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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王妃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急切的问道:“长史是一个人回来的?”

    管家喘着气急急地道:“不是,还有礼部的官员,司礼监的太监一起。”

    这是要成了吗?

    她急忙对朱子瑾道:“快,快去接人。”

    朱子瑾应下,连忙朝外跑去。

    周王妃一把抹掉脸上的泪,一手一个把朱子垕和朱子埅拉起来道:“快去帮一把伱们兄长。”

    朱子垕和朱子埅抹一把脸,连忙追上去。

    朱子瑾常年被圈禁在乡下,缺失了很多教育,怕是应付不来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太监。

    朱有爝胸膛起伏,压下心中万千想法,深深看了周王妃一眼后跟着离开。

    周王妃就守在正房门前,她紧张的握紧秦嬷嬷的手,等着前院报信。

    玄妙则是扫了这王府一圈后道:“周王大限将至。”

    陶季和潘筠都没说话,虽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这位周王是难得的好人和大方。

    潘筠现在拥有的资产,绝大多数来源于他。

    很快有下人来报,“王妃,大公子在前院接了圣旨,陛下封大公子为世子,长史悄悄和小的说,玉牒上的名字也改过来了,大公子现就落在王爷和王妃名下。”

    周王妃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又念了一声道号。

    很快,前面就正式派了下人过来禀报:“宣旨的天使们要过来拜见王爷。”

    王妃一听,连忙看向陶季。

    陶季掏出自己随身带的针袋,表示没问题。

    礼部的官员和司礼监的太监不仅是来宣旨而已,也代表朝廷和皇帝来看望周王,回去后他们要详细禀报的。

    朱有爝跟着他们终于进到正房见到了朱有炖。

    朱有炖躺着,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与上一次见没多大区别。

    但在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眼中,这位周王却是瘦得过分,脸色苍白,看着就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俩人确定长史没撒谎,周王的确病重难治,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也放下心来,他们最讨厌和害怕的就是藩王搞事情,满嘴编瞎话了。

    官员和太监立即调换表情,一脸沉痛的看着周王,问能否和周王说话,亲自传达皇帝的旨意。

    周王选择昏睡等的就是这一天,因此周王妃没犹豫,请陶季上前为周王扎针。

    陶季先摸了摸周王的脉,让人准备好了药和王爷爱吃的各种食物,这才开始下针。

    这一针扎下去,周王醒来就是最后一次清醒了,再睡,那就是永远的沉睡了。

    王妃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让人通知王府上下,各夫人,还有可能会叫到的管事都在外面候着了。

    待陶季最后一针扎下,轻轻一捻,床上的周王就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来。

    司礼监太监惊讶的看着陶季,没料到民间还有如此厉害的大夫,竟真的可以做到昏睡以避死。

    周王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王妃关切的看着他,低声告诉他,“王爷,陛下派人看您来了。”

    周王精神一振,这是朝廷有结论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细小的声音。

    陶季缓慢的将他身上的针逐一拔了,道:“给王爷喂些水吧。”

    说罢退到一旁。

    朱子瑾立即端一碗水上来,轻轻将周王抱扶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水。

    礼部官员见他喂得仔细,不由暗暗点头,大约知道回头封他为周王时要怎么写了。

    周王喝了水,说出来的话大家才听得到:“陛下可安好?”

    司礼监太监连忙回道:“陛下圣安,王爷可要保重身体啊,来前,陛下还念叨着来日有空,请您到京城一聚。”

    周王也就听一听,他醒了,那就说明他就能活到今天而已。

    最后一天了,周王也不想浪费时间,现在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很宝贵,多说一句废话,他就少活一句废话的时间,所以他直接问道:“陛下可应允了本王所请?”

