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兀鹫歪头瞧我一眼,继续埋头进食,似乎不接受我的贿赂。我突然发觉它挺可爱,笑着挠了挠它的红色头翎:“哎,他到底有没有收下那幅画?”
兀鹫依然不理我,可能是感到头鸟的尊严被我冒犯,甩了甩头,躲开了我骚扰它头翎的手,并且用尖喙顶了一下我手心。
我悻悻缩回手:“鹫兄,你给我叼几张纸或者布来行吗?要白色的,我想画画。你不想看看自己的英姿吗,我给你画下来。身为一只头鸟,没有自己的画像可不行,哎......”
兀鹫一口吞掉剩下的鱼,飞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独对上方又大又圆的月亮。虽然这儿景色着实不错,十一月雪山上夜间的温度可不是一般的低,我独坐没一会,就浑身打哆嗦,打消了探索这山上建筑去找吞赦那林的想法,关门回了房间。
闲来无事,又没有手机,房间里温度还低,我用房里的铜盆盛了新雪烧热,简单洗过后,就钻回了床里。
也不知是不是有点高反,我一挨着枕头,脑子就沉重起来。
“呜呜.....”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女人啜泣的声音飘来,时而很远,时而近在耳畔。谁....在哭?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红色的帷幔在周围飘飘荡荡,似鬼魅旋舞的裙裾。
我不是关了门窗吗?怎么还会有风?
”弥伽.....弥伽...呜呜......”
女人?这里怎么会有女人?是吞赦那林的族民吗?
我撑起身,朝门口望去,便望见门大开着,一抹纤瘦的身影背对我坐在门外走廊的栏杆上,长发随风乱舞,像是个少女。
“喂!”心里一惊,担心她是从这雪山上往下跳,我顾不得思考这儿半夜为何会有少女出现,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回来哩?”
少女肩膀耸动,哭得分外凄凉。
“喂.....不管你有什么伤心事,也别在坐在那儿,很危险。”我小心翼翼地朝她走近,月光下,我看清她穿着一身红衣,是苏南地区的传统样式,衣上遍布着黑色的奇异符文。
“弥伽,我们被这里的人害得还不够惨吗?你为什么,要回来?”她越哭越凄厉,在静夜听来,如野猫哀嚎。
“小妹妹,我,我抱你下来好吗?”
生怕她突然想不开跳下去,我缓缓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她,臂间却是一空,什么软软滑滑的一团物什顺着滑到我的脚底。
我低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张鲜血淋漓的、扁平的、没有眼睛的人脸。
这是一片人皮.....一片被剥下来的完整人皮。
我僵立在那儿,听见凄凉的哭声贴着背后传来。
“弥伽,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缓缓扭头,一张血肉模糊的无皮人脸近在咫尺。
“啊啊啊”
我连退几步,脊背猛撞上木头护栏,“咔嚓”一声,身体向后栽去,脚下一空!突然腰身被一把捞住,我的额头磕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物体,冰凉沉重的珠子砸落到我脸上。一抬眸,男人苍白修长的颈项与线条优美的下巴便落入眼底。
“吞,吞赦那林?”
我惊魂未定,本能地抓紧了他的双肩,朝后望去。背后是万丈悬崖,飘着浓雾,看不见下方林海,木栏杆缺了一处。
“你夜里出来,做什么?”
“我,我好像,又撞鬼了。”我心有余悸,浑身连着牙关都在打颤,不由自主地像只树袋熊般四肢并用地缠住了他的腰身。
吞赦那林没说话,托住我的臀,朝房内走去。
他身量极高,而且居然只用一只手将我托抱着,跟抱小孩似的。大抵是应激反应,被他放回了床上,我的身体竟不由自控,没法松开缠抱住他的手脚,整个人还抖得厉害。
“松开。”他沉声道。
“我倒是,倒是想。”我也不想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可打从遇见他起,我回回在他面前都是这么丢脸。在吞赦那林眼里,我恐怕就像一只胆小的鹌鹑,没一点能吸引他的魅力。
真是丢脸死了。我咬牙:“吞,吞赦那林,我...动不,动不了。”
冰冷的五指攥住我僵硬的双脚,我一个激灵。
四肢被他一一解开,他却没起身,撑在我上方,似在黑暗里盯着我。
“你方才说,你又撞鬼了?”
