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哦?这种事世子张口就来,可见对此颇有经验?”沈秋辞托腮看着裴远舟,打趣道:
“那么世子你呢?”
“我什么?”
沈秋辞目光锁定着他略有飘忽的眼神,声音冷硬道:
“你可曾,买过凶?”
第84章
另有其人
“荒唐。”
裴远舟厉声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买凶杀人?我能杀了谁?”
“我不知道。”沈秋辞轻巧摇头,“但我很清楚,当日,我并非是自己不小心从烟雨楼台跌落的。”
她起身挪到了裴远舟身边儿坐下,右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摩挲着,压低了声音道:
“而是有人在我身后,用力推了我一把。”
说话间,她掌心猛然用力,将裴远舟向前推了一把。
裴远舟身子前倾,伴随着马车疾驰的晃动,身子不稳险些扑倒在地。
他稳住身子,愤然拂开沈秋辞的手,
“你怀疑这件事是霜儿或是我做下的,所以今日才会做出这样买凶杀人的事,害了霜儿的命?”
他缓一口气,声音颇大的质问起来,
“那我呢?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沈秋辞似乎是被吓到了。
她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世子这是哪儿的话?你我夫妻一场,我如何会想要谋算了你的性命?况且,杀人可是重罪,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有这样的胆量?”
说话间,她脸上的惧色逐渐散去,转而唇角勾起莫名的笑意,
“不过世子若吃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大可去衙门状告我。不过我向你保证......”
她身子前倾,附耳裴远舟,轻声道:
“你,永远不可能找到证据。”
裴远舟大骇,他推开沈秋辞,身子不断向后缩,尽量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盯着沈秋辞那张噙着笑意的明媚脸庞,
心底逐渐漫出无边的寒意来,席卷全身。
她此番痊愈回府,便闹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摆明就是来复仇的。
如她所言,当日她若当真是被人推下了烟雨楼台,那么她是他们害了她的性命,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若她那时死了,侯府便可名正言顺吃了沈家的绝户。
可这件事,确实不是裴远舟做下的,也不会是薛吟霜。
因为当日,裴远舟与薛吟霜正商量着法子,想要将沈秋虞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如此便可吞下沈家的破天富贵,一劳永逸。
就在二人商量对策时,传来了沈秋虞从烟雨楼台跌落,昏迷不醒的消息。
那时薛吟霜脸上的表情比裴远舟还要震惊,
若这件事当真是她做的,她何必合上房门来,多此一举的与裴远舟再商量些什么?
此刻,
裴远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沈秋辞,沉声道:
“你还是对从前的事耿耿于怀。我说过,当日你从楼台跌落一事纯属意外,霜儿没有做,我更没有!你若说当日是有人将你从楼台推下去的,你不如想想是不是自己从前得罪了什么人!”
他默然少顷,脑海中倏然有一念头闪过,又说:
“你不是一直以你父兄为荣嘛?可你别忘了,正是因为你父兄的战功赫赫,才叫烛阴对你们沈家人积满了怨气,恨不能将你们杀之而后快!你那个被烛阴贼人掳走,活烹泄愤的妹妹沈秋辞,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85章
十二年前
烛阴......
听自己的‘往事’为裴远舟所提及,沈秋辞倒一时有些不适应。
烛阴一国,在父兄的三次攻城之下,早已彻底臣服于启朝。
可这样用武力压制而得来的‘臣服’,不过是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六年大战,烛阴死伤无数,如今还活着的百姓,他们的亲眷几乎都有战死沙场的,
有着如此血仇,他们如何会心甘情愿成为启朝的附属?
诚如裴远舟所言,
当年烛阴可以将她掳走‘活烹’,而今自然也可以再度派人潜入上京,伺机对长姐下手,害了长姐的性命,以此泄愤。
而沈秋辞也并非没有怀疑过长姐从烟雨楼台意外跌落一事,可能是烛阴的蓄意报复。
可细想想,这件事若当真是烛阴所为,他们必是要将长姐给‘生吞活剥’了去,哪里还会给她留下活路,只落下个瘫痪的下场?
十二年前,沈秋辞被烛阴贼人抓走后都经历了什么,事到如今她仍历历在目,余悸在心......
*
十二年前。
沈秋辞,八岁。
上京,沈府。
今日是启朝一年一度的灯花节,上京格外热闹。
因着此节庆是启朝为数不多的女子也能参加的庆典活动,
故而一大早,沈秋辞就已经穿戴整齐,早早站在长姐门前催促起来。
“姐姐!姐姐你快点!”