    面对将死之人,谁都会忍不住心软,所以礼部官员和司礼监太监都没计较,直接将圣旨给周王看。

    周王既高兴又惋惜,“陛下隆恩,让我临死还能父子团圆,使我周王一脉得以延续。”

    周王让朱子瑾朝着北面磕头谢过皇帝。

    朱子瑾依从,特别瓷实朝着北方哐哐哐三个头。

    周王这才问道:“只有这一道圣旨吗?本王求上,想免除府内的殉葬……”

    官员和太监对视一眼,虽然出发前皇帝松口,已经要拟旨了,但这种事,除非真的写下来盖上玉玺,不然是不成定论的。

    俩人都没法给周王承诺,只说皇帝挂念周王,很想依照他的遗嘱来办。

    周王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皇帝答应了,但朝中有人没答应,所以写不出圣旨来。

    周王咬牙切齿,猜是宗室里有人不答应。

    他没有怨言,只是苦笑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在屋内搜寻起潘筠的身影来。

    潘筠站在帷幔后面,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一切。

    她年纪小,衣服又是常见的青灰色,因此不引人注意,站在那里,一般人还发现不了,发现了也只当是王府里抱猫的丫头。

    看到周王目光在人群中转动,她就悄悄一挪,半个身子走出帷幔,让周王看到。

    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急,一切都还有回旋之地。

    周王就暂时把这事按下,开始操心起他的后事来。

    看到朱有爝,他招呼了一声,“四弟也来了。”

    朱有爝低眉悲伤,“大哥……”

    周王叹息一声道:“不必伤心,人终有这一天的,我们几兄弟中,我与你最要好,我走后,你多关照一下子瑾。”

    朱有爝哽咽着应下。

    周王看向朱子垕和朱子埅,冲他们二人招手。

    兄弟俩立即和朱子瑾一样跟着半跪在床前。

    周王觉得精神越来越好了,竟有力气拉住三个孩子的手,放在一处拍了拍道:“我走之后,你们三兄弟要守望相助,子瑾,你比他们年长些,以后多照顾照顾他们。”

    朱子瑾应下。

    “你们大哥受过很多苦,将来他要是有做错,或是不周到之处,你们提醒提醒他,不要就此生分了。”

    朱子垕和朱子埅也连连点头,泪流满面。

    周王笑道:“哭什么,我能活到今日已经很满足了,子垕,你爱交友,大方豪爽,这是好事,却又太过心软,以后不要太过轻信人,也要少饮酒水,酒伤身啊~”

    朱子垕哭着应下。

    “子埅,你既爱医学,以后你就还住在周王府里学习,你祖父留下的典籍手稿要靠你发扬光大了,我和你父亲,叔伯几个都不中用,没一个能继承你祖父的衣钵。”

    周王看向朱子瑾。

    朱子瑾表示弟弟住在这里,一切照旧,他学习所用,需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弄来。

    周王很满意,拉着三人的手道:“好,好,希望你们兄弟三人能一直兄友弟恭,不要学我们这几个老的。”

    周王说到这里怅然不已。

    交代完这些,他才看向王妃。

    王妃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上前坐在床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俩人许久不曾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

    半晌,周王叹息一声道:“王妃,我对不住你,这一生让你受委屈了。”

    巩氏落泪摇头,“王爷待我很好,我不后悔。”

    周王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以后王府就交给你了,施氏几人……”

    巩氏双手握紧他的手,回应道:“王爷放心,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照顾好她们的。”

    要是逃不开殉葬,她会好好送她们一程,要是侥幸逃过,她也会好好待她们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

    人这一生太苦了,他们都亲眼见过殉葬。

    他们的十三弟朱有熼,年仅二十便病亡,当时是朱有炖和王妃巩氏去协理丧事。

    弟妹张氏就被自杀殉葬,跟着她的妾室仆妇直接被处死陪殉,朱有炖每次想起都不寒而栗。

    人,怎能被当做牲畜一样随意决其生死呢?

    就是牲畜,也当是出于有用的前提下才处死,这才是物尽其用,不负天道生命。

    可殉葬意义何在?

    朱有炖承认自己胆小懦弱,他也只敢请自家免除殉葬,不敢提出废除祖制。

    这些,作为他枕边人的巩氏自然知道,所以他最忧心之处,她会尽力而为,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她也不敢保证。

    礼部和司礼监见证了朱有炖交代后事,后面这些都是要上报,还有可能记在宗人府的册子上的。

    周王精神越来越好,不仅起身吃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还到院子里晃了一圈,晒了好一会儿太阳。

    就趁着此时,周王招来潘筠说话,“我可把解除殉葬的事交给你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放心吧,我要是不努力,您回头来找我。”

    周王忍不住笑起来,“我都死了还能回来?”

