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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陆雍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见着了那艘鸟雀盘旋的仙家渡船,裴钱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施展一番疯魔剑法,那可就是剑剑不落空啊。

    魏羡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番神奇景象,虽然脸上无动于衷,可心里仍然感慨万分。

    这就是浩然天下了。

    姜尚真站在渡口旁,笑道:“我就只送到这里了。”

    陈平安点了点头。

    姜尚真犹豫了一下,“能不能问一句,你师承何人?”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姜尚真仍不死心,“我无恶意。”

    陈平安摇摇头,“不是故意瞒你,而是我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师父。”

    教他烧瓷的,是不愿意收他为徒的姚老头。教他剑气十八停的,是阿良。教他拳法的,是十境武夫的崔姓老人。教他学问的,是齐先生和文圣老秀才。

    教他要与人为善的,是爹娘。

    姜尚真无奈道:“好吧,不愿意说就不说。我这次找你,是有人托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我已经小心装在一只瓶子里头,你收下后最好放入方寸物中,在你觉得到了真正安然无恙的地方之前,就再也不要拿出来。”

    陈平安两次游历,也算见识了不少,比如在飞鹰堡外就见过千里送人头的。

    但是与自己结仇的姜尚真,竟然跑这么远就为了送自己东西,陈平安打死都不相信。

    姜尚真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戒备眼神的陈平安,一跺脚,施展神通隔绝出一座小天地,苦笑道:“扶乩宗之乱,你听说过吧?”

    陈平安点头。

    姜尚真指了指自己,“那头大妖受伤后,仗着皮糙肉厚,仍是给它逃入了西海,我呢,刚好就是去追杀大妖的三人之一,其余两个,太平山宗主宋茅,还有个桐叶宗管谱牒的老王八蛋,大妖伤重,难逃一死,只是我和桐叶宗的,都不愿意下死手,怕惹急了大妖来一个玉石俱焚,伤了我们自身的修为,就想着慢悠悠跟着大妖耗死它,一路上还能欣赏欣赏风景,聊聊天。”

    陈平安知道那场追杀,绝对不是姜尚真说得这么轻巧惬意。

    姜尚真转头望向西边,唏嘘道:“然后我们三个就遇到了一位剑修,那真是一身剑气冲斗牛,天生一副侠义心肠,脾气还好,一剑斩杀了大妖不说,还喜欢跟咱们讲道理,更不贪图大妖身躯……”

    说到这里,姜尚真一拍额头,“真编不下去了……”

    姜尚真眼神骤然间凌厉起来,盯着陈平安,“那名剑修问起了谁认识你陈平安,我便照实说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去而复还,说了句妖丹归我了。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太平山和桐叶宗就没了任何异议,将一头十二境大妖最宝贵的妖丹,任由我剖挖取走,我清楚那名剑修的意思,所以才来找你,就是为了将妖丹交到你手上。”

    陈平安脸色如常,“那名剑修,我认识,叫左右。”

    认识?

    就这样?

    左右?

    真是个陌生的怪名字。

    难道真是这两百年才冒头的年轻剑仙?

    姜尚真都想要跳脚骂娘了,凝视着陈平安的眼睛,手中多了一只半臂高的精美瓷瓶,“你知道这颗妖丹的价值吗?你知道什么样的剑修,才能够一剑斩杀现出真身的大妖吗?”

    陈平安摇头又点头道:“妖丹的价值,我不知道,但是左右的剑术,我知道,左右亲口对我说过,他的剑意比阿良低,剑术……比阿良高。我相信他。”

    姜尚真面容僵硬,歪着脑袋,伸手揉了揉脸庞。

    陈平安啊陈平安,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讲一个自称“剑术比阿良还要高”的朋友?!

    陈平安也察觉到端倪,笑道:“放心,我与簪花郎周仕和魔教鸦儿的恩怨,跟你关系不大。再者,就算我去求左右,他也不会答应我,对你姜尚真出剑。”

    自称大师兄的左右。

    那可是捏着鼻子才认的自己“小师弟”。

    放心个屁!

    姜尚真倒不是不相信陈平安的话,而是那个叫“左右”的剑仙,出剑需要理由吗?估计只需要他一个心情不好,就劈在玉圭宗山头上了吧?你陈平安去问问看桐叶宗那老王八蛋现在的感受?接了一剑过后,为了不接第二剑,连那张老脸都不要了!

