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如此一来,既是给二皇子择了个富饶之地,叫他余生都有了保障,又不给他留下丝毫能谋逆的机会。二皇子到了郴城,只需安分守己,就能享一世荣华顺遂。
即便来日他不安于此,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只能是空有贼心,没有行动的条件。
至于萧景珩,皇后将他的封地指在了雁北,听说皇帝对此也毫无异议。
雁北临近南蛮,是启朝的边陲要塞,
虽说南蛮早已臣服启朝,但与烛阴被强攻之下不得不归顺不同,南蛮数年前为了平息战火,曾与启朝签订了归降条约,但随着近年来新王登基,南蛮私底下也渐渐有了不安分的苗头。这一年间,南蛮多与启朝驻扎在边境的军队起冲突,闹得百姓人心惶惶。
萧景珩被指去了那地方,来日入封地执政,定会是一番苦差事。
按说皇后待他表面关切照拂,总不至于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顾及了,安排这么个烫手山芋给他。
后来还是听封玉河说:
“皇后娘娘原本指给三皇子的封地在幽州,那地界临近上京,繁华安稳,是倒是个好去处。
可三皇子得知这消息后,竟跑到御前去当面拒了皇上。他对皇上说想要去雁北,只因觉得雁北苦寒之地百姓日子过得艰难,他想为启朝出一份力,安定边界让百姓们的日子能好过起来。”
“哦?”沈秋辞颇有兴趣地问道:“那皇帝怎么说?”
封玉河道:“他有此请求,皇上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不单上朝时夸奖了他,还头一次许了他可入尚书房帮衬着批阅奏折。”
他稍顿片刻,短叹了一声又道:“三皇子还为着皇上对他态度的改观而欣喜。可当真去了雁北,这储君之位可就彻底与他无缘了......”
“皇上要他何时动身?”沈秋辞问。
封玉河道:“皇上的意思是再等两年,如今三皇子缺乏历练,许多事不足以应对。皇上叫他明年先在宫外开府,暂居上京,得空也可让宁大将军多教导他一些用兵之道。”
听到这儿,沈秋辞已然明白了萧景珩的盘算是什么。
若答应去了幽州那好去处,只怕不日就要启程,到时候离开了上京,再想回来有什么动作,便成了难事。
偏得是自请去雁北那样的苦寒之地,才能保证他暂时可以留在上京,
而至于日后的事儿......
谁又能说得准呢?
第322章
无人阻拦
距离萧景珩出宫立府,还有一整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宁柏川来给沈秋辞回了话。
他愿意与沈秋辞并肩而行,但前提是,皇位最终必须要落在萧家人身上。
否则一旦皇位易主,天下必然动荡,到头来受难的只会是无辜百姓。
在这一点上,沈秋辞与宁柏川的态度一致。
可当她告诉宁柏川,她打算扶持萧景珩上位时,宁柏川却是颇为诧异,
“他?听说皇上已将雁北指作他的封地,两年后便会成行。且所有皇子里头,三皇子本就是最不受皇上待见的。想要让皇上将他立为储君怕是难事。”
沈秋辞不答他这问题,只另作他话问道:“宁将军负责在宫中教导各皇子领军用兵之道,依你所见,诸位皇子中谁是最有天赋之人?”
宁柏川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三皇子的天赋与悟性无人出其右,且我私底下与大学士还有太傅交流过,无论文武,三皇子都在一众皇子中颇为拔尖。
但他性子怯懦,在皇上面前总心虚胆怯,无法将自身的实力完全展现出来,这才会让皇上觉得他是个资质平平之辈。他这份自卑,或许和她生母有脱不开的缘故......”
沈秋辞知道萧景珩所做种种并非是自卑,反而是在刻意藏锋,“如你所言,三皇子本就是最适合成为储君的人选。至于他来日能不能继承皇位......宁将军觉得,有无皇帝的属意当真有这般重要吗?”
“沈姑娘的意思是......”