    “人死有灵,只要您想回来就一定能回来。”

    周王:“好,那我可盯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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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变成鬼

    周王笑着说完就没了动静。

    端着冰酪的朱子瑾见父亲突然没了动静,怔了一下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潘筠已经起身,和候在一侧的下人道:“周王薨逝了。”

    朱子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院子里顿时哭声震天。

    之前贴身伺候周王的人哭得最大声,最伤心,他们坐倒在地,仰天大哭。

    他们不仅是哭周王,更是哭自己。

    潘筠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约有十七岁。

    两个月的时间,潘筠已经和他混熟了,他做事向来认真,父亲曾跟着周王流放云南,所以他一进府就得到重用,十三岁那年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到周王身边伺候。

    他从去年开始就知道自己要随葬了,去年他才十六岁。

    潘筠转身离开。

    正院外的路边更是哭倒一片美人,当中衣着最华贵的是年约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她们都是周王的侧夫人,要是没有圣旨下来,她们也是必须要殉葬的人。

    王妃巩氏本也在其中,不过现在不在了。

    周王的丧事早有准备,府中的管事立即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灵堂以最快的速度搭建,礼部官员也帮忙,很快就指导朱子瑾为周王穿好寿衣,抬进棺材里放到灵堂。

    潘筠绕着灵堂走了一圈,悄悄念着咒经,本来要消散离开的魂魄慢慢凝实,不一会儿就凝成身形坐在棺材头。

    他一脸迷茫,潘筠走到他面前,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低声道:“回神。”

    周王瞬间回神,清醒过来一眼就对上潘筠带笑的眼睛。

    周王:……

    灵堂内外哭声一片,周王僵硬的回头看棺材里躺着的人,眼睛渐渐瞪得老大。

    他他他……真的变成鬼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全新的认识。

    周王慢慢飘起来,兴致盎然的到处乱飘,飘出灵堂,飘出院子……然后就飘不出去了。

    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就又轻飘飘的飘回来,一开始还不够熟练,总是被风裹着飘错方向,但慢慢他就找到了诀窍,就好像孩童学会了走路一样,可以随着心意跌跌撞撞的往前飘了。

    他飘到潘筠面前,问道:“我怎么出不去周王府?”

    潘筠:“王爷,你只有七天的时间,飘出去,万一找不回来,不能顺利入地府,可就成了孤魂野鬼,很容易被外头的精怪给吃了。这座王府是在保护你。”

    它声音才落,玄妙推门进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周王妃请伱,祥符郡王请六夫人殉葬……”

    玄妙的话音猛的顿住,她瞪大眼睛看飘在半空,正好奇往房梁上探头探脑的周王魂。

    她厉眼看向潘筠,压低声音斥道:“你疯了!”

    这世上,除了执念特别深的死人,死后会回魂留在人间外,其余鬼魂根本不会凝成人形,而是一团模糊的能量团。

    它会慢慢消散于天地间,有道家认为这种消散的过程就是回归自然,也有道家认为,这是转下地府,重新投胎的过程。

    只有大怨气,大执念的人不想死,不接受自己的死亡才会自然回神,以人形存在于另一空间,不为常人所见,人们将它称为鬼。

    而除了自然成鬼外,还有种办法,就是在人刚死时,引他的魂力重聚,将生前的神唤醒,因而成鬼。

    玄妙这辈子抓过鬼,也和鬼魂有过沟通,却是第一次见人为的凝魂成鬼。

    她上前一把抓住潘筠的手臂,把她扯到身后,戒备的盯着周王看。

    周王:……

    他死前分配遗产时,还顺手送给玄妙一把剑呢,怎么才两个时辰不见,他就被当做敌人来看待了?

    潘筠从玄妙身后伸出脑袋来,解释道:“你放心,他记忆全有,这魂魄凝的很瓷实,没有缺一魂一魄。”

    周王心中一紧,飘下来问,“还会缺魂魄?”