    姜尚真打定主意,以后远离陈平安为妙。

    递过装有妖丹的瓶子,陈平安没有二话,赶紧收入方寸物当中。

    姜尚真轻声道:“这只瓶子也算件不错的法宝,就当是我姜氏的赔礼了。至于你和周仕以后能不能遇上,遇上了又会如何,以后再说吧。”

    裴钱瞥了眼陈平安和那个家伙,就不再多看。

    山神娶亲是第一次,伸手指向头顶渡船是第二次。事不过三。

    裴钱是看得到两人,忍着不多看。陆雍和魏羡四人是看不到,便不再多看。

    片刻后,两个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身边。

    陈平安率先走向渡船,裴钱立即跟上,四人随后。

    陈平安登上渡船后,转身向姜尚真抱拳道:“一码归一码,谢了。”

    姜尚真笑着点头,多少年了,没有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了?

    早有青虎宫管事在船头等候,小心翼翼领着陈平安他们登上渡船顶楼。

    姜尚真依旧望向渡船,久久无言。

    陆雍就只能老老实实陪着这位姜氏家主发呆。

    渡船本就只是在等待陈平安一行人,很快就缓缓升空,往北而去。

    姜尚真收回视线,轻声道:“贵客临门,你们青虎宫就不打算送点什么给这位陈仙师?”

    陆雍心一紧,识趣道:“理所当然,要送要送,只是还望前辈提点,该送些什么才稳妥?”

    姜尚真冷笑道:“什么贵重送什么啊,好歹是个元婴,还需要我教你送礼?”

    陆雍一咬牙,小心翼翼道:“若是那位陈仙师婉拒,青虎宫如何做?”

    姜尚真转过头,眼神冷漠,“哭啊恼啊上吊啊,人家能不收下?天底下骗人钱财进自己口袋不容易,送钱还难?青虎宫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这个当宫主的,怎么不去死啊?”

    陆雍大汗淋漓,“前辈教训的是,我心里有数了。”

    姜尚真冷哼一声,“不管你陆雍送出什么,回头报个价给我,双倍偿还青虎宫。”

    陆雍刚刚有一番打算。

    不曾想姜尚真眯起眼,阴沉道:“别跟我在这种破烂事上抖机灵,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你陆雍和青虎宫还没资格,让我姜尚真欠人情。”

    陆雍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

    姜尚真突然自嘲一笑,拍了拍陆雍肩膀,和颜悦色道:“方才想明白一件事,所以我打算在青虎宫多待一天,你挑选几个顺眼的子弟,我亲自为他们讲一讲修行之事。如果其中真有上好的修道胚子,我送你们青虎宫一个去往云窟福地的名额。嗯,别忘了,长得歪瓜裂枣的,资质再好,也别来碍我的眼,与人传道授业解惑,还是要讲究一个赏心悦目的。”

    陆雍心中狂喜,终于发自肺腑地作揖感谢道:“前辈大恩,陆雍铭记在心!”

    修行路上,从来是福祸相依。

    祸,扛不扛得下。福,接不接得住。

    都是自身的修行。

    比如哪怕是姜尚真这样的山顶神仙,换成了那个谪仙人身份的周肥,遇上一旦起了杀心的丁婴,一样就只能死在藕花福地了。

    ————

    登上渡船顶楼后,一行六人,各自皆是头等厢房,当然陈平安的屋子更是大到夸张。

    魏羡四人拿了玉牌和钥匙后,默契地跟随陈平安。

    裴钱关上门后,丢了行山杖,在几间屋子串门,跑来跑去,最后去了那座观景阳台看云海,黝黑脸庞上挂着满满的幸福,呆呆眺望远方。

    魏羡也去了观景台。

    三人落座,加上一个陈平安。

    卢白象笑问道:“主公,方才那位年轻神仙是?”

    朱敛已经重新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给陈平安,陈平安接过茶杯后,说道:“是玉圭宗姜氏家主,姜尚真,好像是玉璞境修士,而且他掌握着一座品相很高的云窟福地,福地版图极其广袤,有许多天材地宝。”

    朱敛赞叹道:“少爷何止是往来无白丁,分明呼朋唤友皆是山上仙人。”

    隋右边看了眼神色从容的陈平安,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陈平安摇头道:“不是什么朋友。”

    卢白象感慨道:“玉璞境,那就是已经跻身上五境了。”

    陈平安已经给他们大致讲过纯粹武夫与练气士的各自境界划分。

    武夫第七境金身境,八境远游境,九境山巅境,是世俗武夫眼中的武道止境,但是世间其实犹有十境,可哪怕如此,陈平安跟他们说十境依旧不是武道止境。

    练气士中五境,洞府境,观海境,龙门境,金丹境,元婴境。

    上五境只知玉璞境,仙人境,飞升境。其余二境,则失传已久。

    观景台那边,裴钱看过了风景壮阔的云卷云舒,又开始觉得有些乏味了,唉声叹气起来,“老魏啊,我跟你说点心里话呗?”

