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玑办的事朝廷已经结案。我寻了死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们身上。加之近来启朝各地再无同样犯案手法的案件发生,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彻底淡忘此事。”沈秋辞闻言并不抬眼,“多谢你。”
“不必。”裴承韫默了默,又问:“前两日你去了霍家?”
沈秋辞手上送纸的动作一顿,“裴大人似乎对我的行踪很是了解。”
裴承韫忙摇头,“霍垣鹏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他四处说与你走得亲近,两家更有结好的意图......按说这是沈姑娘的私事,裴某本不该多嘴,可那霍垣鹏实在不是个什么善茬,他......”
火光倒映在裴承韫的面颊上,
沈秋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听他如数家珍般数落着霍垣鹏的不是。
直到瞧见他面色酡红,也不知是被火暖的,还是急得臊了,
沈秋辞这才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的话,
“裴大人与我说这么些,是在吃醋?”
第280章
命交给我
闻听此言,裴承韫本就酡红的面色更添薄绯,
与沈秋辞对视一眼后,他的眼神迅速挪开,神情略显局促道:
“沈姑娘玩笑了。”
沈秋辞忍俊不禁,“我知裴大人是怕我着了恶人的道,可想也知,霍家那浪荡子,无论如何也入不了我的眼。”
“所以沈姑娘有别的目的?”
“裴大人与我不是已经达成了共识,彼此要做同样的事吗?”
沈秋辞将手边余下的纸钱尽数抛入火堆中,火舌霎时窜起,扭曲了四周的空气,
“当年烧死我父兄的那把火,是霍祁亲手放的。君命不可违,这事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迁怒于他。可偏是霍祁不行。
当年若非我父亲舍身相救他满门性命,他哪来今日这般阖家欢愉?那时霍祁曾对父亲许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盼着当牛做马都要还了父亲恩情。
可皇帝在庆功宴的酒水里下药一事,霍祁一早就知道。他哪怕念着一分一毫的当日情分,也该私下与父亲知会一声,叫他们有所提防。
可他却为着自己的前途,从头到尾装聋作哑,眼睁睁看着我父兄和对启朝忠心耿耿的两千亲兵被活活烧死!
回朝后,霍祁一路扶摇直上,借助官职便利大肆敛财,做了许多拿不上台面的勾当。他那妻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沈秋辞语气略有激动,但神色仍是平静。
她静静看着眼前这团火越烧越旺,直至极处,而后瞬间势微,几乎一转眼的功夫,便留下灰屑与余烬。
沈秋辞眼底戾色一沉,一字一句道:
“霍家三口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他们凭什么还幻想着能得了好日子过?”
听完沈秋辞所言,裴承韫大抵明白了她接近霍家是什么意图,她是想要霍家满门一命抵一命。
“霍祁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沈姑娘贸然对他动手,只怕很难抽身。”
“抽身?”沈秋辞冷笑着摇头,“裴大人猜错了。我从未想过要抽身,反而要置身事内。”
她抬头看着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穿透下来,于林间覆上了一层浅淡的金,
“白日乌云散,上京这场春雨是盼不来了。天干物燥,难保霍家今夜不会生一场大火?”