    “会呀,学艺不精的人招魂,可能只招来一魂一魄,其他魂魄则散于天地各处,”潘筠道:“这样招来的魂魄性格不全,记不清楚事也就算了,还可能很凶。”

    “但我不是学艺不精的人,”潘筠道:“我别的虽然一般,阵法、符箓和招魂却是最精通的,所以王爷放心,你现在全乎得很。”

    玄妙见周王脸上表情生动,微微放下心来,但见潘筠说的这么轻巧,又一口气堵在胸中。

    她正要说话,房门再次被推开,陶季匆匆走进来,“师妹,你们在屋里干什么呢,王妃、世子和祥符郡王吵起来了。”

    陶季一边说,一边从周王魂上穿过来,待走过,他打了一个抖,不由皱眉,“怎么阴气森森的,你这里离灵堂挺远的啊……”

    潘筠瞪大了双眼,看看陶季,看看周王魂,再看一眼玄妙,眼睛大亮,“你没看见?”

    陶季:“看见什么?”

    周王正在他面前用力的招手,似乎觉得有趣,还用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陶季眉头一皱,手往身前一打,挤到玄妙旁边站定,左右张望道:“师妹,你感受到了吗,这房间的阴气特别重。”

    “感受到了,”玄妙无奈的对周王作揖,“还请王爷放过我三师兄,不要再作弄他。”

    陶季“呀”了一声,一蹦三尺高,瞬间蹦到了墙角,将距离拉到最长,“他他他,他怎么变成鬼了?”

    周王:“我死了不变成鬼变成什么?”

    潘筠懒得解释,抱上黑猫就往外走,原来这个世界的道士并不都像玄妙一样可以看见鬼魂的存在啊。

    潘筠一下有信心多了。

    她笑眯眯的走向灵堂旁边的侧屋。

    王妃、朱子瑾和祥符郡王一家都在这里。

    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得很,一般只停灵三到七天就要把棺椁另行安顿。

    下不下葬另说,肯定不能一直放在灵堂,可以寄放在寺庙、道观等地,等后续的圣旨,或是其他国藩王派人来吊唁。

    可在此之前,陪葬的物品和人都要在停灵期间一并弄好,到时候该下墓的下墓,该一起抬到停棺处的要抬到停棺处。

    虽然周王死前留下遗嘱,丧礼要尽量节俭,不要陪葬物品,但该有的一些东西还是要有。

    不然,不说祥符郡王,在场的太监和礼部官员也要质疑朱子瑾的孝心。

    在随葬物品上大家都没意见,但陪葬的人,朱子瑾和王妃一起拒绝了。

    朱子瑾道:“父亲生前有遗愿,不愿人殉葬,我不想违背父亲的遗愿。”

    祥符郡王:“这是祖制,而且你父亲孤零零一人去了地下,你不想着送人下去伺候,以尽孝心,只想搏宽厚美名,看来,不是亲子,果然不能贴心。”

    王妃:“四叔,这也是我的意思,是王爷的意思,正如四叔所言,我们夫妻两个没有生养,王爷一直以为是少时巡边打仗杀人太多造下的罪孽。

    自有此念头之后,我们宽以待人,行善积德,只希望来世能够求得一亲生孩儿,我和王爷都不想让人殉死,现今礼部的张郎中就在此处,应该知道,我们王爷年年上折请免王府殉葬一事,世子这样做是遵从王爷的遗愿。”

    张郎中立即点头:“不错,确有此事。”

    “那依张郎中所见,世子此举是不是孝道?”

    张郎中顿了顿后点头道:“遵从父愿,自是孝道。”

    朱有爝冷淡的问道:“那陪殉一事嫂子想要怎么处理?按祖制,为免大哥路上寂寞,受委屈,府上的六位夫人应该早早陪殉,难道大嫂和世子要违背祖训,强压下此事?”

    潘筠三人走到侧屋前,她戳了一下站在身侧的陶季。

    陶季抖了一下,立即道:“这有何难?周王临终前既然上了奏本,那再请示一番皇帝就是了。”

    朱子瑾连连点头,“对,对,是遵从祖制,还是遵从父亲遗愿,由陛下定夺,我这就给陛下上奏本。”

    朱有爝看向太监:“只怕时间来不及,耽误了大哥的好时辰。”

    太监:“这……”

    王妃就看了秦嬷嬷一眼。

    秦嬷嬷立即上前,往太监和张郎中手里塞了一个大红封道:“来得及,来得及,我们王府快马加鞭往京城送,委屈两位多留几日公办。”

