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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至于后来,连当初赌咒许下的誓言,也被他抛诸于脑后。

    不过许多事他忘了,总有人会替他记得。

    沈秋辞冷着声音问他,

    “你可还记得当初与长姐成婚时,曾答应过她什么?”

    裴远舟木然看着她,脊梁骨阵阵发寒。

    见他不答,沈秋辞又道:

    “看来世子的记性不大好。你曾说过,若有朝一日你做出对不起长姐的事,甘遭天谴,为万人所唾,五马分尸,不得善终!”

    话落,

    她倏然伸手穿过铁栏的缝隙,一把抓住裴远舟的衣领,将他向前拉拽,

    直到他的脸贴着铁栏的缝隙处扭曲变形,口中哀嚎声连连,沈秋辞才道:

    “你与长姐曾经许下过同生共死的誓言,如今她已香消玉殒,你也该应着你的誓言,去奈何桥头与她相聚才是。”

    第125章

    判官讨债

    对于沈秋虞,裴远舟心中是有愧的。

    他后悔当初听信了薛吟霜的蛊惑,宠妾灭妻,令得侯府上下有样学样,凭谁都能欺辱到她这个正妻的脸面上去,让她失了一个侯门主母的尊严。

    他后悔听了母亲的唆摆,故意设局让沈秋虞小产,让她日后也再没了生育的指望。更利用这份沈秋虞对侯府的愧疚,不断向她索要钱财,以供侯府上下挥霍。

    他后悔沈秋虞瘫痪在家奄奄一息之际,纵着薛吟霜换了她吊命的药,意图让她早些去死,好吃了沈家的绝户。

    他后悔的事有许多,

    可每一件事,他又都觉得错不在自己。

    要不是薛吟霜对他投怀送抱蓄意勾引,要不是裴老夫人利欲熏心强迫他算计正妻,他怎么可能对不起沈秋虞?

    不!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不起过沈秋虞,

    这一切都是他身边那些女人逼她做的,他有什么错?

    他不会有错!

    此刻,沈秋辞仍旧死死攥着裴远舟的衣领,

    他的脑袋被铁栏硌得生疼。

    “你松开!”

    裴远舟竭力想要从沈秋辞手底下挣脱,偏他越是挣扎,沈秋辞力道就越大。

    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掌中顿力却如坠千斤之重,

    裴远舟心下一惊,最终还是衣领被两道相抗的力量给扯碎,他才得以挣脱。

    裴远舟口中喘着粗气,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确保沈秋辞已经不能再碰触到他时,才借助幽暗的烛火,仔细审视起了她那张和沈秋虞一模一样的脸。

    从外表上看,这姐妹俩浑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沈秋虞病愈回府后,性情就明显大变,再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女人。

    那时裴远舟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从未想过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从前裴远舟与沈秋虞情好时,曾多次听她提及过她那个枉死的妹妹,

    裴远舟甚至还跟着沈秋虞一并去过沈家祖坟,给沈秋辞上过香焚过纸,

    而今怎么会......

    “秋儿的双生姐妹,不是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死了吗?你竟还活着?”

    沈秋辞迎着他瞳孔震颤的错愕,定声道:

    “你以为我们沈家死了男丁,就能任由你欺凌?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做下的那些恶事不会为人所知,你也不用为此付出代价?

    我告诉你,你所行所举,即便瞒得过所有人,你也瞒不过天。即便举头三尺无神明,我也会做判官讨债,将你欠了我们沈家的,加以百倍地讨回来。”

    沈秋辞说这些话的语气尤为平静,

    平静到几乎没有任何温度,听得人心底发怵。

    她一袭红衣立在烛火微弱处,光影闪烁间,像极了要索命夺魂的厉鬼。

    裴远舟瞳孔猛地一缩,额头浮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方才见识到了沈秋辞的力量,

    虽然不知道她消失的这么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所有人都觉得上京凶犯身手利落,理应是名男子,

    所以没人会怀疑沈秋辞,

    更没人会怀疑,顶替了沈秋虞丹阳侯府当家主母身份的沈秋辞!

