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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秋儿......”

    他目光灼灼看着沈秋辞,敞开怀抱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而沈秋辞却嬉笑着推搡了他一把,

    “世子因着心情不好,今日回府对我爱搭不理,我倒是不依。”

    她将那碗百合莲子羹捧起,递到了裴远舟面前,

    “这百合莲子羹里头的莲子,是我一一仔细剔除了莲心,又小火慢炖了一个时辰才制成的。我知道世子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但这碗汤羹里尽是我的心意,世子总不好拂了去。”

    裴远舟被哄得高兴,这会儿自然是沈秋辞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秋儿待我的心意,我自是分毫不会浪费。”

    说着接过碗盏,昂首一饮而尽。

    沈秋辞又道:“世子今日心情不佳,闷在府上也是无趣。想来世子已经有许久没有和朋友们出去聚一聚了吧?”

    裴远舟面色稍显尴尬,

    自从沈秋辞在侯府大闹一通,断了沈家给侯府的贴补后,裴远舟就一直都过着兜比脸还干净的日子,他哪里来的银子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可他嘴上却不承认,只道:

    “和他们也没什么好聚的,不过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俗人罢了。”

    沈秋辞道:“世子这话不对。世人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哪有什么雅俗之分?”

    说着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裴远舟,“这银子你拿着,叫上那些许久不见的好友,大家一起饮酒作乐热闹一番,今日压在心里的憋屈也能得了疏解。”

    裴远舟低眉看了一眼银票上的面额,

    足足二百两!

    这二百两,已经足够他叫上七八个狐朋狗友,把天香楼的美酒佳肴全部都点上一遍,再去隔壁春坊喊上十来个姑娘过来助兴了。

    他接下银票的那一刻,觉得沈秋辞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

    裴远舟和那些朋友疏远,不过就是害怕旁人看出他的窘迫,瞧不起他。

    今日得了这白拿的银子供他挥霍,他怎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自是要大张旗鼓将人都聚在一处,好好耍耍阔气威风。

    “秋儿待我有心,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不如你我一同前往,自你病愈后,还未与他们见过面,他们也总是惦记着你的安康。”

    沈秋辞脸上写满了拒绝,连连摆手道:

    “我一个妇人家,哪里好这般抛头露面?”

    她一边说,一边替裴远舟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

    “且我在桌上,你们也喝不尽兴,反倒不美。”

    裴远舟原本也就是客气一下,压根就没想带她。

    毕竟要是带她一起去了,那隔壁春坊的那些美娇娘还如何能喊来同乐?

    听沈秋辞如此说,他忙顺坡下驴道:

    “秋儿既不愿,那为夫也不勉强。你早些休息,等明日一早叫了迎春和妹夫来府上,咱们再一道商量咱们的宏图大业!”

    沈秋辞含笑看着他,微微颔首间,朱唇轻启,

    “好。”

    第105章

    狐朋狗友

    这日,裴远舟叫上那些已经数月没有见面的‘狐朋狗友’,将天香楼最大的一间包厢包了下来,又点了春坊的姑娘,盛情款待他们。

    裴远舟与这些朋友,几乎都是从小玩到大的。

    这些人要么是商贾家的公子哥,要么就是家里面也在朝廷当官,非富即贵。

    长久以来,裴远舟都以为他们这些人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只要他能比他们更有钱,更有权,他就能让他们高看他一眼。

    可殊不知,这些高门子弟与他不同的是,他们最起码还有几分气节在。

    今日宴席上,大伙儿有些日子没见,少不了互相寒暄一番,一开始倒还算和睦。

    可等酒过三巡之后,气氛就开始有些尴尬了。

    起因是裴远舟点了三壶醉仙酿,眼瞅着要见底了,于是冲外头吆喝道:

    “小二,再拿两壶酒来!”