    这光明正大的行贿让朱有爝青了脸,但……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他又给憋了回去。

    周王在一旁看了感叹,“老四擅隐忍,要是老二在这儿,被王妃这么一噎,早把我灵堂给砸了。”

    或许是因为死了,周王坦诚了许多,当着潘筠和玄妙的面点评起他这个兄弟来。

    “其实老四还是可以的,我本来也没想把子瑾再接回来,但王妃突然噩梦连连,派了人去京城打探,唉,那孩子过得苦啊,老二那王八蛋把家里的农活都丢给他也就算了,还动辄打骂,孩子身上都没一块好肉,到底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怎么舍得见死不救……”

    潘筠嫌他啰嗦,离他远了一点儿,正好祥符郡王正在攻击陶季,认为他医术不行,又是个道士,弄神弄鬼的,王妃和世子就是被他给蒙骗了,这才行事悖逆。

    陶季可不怵他,跟他争锋相对的吵起来,最后还是张郎中出面调停,俩人才停下。

    潘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指导朱子瑾写奏本,顺便碰一碰张郎中和太监,给他们下个引子,祝愿他们晚上回去做个好梦。

    这奏本,王府送去到底差一点意思,要是两个天使送回去,又能为周王府美言几句,那才算完美。

    她把周王凝成鬼可不是让他来看热闹的,他也要为自己的遗愿贡献一份力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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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做梦

    周王府今天到底没下令让人殉死,王妃扶着秦嬷嬷的手走出来时,施氏等人已经换好了衣服跪在地上哭。

    她停顿了一下道:“刚才屋里的争执你们也都听到了,待世子上奏本请皇帝批下再做定夺,你们这几日就好好在灵前哭灵,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私自殉死。”

    她半蹲下身,盯着她们的眼睛看:“我知道你们怕等死,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也怕。可伱们现在是六人一体,所以,自己死了不怕,别最后临死还担上别人的性命。”

    施氏抖了抖,连忙道:“王妃放心,我们一定不私自殉死。”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自尽殉葬,其他人就会被逼着一起,所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的确有人在此重压下要扛不住了,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早点死了解脱,总好过这一天天的担惊受怕。

    可她们愿意自己死,却不想担负别人的性命。

    平白害了一条人命,万一来世还做帝王家的妾,生死不由己,那得多惨啊?

    周王此时就站在王妃身侧,闻言叹息一声,身上的活泼劲一消而散,显得阴气森森起来。

    他飘回潘筠身边,“这个制度太伤阴德,也伤人心,不知何时才能取消。”

    这不都是你家祖宗做的孽吗?

    潘筠没吭声。

    周王也是心中不好受,所以想说出来,并不一定要回应。

    周王的灵棚已经搭建好,朱子瑾带着朱同锲守灵,朱子垕和朱子埅也默默陪着,等夜色降临,俩人就劝朱子瑾把朱同锲送回去,“他年纪小,不好守一整夜,当以身体为要。”

    朱子瑾推辞了两下后就让谷氏把朱同锲抱回去休息。

    朱同锲被抱出灵堂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潘筠,就指着她身边的空位叫:“爷爷,爷爷……”

    谷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哄他,“爷爷睡着了,我们锲儿要乖……”

    朱同锲歪着脑袋看站在姐姐身边的爷爷,觉得娘亲撒谎,爷爷分明站在那里,见爷爷看过来,他高兴的挥手。

    周王再次惊讶,“他看得见我,难道我这孙子极有修道天赋?”

    潘筠见怪不怪,“小孩子眼睛干净,天眼未完全关闭,就能看到些。”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这孩子的确有点天赋在身,要不你把他给三清观吧。”

    周王犹豫了一下摇头,他舍不得。

    现在朱子瑾只有一个儿子,要是被道家化走了,将来周王府怎么办?