“历代皇帝临终前,都会将最亲近的臣子召来身旁宣读遗诏。如今霍祁已死,你与封玉河便是皇帝最信赖倚重之人。皇帝只要一日不明立太子,那么来日谁能君临天下,还不是你与封玉河一打眼一通气的事儿?”
“沈姑娘是想让我们作伪?”
宁柏川面色微沉,“军机处挥军要员周维康是皇上的表弟,颇得皇上信任重用。皇上若要下遗诏他必会在场。还有大理寺卿裴承韫。他近来屡破奇案,在御前很是得脸,为人又刚正不阿,皇上到时很有可能也会召他同往,做个见证......”
宁柏川并不了解沈秋辞与裴承韫之间的关系,更不知晓裴承韫其实早已与沈秋辞上了同一艘船。
至于周维康......
沈秋辞自有旁的打算。
她问:“若是周维康也愿意助你我一臂之力,将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呢?”
“只怕是难事。”宁柏川摇头道:“周维康为官清廉,为人正派,是少数官在高位,家中却只有一妻无妾的朝臣。且他懂得避嫌,手中从不攥着任何实质的权利,皇上也不会忌惮他。想要让他做出谋逆之事,怕不简单。”
“再难的事,总得先做了,才能知晓结局如何。”
沈秋辞眸光一沉,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鸷,
“我已派人暗地里接近他,探得他的虚实。他若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假把式,正好叫咱们拿了把柄。可他若当真清白......那我也不介意给他制造些麻烦出来,逼他入局。”
还没等沈秋辞话说完,宁柏川就急着否道:
“沈姑娘怎能如此?这般作风,实非君子所为!”
宁柏川这人正得发邪,倒是将沈秋辞给逗乐了,
“那么还请宁将军告诉我,一个君子该做什么?该忍气吞声?该任人欺凌?该等着自己这条命都被人给算计进去,到头来还要叩谢天家恩德吗?”
她垂眸摇头,语气冷漠,
“抱歉,我不是君子,也没有宁将军这样的气度。我只知道但凡是我认定了要做的事,我便不许任何人拦在我面前。”
第323章
知音好友
彼此观点发生了冲突,谁也无法劝说谁,再强说下去,只怕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场谈话最终以宁柏川的悻悻而去而收场。
不过他临了也并未表现出他要阻止沈秋辞的意图,相当于仅是负气一场,便对对沈秋辞即将要做的事默许了。
毕竟他的妻子儿女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重要过了他对皇帝的忠心,重要过了他死守着的那份忠义。
既如此,此刻满口的仁义道德又有何用?
彼此不过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与私心,不择手段的人罢了,
谁也不比谁高贵。
距离萧景珩离宫开府还有一年的时间,沈秋辞必须得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将周维康也拉入她的阵营。
她将此事交给若星去办,
原本想着和从前一样,安排天玑办的人入周维康府上当个婢女,以便后续打探消息。
怎料一月光景过去,若星却连人都无法安排入府。
若星也是犯了难,只得来找沈秋辞商量对策,
“周大人为官清廉,为人又十分勤俭。府上伺候的下人拢共六人,大多在周府已经伺候了十数年。他不像别的官员一样,府上每过几个月就要新招了下人,咱们的人也不好安插进去。
属下曾扮作厨娘,与周府负责采买的下人套了近乎。从她口中得知,周大人对待下人极好,平日里即便下人做错了事也不会严惩苛待什么,为人十分和善。
他家中只有一妻,并未纳妾。与妻育有一儿一女,夫妻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争执。
每日下朝后,周大人回府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便是陪伴儿女读书练字,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不爱饮酒,不去青楼,也不好赌博,平日最大的兴趣就是去好友家中下上两盘棋。他这人是个棋痴,有时下棋忘了时间,害怕吵了妻儿休息,偶尔会在朋友家中露宿一宿。”
沈秋辞抬手打断了她,问道:
“你跟了他那么久,当真一点问题都不曾发现?”
