阵势,是个人都知道出事了。
下人们不敢多问,多看,连连后退。
此时天色也还早,上门拜祭的客人少,见主家似乎有紧要的事,纷纷跟着退出去。
陶季和玄妙对视一眼,默契的和其他僧道一起带上自家的孩子出去。
偌大的灵堂里瞬间只剩下孙家人,钱老爷和他带来的人,以及王费隐、潘筠和慧缘了。
被请来的里正也有些不安,见钱老爷沉着脸不说话,就忍不住开口询问,“钱老爷,您这是?”
钱老爷冲他抱了抱拳,看向大门的方向。
大家跟着看去。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戒尺的中年男子匆匆而来,“爹。”
钱老爷看到他拿来的戒尺,脸都青了,“我让你把家法拿来,你就拿了这个?你犯错时,我是拿戒尺打的伱?杖子呢?去拿来!”
中年男子低声道:“爹,这是姑父家,不是咱家。”
谁知道啊,他收到姑父病逝的消息后连夜赶回来,还没来得及睡下就又收到老爹的信,让他把家里的打孩子的大杖带来,这一听就是要惹事,钱大鸿又不傻,这姑父都不在了,他们家和表哥他们一家的关系就远了一层。
钱老爷冲他哼了一声,看向潘筠。
潘筠手指轻动,被强制拴在自己身体上面的孙老爷一下就获得了自由飘出来了。
看到飘出来的孙老爷,潘筠冲钱老爷微微点头,目光从那些镇灵符上扫过,然后快速的在身侧画了一道天目符,手指轻轻一弹,天目符就飞向钱老爷。
钱大鸿觉得眼前有白光闪过,好似和父亲重叠在一起了,但仔细一看又没有。
正疑惑,就见他爹一下支棱起来,气势都不一样了。
钱老爷看到了孙老爷,底气更足了,他把戒尺丢还给儿子,大踏步朝旁边挂着的,贴着的符箓走去。
一眼扫过去,他看到好几张破洞的符箓。
他一把拽下,抓了好几张后回身厉声质问,“大昌,你告诉大家,这几张是什么符?”
孙大昌在他拽下那几张符箓时就面色大变,再被质问,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心虚的避开钱老爷的问话,“舅舅,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好好说,”钱老爷阴沉着脸道:“我要是不好好说话,此时就不是站在灵堂上,而是在公堂上了!”
孙大昌心一颤,其他孙家子孙也面色一变,和孙大昌一样心虚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
钱老爷目光扫过,除孙五宜还算正常外,其他外甥眼里的精光都要掩饰不住了,果然和姐夫说的一样,全是不孝子。
钱老爷此时胸口也有些闷闷的,有种无力感,他抖着手指去指那两个幸灾乐祸的,“你们俩庆幸什么?这事不是你们干的,就与你们无关是不是?逆子,逆子!这里面躺的是你们爹,你们亲爹啊!他都被这黄符给镇住了,你们知道不怒不怨,竟然是幸灾乐祸!
你们这两个逆子,你们比这两个知情的还要可恶!”
又看一眼孙大昌,跺脚暴怒道:“一样可恶!”
众人见钱老爷气得脸都通红了,又惊又吓,钱大鸿忙上前扶住他,“爹,您消消气……”
里正等人则是心神一震,连忙问道:“钱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黄符是什么符?”
钱老爷目光森冷的看向孙大昌。
钱老爷将手里的黄符揉成一团砸在他的脸上,冷怒交加,“分家析产,趁着今日里正和众乡老都在此,孙家当着我姐夫亡灵的面把家产给分了!大昌,我是你们的亲舅舅,我来主持分家,你没有意见吧?”
“我……”孙大昌去看里正等人。
见他们面色惊疑不定,一脸怀疑的看他,还时不时的看他身后的棺材,就知道如果不同意,钱老爷怕是真的会把镇灵符说出来。
镇灵符的事一旦让人知道,那衍生出来的猜测就多了。
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怀疑他爹的死。
虽然他爹的死不怪他,但也没证据了呀。
他那几个弟弟都不老实,到时候要是诬陷是他害死了他爹,他又拿不出证据来,有镇灵符这件事在,说不定真的会被认定不孝杀父。
这这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孙大昌虽然不觉得舅舅会这么干,但现在舅舅这么生气,他也不敢招惹。
他可是知道的,他舅舅比他爹脾气暴烈多了,气起来,可不会管这些。
孙大昌低头,咬牙应了下来,“分家本来就要请舅舅做见证的,没问题。”
钱老爷就猛的看向另外四个外甥,冷着脸问,“你们呢?”