    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们可以常来常往嘛,他做个俗家弟子,等将来再大一点,他要是还有这份天赋,且修道有成,三清观再收他不迟。”

    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三清观的能力,世界上骗子这么多,找到一个真有本事的很难,这次他幸运的遇到了,自然不愿意放过。

    先结个善缘,过后再常来常往,保持联系,将来周王府有难,也可以求助于人。

    周王道:“你再帮我给子瑾托个梦吧。”

    潘筠:“梦也不是那么好托的……”

    “我让他再送你一盘银子。”

    潘筠:“好说,好说。”

    潘筠带他朝客院里去,见张郎中和太监的房间都灭了灯,她这才掐着手诀编织梦境,再让周王到梦境中去。

    周王原地消失,站在树下的玄妙看了全过程,她不由眉头紧皱。

    潘筠目光精准的看过去,俩人黑暗中对视片刻,玄妙就走上前去。

    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

    此时,周王正在张郎中的梦里痛哭流涕,连连作揖,请他一定要回京帮他办成这件遗愿。

    “此事已成执念,办不成,我心中难安,死了也不安宁啊。”

    张郎中翻了一个身,好不烦恼,想要把周王赶出梦境,但周王就是在他脑子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张郎中烦到了,翻了一个身猛的睁开眼睛醒来,潘筠下在他身上的梦引瞬间破碎。

    周王咻的一下回到潘筠身边,他还有点懵,“他怎么就醒了?”

    潘筠道:“没事,梦已经做了,他要是不照做,我明天让他昏睡一天,不停的做梦,逼他相信此梦为真,不得不去达成您的心愿。”

    周王点头,“下一个到那钱太监了吧。”

    潘筠正要掐诀织梦,玄妙按住她的手,一言难尽道:“你说的托梦是自己编织梦境?”

    潘筠:“有什么问题?”

    玄妙看了周王一眼,单手掐诀,一道灵光飞入周王的魂体,手一挥,周王就咻的一下飞走,轻飘飘的没入那钱太监的房中。

    潘筠瞪大了眼睛,天目一开,就见周王丝滑的进入钱太监的梦里。

    周王也立即发现不同,刚才在张郎中那里,他是在他的房间里冲张郎中作揖哀求,那是潘筠编织的梦,而在钱太监这里……

    钱太监正在做着宫廷美梦,周王还算眼熟的王振此时跪在他的脚下伺候他穿鞋子,他双手带满了金戒指,正矫揉造作的捏着一杯茶喝。

    周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了钱太监一跳。

    但他很快稳下心神,捏着手指道:“周王,你来此作甚?”

    周王很讨厌王振,可不代表就喜欢这钱太监。

    这东西在梦里对王振如此,想来也是个虚伪造作,嚣张跋扈的,一旦得势,怕是连王振都不如。

    于是,他也不求,直接沉着脸道:“有事要托钱太监走一趟。”

    见周王在自己梦里都这么嚣张,钱太监下意识的给他加各种劫难,比如皇帝发现他谋反,夺了他的封号以后流放,砍头,抄家,别管逻辑,反正怎么惨怎么做这个梦。

    但周王也不是泥捏的,不等他想到砍头执行,梦境一转,周王直接与宗人府合作大杀四方,不仅把钱太监给抓了,还把王振给杀了。

    反正这梦自由得很,不像上一个一板一眼,他和张郎中都脱不开梦去,在这里,他们可以随意挥洒,而周王挥洒的好像比梦境的主人更好,于是受虐的成了钱太监。

    钱太监隐约知道自己做了噩梦,想要醒过来,却发现眼睛睁不开,手脚动弹不得。

    他告诉自己,这是做梦,不必害怕,睁开眼睛就好,却发现他眼睛似乎睁开了,看到了漆黑的房间,但眼皮没掀起来……

    他又想动一下手脚,但半边身子酸麻,身上似乎压着千斤石头,别说翻身,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钱太监冷汗淋漓,猛的一下想起来,周王已经死了,他这是被鬼压床了。

    梦中情景一变,宫廷瞬间消失,变成了钱太监现在住的房间样子,钱太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罪道:“王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放过小的吧,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遵从。”

    在梦里大杀四方的周王意犹未尽的收手,居高临下的瞥了钱太监一眼后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请你明天回一趟京城,替我和皇帝求情……”

    周王逼着钱太监答应,又让他复述了两遍,确认他不会忘记以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梦境。

    他一飘出来,钱太监的脚就凌空蹬了一下,浑身一抖,猛的一下睁开眼睛来。

    但他浑身是汗,手脚发冷,心率过快,他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起来,确认了刚才就是被鬼压床和梦见周王了。

    他心惊胆战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四处拜,“周王勿怪,刚才梦里小的不知道那是您,还以为是做梦……”

    周王心满意足的飘回潘筠身边,先恭敬的向玄妙一揖,然后道:“潘小友,对张郎中可不可以来一次这样的梦?”