    不过现在......

    裴远舟侧目瞥了一眼大牢虚掩着的外门,方才还盘踞于心底的惧怕,一霎便消散了。

    外头站着的,是大理寺卿,是上京知府,是御前首领都太监,

    有他们在,即便沈秋辞有通天的手段,今日也伤不了他分毫。

    第126章

    为何不怕

    在确保自己处于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裴远舟快速冷静下来。

    无论眼前人到底是沈秋虞还是沈秋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日过后,她必会被朝廷捉拿,以上京凶犯论处。

    到时沈家无丁,唯他一个外婿,沈家的泼天富贵,仍旧只能由他来继承。

    只是有一点,裴远舟百思不得解。

    若沈秋辞回来是为了给长姐报仇,那方员外、陆彦、肖文胜一干人等又不曾得罪过她,她又为何要取他们性命?

    “你自认为是我辜负了你长姐,为了替你长姐报仇,潜入我们裴家,闹得我家破人亡,这事尚且还能说得通。可旁人又不曾得罪你什么,为何你要对他们下手?”

    他有意引导沈秋辞说出她犯案的动机来。

    而沈秋辞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我也很想问问你。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将此生最爱你的女子,一步步逼上了绝境,让她失了情,丢了命。”

    裴远舟拒而不答,只道:“你堂而皇之将你的身份和罪行和盘托出,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别人。”

    沈秋辞嘴角微微扬起,但眼底却宛若寒潭,一丝笑意也探不到,

    “那你不妨猜猜看,我为何不怕?”

    裴远舟凝眉看着她,语气颇为不屑,

    “你想像杀了我母亲那样解决掉我?呵,这里是牢房,不是大理寺的暗牢。外头有重兵把守,我在铁牢里你也进不来,凭你有多大的本事,又能奈我何?”

    他心里畅快,又庆幸于自己的机智救了自己一命,

    已是迫不及待地露出了本性,冲沈秋辞阴冷一笑,

    “我承认,你是比你那个蠢笨如猪的长姐稍稍长了点脑子。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全局尽在你掌控之中,殊不知你这盘棋,从落子的那一刻,就注定满盘皆输!”

    “哦?”

    沈秋辞看着他满腔的自信,蓦然笑了,“难不成世子还有什么我未曾见识过的能耐?”

    裴远舟冲她闷哼一声,旋而冲着牢门外大喊:

    “封公公可都听见了?她方才亲口承认了她才是那个在上京接二连三作案的凶犯!今日种种皆是她蓄意算计我!她......”

    “嘭。”

    不等裴远舟将话喊完,

    大牢沉重的铁门猛然被人推开。

    裴远舟翘首以盼,踮起脚尖来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可他盼的脖子都断了,却只看见了裴承韫只身一人。

    “封公公人呢?”

    裴承韫冷着眸色瞥他一眼,并未回应。

    裴远舟又道:“你方才在外面都听见了,她全都认了!她根本就不是沈秋虞,而是沈秋虞的孪生姐妹沈秋辞!那些人也都是她杀的!你不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吗?现在真凶就在你面前,你还不快点把她抓起来?”

    裴承韫依旧不答。

    反而是在沈秋辞身旁停下了脚步。

    裴远舟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二人,

    他看着裴承韫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将它递到沈秋辞手中,而后道:

    “留下活口,别叫我难做。”

    沈秋辞亦是浅笑着颔首,“大人放心。”

    而后,

    裴承韫便转身离去,顺手重重合上了牢房的外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裴远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僵硬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凝滞了。

    沈秋辞手中把玩着钥匙,施施然走向牢门,

    拿起绑在牢门上的铁锁链,将钥匙精准插入锁孔中,

    继而抬眸看向裴远舟,温声笑道: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了吗?”

    话落,扭动钥匙。

    第127章

    安静听话

    “咔”的一声脆响,吓得裴远舟一个激灵。

    下一刻,

    他眼睁睁看着铁锁链被解开,沉沉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沈秋辞打开牢门,一步步逼近他。

    “别、别过来!”