    魏羡嗯了一声,站在栏杆那边,渡船航行在云海上方,应该有仙家阵法庇护,才能够使得这渡船观景台不受天上大风的激荡,唯有舒适的清风拂面。

    裴钱垫着脚跟,愁眉苦脸道:“我爹还是不愿意教我绝世剑术唉。”

    魏羡淡然道:“饭要一口一口吃。”

    裴钱蹲在地上,背靠栏杆,“愁啊。”

    魏羡低头瞥了眼枯瘦小丫头,“没关系,明天还是这副鸟样,习惯就好。”

    裴钱抬起头,眼神幽怨,“老魏,你这样的人,能找着媳妇吗?”

    魏羡想了想,“找得到,都是别人帮我找的,不过我最喜欢的那个,没能娶进家门。”

    裴钱问道:“为啥?嫌弃你长得丑?那也怪不得别人姑娘啊。”

    这一大一小,安慰人的本事,相差无几。

    魏羡趴在栏杆上,“都是不嫌弃我的模样,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是那时候我家里穷,一心想着以后挣着了大钱就娶她,后来世道乱,她死了,我没死。”

    裴钱站起身,拍了拍魏羡胳膊,“行啦,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想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念着她呢,可不就算是她还活着吗?不错啦,说不定当年娶了她,越看越烦哩,你肯定也当不成皇帝老爷了。”

    魏羡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当年我身边就没谁能够讲明白,那么多当官的,读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裴钱笑嘻嘻问道:“老魏,你觉得我能当多大的官儿?”

    魏羡说道:“娘们儿当不了官。你这样子,长大了估计也是个丑姑娘,即便进了宫,一辈子也见不着皇帝的。”

    裴钱一脚踹在魏羡腿上,怒气冲冲道:“老魏,你咋是个老流氓呢?!”

    魏羡呵呵笑着。

    这位藕花福地万人敌,最近心里头难得有些小小的芥蒂,也没了。

    其实也不能怪陈平安恶心人,还是他魏羡自己嘴贱,好死不死问了陈平安关于南苑国后世的历史,尤其是史书对他魏羡的评价。

    陈平安当初察觉到南苑国不对劲后,就翻阅许多正统史书和稗官野史,关于开国皇帝魏羡,自然翻到不少,其中就有种种魏羡诞生时的祥瑞和传奇,比如说魏羡父亲有次去田地里劳作,见到妻子仰卧在道路上,有白龙盘踞其上,然后就怀上了魏羡……

    魏羡在那次闲聊之后,就再没跟陈平安说过话。

    裴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当时就笑得捧着肚子满地打滚。

    这段时间就经常拿这个恶心他,比如她走山路的时候故意挺起大肚子,然后在魏羡身边打转,还他娘的哎呦哎呦的。

    最后是给陈平安扯得耳朵生疼,外加一顿结结实实的板栗,裴钱才消停了,还跑来跟魏羡道了歉,背对着陈平安的时候,其实在挤眉弄眼呢。

    魏羡不至于跟这丫头置气,可总归开心不起来。

    裴钱抬头看着魏羡的侧脸,突然说道:“老魏,对不起啊,以后我不笑话你了。”

    魏羡咧咧嘴,“么的事。其实这算什么,还有好些事情,南苑国的史官是没胆子写……”

    裴钱小声道:“比如?你给我说道说道,咱俩小声些说。”

    魏羡轻声道:“多了去,比如那会儿我在乡里绰号鼠八,家里穷,就偷鸡摸狗,后来还干过剪径草寇、贩卖私盐的好些腌臜勾当,至于我娘亲,可没被什么白龙趴在身上过,倒是我亲眼看过她偷汉子,只是我没吱声,那汉子人不错,比我爹做人多了,后来为了救我,那汉子堵在巷子里,给匪人把整个后背砍烂了,还喊着让我快跑,我能怎样,跑呗,反正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杀他的凶手。”

    裴钱一边叹着气,一边转身走向陈平安那边,骤然快跑,哈哈大笑道:“魏羡他娘亲……”

    陈平安转头望向一脸欢天喜地、正要揭人伤疤的裴钱,怒道:“闭嘴!回去道歉!”

    裴钱吓得噤若寒蝉,眼眶一红,立即跑回观景台,正要开口跟魏羡道歉,魏羡却笑着拍了拍她小脑袋,“行啦,哭啥,屁大事儿。下次换你请我吃串糖人。”

    裴钱赶忙答应下来,可仍是战战兢兢,怯生生瞥了眼屋子里的陈平安,完蛋,是真生气了。

    她赶忙抱住魏羡大腿,哽咽道:“等会儿我爹要把我丢下船,你一定要抓住我。”

    魏羡无可奈何,转头望向屋子那边,笑道:“真没事。”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只是站起身,对裴钱说道:“过来。”

    带着裴钱到了隔壁书房,裴钱赶紧麻溜儿关上门,这才耷拉着脑袋,认错绝不还口、挨打绝不还手的可怜模样。

    陈平安沉声道:“老魏是不是你朋友?!”