她靠近裴承韫,低声耳语,“到时,我需要裴大人你,再次救我出火海。”
裴承韫一早就知道沈秋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神挡弑神佛挡杀佛,
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凭旁人再劝,她也不会回头。
裴承韫自知劝说无用,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全沈秋辞的安全,让她能毫发无伤地做完这件事。
“承蒙沈姑娘信任。”
他抬眸,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秋辞,
“你的命,可以安心交给我。”
沈秋辞略一怔忡,
她原以为裴承韫会劝她,甚至阻止她,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偏想不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轻描淡写又字句珍重的话。
她迎着裴承韫炙热的眸光看了良久,旋即莞尔一笑,
“有劳大人。”
第281章
拭目以待
这日祭拜完父亲,沈秋辞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关上府门,撤掉所有门外守着的家丁。
而后嘱咐芳嬷嬷道:“等下无论谁来,你们听见动静了都别急着开门。只等他在外头敲门敲得动静大了,再开门迎客。”
芳默默道:“二姑娘今夜应了霍家的晚宴,能来请您的也就只有霍家了。霍祁最好面子,姑娘这样只怕要惹他不痛快,当心记恨。”
沈秋辞笑,“他要当真只有那么点肚量,惹人笑话的也该是他,至于记不记恨的,随他便。”
这日霍府拢共派人来催了三次,
头两次不过是敲门让下人通传催促,这第三次却是将霍府的轿都停在了沈府门前。
霍垣鹏嘴上没个把门的,这几日四处吆喝着霍沈两家有意结亲的事儿,大伙儿围个热闹,这会儿三五成群站在沈府门前看乐子。
于一众揣测声中,沈秋辞姗姗来迟。
霍府的家丁一见她出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沈姑娘安,我家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沈秋辞满面歉意道:“哪有让霍伯父派人来迎我一个晚辈的道理?实在是我的不是。只是母亲今日操劳身子不适,我只得将她安顿好了才可安心。咱们这便启程,我也好亲自给霍伯父赔不是。”
说罢便于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霍府的马车。
沈府与霍府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不消一刻的车程,马车稳稳停下。
婢女搀扶着沈秋辞下了马车,躬身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姑娘请。”
沈秋辞见他们全都守在原地并不上前,好奇道:“你们不跟着一起进去?”
家丁道:“今日老爷放了咱们假,接完姑娘这一趟,咱们就各自散了。不过府上有留人伺候,姑娘安心。”
闻言沈秋辞倒没再说什么,只身一人缓步入了霍府。
她当然知道这些下人们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放假,
霍家晚上要做的那事本就不体面,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刻,沈秋辞放眼庭院,与上次诸多下人各自忙碌的场景不同,今日庭院只见万紫千红却不见一抹人影,显得颇为冷清。
“沈妹妹!”
一道沙哑的声音撞入沈秋辞耳中,
她抬眸,见霍垣鹏远远儿朝她奔来。
今日他未系腰束,跑起步来肚子一颤一颤的,仿若在天青色的衣料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倒是......
颇有意境?
“沈妹妹可来了!要我好等!”
霍垣鹏气喘吁吁地跑到沈秋辞面前,向她身后张望一眼,
“伯母怎没跟来?”
沈秋辞面含羞色,微微欠身下去,“得霍公子盛情款待,阿虞却迟来许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父亲生祭,母亲操劳一日,加之忧思过度,身子有些吃不消。我也只得等母亲安稳睡下,才能来赴约。”
“无妨无妨。”
霍垣鹏忙拉着沈秋辞起身,“伯母身子不适就好生歇着,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哪用这般客套?”
他笑咧咧地引着沈秋辞往正厅走,
路过庭院拐角处时,沈秋辞见院内空阔之地摆放了一座高高大大的架子,其上被一块黑布捂得严实,看不清具体细节。
她目光自然而然被吸引过去,
霍垣鹏见状,故作神秘道:
“我答应沈妹妹的事,已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天黑透了,便可了结沈姑娘想要全孝心的一桩心愿。”
沈秋辞双眸紧紧盯着蒙在架子外层的黑布上,
那抹黑如墨般浓稠,化在沈秋辞眼中,洇成了一团戾色,
而她的唇角却微微勾起,漾出一记温婉笑意,
“多谢霍公子。阿虞拭目以待。”
第282章
好戏开场