    他站起来喊话的时候身子摇摇晃晃的,已经明显有些口齿不清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拦下他,劝道:

    “裴兄有些醉了,咱们兄弟之间只在尽兴,酒喝多了到底伤身。”

    裴远舟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平日的酒量绝对不止这

    些,今日也不知怎地,这么快就喝迷糊起来。

    裴远舟晃了晃发昏的脑袋,逞强道:

    “我没醉!快些叫人去拿酒来!我今日高兴,咱们弟兄几个许久不见,当不醉不归!”

    人喝多了酒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裴远舟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之大,聒得在座众人皆忍不住蹙眉。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母亲头七还没过,也不知你在高兴些什么。”

    那声音极弱,但还是被裴远舟敏锐地捕捉到。

    他抓起那人的衣领,怒不可遏道:

    “你在放什么屁!?”

    “裴远舟你发什么癫?你家里带着丧事,你还拿着你媳妇的钱出来在我们面前撑面子,你当真是不嫌害臊!”

    裴远舟闻言如遭当头棒喝,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直挺挺地愣在了原地。

    有无数道声音从他耳边掠过:

    “丹阳侯府落魄的事儿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又何必要拿了你妻房娘家的钱来在我们面前摆阔?你做出这样的事,只会让我们更瞧不起你。”

    “不是的!”裴远舟口中含糊不清地喊话道:“你们不要听肖文胜那个王八蛋胡诌!我从来都没有问沈秋虞要过什么东西,所有东西都是她自愿给我!是她欠了我们裴家!”

    他随手拉着身旁人的肩膀,趴在人家身上就开始‘诉苦’,

    “那沈秋虞不能生养,她就是个废人!是我!是我不嫌弃她,没有休了她,给足了她脸面!她沈家满门都死绝了,她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沈家的钱,本来就该是我的钱!”

    那人听了这话,看向裴远舟的眼神尽是鄙夷,

    他嫌弃地推开裴远舟,恨其不争地摇头道:

    “看来肖家公子说得没错,你别是家中接二连三遭了事受着刺激,神志不清了,竟连这般豁出脸皮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第106章

    得偿所愿

    “够了!”

    裴远舟脑海中嗡鸣声不断,又像是有千百根尖锐的针,在往他脑仁里钻。

    提及肖文胜,他便不受控地想起来今日在肖家门前受辱的场景,

    又因醉意上头,看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感觉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在憋着笑看他的笑话。

    裴远舟怒意攻心,一时气血上涌难以自控,竟当众撒起酒疯来,上手掀翻了桌子,将杯碗盘盏砸碎了满地。

    他脸色涨红到有些发紫,失了智般高声咆哮道:

    “肖家那天杀的畜生胡言乱语毁我名声!我、我不会放过他!我要杀了他!”

    在座众人见他突然发狂,一个个都吓得愣住。

    他们从前也是见过裴远舟喝醉酒的,只是以往他即便喝得再醉,尚且还能保留三分理智,不至于这般近乎癫狂。

    彼此面面相觑间,众人纷纷摇头,

    “他真是疯了。咱们走!”

    说罢相继起身离去。

    裴远舟踉跄着追出去,“我没醉!你们回来!”

    一路追出酒楼,又跌跌撞撞走了一小段路,只等酒意彻底占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令他浑身瘫软摔倒在地上,眼前一擦黑,当街昏睡过去。

    待裴远舟再度睁开眼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从前他每每喝多了酒,侯府的下人都会寻着将他给抬回去,

    可这次他昏睡在一个死胡同里,旁边又有杂物遮挡着,这才没被人发现。

    裴远舟踉跄起身,用力晃了晃脑袋,

    令他意外的是,此番宿醉起来,他竟是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不止如此,身上更是连一点酒气都察觉不到,一点都不像是昨夜喝多了的样子。

    不过露天在街上睡了一夜,此刻裴远舟觉得浑身酸痛,身上又脏又臭,

    只想赶紧回府洗个热水澡,再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

    走在回府的路上,昨夜发生的事情,才模模糊糊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觉得所有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他一时的落魄,

    于是足下步履更快了些。

    巴不能赶紧回到家中,拿了沈秋辞给他的五千两,让他在上京大展一番拳脚,将丢了脸面拾起来。

    等回到了侯府时,

    裴远舟远远瞧见侯府府门打开,家丁们进进出出的,人人脸色都十分紧张。

    裴远舟远远喊了一声,“阿福?”