    裴远舟见鬼似的惊慌无措,高声呼救。

    他右手紧紧攥拳,朝着沈秋辞猛然挥舞过去,

    奈何沈秋辞的速度要比他要快上许多,

    几乎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向后扭押着,死死擒住,

    “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清楚,你不用怕。只要你安静听话,我保证不会要你性命。”

    可这话裴远舟哪里会信?

    薛吟霜是她杀的,裴老夫人也是她杀的,就连裴承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勾结到了一处,

    沈秋辞若现在杀了他,再加上裴承韫的配合,他不也得跟裴老夫人一样,落个‘畏罪自戕’的下场?

    可裴远舟又实在不是沈秋辞的对手,

    与她硬碰硬,只会惹恼了她。

    焦心之际,裴远舟余光瞥见方才砸碎的汤盅碎瓷片,就落在自己的足边。

    瓷片锋利,算是利器。

    他心中忽生一计,嘴上假意向沈秋辞求情,

    “疼疼疼!你放开我!你要问我什么,我说就是!”

    沈秋辞果然着道,轻易就松开了他,问道:

    “我已经知道了,是你与薛吟霜一起买通了徐郎中,换了我长姐续命的药。也知道了当日是你母亲故意折磨我长姐,要她宫体受损此生都不能再有孕。

    但你们裴家还欠我一个真相。我想知道,当年是不是你找人将我长姐从烟雨楼台上推了下去。”

    “我没有!”

    裴远舟矢口否认,他小幅度迈着步子,不经意间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踩在了足下。

    “我跟你一样,也不明白沈秋虞当日为何会从烟雨楼台上跌落下去。或许是她不小心失足?”

    “不可能。”沈秋辞冷着声音道:“那地方你不是没去过。围栏那样的高度,绝无可能意外失足跌落。”

    “那、那或许是她想不通要寻短见?”

    裴远舟佯装懊丧,突兀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承认我当年的确负了她,让她在侯府受了许多委屈。她性子本就刚烈,或许是不甘受辱,所以才会......”

    裴远舟胡诌之际,眼神全程都落在沈秋辞的表情上。

    她见沈秋辞目光有一瞬的闪烁,瞅准时机立马蹲下身,将手探向碎瓷片。

    却在即将握住碎瓷片的一瞬,有一只脚狠狠地踩了下来,将他的掌心踩在了碎瓷片上。

    “啊!”

    瓷片划破了他掌心的皮肤,往他的血肉里钻。

    剧烈的疼痛感由掌心扫遍全身,疼得裴远舟冷汗连连。

    他下意识想要将手从沈秋辞的足下抽离,奈何越用力,瓷片刺入掌心的位置就越深,

    他疼得咬牙切齿。

    沈秋辞缓缓蹲下身来,在他脸颊上拍打了两记,

    “我说了让你不要动,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她笑,“不过不打紧。”

    沈秋辞将脚抬起,裴远舟立马抽回了受伤的手,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却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他的手腕再度被人攥住。

    他惊愕地看着沈秋辞,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块碎瓷片,径直刺入了他的手腕,精准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啊!!”

    裴远舟的叫喊声撕心裂肺。

    此番难以忍受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短暂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度醒来时,他的双手手筋已被全数挑断,

    两只手掌像是两块不属于他的腐肉一般,摇摇晃晃地挂在小臂上。

    ‘叮铃’

    倏然,

    一块带血的碎瓷片掉落在他身旁。

    他虚弱地抬起头,目光撞上了沈秋辞眸中的玩味。

    沈秋辞低头笑笑,语气平和道:

    “现在你可以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

    第128章

    说谎成性

    牢中灯火又弱了几分,宛若星火浮浪,转瞬就要隐灭于浓稠的夜色里。

    裴远舟趴在地上,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他双手断了手筋难以施力,便是想撑着身子站起来,此刻也是不能了。

    只能用胳膊肘杵着地,一点点艰难地向前爬行,想要离沈秋辞远一点,再远一点。

    沈秋辞缓着脚步跟在他身后,

    艳红色的嫁衣摩擦得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被无限放大,撞得裴远舟心脏几乎停了一拍。

    他乍然受惊,用尽气力朝门外嘶吼着,

    “裴承韫!我如今是朝廷钦犯,皇上要亲自判了我的罪,他让我死我才能死!若是在你的看守下我无端暴毙,你以为你还能像掩盖我母亲之死那样,将这件事也糊弄过去?