    裴钱想了想,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回答:“半个。”

    裴钱匆忙补充了一句,“半个已经很多了,小白还没有半个呢,就老魏有。”

    陈平安问道:“关于朋友,那两本书上怎么说的?”

    裴钱不假思索就说道:“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勿自辱。日三省乎己,与朋友交而不信乎?君子待人以诚……”

    裴钱竹筒倒豆子,说了一大通。

    陈平安问道:“那你做到了哪一句?”

    裴钱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书上说的,又不是你说的。”

    陈平安气得不行。

    裴钱轻声道:“我知道错了,除了不该笑话老魏,还有老魏待我以诚,我也应该以诚待之。”

    陈平安这才脸色稍稍好转,黑着脸道:“拿上书,去观景台大声读书。”

    裴钱问道:“我会背了,不拿书行不行?”

    一见陈平安又要生气,裴钱立即转身就跑,说要拿书的,不然诚意不够,愧对写书的圣贤。

    陈平安叹了口气。

    又想起了泥瓶巷的顾璨那个小鼻涕虫。

    都不是

    观景台上,裴钱双手高高拿着书,不用翻书页,就开始大声朗诵起来,假装翻书页的时候,转头满脸得意,对魏羡轻声笑道:“老魏,我爹觉得我这次认错的话,说得对哦。”

    魏羡伸出大拇指,以示嘉奖。

    裴钱摇头晃脑。

    结果脑袋上给人一板栗砸下去。

    裴钱头都不敢转,哭喊道:“我不敢了,我错了,真的不敢了……”

    朱敛嗯了一声,负手转头而走,“好的,孺子可教,还有救。”

    裴钱猛然转头,正要跟这只老王八拼命,结果刚好看到陈平安走出书房,立即憋下这口恶气,乖乖转头,继续背书。

    最后裴钱还留在观景台背书,隋右边早已离去,魏羡和朱敛也分别离开。

    于是只剩下卢白象还坐在桌旁,与陈平安相对而坐。

    卢白象笑问道:“主公,你就不问我那句话的内容?”

    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倒了两杯酒,递给卢白象一杯,笑道:“想说就说,你不想说,我还能如何。”

    朱敛曾经以为陈平安之所以对卢白象刮目相看,是因为后者第一个说出了那句话,算是第一个投诚的“叛徒”。

    恰恰相反,卢白象至今未说,是画卷四人中的最后一个。

    卢白象神色古怪,喝过了一杯酒,才说道:“我那句话,其实相比他们三个,应该是最没有意义的,‘花钱如流水,开不开心’。”

    陈平安无奈道:“的确是那人的口气。”

    卢白象问道:“以后能不能不喊主公?”

    陈平安摇头道:“那可不行,听着挺带劲的。”

    卢白象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本以为陈平安极大可能会答应下来。

    陈平安哈哈笑道:“不用喊,开个玩笑。”

    卢白象缓缓起身,抱拳行礼,微笑道:“陈平安以国士待我,卢白象必以国士报之。”

    陈平安也只好跟着起身,“这话换成朱敛来说,我还习惯,你来说,不太适应。”

    卢白象笑着告辞离去。

    陈平安独自坐在桌旁,过了许久,读书声不断,说道:“回屋子。”

    裴钱就等这句话了,合上书本,欢快跑回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嗓音沙哑道:“渴死我了。”

    陈平安问道:“真不记恨我?”

    “啊?”

    裴钱一脸茫然,神色并非作伪,“为啥咧?”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裴钱可怜兮兮道:“今天能不能不抄书啊,爬了那么多阶梯,可累了。”

    陈平安啪一下,贴了一张符箓在裴钱额头,“这张宝塔镇妖符,归你了。”

    裴钱正要欢呼,陈平安已经说道:“回自己屋子抄书去。”

    裴钱一琢磨,自己赚大了啊,重新挎好包裹,手持行山杖,蹦蹦跳跳抄书去了。

    陈平安走到观景台。

    已经是第几次乘坐仙家渡船了?