    阿福看见他明显一阵震惊,高呼:“世子爷回来了!”

    那声音大的,震得裴远舟耳膜都疼。

    他拧着眉头问他,“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说话间,却见沈秋辞一路小跑地迎了出来。

    她见到裴远舟,像是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地了一般,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道:

    “世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裴远舟疑惑道:“发生何事?”

    阿福道:“您彻夜未归,咱们都怕您出了意外。”

    裴远舟从前在赌坊一赌就是一晚上,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他笑着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我不过是喝醉了酒,还能出什么意外?”

    而沈秋辞却是一脸的沉肃,低声道:

    “那个专门挑着上京高门下手的凶犯,昨天夜里又犯案了......”

    闻言,裴远舟呼吸猛地一滞,

    “这次是哪家闹出人命了?”

    沈秋辞抬眸,一双深棕色眼眸,宛如望不见底的寒潭,

    “是......肖文胜。”

    第107章

    一语成谶

    肖文胜......

    死了?

    乍然闻听此事,裴远舟不免一阵诧异。

    可很快,心底便油然生出了几分窃喜。

    他原本是盼着,等来日飞黄腾达后再将昨日的羞辱连本带利还给肖文胜,

    现在好了,他昨日不过随口咒骂了肖文胜两句,没想到竟当真一语成谶,让肖文胜成了上京凶犯的刀下亡魂。

    裴远舟沉默少顷后,难掩喜色地对沈秋辞说:

    “那混账东西死了,权当是为民除害,也算那凶犯做了一桩好事!”

    沈秋辞定定看着他,眉眼间略带焦虑,

    “这个时候世子就莫要开玩笑了。那凶犯猖狂,连大理寺都毫无头绪,只怕要想将人缉拿归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两日世子也安稳些,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少出门走动了。”

    仇敌暴毙,裴远舟心中欢喜,连沈秋辞说什么都没听清,就连连点头道:

    “是是,一切都听秋儿的。”

    二人并肩朝侯府庭院走去,期间裴远舟刻意压低了声音,向沈秋辞问道:

    “那个......昨日咱们商议的事,秋儿可准备好了?”

    沈秋辞笑着点头,“世子稍安勿躁,昨夜彻夜未归,瞧着世子精神头不是很好。不如先回房沐浴更衣,咱们再从长计议?我保证,等下定然会给你一个极大的惊喜。”

    裴远舟颔首应了一声,而后低头掸了掸衣摆上的灰渍,不豫道:

    “都怪那些泼皮子!我好心款待他们,他们倒好,见我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将我送回府上,一个个吃饱喝足擦了嘴便走,害我在街头露宿一夜,甚是狼狈。”

    他抬起袖子轻嗅了一鼻,眉头紧紧皱着,颇为嫌弃地说:

    “我先去沐浴更衣,秋儿可在偏厅稍候片刻。”

    裴远舟自幼养尊处优,多少有些洁癖,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个极为迷信之人,对于风水命数一事十分笃信。

    故而于他转身之际,沈秋辞叫停了他,

    她看着裴远舟稍有褶皱的衣领,提醒道:

    “世子昨日可是穿着这身衣裳,去肖府赔礼的?”

    裴远舟一怔,应道:“秋儿何以有此一问?”

    沈秋辞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而今肖文胜死了,这衣裳或许也该......”

    不等沈秋辞将话说完,裴远舟已然反应过来。

    他猛地一拍脑袋,只以为自己是喝醉了酒反应也慢了半拍。

    昨天他是穿着这件衣裳去找的肖文胜,衣领处的褶皱也是因为和肖文胜拉扯间而造成的,

    现在肖文胜人都死了,这通身上下的衣裳,多少也会沾染上他的晦气。

    想至此,人还没回到房间,裴远舟就已经忌讳到开始脱起了外衣来,

    “秋儿提醒的是,沾上了他那样的晦气,这些东西自然留不得。”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房,唤来阿福备下热水,将那一身换下的衣裳丢给了他,

    “等下去拿身新衣裳来给我,这些拿下去丢掉......”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改口道:

    “慢着......拿去烧掉。”

    “烧掉?”