    裴承韫!你要是个聪明的,还想保住你的乌纱帽,你就快些拦住这个疯女人!她要杀了我!”

    门外长久寂静,

    回应裴远舟的,只有沈秋辞戏谑的冷笑声,

    她蹲下身来,看着眼前人慢慢开口,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杀了你,谁来顶替我上京凶犯的身份,替我赴刑场?”

    她缓一缓,看着裴远舟因惊骇而愈发瞪得浑圆的双眸,继续道: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舒舒服服的上断头台。”

    她目光落在对方手腕的血肉模糊处,柔声道:

    “我不喜欢跟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你尽快回答了我的问题,也可尽快免了皮肉之苦,明白吗?”

    裴远舟惧怕到了极点,他不停地吞咽着唾沫,甚至不敢直视沈秋辞的眼睛。

    “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与你说过了,不是我让人将沈秋虞从烟雨楼台上推下去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沈秋辞显然不满意。

    “我怎么忘了,对于世子这样一个说谎成性的人而言,要你主动与我说实话,的确是有些困难。你可知道一个爱说谎的人,在什么时候才能口吐真言吗?”

    裴远舟惊恐地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沈秋辞笑笑,“当然是在他痛到了极处,恨不能当场死掉的时候,才会为了尽快结束这场痛苦,选择将一切都坦白交代。就像刑部审问犯人的时候,多会用极刑一样。有些人天生贱种,贯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她回身走到桌案前,将食盒里放着的汤盅再度打开。

    方才她盛给裴远舟的那碗鸡汤,被他尽数打翻在地,

    好在沈秋辞熬了许多,如今汤盅里的鸡汤还能余下十之七八。

    她捧起汤盅来,又看着那一地狼藉,心疼地摇头,

    “这鸡汤我用心炖了个把时辰,好好的心意,世子却尝都不肯尝一口。”

    沈秋辞它捧起来些,氤氲而起的热气混着浓烈的鸡汤香气灌入她的鼻息,

    她蹙眉,似乎对自己的手艺不大满意,

    “我到底是比不上长姐的手艺。这鸡汤调味时许是放多了盐巴,将鲜味都盖住了,不过世子总得尝一尝,才不算辜负了我的心意。”

    话落,

    她将汤盅猛然倾翻,滚烫的汤汁如涓涓细流落银河而下,朝着裴远舟手腕的伤口处浇了上去!

    第129章

    是非不分

    “啊!!!”

    裴远舟口中再度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聒的人耳膜刺疼。

    今日沈秋辞在给裴远舟煲汤收尾时,近乎将一整罐盐巴都洒了进去。

    如此滚烫的汤汁浇在伤口上又烫又蛰,痛感丝毫不亚于将人直接架在火架上烤。

    沈秋辞看着裴远舟因痛而扭曲到变形的五官,手中倾倒的动作一滞,问道:

    “世子可想清楚了?若还是糊涂,这一盅汤还余下许多,可供你慢慢享用。”

    说着作势又要动手。

    裴远舟吓得浑身颤抖,他扯着嗓子,夹带着哭腔嚎叫道:

    “我说!我说......”