    ————

    隋右边在自己屋子闭目养神,桌上放着那把越来越锋芒的痴心剑,养剑这么长时间后,隋右边能够清晰感受到一股剑意在剑鞘内游走。

    剑意,而非剑气。

    那晚大战落幕后,她跟随陈平安离开破庙。

    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陈平安的言语,有些说得很不客气。

    “当下两颗金精铜钱,我可以不用你还,但是从今往后,魏羡朱敛和卢白象,他们三个,花了我的金精铜钱,还不还,待定,可是你必须还,不过什么时候还,不讲究,只是话我得先说清楚,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到时候你跟我翻脸。”

    有些则说得很让人怀疑。

    “你别觉得我没资格与你说修行和剑道,我见过天底下剑术和剑意几乎是最强的两个剑修。我虽然练剑不久,但是我已经知道剑意和剑术,在这座天下的最高处在哪里,一步步走去那边就行了。”

    有些则说得玄乎。

    “修行一事,重在叩心关。你们四个,曾经都是藕花福地的天下第一人,自己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而且会走得格外坚定,比如你隋右边,就一心想要剑术通神,越是志向高远,你现在就越绝望。但是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

    最后隋右边询问陈平安为何唯独她,必须要偿还金精铜钱。

    那个家伙,当时神色严肃,回答道:“我有个喜欢的姑娘,下次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要翻看我的家底,万一对不上账,还是因为其她女子,我怎么跟她解释?”

    ————

    剑气长城,大战告一段落。

    夜幕中,这座天下,双月悬空。

    走马道上,大小新旧两座茅屋那边,宁姚坐在茅屋正对着那处城墙上,膝盖上叠放着压裙刀和槐木剑,怔怔出神。

    那位名为陈清都的老大剑仙,来到宁姚身边,盘腿坐下,“既然暂时空闲下来,那么有件事就可以告诉你了。”

    宁姚疑惑转头。

    老人笑道:“那把长气剑,我本来是想着将来哪天送给你的。”

    老人摆摆手,打断宁姚的开口,“但是此次妖族攻势,极其奇怪,我怕送你,反而是祸事。刚好陈平安要重建长生桥,我就让他背着长气剑去桐叶洲找那座观道观,借剑之前,我私底下与他明言,背了长气剑,好处一大把,可是坏处更大,要担因果的,是宁姚与妖族之间的大因果。”

    陈清都微笑道:“那孩子……第一次流露出很不一样的眼神和脸色,哪怕他与曹慈一战,咱们就在旁边看着他连输三场,陈平安的眼神都不曾那么明亮。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陈清都转头问道:“宁丫头,你怎么不生气?不怪我多此一举,让他担风险?”

    宁姚翘起嘴角,“生气?我不生气。我是宁姚!他是陈平安!”

    意气风发。

    好像在说,我宁姚喜欢的家伙,愿意这么做,她半点都不奇怪!

    陈清都跳下墙头,走向茅屋,啧啧道:“大晚上的,还要挨这么一剑,我也是自找苦吃。”

    宁姚双手托着腮帮,开始想念他。

    她满脸骄傲的笑意。

    哈,我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

    她突然眉头紧皱,想起泥瓶巷住宅有过一次对话,“啊?到最后还是我缺心眼?!”

    她站起身,收起了曾经借给他过的压裙刀,以及跟他借来的槐木剑,然后学着那个笨蛋,开始出拳而走,自言自语道:“我宁姚一只手,能打五百个大剑仙陈平安!”

    她停步转身,望向那座蛮荒天下,双臂环胸,神采飞扬,“就问你们怕不怕?!”

    ————

    老大剑仙陈清都哑然失笑,好嘛,真要有这么一天,天底下谁敢不怕?

    ————

    当初在天阙峰渡口旁。

    姜尚真最后问了陈平安一个小问题。

    “为何要在乎那些青虎宫子弟的观感?而且你那是……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图什么?至于吗?”

    姜尚真当然看得破障眼法,知道法袍金醴和养剑葫的不俗。

    但是真正让姜尚真感到奇怪的物件,是陈平安别在发髻间的那枚白玉簪子,普通材质。

    他稍稍留心,就发现了玉簪上篆刻有八个小篆。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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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章

    到达老龙城

    (还是12000字章节。新的一卷开始啦~ps:公布一个新读者群,群名“草长莺飞少年郎”,群号另外,可以去翻一翻,我的)

    天阙峰青虎宫这艘渡船,在到达宝瓶洲老龙城之前,还有三座渡口需要停靠,最北一座正是桐叶宗山门外的常春渡,四季如春。

    只是陈平安如今只想着安稳到达老龙城,期间三座渡口,加在一起停留了将近一旬光阴,始终不许裴钱下船去渡口店铺逛荡,黑炭丫头只能搬了条凳子在观景台,眼巴巴望着三座渡口熙熙攘攘的繁荣风光,偶尔魏羡会过来陪裴钱聊会儿天。