四人求之不得,连忙点头道:“我们愿意。”
那天还没吵出个结果来,爹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所以根本没分家。
虽然那天老爹要分给他们的是少了点,可也比现在都被大哥捏在手里强。
这两天他们心惊胆战的,生怕他们气死老爹的事传出去,也没来得及多想。
可现在想一想,老爹没了,老娘没主意,接下来要再分家就得看大哥的脸色了,以大哥的为人能给他们分多少?
还不如趁着舅舅在,能分就分了,说不定舅舅比老爹公平呢?
就是……几人也有点心惊胆战的看地上那团黄符,只希望舅舅不要把这事公开来,不然……他们在这里没法继续过下去了。
钱老爷见他们也同意,就勉强平了平气,冷着声音道:“大鸿,去把你姑请来,还有你两个表妹,让她们一块儿过来听着。”
孙大昌:“舅舅,妹妹她们已经出嫁,嫁出去的时候都有嫁妆了,这家产没她们的份儿,就不必要叫来了吧?”
钱老爷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你们成亲的时候不仅有聘礼,成亲之后,你爹还会给你们一部分私产打理,怎么,你们分了这些东西之后也打算不要其他家产了?”
孙大昌嘀咕道:“我们和她们怎么一样,她们是外嫁女……”
钱老爷就踢了他一脚,“闭嘴吧你,你两个妹妹不稀罕分你家那点家产,不过是你爹惦记她们,想给她们留些东西做念想罢了,不分你的田宅铺子!”
孙大昌低下头去不说话。
钱老爷就看向里正和村老们,“里正和各位老人们觉得呢?”
里正道:“这是应该的,虽然出嫁女已经有了嫁妆,但家中的老人有遗言,还是应该以老人的遗愿为主。”
村老们也道:“是啊,我们都老了,临死前的小心愿,能完成就完成了吧。”
送些东西给女儿们留作念想罢了,大家都可以理解。
孙老太太被两个女儿扶出来。
潘筠不由的抬头看去,只见孙老太太脸色虚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气血大亏,大受打击的模样。
钱老爷让人搬来一张椅子给他姐姐坐下,等人到齐了才开始道:“树大分枝,家大分家,这是自然之理。本来姐夫去了,不应该在这时候分家的,但我姐夫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件事。
我今日就来当个恶人,在我姐夫灵位前把家给分了,要是分得不好,回头我姐夫有气,也自是来找我,与你们都不相干!”
里正连忙道:“钱老爷多虑了,这玉山县内,谁不知道你们郎舅关系好得跟什么似的,您为人又公正,这孙家析产分家,再没有人比你主持更好的了。”
众人连连应声,“是啊,是啊。”
谁不知道钱孙两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村里昨天还说呢,听见孙老爷死前一直在喊小舅子的名字,还派了两拨下人去县里请钱老爷。
结果人还没到,孙老爷先一步没了。
钱老爷目光扫过几个外甥,冷着脸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分了。
这分家也不是我说怎么分就怎么分的,一来,我遵照的是我姐夫的意思,二来,我依照大明律来分!”
钱老爷道:“所有的田地铺面中,先拿出一份族田来,这一份是不分的,只作孙氏族中祭祀和扶贫慰弱之用,村老们,这一份,你们那儿都有数吧?”
所谓的村老,在孙家庄里,都是姓孙的,上了年纪且有一定德行的老人。
他们不仅知道的多,也有一定的威望。
孙氏的族长之前是孙老爷,现在是孙大昌,钱老爷现在对这大外甥也不是很信任,所以直接问村老。
村老们立即点头,“知道,族里都有账目,去年族长又往族田里添了二十亩,每年的出息除了给村里上了五十五岁的老人送节礼,就是给那几户孤寡,一年大约要给一百斤谷子。”
钱老爷点头,“族田不动,归大房和族里一起管理,另有一份,是河下那两百亩地,拿来用作义学的支出,这一份田产的地契也已经单独做出来,是我姐夫生前的意思,大昌,你们没意见吧?”