今日霍府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留下伺候布菜的,唯有香怡与阿诺二人。
黄梨木圆桌上码了二十六道菜,各个色香味俱佳,直叫人看花了眼。
这么些菜式,只沈秋辞和霍府一家三口用膳,便是怎么吃也吃不完。
但高门大户讲究的就是个体面阔气,哪怕这菜一口没动撤下桌成了泔水,也不能不备着。
至于宴客时的规矩,那更是讲究,
要留专门布菜的下人,看着主家和客人的眼神落在了哪道菜上,就得立马夹入盘中,总不能让人起身夹菜,没的失了体面。
因着霍府只留了两名婢女伺候,沈秋辞又是客,
故而香怡负责伺候沈秋辞一人,而阿诺则要周全霍氏一家三口。
不过霍氏这三口人,心思可全然都没有放在自己跟前的吃食上,
他们目光各自游移,但最终都在有意无意间,落在了给沈秋辞布菜的香怡身上。
霍夫人在香怡用来给沈秋辞布菜的筷子上动了手脚,她在筷子表面涂抹了一层药效霸道的香药,服用后再以迷情香催动,便可让人深陷欲网难以自拔。
霍夫人此举,是想趁着等下霍垣鹏打了铁花哄了沈秋辞开心,再以迷情香催动药效,让沈秋辞莫名其妙和霍垣鹏行了周公之礼,
等着生米煮成熟饭,霍沈两家联姻自然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此刻见沈秋辞毫无防备,凡香怡布下的菜,她都一一品尝,赞不绝口,
霍夫人唇角微微扬起,这才把心安了下来。
宴席过半,霍祁举杯相邀沈秋辞,
“那日沈姑娘与我儿说了心中所愿,我儿想也没想就应下此事。沈姑娘也该知道,朝廷是明令禁止民间私自行打铁花之举的,若被发现必是重罪严惩。但为了能疏解你心中郁结,我儿此番也算是豁出去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揣着清醒装酒醉道:
“老夫还从未见过我儿对哪家姑娘这般上心。且沈大将军又是老夫的挚友,这忙老夫也没有不帮的道理!老夫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索性也该为了值得的人、值得的事豁出去一把!”
霍垣鹏半推半就道:“爹,好端端的你与沈妹妹说这些做什么?旁事都是小事,只要沈妹妹开心就好。”
霍夫人也笑道:“老爷你也是,这往后说不准都要成了一家人,说这些不就见外了?”
说着看向沈秋辞,“沈姑娘你说呢?”
沈秋辞当然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算盘,
她微笑颔首,又羞怯地举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过三巡,天色渐晚,
霍夫人看着沈秋辞双颊绯红,估摸着她方才服用的香药应该已经够了剂量,于是提议道:
“外头天色晚了,不如垣鹏你先去准备着。”
原本还在啃着大肘子的霍垣鹏一听这话,立马将肘子丢到一旁,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腥,转而冲沈秋辞呲着牙花咧嘴笑道:
“沈妹妹等下可瞧好了,我绝不会让你和沈伯父失望!”
第283章
莫逆之交
这打铁花一技,需先将铁块放入熔炉炼制,于高温下融化成铁水,
趁着铁水尚未凝固时,打铁花之人需手持两根特制的花棒,兜起高温的铁水,迅速击打在木棚上。
铁水被击散后,于空中迅速冷却凝结,崩裂火星四溅,
场面蔚为壮观,似将本该绽放于万丈高空中的烟花摘下,盛于观众眼前,令人叹为观止。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道程序,就是要确保铁块被充分融化成了铁水,
否则刚用花棒兜起就凝固住,打出来的铁花萎靡,反而不美。
这技术一般只有铁匠铺的伙计能熟练掌握,不过像霍家这样每年都在私底下偷偷摸摸行此事的,估摸着早将这技艺摸了个门清。
沈秋辞回想上回见到打铁花,似乎还是在她六岁那年。
从前沈家打铁花时,都是先请了铁匠来府上将铁水融好,再由兄长来持棒击打。
沈秋辞从小就是个爱闹腾的性子,兄长击打铁花时,旁观的孩子都只知道蹦蹦跳跳说漂亮,而她却不同。
她偏想缠着兄长,要亲手试一试。
可她那样小的年纪,别说是打铁花了,就连那两根花棍她都没有力气能耍得起来。
母亲在一旁拉着她让她别闹,兄长也怕她伤着自己,半句不肯松口。
人在年少时,似乎总是很容易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那时的沈秋辞就深谙一个道理:
她的眼泪,就是这世间能解百难的妙方。
因为只要她一哭,别说是母亲和兄长了,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是拿她没辙,无论她提出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也只得宠着依着。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
这世间能解百难的妙方从来都不是眼泪,而是家人对她极致的爱。
沈秋辞还记得,她那时候个子小小一点,刚到兄长过腰处。
兄长怕铁水伤着她,于是将她裹进自己宽阔的袍子里,又给她脑袋上扣了个葫芦瓢,
只叫她露出一双小手,托着她的手握着花棒,用力向木架一击,旋而丢了花棒,抱起她就跑。
她咯咯笑着,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炸开的铁花,一双明眸瞪得圆滚滚的,跟小猫似的。
她问兄长,“哥哥,为何除夕夜,人人家中都盼着打铁花?”