    不过虽未下船,陈平安却请了这艘渡船的青虎宫长老管事,帮着购买了许多物品,魏羡四人都给了一份单子,一起交予管事。

    魏羡要了些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卢白象买了一把人间王朝流散出宫的御制古琴,隋右边没提要求,仍是孑然一身唯剑足矣的架势,朱敛倒是给了一大串书单,结果陈平安直接就让朱敛收回去,说是仙家渡口不卖这些书籍,到了老龙城自己去市坊书肆搜罗,朱敛扼腕痛惜,只得作罢,原来佝偻老人想要买一大堆,光看纸上的书名,陈平安看得头皮发麻,打死不乐意交给渡船管事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陈平安除了练习撼山拳走、立、睡三桩,那部《剑术正经》所记载剑术也没落下,反正两者可以一起练习,再就是钻研那道仙家口诀,虽然法诀极其上乘,可是世间炼器,最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身好手艺而无从下手,飞剑初一和十五,因为不是陈平安自己炼成的本命飞剑,所以只需要养剑即可,又有“姜壶”这枚养剑葫,已经不能更加省心省力,可一旦自己炼化本命物,所需天材地宝的数量和价值,那真是令人咋舌,品相越高,越是无底洞。

    观道观观主那位东海老道人,让卢白象捎给自己的那句“花钱如流水”,除了调侃之外,也是个颠簸不破的大事实。

    如今长生桥建成了大半,府门大开,迎接八方来客,越是身处灵气盎然的洞天福地,陈平安就越危险,所以在清境山临近天阙峰的石拱桥上,陈平安才会摔跟头,当时他还无法完全驾驭法袍金醴,去阻挡那股灵气的铁骑洪流,灵气与体内一口武夫纯粹真气相冲,才会失控。

    法袍金醴能够收纳、转化的灵气再多,终究也有个瓶颈,一旦金醴蓄水饱满,任由灵气冲入各大体魄气府窍穴,就该轮到陈平安的武道境界下跌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炼化第一座洞府的法宝,到底选哪一件,若是选择五行之水,会相对简单,因为玉简上,那位埋河水神娘娘就是以炼水作为例子,阐述祈雨碑文的蕴含大道,讲解过大致的炼水所需材料,其中着重提及了“水精”这关键一物,凝聚了水运精华之宝物,皆可为水精,只是品相差别悬殊,河伯坐镇的河水,跟上古龙宫坐镇的江渎之水,应运而生的水精材宝,天壤之别。

    可以说,用什么品秩的水精来“炼水”,会直接决定陈平安五行之水本命物的品相高低。

    渡船悬空停靠常春渡旁,裴钱在观景台站在凳子上望着渡口那边,眼馋得很,惆怅得很。

    陈平安这会儿坐在桌旁,对着桌上那方可爱可亲的水字印,也愁。

    更愁的是,当陈平安深入了解了“可炼万物”的那门法诀后,猜测一旦炼化水字印为本命物,每次盖章,帮助世间有缘的水神提升水运,极有可能会让陈平安伤及本命元气,好处就是原本钤印一次就会消耗一部分神通的水字印,不再有沦为寻常印章的担忧。所以陈平安打定主意,五行之水,就是炼化这方水字印了!

    涉及到了本命物,不再是像那条老蛟金须炼制而成的捆妖索,由于不是寻常的炼化为虚而已,那么接下来必须拥有一只炼物的丹鼎,这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购买不易,得去找肯卖的仙家,然后找到了,再想要购买到好的,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更是难如登天,就看陈平安兜里有多少神仙钱了。

    老子现在没几个钱了!

    陈平安满脸愤愤不平。

    谷雨钱已经一颗不剩,如今没了骊珠洞天,意味着天底下就再无新的金精铜钱出现,每用一颗世间就少一颗,破庙一役,一下子就用掉两颗。

    如果不是隋右边,是魏羡三个糙爷们,陈平安真想拎出来揍一顿。

    裴钱扛着凳子返回屋内,坐在陈平安身边,担忧问道:“咋了?咱们钱不够花了?”

    无心之言,却恰好一语中的。

    陈平安看了眼裴钱,这丫头安慰人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裴钱以为陈平安开始嫌弃自己是个赔钱货,吓得不轻,泫然欲泣,皱着那张黝黑小脸,“别把我从船上扔下去啊,我以后每天不嚷嚷着吃鱼吃肉了,一碗白米饭加三筷子腌菜,就可以打发我了!”