若星摇头,“别说是露在明面上的问题,就连缺点都不曾发现,反倒是优点数不胜数。周大人对待家人细心照顾,对待下人宽宏大度,对待朋友也是将心比心。
不过他似乎是为着避嫌,与别的朝臣私底下不甚有交集。加上他本身又是个内敛的性子,沉默寡言,朋友似乎也不多。这一月间,属下只见过他与同一友人碰面过三次。
那人阁主当也有所耳闻,是上京有名的美男,贾彧。”
“贾彧?”
沈秋辞口中轻念了一声。
贾彧这人,她的确听说过。
此男生得一张好皮囊,曾以男色接近过许多富贵人家的姑娘,骗财骗色,
等玩腻歪了,又或是找到了更有权有势的下家,就将姑娘一脚踹开,脚底抹油火速攀了新的高枝软饭硬吃。
后来他招惹了周员外家中独女,闹得人家姑娘险些要跳河,
也是因为这事儿他才会被天玑办给盯上。
不过经此一事,也不知他是被吓着了还是真心悔改,反倒再没听过他祸害哪家姑娘?
沈秋辞略有疑惑地问道:
“周维康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会跟贾彧那样的泼皮无赖成了知音好友?”
第324章
事出诡异
沈秋辞这问题,正也是若星所困惑之处。
相顾无言半晌,才听沈秋辞又问:
“我记得从前天玑办曾私底下调查过贾彧。他不得什么正经工作,仗着生了副好皮囊,成日游走于各个商贾千金身旁,行坑蒙拐骗之举。
那时未动手教训他,是听说他有所觉悟改邪归正,我当时没有细问,眼下倒是好奇,他是怎么个改邪归正法?”
若星道:“或许是周大人私下劝说点醒了他?贾彧招惹周员外的女儿,闹得人家姑娘家要投河自尽。这事儿闹大了,天玑办正想出手教训他时,怎料那周员外的女儿却突然愿意与他和解?
之后贾彧也没再招惹过那些富家千金,他如今在城西开了一家古玩当铺,又购置了田宅,日子过得也算富足。
想他从前靠女子接济度日,日日都要看着旁人的脸色,表面看着风光,但背地里也没少遭人唾沫。哪里比得上如今有个正经工作,自给自足来得体面?”
沈秋辞眉头微蹙,“古董当铺不似寻常买卖,要开一间前期投入的花销可不少。贾彧为人喜好奢靡,挥霍无度,这些年间从女子那儿骗来的银子,多数也都拿去了赌坊挥霍一空。他从哪儿能变出这么些银子来‘改邪归正’?”
“这银子......似乎也是周大人给的。”
“又是他。”沈秋辞语气渐沉,隐隐觉得这事儿好似处处都透着古怪,
“方才你自己都说了,周维康为人十分清廉,是守着俸禄过日子的老实人。他那俸禄能得多少?一大家子都指着他,柴米油盐哪样不是花销,他若不贪,再节俭也存不下多少银子。
更何况他那一双儿女年纪尚幼,来日儿子娶亲姑娘嫁人,有哪样不得流水的银子花出去?若贾彧开古玩当铺的生意真是周维康给的银子,那他怕不是将家底都给对方掏出去了?做朋友的,再是知音难觅,也罕见自己日子索性不过了,也要帮衬朋友把日子过得富裕......”
若星托腮思忖少倾,道:“阁主是觉得......周大人和贾彧之间的关系并非咱们表面所见这般简单?又或者......是周大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贾彧手中?就像从前霍祁拿捏封玉河一样?所以周大人才会对他言听计从?”
到底是被人拿捏了把柄,还是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事儿总得深查下去,才能知个究竟。
沈秋辞想了想,说:“周员外的女儿从前被贾彧玩弄了感情骗取了钱财后,不是闹着要投河吗?”