    话是对潘筠说的,眼睛却不由的看向玄妙。

    玄妙微微一笑,这次都不掐诀了,直接将他挥出,周王在半空中快乐的翻滚,没入张郎中的房间。

    张郎中刚睡着,此时梦刚刚开场,是在他的家中,一桌子珍馐美食,咻的一下,周王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一看到周王,张郎中经验丰富,就要睁开眼睛醒来,却发现这次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潘筠已经没有表情了,她在心里惊叹,【玄妙好厉害,是这个世界的法术吗?好像比我的织梦更厉害一点。】

    很显然,在这里,有比织梦更好,更优等的法术让鬼魂入梦。”

    玄妙听得喵喵声不断,抬头看了眼树枝上的猫,难得多话,“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你似乎能与这只黑猫以言交流。

    是只限于这只猫,还是其余动物也可以?”

    潘筠没吭声。

    玄妙道:“你年纪很小,功力却不浅,所知法术也杂,我不知你师从何人,但你很多路都走偏了,我劝你在回到三清山之前最好不要再修炼,以免伤身,留下后患。”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做梦的张郎中,和潘筠道:“令鬼魂入梦,不用在人的身上下引子,鬼本就在第三空间,梦亦是异空间,在鬼魂上下一道引子,便能够让它连通梦境,想去谁的梦境,就去谁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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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真心诚意

    这一晚上,周王快乐极了,玄妙打进他魂体的那道光,让他想进谁的梦,就进谁的梦。

    要不是离不开周王府,他真想飘到京城去和小皇帝来个梦中相会。

    不过他这一晚上也挺忙的,从张郎中梦里离开,确定他答应了他明天一早上京为他请命,他就找王妃去了。

    周王雨露均沾,不仅王妃的梦里去了一趟,六位夫人那里也没落下,更不要说朱子瑾兄弟三个了。

    他们仨正守灵,即便困极也是半梦半醒,脑袋一点醒一下,他还以为入不了梦了,谁知他念头才起,他就进了三人的梦,还是同时进的。

    周王惊讶不已。

    同时梦见周王和另两个兄弟的人也很惊讶。

    惊讶过后,四人就在梦里抱头痛哭。

    周王跟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聊了挺长,等朱子瑾醒来,三兄弟对视一眼,确认大家都做了同一个梦,兄弟间的感情更好了。

    因为中间分离十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消了不少。

    雨露均沾的周王还去梦里看了一下他弟弟,潘筠更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反正从朱有爝那里回来后,周王沉默了许多,身上那股自由的欢腾劲轻了不少。

    潘筠见他终于消停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来,入个梦。”

    周王回神,打量她,“你傻了?”

    潘筠正襟危坐,“我要看看,她的法术和我的法术有什么不一样。”

    周王:“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她不是你师姐吗?”

    潘筠睁眼说瞎话,“同门也有自己的秘密。”

    周王:“窥探别人的隐秘可不是好习惯。”

    潘筠就静静地看着他。

    “行行行,我入就是了,”周王摆出架势,“伱睡觉吧。”

    潘筠就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半天,一人一鬼都没动静。

    一直静静蹲在房梁上的黑猫忍不住嘲笑,喵的叫了一声。

    潘筠就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周王自己都快睡着了,他道:“这与我可没关系,我都是心里一想就入梦的,我都想了好久都没进你的梦,你自己睡不着不怪我吧?”

    “不怪,”潘筠道:“你等着,我打个坐。”

    潘筠调息打坐,没有修炼,而是放空思绪,而后在脑海中为自己织造梦境,渐渐地,她就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周王还是进不去,只能在屋里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天就亮了。

    周王似有所觉,他入梦的那个窍门好像消失了,他看向潘筠。

    潘筠也睁开了眼睛,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周王的身形渐渐淡去,他回到了灵堂。

    潘筠叹息一声,问房梁上的黑猫:“他为什么不能入我的梦?”

    潘小黑:“喵,你意志坚定,泥丸宫坚如磐石,鬼怪难侵,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潘筠就不再纠结此事,她决定以后有机会就和玄妙交换这个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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