“嗯。”我发着抖,缩进被褥里,点点头。
“可我的地盘,小鬼不敢作祟。除非,是你引来,且为凶祟。”
我一怔,继而意识到吞赦那林身为神巫,肯定对这种灵异之事了解颇深可是,我引来的?厉鬼?我为什么会引来那个无皮的红衣女鬼?我以前又没做过对不起女孩子的事.....
“你那已故的旧爱,连我之地都敢闯,不是一般的厉鬼。”他一字一句道,“前几日,皆是他缠着你,你还不明白?”
我愣住了。
前几日,已故的旧爱......
眼前闪现出一幕幕零碎的画面那个将佛牌交给我的像是有泰国血统的男人、那条小溪里像是颜料颗粒串成的彩色手链、昨天在镜子里看见的泰式棺材、那个熟悉的声音......
前几日缠着我的......难道,难道是,明洛?
“明洛......”我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你怎么知道,明洛已经死了你难道有阴阳眼什么的,能看得见他?”
他冷笑:“侵入我地盘者,我自能感知。”
等等,可我刚才撞见的,不是明洛,是个女鬼啊!
“你若再留恋他,当心,被勾走魂魄。”吞赦那林在我耳畔森然低语,声音似镇压小鬼的阎罗判官一般摄魄。
“我.....我没有。”我心头一颤,摇摇头若说过去一年,我的确放不下明洛,一半是对他心存留恋,一半是因为没有他,我的灵感与激情也日渐枯竭,便作茧自缚,越陷越深。可自从遇上了吞赦那林,我这一腔画者的心,就全然为他、我遇见的新缪斯而燃烧,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想起明洛来。
某种程度而言,吞赦那林在我深陷绝望、濒临崩溃的边缘出现,是他把我从深渊里拽了上来,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留恋他,我刚才,刚才撞见的,不是他,是个...女鬼.....”我脑子一片混乱,又惊又惧,下意识地向他解释。
“你还招惹了女鬼?”他又是一声冷笑。
“怎么可能!”我一愕,脱口而出,“这女鬼怎会是我招惹的,肯定是你这儿本来就有!”
“此地,曾是我禁修坐床之地,向来不允女子进入。”他语气愈发冷肃,“怎会招惹来女鬼,只能问你了。”
静修,坐床?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僧侣吗?
我虽听不懂前半句,我听得懂他后半句。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知道,他是误会了。
虽然可能无论从我的长相,还是前几日冲动亲他,以及昨夜撩他的行为而言都显得我很孟浪,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该怎么让他相信,我对自己的缪斯的感情,与常人理解的情人并不一样,更接近热爱着一件艺术品的心情,绝非滥情之人,只是追求者众多,但我眼界甚高,从来看不上追我的那些俗物争先恐后的粘上来,不是想成为我的缪斯,而是迷恋我这副皮相,想要和我上床罢了,而对于自己看上的缪斯,我一直都是主动出击,喜欢征服和捕获的过程,也只能接受自己做决定这种特殊的关系开始与结束的主导者罢了。
如此,当关系开始变质,我才能断得干净利索,免于被缚。
“我与你,并无干系,你不必与我解释。我只是提醒你,莫在补好我的画之前,丢了小命。”他道。
见他起身,我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玛瑙扣子给我拽掉,“啪”地一下崩落开来,露出他胸口一抹苍白的皮肤。
“别,别走,留下,行吗?我,怕,怕鬼。”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染染怕鬼,鬼怕吞吞,为了染染有个好精神作画,以后新婚夫夫不得不窗户纸都没捅破就同床共枕啰
21
?