“我就来,你先去用了早膳,别饿着了。”
相较于沈秋虞的淡定,沈秋辞却显得激动异常。
上回她能离府去外头转转,已经是八个月前除夕时候的事儿了。
这段日子日日都闷在府上,可把她给憋坏了。
她不像长姐,每日在房中练习琴棋书画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被‘困’在府上不得出的日子,沈秋辞经常会坐在庭院梧桐下,呆呆地看着门外。
有时下人采买回来开门的时候,她可以短暂地看见外头的热闹。
她常会看见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可以肆意在门外追逐打闹,心里头便愈发觉得奇怪,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和男孩子一样,光明正大的出门呢?
不过和从前相比,如今她们姐妹俩能够在府邸里随意活动,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从沈秋辞记事开始,她和长姐就一直住在‘闺房’里。
二人的闺房被打通,坐卧起居、修炼女红、研习诗书礼仪,都在这间房中,是不能出去的。
那时她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长姐,就只有教习嬷嬷。
后来沈秋辞稍微懂事些时,曾问过教习嬷嬷,
“嬷嬷也是女子,阿娘也是女子,芳嬷嬷也是女子,为何你们都能在府上随意走动,而我和长姐却每天都只能待在房中?”
教习嬷嬷道:“因为大小姐和二小姐日后都是要进宫,成为妃嫔的。能伺候皇上,可是天大的荣耀。所有官家秀女在选秀前都要‘待字闺中’,便是和两位小姐一样,日日都只在自己的闺房里活动。按说这也算是有福气的事儿,二小姐也别较真了。”
可沈秋辞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被困成笼中鸟的日子,算是福气。
后来沈老将军打了胜仗,向皇帝讨了恩赏,准许沈家女可不入宫闱侍奉,姐妹俩这才从闺房走出来,被允许可以在沈府随意活动。
但大家闺秀都讲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大门已经出了,二门自然迈不得。
所以能够迈出沈府的门槛,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一直都是沈秋辞心底最盼望的事。
第86章
偷溜出府
“姐姐!我早膳都用完了!你还在打扮吗?”
沈秋辞瘪着嘴,有些不服气地对身边的花嬷嬷小声说:
“姐姐今天肯定打扮的特别好看。早知道也让嬷嬷帮我多打扮一会儿了......”
花嬷嬷是去年才来沈家伺候的,
沈秋辞虽然叫她嬷嬷,但是实际上花嬷嬷今年也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
她来了沈家表现出色,没多久就被调去照顾沈秋辞的饮食起居,
平日闲暇时,也总会陪着沈秋辞一起玩耍,算是沈秋辞为数不多的玩伴,沈秋辞对她也十分信任。
花嬷嬷见沈秋辞在赌气,忙抚摸着她的额发,
“我们阿辞也很好看呀。这花儿一样的年纪,若是装扮太过,反而要沾惹上脂粉的俗气了。”
见沈秋辞还嘟着嘴,花嬷嬷俯身下去,笑着哄她,
“左右咱们出门见不到什么人,首饰都装扮上反而惹了一身的负累,二姑娘不是最讨厌麻烦了吗?”
说话间,沈秋虞在里头应了一句,
“我就好了,你去瞧瞧母亲那边。”
姐妹俩出门,向来都是由沈夫人领着。
沈秋辞还记得去年灯花节的时候,母亲带着她们出门,一路上都坐在轿子里,
便是看灯火,也要坐在马车里透过窗户去看。
马车的车窗上,被糊了一层磨了砂的明纸。
如此一来,外面看里头,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可里头看外面,虽然可以看见,却也是看得十分模糊。
在街头绕上一圈,再去佛母寺烧香祈福,之后就得回家了。
说是出门,但就像方才花嬷嬷说的那样,其实这一路上什么人都接触不到,大半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外界的喧嚣,也只能用耳朵来听,不能用眼睛去看。
想起上回离府的经历,沈秋辞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激动的情绪一瞬间被浇熄。
她站在沈夫人门前也不进去,一直低着头踢弄着脚底下的石子。
花嬷嬷看出了她情绪恹恹的,于是蹲下身来问她,
“二姑娘心情不好?”
沈秋辞顶着一张苦瓜脸,心事重重地摇着头。
花嬷嬷又问:“二姑娘是不是觉得同夫人一起出门总是无趣,想要无拘无束,好好看看新鲜?”
闻言,沈秋辞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花嬷嬷,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
“嗯!”