兄长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发,“铁花燃尽,邪祟尽除。”
“那什么是邪祟?”
“阿辞还小,等你长大些,自然会明白。”
时至今日,这世上到底何为邪祟,沈秋辞早已心下了然。
于她望着霍垣鹏离去的背影回忆往昔之际,霍夫人瞧她晃了神,还以为她对霍垣鹏依依不舍。
霍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打趣道:
“有些事就得他们男人去做,咱们妇道人家做不来,只有给他们鼓掌喝彩的份儿了~”
沈秋辞含羞笑应,旋而举起酒杯,相敬霍祁夫妇,
“阿虞不懂事,劳烦霍家上下为了我的心愿而奔波忙碌。此恩阿虞暂无可报,唯有薄酒相敬,以谢恩德。”
方才在席间,沈秋辞已饮了不少酒。
霍夫人生怕她等下喝多会耽误了晚上的‘正事’,于是忙拦住她,
“你这孩子,与伯父伯母这般见外作甚?为着你的事,我们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且这对外人难于登天的事儿,在咱们霍府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不必放在心上。”
霍祁也跟着附和道:“正是,沈姑娘就莫要与咱们见外了。”
然而沈秋辞却不依。
她拂开霍夫人的手,举杯昂首,已是一杯酒下了肚。
末了,沈秋辞拿起帕巾擦拭净唇角的酒渍,而后抬眸看向霍祁,浅笑着说:
“父亲在世时曾教导过阿虞,‘仇深不忆,恩浅不忘。’今日事或许对于霍府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可即便再小的恩德,阿虞也不能、不该、也不敢忘怀。”
她看着霍祁原本还笑着表情一寸寸僵硬起来,缓一缓,才继续道:
“霍伯父与父亲是莫逆之交,所以您定会理解阿虞今日所做之事是为着什么,对吗?”
第284章
关怀备至
霍祁像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理解与不理解,他都得装成理解的样子,还免不得要说两句体面话,
“好!沈将军果然教女有方!单这一点,老夫就得再敬沈将军一杯!”
霍夫人紧跟着说:“是了,这杯酒我当与老爷一并敬沈将军。”
她看一眼二人的酒杯,里头的酒水已快见底,
“来人,看酒。”
方才霍垣鹏出去布置打铁花一事时,因着府上人手不够,阿诺一并跟着去帮衬。
而香怡一直跟在沈秋辞身后负责为她布菜,所以没有察觉到坐在对面的霍祁与霍夫人酒杯都快见底了。
香怡打了个哆嗦,立马端着酒壶上前,替二人将酒满上。
霍祁与霍夫人先后起身,向着西南方沈家祖坟的方向高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在他们昂首的一瞬,沈秋辞目光扫过香怡,
见香怡冲她微微颔首,沈秋辞便已心下了然。
几乎是在酒杯刚放下,就听门外传来阿诺的声音,
“老爷、夫人,少爷那边已经准备齐全。”
霍祁冲沈秋辞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姑娘,咱们这就过去?”
沈秋辞忙欠身道:“阿虞怎敢走在伯父伯母前面?还请伯父为阿虞引路吧。”
霍祁笑得开怀,朝门外大步流星而去,
沈秋辞则在与霍夫人并行时刻意慢了一步,
她叫住香怡,“姑娘留步。打铁花是祛除邪祟的祈福事,行此事之人事前最好要先饮一杯酒,以保自身为邪祟所不侵。姑娘不放提一杯酒,等下让霍公子先饮了?”