    陈平安笑道:“跟你吃多吃少没关系,你这会儿是长个子的年龄,多吃几碗饭能有多少钱。”

    裴钱一抹脸,瞬间笑容灿烂,“到了老龙城,咱们有落脚地儿吗?如果有的话,就可以少花点冤枉钱喽。”

    陈平安点头道:“有的,我有个朋友在那边,还算比较有钱,不过事先说好,人家大方是人家的事情,不是你胡乱伸手要东西的理由。”

    裴钱病恹恹的,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她还以为又能碰到个姚近之这样的家伙呢,送东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会求着她收下,关键是陈平安还无法拒绝。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刺姚近之那句话了,有次头戴帷帽的姚近之私底下跟裴钱闲聊,裴钱见她摘下帷帽,皮肤那白嫩白嫩的,让裴钱自惭形秽得很,后来忘记聊到了什么事情,裴钱就笑呵呵拍了一记暗藏刀子的马屁,“近之姐姐你长得这么美,想得美也是应该的。”姚近之也未生气,只是笑着伸出纤嫩如青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裴钱额头。

    日复一日。

    从初冬时节就这样到了冬至,渡船已经离开了桐叶洲版图,位于两洲之间的海上。等到停靠老龙城海外孤岛那座渡口,估计已是冬末时分。

    卢白象期间看陈平安在屋内枯燥走桩,问道:“这拳架很普通,为何如此坚持?”

    陈平安回了一句立身之本,不在多高。

    卢白象若有所思。

    等到卢白象离开屋子,裴钱小声询问陈平安啥个意思,陈平安就笑着说想不出多高明的言语,随便糊弄一下,下棋厉害的人都喜欢往复杂了想。把裴钱乐得不行。

    这天陈平安坐在书房,毛笔却拿了放放了拿,把坐在对面抄书的裴钱,给看得比陈平安还着急。

    陈平安最后站起身,离开屋子去找了朱敛,回来的时候裴钱发现陈平安愈发犹豫不决,最后只得收起纸笔。

    裴钱很是纳闷。

    之前他写给大伏书院、太平山的书信,让飞剑嗖一下带走的两封,陈平安写得可都很快。

    那么这封信,是写给的谁呢?

    陈平安来到观景台,练习剑炉立桩。

    有人敲门,裴钱跑去开门,见了那人后,有模有样作揖道:“裴钱拜见青虎宫陆老神仙!”

    老人笑着点头,心情舒畅几分。

    正是天阙峰的元婴地仙陆雍,陈平安赶紧过来相迎。

    落座后,裴钱又手脚伶俐地倒了三杯茶水,先给陈平安,再给陆雍,当然没忘记给她自己倒一杯。

    陆雍转弯抹角、兜兜圈圈聊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场面话,陈平安便耐着性子,与天阙峰上这位风头被姜尚真碾压的陆地神仙,客气寒暄。

    可别把地仙不当回事。

    陈平安走过大大小小的江湖,知道一位陆地神仙的分量,不会因为自己认识左右、所以能够在姜尚真面前不卑不亢,而对眼前这位青虎宫宫主心存轻视。能够坐镇一片风水宝地、拥有一座仙家渡口的老元婴修士,说句难听的,一旦撇开盘根交错的关系,铁了心要杀他陈平安,撑死了就是陆雍两三袖子的事情。

    见这陈平安并未仗势凌人,陆雍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仗势的势,既是万里迢迢赶到天阙峰的玉璞境姜尚真,更是那个让姜氏家主如今作为的幕后大佬。

    不然陆雍对于一个外乡年轻人,无亲无故的,惹不起,无非是各走各的修行路,何至于如此谄媚,上杆子给人登门送礼物?

    陆雍喝过了两杯寡淡茶水,终于转入正题,“陈公子大驾光临天阙峰,是我青虎宫的幸事,我当时其实正好在炼一炉丹药,是道家的坐忘丹,此丹性情温和,最适合修士在打坐吐纳时服用,除了可以静心,最重要还是可以养神,尤其温补心窍,丹名坐忘,其实还有一个世俗说法,虽糙却准,就是吃了吃丹,坐着就已是修行,忘记原本的修行一事也无妨。”

    一聊起了炼丹,陆雍神采奕奕,跟站在姜尚真身旁判若两人,“心是一身之主,百神之将帅。只是自古心难定,佛家就有说心猿不定,意马四驰,故而修行一事,就有了灵山拴意马,玉府锁心猿。我所炼的坐忘丹,极难炼成,就算侥幸炼成了,一炉可出丹十颗的材料,最多不过三四颗而已。之所以还算受桐叶洲诸多地仙的欢迎,就在于其中有一妙,别家炼丹仙师不曾有,青虎宫出自我陆雍之手的坐忘丹,能够让修士心扉之上,如同养出山下百姓张贴大门上的两尊门神,庇护心关!”