    阿福低头看着那身衣裳,不解道:

    “这不是世子爷上个月才买的一身行头吗?可都是上好的料子,上面虽染了脏污,但也不难清理。世子当真要......”

    “别废话!”裴远舟指了指地上才换下来的靴子,喝道:“还有那双靴子,一并拿下去烧掉!”

    “......”

    阿福目光紧紧盯着那双锦云靴,

    不说用料和内衬上的绣样有多么金贵,单说靴子鞋面上镶嵌着的那枚羊脂玉,就已是价值不菲。

    虽说裴远舟平日喜好奢靡,但这般将白花花的银子丢在地上的举动,阿福还是第一次瞧见。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阿福本来还想再劝一劝,但见裴远舟已经恼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捧着衣物和靴子,灰溜溜地退下去。

    于廊道上,他远远瞧见沈秋辞朝他迎面走来。

    忙驻足躬身施礼,道:“给大娘子请安。”

    沈秋辞抬手示意他免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怀中捧着的衣物上,笑着与他打趣道:

    “世子方才是给你涨了月例银子?这浣洗衣物的事儿向来都是由东厢的婢女负责,怎么今日要你亲自去?”

    阿福道:“大娘子就别与我逗趣了,世子他......让我将这些衣物拿下去烧掉。”

    他惋惜地看着衣裳,叹了口气后低声嘀咕了句,

    “这样好的衣裳,烧了真是可惜。”

    沈秋辞见他一副舍不得的表情,便道:“你若喜欢,只管自己留着就是。”

    “当真?”阿福听了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但仍是守着下人的本分,不敢逾矩道:“这......不合规矩吧?”

    沈秋辞随口道:“世子既然叫你拿去烧了,便说明这些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他不要的东西,谁还会管你是将它们拿下去烧掉了,还是自个儿留着穿?”

    她边说边往前走,与阿福擦身而过之际,又低声提醒了一句,

    “只要你长点脑子,别穿着它在世子面前晃悠就是了。”

    有了大娘子的首肯,阿福把这些衣裳带回去也就不算是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儿。

    他欢喜极了,连声说着:“多谢大娘子!”

    并目送着她入了裴远舟房中。

    等裴远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发觉方才还亮堂的天色瞬间变得阴沉晦暗起来,

    乌云蔽日间,偶有闪电撕破云层,晃得人眼晕。

    上京的冬日,天气总是多变。

    待裴远舟将目光从窗外挪回屋内时

    他忽而瞧见,暖座上似乎坐着一道人影,完美隐匿于黑暗中,形如鬼魅。

    裴远舟吓得猛一激灵,

    待双目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发现坐在那儿的人,是沈秋辞。

    第108章

    送你纸钱

    “秋儿怎么一言不发坐在这儿,瞧着外头变天了,灯也不燃一盏?”

    裴远舟快步走到暖座旁,从桌案夹层的小屉中摸出了火折子,吹亮后点燃房中灯火。

    昏黄的灯光映在沈秋辞白皙的脸颊上,

    她唇色艳丽,恰如一抹绯红敛入白云间。

    此刻正勾起好看的弧度,冲裴远舟笑着,

    “我很少来世子房中,摸索了半天也寻不见火折子。想不到这无觅处的东西,竟就在自己手边。”

    从前能自由出入裴远舟房间的,除了老夫人,就只有薛吟霜一人,

    此刻听沈秋辞如此说,裴远舟心中自觉有愧,于是落座后,忙转了话锋问道:

    “通知小妹他们了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她和妹夫来侯府议事?”