若星点头应下,“但她后来自个儿想通了,如今也找到了良配,二人已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沈秋辞眸光一沉,“一个钻进死胡同里被逼到想要绝望自裁之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自个儿想通的。你先派人去将此事打听清楚,看看那周姑娘当日为何会突然放弃纠缠贾彧,打消了自戕的念头。”
第325章
窥得龙阳
三日后,若星打探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来与沈秋辞回话。
周员外家中的情况,与大多数启朝富庶人家相同,
大多重男轻女,格外在乎嫡庶尊卑。
被贾彧所骗的周家二小姐,偏又是个庶出,所以在府上一直不受待见。
加之生母早亡,主母苛待,表面上看她是个千金大小姐,但实际上真正能攥在手中供她支配的钱银并不宽裕。
她一早知道家中对她不重视,偏想着自个儿攒够了嫁妆,有朝一日能嫁得如意郎君,也算是脱离苦海。
没成想,却遇到了贾彧这么个骗财骗色的败类。
多年积蓄被贾彧一朝骗个精光,周员外知道了这事儿后,非但没有宽慰,还出言讥讽,说她是个只知道倒贴男人的赔钱货。
主母更是成日里对着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屈辱受多了,这才叫她生出了投河自戕的念头。
后来是周维康亲自出面,将贾彧骗她的银钱悉数补回,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正六品的官员。
周二小姐与那官员倒是投契,男方也不介意她的过去,二人感情迅速升温,周二小姐才打消了求死的念头。
听若星说罢,沈秋辞思索起来,
“周维康那样节俭的一个人,自掏腰包帮贾彧收拾烂摊子也就算了,怎么连给周二小姐张罗亲事的事儿他也揽在自个儿身上?你不是说他最不擅长与人交际吗?”
若星道:“除了自己家人,周维康对所有事儿都是淡淡的,唯独贾彧是个例外。”
“那咱们就从这个例外着手。”沈秋辞道:“周维康府上安插不进去人,那贾彧奢靡成性,要想安排人接近他应该不难。”
后来的几日,若星便想着法子潜入贾彧府上。
不过年前贾彧才给府上添了一批新人,近来也没有想要招人入府的意思,
她便只能在已有的人身上做手脚。
贾彧这人好美食,对家厨的要求极高,于是若星便给那厨子饮食中下了药,让他暂且回家‘休息’两个月。
等府上有了空缺,她便讨得了天香楼的举荐,顺势入了贾彧府上顶替了家厨的位置。
在贾彧府上做活的两个月里,若星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贾彧的一举一动。
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去古董铺子,一切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周维康找了人来帮他打理着,他只需月月等着拿了分成便可。
他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外,唯一特别的,就是每月会陪着周维康下上几盘棋。
周维康每月会固定来贾彧府上三四次,每次来几乎都会留下过夜。
下人们在的时候,只见他们醉心棋局,彼此对弈有说有笑,
但只要天一黑,贾彧就会将所有下人打发离府,连守夜的家丁也不留。
若星起了疑,这一日周维康造访贾府,她寻了个隐蔽处藏起来并未离府,
等夜深些,悄悄跑到贾彧房门外侧耳听着动静,
却不想,房中竟传出一阵阵‘春波荡漾’来......
【这本书1.5完结,然后1.15左右开新文。这本更新太不稳定了,新书一天四千到六千雷打不动,给大家拜个早年磕头了!】
第326章
不及万一
声音是有重量的。
阵阵此起彼伏的欢愉低喘,如同万千微小的孑虫钻进若星的耳膜,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维康对待妻子那般尊重、敬爱,
贾彧也是在情场上厮混了多年的老油子了,
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成日被女子围在身边的男子,会在无人知的夜里用这样‘别致’的方式互相取暖。
她动作很轻地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目光探入昏暗的房中,适应了片刻后,便窥见棋盘被打翻在地,黑白子错落散在地上,
而榻上赤条交叠的二人,彼此温存更胜男女。
夜很静,
静到若星紊乱的呼吸声都能被无限放大,极有可能暴露她的位置。
她屏息凝视,偷偷看着二人整个欢愉的过程从激烈到平淡,
她看见贾彧依偎在周伟康的臂弯,如女子般娇媚,修长的手指紧贴在周维康的胸膛上,
他吃醋般地发问:
“你家中有贤妻,到了我这儿,只得跟偷了荤腥似的。这偷鸡摸狗的日子,我真真儿是过够了。”
周伟康手臂一环,将他揽得更紧了些,
“你最是知道我,与她的夫妻和睦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堵上旁人的嘴罢了。
我与皇上是表亲,我的德行代表了皇家的威严,我不能让旁人将是非传出去。
但你也该明白,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从不及你的万一。”
贾彧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也明白你在外头是人人敬重的国之重臣,咱们的关系一旦显露,只会叫你脸上不光彩。
所以我能求得什么呢?你口口声声说你最爱的人是我,但你又无法时时刻刻常伴在我身旁。
我得不到你的人,唯有让你用花银子的方式来证明你对我的爱。这事儿落在旁人眼中,八成以为我是贪图你的银子才与你在一块儿的,或许你心里也是这般想我.......”