同床共枕
“别,别走,留下,行吗?我,怕,怕鬼。”
开这个口实在丢脸,可我也实在害怕,怕明洛,怕那个不明来历的红衣女鬼。再来一遭,我真要给吓出精神病来。
“要是睡不好,我明,明天也没精神补画。”我想缩回手,却突然注意到什么,目光在攥住他衣襟的手上凝住我的中指缠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我垂眸看去,发现竟然系在他的中指上。
这红线,不是昨天族长让我拜尸神主像的时候系上的吗?一直在我手上吗,我怎么没发现?
我疑惑不已,下意识地抓住吞赦那林那只手,想细看,可一眨眼,缠绕我与他手指的红线就消失了,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不想令他又误会我孟浪,我忙松开手。
毕竟夜里说要他“留下”容易产生歧义,况且昨晚我们还擦枪走火了一番。我解释说:“我只是想睡个好觉,没有其他意思。这床挺宽敞的,够两个人睡,我保证,我绝不乱来。”
吞赦那林站在那儿,没回应我。
我低头搓手指,要是他走了,我这觉是绝对没法睡了。
大抵是顾及我得有个好精神明日给他补画,吞赦那林在床前静立片刻,竟然真在我旁边躺了下来。
身侧一沉,我的心也落到了实处,弥留不散的恐惧消失了。睁眼酝酿了半天睡意,却全然听不见身边吞赦那林的呼吸声,安静得好像身边没这个人似的。我有点不安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上方笼罩着的红色帷幔和雕花床顶。瞥了一眼身侧,见他确实在,我又安下心来,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别说,我和他同床共枕在这雕花红床上还真像.....新婚夫妻。
我恐惧婚姻,但我又不是真成了嫁给尸神主的“神妃”,吞赦那林也不是尸神主,此般情况,倒挺有几分情趣。
左右睡不着,我便侧身朝他挨近了一点,悄悄欣赏他的睡容。吞赦那林的侧颜极是好看,似夜色间起伏的苏瓦伽山脉,山峦是他的眉骨,峰顶是他的鼻梁,山谷是他的嘴唇。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自他的下巴往上,以指为笔,一寸寸描摹。
他的双眼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心想着,本想趁他睡觉,去解开他的蒙眼布,可我的手指掠过他的鼻间时,却不禁僵住了吞赦那林,没有呼吸。
他肯定是醒着的,故意屏着呼吸呢。
我做贼似的缩回手,腕部“啪”地一紧,被他捉了个正着。
“你干什么?”
“我.....”才承诺过不乱来,半夜就偷摸人家的脸被逮住,我很有些尴尬,笑了下,“有虫子飞到你脸上了......我想给你拍走。”
他喉结微滑,倒没多说什么,放开了我的手。
我把手缩回被子里,见他身上没盖被,便将被褥掀开,搭在了他的身上,谁料手被猛地攥住,“哗”一声,被什么缠紧,缚在了床头,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被缚住了。
我一惊:“你干什么,吞赦那林!”
“你说,不乱来?”他掐着我的脸,冷声问。
“我只是想给你盖被子!”我气死了,抬腿就想踹他,膝盖却撞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物体,大概是他腰带上的宝石,整个人却也立刻被他用被褥裹死,活像个蝉蛹。在我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吞赦那林直挺挺地躺了下来:“睡,觉。”
我往头顶看了一眼,发现绑着我双手的就是他的宝石腰带。
那他腰间揣着什么东西啊,防身兵器吗?反应还这么快,看起来是早有准备我靠,这是真把我当色狼防着?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抱起来,我这力气这身板,是能□□他还是怎么着?我气得耳根滚烫,在床上胡乱踢蹬。以前都是别人巴着我,轮到他这儿,却把我弄得这么狼狈丢脸......
双腿被一把按住,他覆在我上方,语气森然:“你若再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