孙大昌嘴巴动了动,没吭声,他身后的孙二嘀咕道:“舅舅,那两百亩田可都是上等田,给义学的田产,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选嘛。”
钱老爷瞥了他一眼道:“这份田就算是不给义学,也分不到你手里。”
孙二一想还真是,他上头还有大哥呢,那么肥一块地,他肯定抢不过,于是老实的跪好,改口道:“那我听舅舅的。”
孙大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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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舅舅,我不信
孙大昌有意见,但对上钱老爷警告的目光,他说不出口,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钱老爷拿出一个盒子,将那两百亩的地契拿出来,转手递给村老,“太祖高皇帝有多看重教育大家都知道,自洪武二十八年孙家庄义学成立至今,有四十七年了,这四十七年来,孙家庄一共考出去两个举人,十二个秀才。
而今村里只有五位秀才老爷在,不趁着这时候让孩子们好好读书,等五位秀才老爷都老去了,青黄不接,孙家庄自此没落下去吗?”
里正精神一振,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沉声道:“钱老爷深谋远虑,为我孙家庄思虑良多。”
钱老爷摇头,“这不是我想的,是我姐夫的忧思。孙家到底是孙氏的一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几个外甥读书不行,目光短浅,远不及他们父亲。
可怜我姐夫去的早,又去的突然,许多事来不及处理,少不得我来替他操这个心,完成他的遗愿。”
目前两项遗嘱都是极有利于孙氏宗族和孙家庄的,村老和里正都表示赞同和钦佩。
唉,也不怪孙老爷喜欢钱老爷,钱老爷的确比儿子贴心啊。
“这第三项,就是给你们分产了,”钱老爷瞥了一眼跪着的五人,脸色冷峻,“孙家不是官身,没有官荫,按《大明律》,除了爵位官荫由嫡长继承之外,其余家产诸子平分。”
孙二三个一听,精神一振,整双眼睛都亮起来了,就连最小的孙五宜都不由的抬起头来。
孙大昌眼睛瞬间充血,不假思索的大声道:“不行!”
钱老爷问他:“为什么不行?”
“这,这和祖上的遗训不一样,”孙大昌道:“我祖父分家的时候,给我爹分了七成的家产,我二叔三叔分剩下的三成,再往上,我曾祖分家,也是多分我祖父,所以我孙家的传统就是嫡长子多分,我至少要拿七成,凭什么要和他们平分?”
“就凭你这番话!”钱老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伱孙家这一支是凭空坐大的?那是从你曾祖开始,一个箩筐一个箩筐的挣,三代累积,这才有了现在这份家业!
你二叔、三叔不就在这里吗,你问问他们,他们以前有多少家产来分,现在又有多少?这些年,你爹是怎么照顾他们的?”
钱老爷:“兄友弟恭,兄友弟恭,这话我都说烂了!你曾祖多分你祖父,你祖父多分你父亲,是因为他们知道你祖父和父亲有长兄的责任,他们会照顾底下的弟弟,会孝顺赡养父母,会把这个家业做大做强,你呢,你会什么?”
钱老爷指着孙大昌的脸唾沫横飞,“你但凡能干点儿,心胸开阔点儿,让你爹看到你能支撑起家业,他也不会想要这么分!”
孙大昌脸红脖子粗的叫道:“那我爹也没说只给我分两成,他要分我四成的!”
钱老爷大声:“那四成里有你娘的一半!”
孙大昌顿时不说话了。
钱老爷沉着脸道:“这也正是我要说的,你们老子娘也要算一份,一共分成六份,等她将来老去,你们再平分她手里那份。”
孙大昌:“没有这样的分法。”
孙二和孙三也咬耳朵,“从没听说过娘也跟着分家产的。”
孙四和孙五不说话。
不说钱老爷,里正和村老们看着都忍不住摇头,总算是明白钱老爷为什么灵前分家,且要给孙老太太分一份了。
孙老太太见弟弟气得脸都快紫了,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道:“我跟老大过,我那份……”
钱老爷:“姐你别说话。”
孙老太太就老实的闭上嘴,继续坐着。
钱老爷道:“我这话不是和你们商量,你们爹……我岂敢让你们娘白身跟你们过?我话撂这儿了,你们要是不分你们娘老子一份,丧礼一过,我就把她带回去,从此以后用不上你们,我让大鸿给她养老送终!”
孙大昌一颤,连忙磕头,哭喊道:“舅舅,您这是让世人戳我的脊梁骨啊,我还在,我们兄弟五个都活着,怎么能让表弟给娘养老送终?”