    灯火即将燃尽,屋内光线愈发昏暗。

    于朦胧灯火中,沈秋辞本就深邃的眸光显得异常森然。

    裴远舟挣扎着将小臂曲起,藏在身后,

    “烟雨楼台的事真的与我无关。但我......确实是做了对不住她的事。”

    他在每句话停顿之时,都会偷偷抬眸,观察着沈秋辞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如这个女阎罗的意,就又要遭了生不如死痛楚。

    沈秋辞数次和他鬼鬼祟祟的眸光撞上,冷着声音道:

    “你只管实话实说,不必看我脸色,我能分辨真假。”

    当年沈秋虞从烟雨楼台跌落,的确不是裴远舟所为。

    但后来沈秋虞伤重瘫痪在床多年,他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件事一直都是埋在裴远舟心底的秘密,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可现如今,他自知栽在了沈秋辞手中,想要活命已是机会渺茫。

    她就是个疯子,

    若他不将实情况说出来,天知道沈秋辞还能想出什么可怕的法子来折磨他?

    与其如此,还不如死个痛快!

    裴远舟咬了咬牙,道:

    “当日秋儿被人发现从烟雨楼台跌落后,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了侯府。那时父亲与母亲去了大学士家中赴宴,我与霜儿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我去的时候,秋儿倒在血泊中,已经不省人事。我见状也是慌了,叫人报官后,就将她抬回了侯府,请来郎中医治。

    她回府后伤口流血不止,而霜儿一直都想要得了正妻的位置,巴不得她能早死,所以合了房门不管不问,只留我一人忙前忙后照顾着。”

    他说着忽而抬眸,眼中蓄泪看着沈秋辞,

    “你信我,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救她的,可是......”

    他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声音也变弱了许多,

    “可就在这事儿发生的前两日,我赌博输了,欠了赌坊许多银子,我怕他们上门讨债,让父亲知道了此事定会对我严厉责罚,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她借。

    从前一向是如此,我在外头遇到了难处,只要我跟你长姐开口,她都会帮我。可这一次她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非但不给我借钱,还说要将此事告诉父亲。

    她说她这么做全然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戒掉赌博的毛病。可她这哪里是要帮我?她分明就是想看着我死!”

    第130章

    杀妻未遂

    裴远舟越说越激动,仿佛整件事里,沈秋虞才是有错的那一个。

    “我放下尊严,求着她不要将此事告诉父亲。可她说什么也不肯,还说给我三日时间,让我自己将此事与父亲明说。

    后来她回家中取了一千两银票给我,让我去还了赌坊的债,说我身份特殊,这件事闹起来肯定会影响侯府的名声,所以才会帮我。

    我以为她会就这么算了,谁知道她还是揪着此事不放,咬定了三日之内我若不将此事告诉父亲,她就会亲自去说。

    她这么做,完全就是看着我宠爱霜儿冷落了她,所以借此事威胁,想要给我个下马威。而她从烟雨楼台摔下来的那日,正是她给我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伤口处剧烈的疼痛以及大量的失血,已然让裴远舟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细细回忆往事,眼中仿佛出现了那日的画面。

    他看见沈秋虞满脸是血地躺在床上,心里的惧怕也达到了顶峰。

    怕的不是沈秋虞,而是他的父亲。

    他实在是太怕老侯爷了,

    小时候,他不过是背错了一篇书,就被老侯爷用藤条打得三天都下不了床。

    稍微长大些,入宫参加夜宴,皇帝一时兴起,遍邀各家王孙贵胄即兴赋诗一首。

    轮到他时,他硬着头皮乱作一通,丢人丢到了御前去。等回侯府后,老侯爷罚他跪在碎瓷片上,见他膝盖跪出满地鲜血也没有半分心疼,甚至还要用一寸宽的木板狠狠抽打他的后背......

    裴远舟实在是怕了,

    他不知道如果让老侯爷知道他赌博欠下了这么多银子,老侯爷一怒之下会不会将他给活活打死。

    那时候的他,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沈秋虞就这么死了,那么他就不用为了来日的惩罚而提心吊胆。

    再加上那个时候沈秋虞的父兄已经战死沙场,沈家无男丁,一旦沈秋虞咽气,那沈家的富贵就都是他的,他再也不用为了银子而发愁,也不用再看老侯爷的脸色。

    裴远舟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于是......我拿起了桌上放着的砚台,朝着沈秋虞脑袋后面伤口的位置处砸了下去......