    陈平安由衷赞叹道:“养出门神在心扉外,可谓神仙手笔了。”

    陆雍很是受用,抚须而笑。

    他自然不是“正好”炼这炉坐忘丹,事实上此丹想要炼就,除了天材地宝一大堆,还要等待天时,耗费“地利”,也就是清境山这一方山水的珍贵气数。不然如何让桐叶宗的金丹元婴地仙都来争抢?至于为何其他炼丹神仙炼不出,除了陆雍炼丹之术确实高明之外,清境山蕴含的独到山水气数,更加至关重要。

    这就是为何陆地神仙开宗立派和开辟府邸,都要慎之又慎的根源所在了。

    陈平安突然问道:“既然桐叶洲的地仙们都要奉若珍宝,那么六七境左右的纯粹武夫,也可以用来稳固魂魄?”

    陆雍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只是我这青虎宫坐忘丹,给那些断头路的莽夫,过于大材小用了,简直就是牛嚼牡丹。”

    陈平安笑问道:“宫主与我说起这坐忘丹,是想要看在姜尚真的面子上,价格略低,卖与我陈平安?”

    陆雍心一紧。

    这家伙竟敢直呼姜尚真的名字。

    陆雍脸色不变,“陈公子未免太小觑我青虎宫了,与朋友打交道,谈什么价格,这一炉丹药说来巧了,陈公子这一到天阙峰,我送了公子与姜氏家主离开后,有如天助!竟然破天荒炼出六颗之多,是我陆雍炼丹以来,数百年来头一遭,这等福缘,一生当中就只有两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见陈公子与我青虎宫,与我陆雍绝对是有大缘分的,大道机缘所在,我岂敢藏私?便为陈公子拿来了六颗坐忘丹!”

    裴钱微微张大嘴巴。

    娘咧,世上还有比自己更能睁眼说瞎话的家伙?

    这老神仙的马屁功夫,她可以学上一学啊,似乎比她确实要更加“读书人”一些?

    陆雍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这番措辞,有些“失了火候”,故作心疼道:“虽是大道所指,不得不顺着天意行事,可我仍是有些心疼,只希望陈公子以后能够为我青虎宫,在姜氏家主面前美言几句,姜氏生意遍及大半个桐叶洲,说不定以后青虎宫出炉的灵丹妙药,就能从这六颗坐忘丹上,找补回来了,亦是幸事,所以陈公子只管坦然收下,退一万步说,即便姜氏家主瞧不起青虎宫这点出产,青虎宫能够与陈公子成为朋友,也是不亏!”

    裴钱赶紧给陆老马屁精,哦不对,是陆老神仙又递过去一杯茶水。

    陈平安自然比裴钱想得更多。

    比如涉及到了姜尚真,以及姜家生意和青虎宫出产。

    这六颗坐忘丹,其实比较烫手。

    陈平安略作思量,就打算婉拒了,如果把姜尚真换成老龙城范家,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生意一事,本就是你我双方锦上添花,可陈平安不愿意跟姜尚真有更多往来。

    所以陈平安开口道:“陆宫主好意,我心领万分,只是这一炉坐忘丹太过价值连城,不敢夺人之美。再者,我其实与姜尚真关系平平……不过关于陆宫主赠丹一事,我可以书信一封玉圭宗给姜尚真,拒收丹药此事,绝不让陆宫主为难便是。”

    陆雍神色自若,似乎在权衡利弊。

    心底则有些懊恼自己的画蛇添足了。

    就不该动那小心思,想要陈平安闻弦知雅意,帮着青虎宫与姜氏牵线搭桥。

    这艘渡船底下一楼,有位年轻修士站在窗口,脸色阴沉。

    这个蠢货陆雍,真是不知死活。

    屋内还有一位姿容出彩却脸色惨白的女修,正是那位先前在天阙峰被姜尚真一巴掌差点拍死的金丹地仙。

    而站在窗口那位施展了障眼法的年轻修士,则是潜入渡船的姜尚真,他突发奇想,在青虎宫开坛讲学后,并没有立即返回玉圭宗,而是选择偷偷登上了渡船,直接找上了那位给人从石头缝里拔出来的可怜金丹女修,在姜尚真敲门她恼火开门后,姜尚真撤了遮掩气机和面容的术法那一瞬间,后者吓得差点跪地求饶。

    姜尚真没打算在陈平安面前现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企图。

    在涉及大道根本的事情上拖泥带水,从来都是修行大忌,滴水可破心境,泥点可污金身,不可不慎。

    只是等着陆雍出现办妥他交代过的事情,就会返回位于桐叶洲最南端的玉圭宗,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还需要他回去处置,比如那个胆大包天擅作主张的“独子”姜北海,姜尚真就恨不得打断这个败家子的手脚,丢进云窟福地生生世世当那乞丐娼妓。看来自己一甲子不在家族,让这个志大才疏的家伙有些忘乎所以了。

    上五境修士,子嗣尤其来之不易,远远不如中五境只要想要开枝散叶,就可以子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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