他语带哽咽,后头的话已是说不出口了。
周维康伸手抚摸贾彧的脸颊,有盈热的泪滴在了他的指腹上,
他慌了神,忙道:“乱说!别说是银子,便是我这条命我都能舍给你。
我这一生再未遇着你之前,浑浑噩噩没个奔头,而今幸得你在身旁,这日子才算得见了光。
那些银子都是我心甘情愿花给你的,旁人哪来说三道四的资格?”
贾彧被他两句话就哄得破涕为笑,而后彼此又不知疲倦似的奔赴了下一个战场。
若星被激得汗毛直竖,无心再观战下去。
她连夜回了沈府,将她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了沈秋辞。
沈秋辞原先就已经揣测出一二,这会儿听了全貌并未表现出多么震惊,
听若星道:“贾彧这人明摆着就是奔着周维康口袋里的银子去的,那周维康又不是没见过贾彧的手段,怎还会心甘情愿一头栽进去?”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还有些同情他?”
沈秋辞冷笑,“我倒是觉得,他夫人才是个可怜人。一辈子都托付给他,到头来在夫君心里只换的了‘敬重’二字,论起感情来,尚不及‘情夫’的万分之一。当真可悲。”
第327章
夫为妻天
在启朝,大多数女子都将夫君当成了她们的天。
嫁入了夫家,便要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庭,不求回报地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没有人告诉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更没有人告诉她们这么做又能带给她们什么好处,
这是一种千百年来世俗对女子的压迫所形成的天然奴性,
恰如俗语所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仿佛女子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和男子捆绑在一处。
若有幸得一良配,便可侥幸安度余生,
如若不然,也只能道一声是自个儿命数不好,怨不得人。
周维康娶亲,更像是为自己讨了个能堵住旁人口舌的门面。
而对于启朝的女子而言,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唯能得到他表面上的敬重,
那么她往后活着的每一日,即便表面再风光,可华服底下掩盖着的,尽都是了无穷尽的折磨。
且女子对事物的洞察能力又天生强于男子,
周维康与妻子在日常相处中的种种的异样,早晚会被妻子所察觉,
到那时,周维康为了掩盖他自认为见不得人的真相,又会对他相敬如宾的妻子做出什么事?
大抵是多年夫妻情分化作泡影,将其一头磕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事后再对外做出对亡妻深情追悼的模样,这事儿也便糊弄过去了。
生活在启朝的女性,几乎每日都在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压迫与不公,
沈秋辞见得多了,却并未生出麻木,反而愈发想要为了她们、也是为了自己做些什么。
面前博山炉里的香燃了一半,丝丝缕缕的淡紫色烟气萦绕在她眼前,
她浅叹了一口气,若星并未察觉到,但笼在她面前的烟却缥缈散了。
“我原本还觉得,他周维康若当真是个叫人拿不住把柄的清官,我强行制造出麻烦,冤枉他得了他的把柄,或许会内心不安。
但今日听你说了这些,我反倒是没了顾忌。像他这样的人,我如何对他,都是他应得的,倒也惹不上我自个儿愧疚。”
她看着若星,语气平淡,
“他要跟谁在一起,想要与谁白头偕老,那是他的自由,旁人说不了他长短。
但人总不能两头都要,好事占尽。他既要妻儿能成全他在外人面前的脸面,就不该瞒着妻子,再去与旁的男子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如此行径,比之纳妾更叫人难以承受。”
若星想了想说:“这样男子与男子交好的事儿,启朝虽说并未明令禁止,但传出去到底也是跌份儿的事。周维康是皇上的远亲,他沾着皇家血脉,多少也有自己的无奈。”
“你别是糊涂了。”沈秋辞截断了若星打算共情的话,沉声道:“他是有他的无奈,可他的妻子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因着他的无奈而成了牺牲品?