    可当我砸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从小到大连杀只鸡都不敢,更何况是杀人?

    我只用砚台砸了她一下,她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处,又有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陷入昏迷的她也发出了微弱的闷哼声。”

    裴远舟被吓得浑身发抖,

    他贴着墙壁,极力蜷缩着自己的身子,

    “我怕极了,拿着砚台的手都在发抖。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外面郎中入府的动静,于是我立刻将砚台丢到了窗户外头,装作在床前照顾她的样子。

    后来......她因为伤势太重,请来的郎中也束手无策。还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将宫中的太医派遣来,才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会纵着霜儿去换掉她用来吊命的药。因为我害怕她会醒过来。我不确定当日她知不知道我打了她,如果她清醒后将一切都说出来,我这辈子就全都完了!”

    第131章

    口不能言

    裴远舟所言的每一句,都像是扎在沈秋辞心头的一根刺。

    所以......

    当日长姐从楼台上跌落时,其实伤的并没有那么严重,

    如果裴远舟没有对她造成二次伤害,说不定长姐还有痊愈的可能?

    偏偏是因为裴远舟的那一击,导致长姐瘫痪在床两年之久。

    记忆中,长姐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无论何时都活得体面。

    可在她生命的最后,却要清醒地瘫在床上,大小手都得由人伺候着,在下人面前丢尽了尊严。

    这样的折磨,属实比杀了她还令她难受。

    沈秋辞眸光黯淡地盯着裴远舟,她双手紧紧攥拳,恨不能此刻就要了裴远舟的命。

    可他方才说了那许多,对于推长姐下楼台一事,却仍是矢口否认。

    这件事薛吟霜不认,裴老夫人不认,而今连裴远舟也不肯认,

    那长姐究竟是被谁所害?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长姐从烟雨楼台跌落一事,当真与你无关?”

    裴远舟定声道:“我说不是我便不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跟你撒谎?如果我蓄意要杀她,我可以用许多别的办法,确保她死透了不留后患。再不济她从烟雨楼台跌落后,我将她带回侯府,也有的是机会让她没命,怎么可能还会叫人来救她?”

    他这话说的没错,当日长姐的确是在侯府被救回来的。

    如果丹阳侯府蓄谋对她不利,长姐怎么可能还留下一口气?

    可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沈秋辞捏了捏发酸的山根,摇头道:

    “罢了,我信你。”

    裴远舟背靠着墙,勉强站起身来,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摇摇晃晃,鲜血顺着他没有知觉的指尖流淌了一地。

    他垂眸盯着那双恍惚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手,忽而冷笑道:

    “你将我折磨至此,我知道你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没了爵位,又背上了这么些条人命,外头人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沈秋辞面前,已然是什么都不怕了,

    “你不是要为你长姐报仇吗?来啊!杀了我!”

    沈秋辞抬手托起他的下巴,“你很想死?”

    她摇头,“可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答应过我长姐,你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当为万人所唾,不得善终。”

    沈秋辞凑近裴远舟耳畔,一字一句道:

    “死在我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权贵。你猜猜看,如今你成了杀他们的凶手,皇上为了平息朝臣怒火,会用怎样的极刑处置你?车裂?还是凌迟?”

    裴远舟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不杀我,就不怕我将你的事说出去?只要皇上对你起了疑心,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唔?”

    他话才说一半,料不到沈秋辞托着他下巴的手遽然发力,令他猛地合上了嘴。

    他的牙关紧紧咬住了舌头,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令他口中顿时鲜血翻涌,一股股腥气袭来,催得他忍不住作呕。

    而从他口中被吐出来的,分明是一块鲜红的肉。

    那是被他咬断的半寸舌尖。

    裴远舟大骇,

    他捂着嘴,口中呜呜呀呀的,再说不出一句全话来。

    沈秋辞挑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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