钱老爷冷笑。
孙二兄弟四个也跟着连连磕头,哭着不答应。
孙大昌就一抹眼泪,转着身子去跪孙老太太,“娘,你说句话呀娘,你难道真要跟着舅舅走吗?”
孙老太太又怨又恨的看着这个长子,见他把脸凑过来,好脾气了一辈子的她对着那张大脸就抽下去,唾骂道:“逆子!”
村老们震惊,孙老二更是失声惊叫,“大嫂!”
要知道他这个大嫂可是个面人,软得很,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她发脾气。
孙老太太嘴唇抖了抖,不敢说出他们气死老子的事,只能道:“你敢忤逆你舅舅,你舅舅对你们多好啊,你,你们要听你们舅舅的。”
这话说得软绵绵的,一听就是遮掩,里正和村老们更是怀疑,难不成孙老爷的死真有异常?
孙老爷却是一下从棺材上蹦了下来,泪眼汪汪的走到老妻身边,深情的道:“元娘啊,是我错了,我还怨你呢,以为你看着我被几个逆子气死也不言语,还许他们用镇灵符镇我。打得好,骂得好,你只管打骂,不用怕他们名声坏喽,他们自己都不在意,你替他们操这个心作甚?”
孙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她那死鬼丈夫正在她耳边碎碎念,她打完骂完就又悔又怕,不由的看向弟弟。
钱老爷倒是听到了,但懒得搭理孙老爷,继续逼问孙大昌几个,“你们就说,到底答不答应给你们娘分一份?”
孙大昌捂着脸哭,转头去找孙二叔和孙三叔做主。
他家的财产分配,除了钱老爷这个亲舅舅能说得上话外,孙二叔和孙三叔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谁知孙二叔和孙三叔一听完孙大昌的话就沉着脸道:“你们舅舅说得对,你们娘也应该拿一份,等她老了再分她那一份就是了。”
“娘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能下地,又不能纺织,分了田宅铺面还要费神管理,何必呢?”孙大昌道:“我会孝顺娘的,到时候缺什么,少什么,和我说,还有几个弟弟呢,我们都会给娘找来,不必她费心费神。”
孙二叔道:“下地有佃农,纺织有长工,你娘手上也是有嫁妆的,这么多年都管着,一点问题也没有,分给她的那份,现在怎么管,以后还怎么管就是了。”
他顿了顿后道:“知道你们孝顺,但我想大嫂也不好总是麻烦儿女,自己有的就先自己添上了。”
孙三叔也点头,“对啊,你们娘现在只是分一份财产你们都推三阻四的,谁知道你们到时候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
孙五宜磕头道:“舅舅,二叔,三叔,我同意分娘一份家产。”
孙大昌隐含威胁的回头看他,“小五!”
孙五宜低头,小声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你放屁,爹什么时候说过要分娘一份了?娘的那份本来是归在我那儿的,我独得四成!”
钱老爷:“这样说来,你是想依照你爹生前的分法了?”
孙二立即道:“大哥你不是不答应这个分法吗?”
孙三:“我也不答应,按律,我们家的家产就该平分的,大哥凭什么独得四成?”
孙大昌很想改口说自己要分七成,但扫了一圈灵堂,再看一眼舅舅的脸色,老实的跪着不说话了。
钱老爷等他们发表完意见才开口,“说了这么老半天,孙二,孙三,孙四,你们三个终于肯开口了。”
三人瞬间有些忐忑。
钱老爷顺手又从线上拽下来两张黄符纸,问他们,“这东西,你们知不知道?”
除了孙五有些茫然外,其余人皆是脸色微变。
钱老爷哼了一声道:“你们爹就在这儿呢,我这个新分法是依照你们爹的想法来的。”
孙大昌几人沉默不语。
钱老爷:“不信?那我就让他亲口和你们说一说。”
他扭头看向潘筠,拱手道:“小仙长,还请小仙长施法,让他们见一见我姐夫,以证明我所言不虚。”
潘筠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正要画符,钱老爷突然道:“还有里正和各位村老,他们是见证,他们也得看到我姐夫才好。”
潘筠:……
她扫视一圈,干脆不画符了,而是掏出一把铜钱道:“好说,好说。”
画什么符啊,这么多人,这是想把她的灵力薅秃了吗?