这些年来周维康为官不贪无敛,能攒下这么多钱银,还不都依着家中得一贤妻?
我听闻她妻子为了省钱,已是两年没有做过冬衣。若她知晓她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被自己的夫君一股脑全都拿出去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她当作何感想?”
沈秋辞眸光一沉,语气愈发冷冽道:
“周维康不是说他爱贾彧爱到了骨子里,是贾彧点燃了他黯淡无光的生命吗?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对贾彧的这份爱里,又有几分情真。”
第328章
自导自演
三日后。
这日是贾彧的生辰,周维康一早答应了他,会安顿好家里,抽出时间来陪他去外县游玩几日。
在等待周维康下朝的这段时间里,贾彧先在自个儿府上张罗起来。
他安排了家中下人各自休假,因着若星的厨艺很得他满意,他还特地给若星赏了二两银子。
若星收了打赏颇为欢喜,嚷着说要给贾彧做些糕点,让他路上带着。
贾彧笑着摆手,“不必操劳,这几日我不在府上,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临出门时,若星见他打发走了所有的下人,独留府上掌事的管家去内室说话。
这管家是自贾彧开府就跟在他身边的,若星曾跟别的下人打听过,他是贾彧自幼的玩伴,二人私交甚密。
等府上下人都走尽后,若星翻墙入府,伏在墙角偷听着二人的密谋。
“劫道的都安排好了?”
“从上京出发往扬州去,有一道走的不是管道。你与周维康出行,对他来说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为确保不会走漏风声,他也不敢带多少随从出门。等到了那段山路,七八个马贼围起来,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那就成。为保万无一失,必要时得叫他们对我动手。这戏做得越真,从他身上骗来的银子才能越多。”
“话虽如此,但你确定你被马贼掳走了,那姓周的会拿银子来赎你?”
贾彧从容道:“他巴不得把命都给我,要他点银子他怎会舍不得?到时候骗了赎金来,咱们就立刻逃得远远儿的,后半辈子吃香喝辣,怕是再没了烦心事。”
管家笑,“要不说咱哥几个只有你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那些美妇人的银子骗不够,算盘都打到了男人身上。也是委屈你了,陪着他承欢作乐这样久。”
“快住嘴吧。”贾彧干呕一声,语气里满是嫌恶,“每每与他做那事时,当真是比被鬼缠身还叫人觉得恶心。要不是为了他三千两的家底,他敢碰我一下,我定是骨头都给他拆了!”
他二人以为府上无人,说话也没个顾忌,
扒着门缝的若星此刻算是听明白了。
原以为周维康和贾彧相好是彼此情投意合的事儿,再不济也是一个为色一个图财,
倒是没想到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贾彧给周维康下的套。
他这人当真是为了银子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
原本沈秋辞也是打算在贾彧与周维康离开上京时,找人捆了他们去,试试周维康对贾彧有几分真心,
若当真是记挂得很,那拿捏了贾彧,就能轻易让周维康对她言听计从。
但眼下贾彧既然急着要自己作死,倒也是省了沈秋辞背地里的功夫。
晚些时候,周维康下朝后回府简单收拾了行囊,便直奔贾彧府上,
与贾彧猜测的一样,他出行低调,只带了一个车夫和两名随从,
用了午膳,一行人便朝着扬州出发。
傍晚时分走出管道绕去小路时,原本平稳行进的马车突然顿停,
随即便有几声凄厉的惨叫传入周维康耳中,
贾彧也是被那动静吓得一激灵,水灵灵地往周维康怀里钻。
第329章
马贼劫道
周维康将贾彧护在怀中,警惕地将车窗推开一条缝。
引入眼帘的,便是车夫与随从倒在血泊中的尸身,
几名蒙着面的马贼手中挥舞着砍刀,敲了敲马车的车厢,粗着嗓子喝道:
“要命的就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贾彧吓得脸色煞白,他紧紧攥着周维康的衣袖,声音发抖道:
“咱、咱们这是遇到马贼了?”