    沈秋辞随手取来放在桌上的银挑子,闲闲拨弄着烛心,

    “原本想着叫他们来,可这事儿咱们还没定下来,叫他们来了难免空欢喜一场。不如咱们先商定好了,有了结果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也是。”裴远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而后试探性地问道:

    “昨日听秋儿的意思,咱们开酒楼或许还算是稳妥的生意?但酒楼最讲究选址,不知秋儿打算买下哪里的铺子?”

    沈秋辞抬眸看着他,

    跳跃的烛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明亮柔和,

    “你是一家之主,这样重要的决定,我自然是什么都听你的。”

    闻言,裴远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昨日他前去赴宴的时候,对于开酒楼一事,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沿路上他也打听了好几家挂了售牌的商铺。

    其中尤属风华道上的一家铺头,最得他心。

    那铺子占地宽广,又在临近长街的繁闹地区,比天香楼的位置还要好许多。

    只是价格也颇为昂贵。

    沈秋辞昨日说要拿出五千两来让他做生意,现在生意还没做起来,只是买一间铺头就已经超支,他自得先问一问沈秋辞的意思,

    “我倒知道有个地方合适,人流旺盛,地段也好,算是块香饽饽。就是价格稍微贵了些......”

    “多少?”

    “五千两......后续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熬到酒楼开张,最少也得预备六千两左右才算充足。”

    说话间,裴远舟全程都在偷偷观察着沈秋辞的表情。

    而沈秋辞则一直都保持着松弛的微笑,

    听完后,更是左手托腮,少女般满眼灵动地看着他,

    “无妨。六千两便六千两。”

    “......”

    裴远舟预想了许多种沈秋辞听了这话可能会有的反应,

    却没想到她竟是连考虑都不用考虑,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她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倒令裴远舟有些不适应。

    “我头一次做生意,秋儿就投入了这么些,不怕我会赔本吗?”

    “怕?”

    沈秋辞笑着摇头,“我为什么要怕?别说是六千两,就是八千两,一万两,只要你要,我都会给你。只不过......”

    她稍顿片刻,目光透过灯火幽幽落在裴远舟身上,脸上的笑意逐渐冷下去,

    “是换成冥钱,一把把烧给你,恭送你一路好走。”

    第109章

    嫌疑缠身

    沈秋辞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后半句话几乎隐没在了乍起的闷雷声中,裴远舟只听了个模糊。

    他看着沈秋辞脸上的笑意分明粲然,可和着外头渐起的风声与面前摇曳的烛光,却叫他没来由寒毛直竖。

    他正想追问沈秋辞方才说了些什么,

    忽而,门外传来了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世子爷,大理寺的人来了。”

    “大理寺?”裴远舟不耐烦道:“他们来做什么?”

    “不清楚。裴大人什么也没说,只说有些事想要问一问世子爷。”

    “又是那个丧门星!”

    裴远舟叹了口晦气,这才向沈秋辞问道:

    “秋儿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沈秋辞起身,先裴远舟一步向外走去,到了门前,驻足回首道:

    “世子可还记得方才你回府时,我曾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

    话落,不等裴远舟回话,沈秋辞霍然将房门推开。

    刺骨寒风猛地灌了进来,沈秋辞捋顺鬓角迎风散乱的碎发,笑道:

    “如今惊喜已经到了,相信世子,定会满意。”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裴远舟楞在原地,愈发觉得今日的沈秋辞有些莫名其妙。

    他起身追出去想要问个究竟,

    结果在庭院内,却先是碰见了带着官兵长驱直入的裴承韫。

    “站住!”他夹杂着怒火呵斥道:“裴大人没有得主家的许,带着这么些官兵擅闯名宅,可是你们大理寺该有的规矩?”

    裴承韫轻巧一嗤,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秋辞,道:

    “是长嫂招呼我进来的。”

    裴远舟瞥了沈秋辞一眼,也不好对她发作,只冲着裴承韫愤愤道:

    “你来做什么?侯府不欢迎你!”