不如直接设一个大的阵法,让亡灵显现就是了。
潘筠就拿着一把铜钱满灵堂的乱窜。
孙大昌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舅舅,觉得他舅舅可能是被他们兄弟五个给气疯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歪招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鬼魂?
孙大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钱老爷看他抖得都快跪不住的样子道:“你要是不信这世上有鬼,你抖什么?你要是觉得你爹的亡魂不在了,你好好的贴这黄符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啊!”
孙大昌抖得快跪不住了,却还是嘴硬,“舅舅,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一章的幸运数字是尾号为1的数字,截图为证
第68章
连滚带爬
里正和村老们也觉得钱老爷是瞎胡闹,正要说话,潘筠布完阵法回来,掐诀将灵力打到各个阵法上。
灵堂内平地起风,一阵凉风吹过,众人只觉门外的阳光好似隔了一层纱般,眼前一晃,一抬头就看到双腿悬空坐在棺材盖上的孙老爷。
里正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于地,抖着手指去指,“这这这……”
村老们也两股战战,孙二叔和孙三叔也双膝一软,却比旁人要好一点,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所以迟疑的叫了一声,“大哥?”
孙大昌是斜对着钱老爷跪的,没看到身后的棺材,见里正和村老们反应不对,僵硬着转动脖子回去看。
先是看到一双悬空的脚,正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棺材板,顺着脚往上,便看到他爹正坐在棺材盖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孙大昌眼白一翻,干脆利落的扑腾一声倒地,晕死过去。
“逆子,放开我!”钱老爷想把腿拔出来,但拔了两下没拔出来,不仅孙二,孙三也爬过来抱住钱老爷的腿。
钱老爷拔不出来,气恼之下就捏起拳头捶了他们两下,怒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气你们爹的时候怎么不知害怕?”
两个女儿也挤在孙老太太身边,面上却没怎么害怕,而是好奇和激动居多的看着她们爹。
孙老爷走得急,孙蕙娘和孙贤娘都没来得及回来见最后一面,她们是昨天傍晚到的,到的时候,父亲都被收殓好了。
孙老太太也懵了,扭过半个身子去看坐在棺材盖上的老头子。
“老,老爷?”孙老太太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孙老爷冲她点了点头。
孙老太太就大哭出声,一脚踢开抱着她腿的四儿子,扶着女儿的手起身就扑上去。
手穿过了他的腿,只能摸到棺材板。
孙老太太也毫不在意,拍着棺材板就大哭,“老爷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丢下我一个人啊~”
孙老太太忍不住含着怨气念道:“我让你早点把家分了,你偏不听,说自己还能活,我一提你就说我咒你死,我倒是不提了,结果你给我留了一个乱摊子啊……”
孙老太太大哭,“你睁开眼看看你这些不孝子孙,你都把他们教成啥样了,你死了,他两姐妹回家祭你还要看他们脸色,多喝一口水他都要念叨啊~”
孙老爷一脸尴尬。
别人家,子孙要是不孝,做丈夫的可以把锅都给扣到妻子头上,毕竟相夫教子嘛,教子就是女人家的主要工作。
可孙家……不行。
因为已故的孙婆婆强势,而孙老太太跟面人似的,所以家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孙婆婆在养,稍大一点就送到前院,由孙老爷亲自教养。
孙老太太几次想要参与到孩子的教育中去,都被孙老爷强势拒绝。
所以就造成,孙家五个孩子都很怕孙老爷,甚至怕舅舅钱老爷,唯独不怕他们娘。
灵堂一阵大乱,晕的晕,跪地的跪地,大哭的大哭,热闹且混乱。
王费隐和慧缘静静地扭头去看潘筠。
潘筠摊手,推卸责任,“是钱老爷的意思。”
钱老爷被孙二孙三缠住,根本腾不出空来梳理此事了,还是钱大鸿扶着柱子站起来,按了按膝盖让自己不抖之后赶忙过来和潘筠三人行礼,“三位大师,仙师,还请三位帮忙看一看我大表兄。”
要是把人吓死了,他爹得负主要责任吧?
王费隐就上前,把晕得特别彻底的孙大昌翻过面来,在他身上点了点,然后抓住他的虎口用力一掐。
孙大昌凌空蹬腿,猛的一下吸气,然后睁开了眼睛,含糊的念叨道:“我,我做梦了……”
潘筠凑上来,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他,压低声音道:“没有哦,你扭头看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