周维康心下觉得奇怪。
他在朝为官,比百姓更清楚上京周遭的治安如何。
皇上雷霆手段,对拦路抢掠之贼人,一旦抓住便是诛九族的重罪,
重刑之下,启朝向来少有截道之事发生,
就算是有,也多是发生在远离上京的偏远地区。
而今在天子脚下,这些马贼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到底见过世面,遇着事儿也不慌乱。
简单安抚了贾彧040409070703两句后,就将随身携带的行李全都丢出了车窗,
“好汉们出来只为讨个生活,何必弄出人命来?这包裹中有些银票和碎银子,多少也值百十两。你们尽管拿去。我二人未下车,也并未见到你们真容,更无法去官府状告你们什么。彼此行个方便,快快离去罢。”
周维康是军机处的挥军要员,平日里跟这些土匪强盗没少打交道,
他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图财,且作案时心理都极度紧张,一般得了好处都会尽快撤离,以免拖延太久夜长梦多。
可今日这些马贼却奇怪得很。
他们将周维康丢在地上的行囊拾起来,把里头的东西抖落一地,
捡了银票和碎银子后,压根没有离去的意图,
反倒捡起了一件周维康的外衣仔细端详片刻,厉声道:
“这料子名贵,可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衣着......兄弟们,将人从马车上拉下来,瞧个究竟!”
没等周维康反应过来,车厢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带头的马贼膀大腰圆,力气浑大,
左右开弓拽着他和贾彧的衣领,将二人从车厢里提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贾彧慌了神大声呼救,
靠得近的马贼立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威胁道:
“再敢乱喊,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周维康冲上前一把推开马贼,护在贾彧身前,喝道:
“你们求财而已,讨不到银子再多背上几条人命又是何必?”
“呜呜呜......”
贾彧缩成一团躲在周维康身后,哭得梨花带雨,
“周大哥,我怕......”
周维康轻抚着他散乱的额发,眼神里满是疼惜,
“有我在,他们不会伤着你。”
这两个大男人举止这般亲密,任谁都能瞧出不对劲来。
期间有人认出了周维康,对为首的马贼道:
“老大,这人我似乎见过。好像是在朝廷当官的。”
“错不了!你看他脚上穿着官靴,行囊里随便就能掏出百两银票,定是个肥羊!咱们可不能轻易给放了喽!”
为首的马贼托着下巴颏思忖了少顷,忽而把刀一横架到了周维康的脖颈上,
“官爷是个富贵命,您的命怎么会只值这一百两?”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三千两!咱们兄弟见着银子,自会放了你!”
第330章
舍命相护
“三千两?”周维康错愕道:“我从何处弄来这么些钱银给你们?”
“没有?”马贼轻蔑而笑,旋而不怀好意的目光落来回游走在他和贾彧之间,
“你出门就带着这么一个男人,这会儿又当着我们的面搂搂抱抱的,怎地?难不成他是你的相好?”
此话一出,立马惹得周遭歹人哄笑连连。
周维康满面局促,贾彧更是羞红了脸。
“也罢!那我就先拿他开刀!”
马贼推开周维康,一把将贾彧拉到身旁,高举持刀的右手,作势就要砍下去。
贾彧吓得蹙眉闭目,口中惊呼,
“周大哥救我!”
“且慢!”周维康想要扑上前护着贾彧,但却被两名大汉拽着胳膊动弹不得,
他只得扯着嗓子认了怂,“银子的事儿好商量!你们别伤害他!”
“这不就成了?”马贼笑着收了刀,用刀背在贾彧脸颊上拍了拍,学着他的口吻道:
“瞧瞧,你周大哥多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