香怡楞在原地不动,只将目光投向了霍夫人。
霍夫人也是听了个稀罕,她还从未听过打个铁花还有这么多的说辞。
不过民间习俗各有不同,或许从前沈家都是这般做的,
更何况沈秋辞能说出这番话,明显也是在关心霍垣鹏,于是沈夫人笑道:
“到底还是阿虞心细。香怡,你依着沈姑娘的吩咐,给少爷把酒备下。”
等一行人到了庭院,霍垣鹏早已急不可耐。
他远远冲众人打招呼道:
“爹娘,沈妹妹,可快一些,夜里天儿凉,等下铁水凝住,打出的铁花可就不好看了。”
沈秋辞赶快了步伐,
瞧着庭院正中的木架已经被掀开了黑布,一旁添了一口熔炉,其内铁水蒸腾热气,泛着红光。
霍垣鹏披了一身盔甲,把自己围了个刀枪不入,好似生怕铁水溅到自个儿身上一样。
他笑着冲沈秋辞点了点头,道:“沈妹妹等下稍退后些,我怕铁花溅到妹妹身上伤着你。”
沈秋辞含羞道:“多谢霍公子。”
说话间,香怡已是奉了酒到霍垣鹏面前,
霍垣鹏不耐烦地摆摆手,“起开起开!没瞧见我在做正事?”
霍夫人从旁道:“这是沈姑娘的意思,她家中有此习俗,说耍棍之人喝一杯酒,可保安康。”
霍垣鹏一听是沈秋辞的意思,态度立刻变了。
忙笑着从香怡手中夺过了酒杯,豪爽一饮而尽,将杯盏悬空倒扣,向沈秋辞展示着,
“多谢沈妹妹关心。”
说罢将酒杯潇洒丢到一旁,掂了掂手中花棍,气势十足道:
“那我这便开始了,沈妹妹仔细瞧好!”
第285章
你的奠仪
霍垣鹏扶稳了头顶的盔,煞有介事地耍起花棍在空中抡了几圈,而后触入熔炉兜起铁水,朝着夜空装腔作势地呼喝道:
“沈将军!这是沈妹妹费心为您准备的心意,实乃妹妹一片孝心。晚辈相信您在天之灵定能看见!”
说罢,右手甩动花棍,用力击打在兜起铁水的另一端花棍中段。
“啪”
铁花应声炸开。
却只在半空中炸出了星点火花......
恰如灯花爆裂,聊胜于无,
又或碎石投掷于水潭中,连水波都激荡不起,只将将泛起几圈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
由此足见霍垣鹏空有一身肥油,却无半点力道。
饶是如此,霍祁与霍夫人还是颇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霍祁掌声雷动,高声叫好,
霍夫人更是满眼欣慰地看着霍垣鹏,
“好!我儿真真是好本事!”
沈秋辞:“......”
是好本事。
且这不要脸的本事,通常是一脉相承,
对于这些名不副实的夸赞,霍垣鹏照单全收,
他扬起下巴,眉眼间满溢的骄傲之情,宛若凯旋而归的大将,
“这些不过寻常,最要紧的是能帮沈妹妹了却心愿。”
庭院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
除了沈秋辞外,所有人都对霍垣鹏赞不绝口。
故而等场子静下来,大伙儿的目光自然也就投向了格格不入的她。
沈秋辞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不鼓掌,不喝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霍垣鹏有些不明所以,“沈妹妹不开心?”
沈秋辞不答,
她上前握住霍垣鹏的手腕,语气听不出起伏地吐出了两个字。
“给我。”
她态度明显不善,偏霍垣鹏猪油灌脑,毫无察觉。
反倒因着这是沈秋辞头一次主动与他有肢体接触而沾沾自喜。
霍垣鹏掂了掂花棍,
“沈妹妹也想试试?”
他充斥着审视的目光自下而上打量了沈秋辞一番,笑意略带几分打趣的鄙夷,
“妹妹身子骨瘦弱,只怕连这花棍也耍不起来,别再伤着自己......啊!”
话方说一半,霍垣鹏忽觉手腕一阵剧痛,紧攥在手的花棍旋即掉落在地。
“痛痛痛!”