    “大理寺来,自是有案子要查。”裴承韫缓步走到裴远舟身前,与他对峙于长廊下,

    “世子可知道,太常寺卿的公子肖文胜,昨夜死了。”

    “哼,当然知道。”裴远舟鄙夷地瞥了裴承韫一眼,阴阳怪气道:

    “那凶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能犯案,不就是拿定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没本事将他缉拿归案?亏了皇上如此信任你,将此案全权交由你负责。如今一月之期将至,你非但没有找出凶犯,反而要上京又闹出了一起命案。这事儿传到御前去,我等着看你如何与皇上交代!”

    裴承韫淡定道:“此事不劳世子费心。本官想问问你,昨天夜里,你在什么地方?”

    裴远舟错愕地瞪大了眸子,“你在怀疑我?”

    裴承韫道:“前日裴老夫人摆灵,肖文胜来灵堂前大闹一场,那时你与他起过冲突,许多人都曾见过。你曾扬言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不得好死,是不是?”

    闻言,裴远舟的气势稍颓了些。

    他那日和肖文胜起冲突时,的确说了些狠毒的置气话,旁人怀疑他也并无道理。

    可肖文胜的死,分明跟上京那个凶犯的惯用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这件事是上京凶犯做下的,而不是来找他浪费时间。

    想至此,他愈发笃定,这裴承韫今日来,就是故意找茬的。

    故而裴远舟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这样的气话也能当真?我成日里还说想让你死无全尸,怎么没见你无端暴毙?”

    裴承韫也不恼,接着问:

    “还请世子回答本官,昨日夜里,你去了哪儿?”

    裴远舟不耐烦道:“喝酒。”

    “跟谁?喝到了几更天?喝完酒后可有立刻回府?”裴承韫表情严肃,语气紧迫地追问道。

    裴远舟是了解裴承韫的,

    他心里对丹阳侯府有着极深的恨意,若是他这会儿倔着性子不好好回答他的话,裴承韫想要为难他,那可有的是法子。

    于是即便他满腔不情愿,也得一五一十地道来。

    “不就是和周家、罗家那些公子哥随便聚一聚?大约是喝到了二更天吧?散席后我不胜酒力,在路边醉倒了。”

    “哦?”裴承韫挑起眉峰打量着他,“仵作验过,肖文胜是在昨日三更天左右丧命的。世子二更天散了酒席,而后于路边醉倒,这事可有人证?”

    “我在大街上睡觉能找到什么人证?”

    “你彻夜未归,侯府的下人没有去找过你?”

    “去过。”一直从旁沉默的沈秋辞,于此刻突然开腔,“昨日世子心情不佳,我瞧着二更天了他还没回来的,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便让下人们出去到处寻着。后来听说肖家闹出了人命,得知那凶犯又出来犯案了,我更是焦心不已。后来直到天亮世子回来了,侯府上下这才安下心来。”

    昨日二更天的时候,沈秋辞点了灯,吆喝着府上的下人全都上街去找裴远舟。

    丹阳侯府如今虽然势不比从前,但府上伺候的下人还有大半没有辞退,

    这么些人跑出去把上京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裴远舟的人,

    如今大理寺来人询问,这些下人也就都成了人证。

    裴远舟眼见势头不妙,这才觉得有些慌了,忙解释道:

    “我喝得不省人事,醉倒的地方被杂物遮挡着,他们是在从天香楼出来回侯府的那段大路上找我的,找不到不是很正常?”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连自个儿都有些不自信了。

    对啊......

    他喝得醉成了那样,即便是倒地就睡,那也应该是在距离天香楼不远的大街上才对,又怎么会睡在那样一个偏僻的死胡同里头?

    正纳闷着,见裴承韫忽而凑到了他的面前,鼻尖都快抵到他脸上了,

    裴远舟一阵犯怵,一把推开他,喝道:

    “你作甚!?”

    裴承韫蹙眉盯着他,“世子既说昨夜喝得酩酊大醉,何以今日身上一点酒气也不沾?”

    “我......”

    裴远舟一时哑口。

    裴承韫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

    “看来世子还有许多事情解释不清。既然如此,只好请世子先跟我们走一趟了。”

    说罢大手一挥,

    “来人,带他走。”

    第110章

    难以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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