他五官扭曲,满眼震惊地看着沈秋辞,
此刻,他的手腕被沈秋辞折成了极为扭曲的角度,
力道不差分毫,
多一分断骨,少一分体会不到这种钻心的疼。
霍垣鹏皮下裹着三层肥肉,手腕比猪肘子还难见骨,
从前在赌坊跟人比较掰手腕时就从没怵过谁。
可眼前这女子,明明还不及他一半体宽,
何以会有这般令人咋舌的气力?!
“咚!”
于霍垣鹏身后乍然响起的两声闷响,截断了他的惊诧。
他猛地转身,见霍祁与霍夫人竟毫无征兆双双倒地,
二人面色看起来异常虚弱,几乎是连撑地俯身的力气都没了。
“爹!娘!”
霍垣鹏用力甩开沈秋辞擒着他的手,朝着父母身边跑去,
却还未至身旁,自个儿也足下一软,磕绊着摔倒在地。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沈秋辞,眼神里半是诧异半是惊恐,
“你......你做了什么?”
沈秋辞冲他歪头一笑,
旋即用足尖勾起掉落在地的花棍稳稳接住。
迎着霍府一家三口警惕的目光,缓步走到熔炉旁,兜起铁水,用力一击。
铁水溅射足有三丈,炸裂于夜幕之下,比之烟花更为耀目。
沈秋辞垂眸,目光紧紧锁定着霍祁,
腾空散落的火花犹如万千碎星于她身后坠落,
“今日这份礼,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是为您备下的奠仪。”
她看着霍祁瞳孔里倒映的铁树银花,微一挑眉,冷道:
“如何?霍大人觉得好看吗?”
第286章
迎为正妻
相较于沈秋辞态度突然的转变,霍祁心头更大的疑惑,是她究竟是何时给他们下了药。
他此刻身上乏力气息紊乱的症状,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这两年霍祁得皇帝重用,渐渐为人处事也刁横了起来,在官场上得罪的大臣颇多,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不在少数。
故而平日里,他对自己所用的东西都十分小心,日常用度更是要让下人验过数次,才可安心接触,断不会给旁人下毒的机会。
他怔怔望着沈秋辞一言不发,心里思忖着对策。
相较于他的沉稳,霍夫人明显有些沉不住气,
她见香怡和阿诺还直挺挺地站着并无中毒的迹象,忙提起一口气,冲她们喊道:
“快!快去报官!”
怎料二人岿然不动,只冷漠地看着她。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
这话方说出口,霍夫人眸光一颤,猛然反应过来,
“难不成......你们竟与她是一伙儿的?”
霍夫人眼神空洞了一瞬,余光瞥见方才被霍垣鹏随手丢在地上的酒杯,这才恍然大悟,
“是酒!那酒水有问题!你们在酒水里下了药!”
她瞪着沈秋辞,“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好心款待你,为了达成你的心愿大费周,不惜冒着被朝廷惩处的风险!你为何要买通府中下人给我们下毒?”
“好心款待?”沈秋辞冷笑,“霍夫人所谓的好心款待,便是在给我布菜的下人筷子上涂抹香药?想趁机让我和你那‘英俊潇洒’的好儿子早日成了男女之事,生米煮成熟饭?”
霍夫人嘴唇微颤,心虚欲辩,“那是......”
“你的待客之道既是给我下毒,那我又为何不能如此回礼,以报恩德?”沈秋辞沉声截断了霍夫人的话,“你夫君浸淫官场多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从未教过你?”
“我、我......”霍夫人支支吾吾半晌,局促道:“我那也是看你与垣鹏情投意合,适时推你们一把,你若不愿只管拒了就是,为何要......”
“莫要与她废话!”
霍祁的暴喝声截断了霍夫人的诡辩。
在霍夫人还在妄图说些好话与沈秋辞缓和关系时,霍祁已将局势盘算了八分明了。
他目光落在香怡和阿诺身上,
“我不管她给了你二人多少好处,只要你们识相的知道弃暗投明,我非但不会追究此事,还会给你们更多的利好!否则......”
霍祁仍倨着御前红人的身份,闷哼道:
“我霍府上下任何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定会追查到底。到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这夫妻二人与沈秋辞说话间,霍垣鹏用仅存的气力,一点点朝着霍祁所在的位置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