她用力点头。
可心里也知道,花嬷嬷是不能私自带她出门的,
要是被母亲发现了,少不了要严惩她,更严重些,甚至会把她赶出沈家。
一瞬的开心过后,沈秋辞立马垂丧着脑袋,摇头道:
“不行......要是让阿娘知道了,肯定会惩罚你的。我不想你被罚......”
“不会。”花嬷嬷从容地拍了拍胸脯,笑道:“夫人且得装扮着。而且这个时候去灯花节的百姓居多,咱们这些官家,得等着百姓被清场了后,才会进场图个清静。这会儿距离清场还有一个时辰,夫人肯定不会现在带你们出门的。”
她凑近沈秋辞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
“奴婢这个时候偷偷带着二姑娘出去,咱们算着时间,在夫人出发前,咱们赶回来就是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听花嬷嬷如此说,沈秋辞才算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忙笑着牵起花嬷嬷的手,催促着她快些带自己溜出府去看个热闹。
第87章
亲信挟持
花嬷嬷紧紧牵着沈秋辞的手,径直朝着庭院走去。
门前守门的家丁见只有她二人来,并不见沈夫人身影,于是将花嬷嬷拦下,问道:
“花嬷嬷这是......”
花嬷嬷无奈一笑,抱怨起来,“二姑娘知道今日要出府,心一早就飞了出去,在家中也是待不住。这不,在夫人房中闹腾了一上午,夫人实在是哄不住了,便吩咐我先带着二姑娘到马车上去候着。”
若换做平常,没有沈老爷或沈夫人的吩咐,守门的家丁是绝对不会放任任何人将两位姑娘带出府邸的。
可今日不同。
因着灯花节,二位姑娘今日本来就是要出门的,再加上花嬷嬷照顾沈秋辞妥帖,深得沈夫人信任,故而家丁对她的这番说辞并没有生疑。
遂启了府门,将二人放了出去。
出了沈府内院,马车就停在外院的东南角,车夫正靠着墙根打盹。
花嬷嬷搀扶着沈秋辞上了马车,而后小声对她说:
“要想离府,咱们还得先将李大叔给支走。”
沈秋辞眼珠子一转,便生出了鬼主意来。
她装出哭腔对花嬷嬷说:
“花姐姐,阿娘昨日让我抄写的佛母经被我落在房中了,等下阿娘来了要是见我没拿,定会教训我......”
“那你乖乖在这儿坐着,奴婢去帮你拿。”
“不要......我一个人害怕......”
二人的对话被车夫听得清楚,忙道:
“二姑娘将经文放在哪儿了?奴才回去帮您跑一趟。”
沈秋辞立马道:“就在我房中外院的桌上。”
说完鬼机灵地将车窗掀开一角,看着车夫走远后,嬉笑着对花嬷嬷说:
“花姐姐,他走了~”
花嬷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阿辞真机灵。”
说罢从车厢钻出来,侧身一翻就上了马背。
这举动看惊了沈秋辞,
“花姐姐会骑马?”
花嬷嬷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扬鞭策马,熟练地驾驶着马车离了沈府。
沈秋辞私心里觉得奇怪,
父亲从前说过,骑射一技那都是男子的专精,母亲也是因为出身于武将世家,才对此道略通些皮毛。
按说像花嬷嬷这样的普通人家女子,是不该会这些的才对。
不过随着马车驶入长街,对于外界的新鲜感,立刻就将沈秋辞心里的疑惑冲刷干净。
她终于可以将车窗大开,光明正大地看向外面的世界。
街道上人群熙攘,各式建筑鳞次栉比,夹道的叫卖声、议论声更显热闹,
这是沈秋辞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这么多活生生的人,
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沈家外面的天地,竟是这般广阔。
她一时被这应接不暇的热闹迷花了眼,瞧着什么都觉得无比新鲜。
直到眼前的场景开始飞逝而过,沈秋辞明显感觉到马车行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快到连车厢开始颠簸,即便是她抓着两侧的把手,也很难坐得稳稳当当。
透过车窗的缝隙,沈秋辞看见马车快到差一点就要撞倒了路人,
夹到的百姓开始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可花嬷嬷却充耳不闻,反倒赶路似得不停扬鞭,口中驭马声不断。
沈秋辞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尖叫着冲花嬷嬷喊道:
“花姐姐你慢些,我害怕!”
可回应她的,却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凌冽风声。
第88章
掳为人质
疾驰间,车轮碾压过碎石,震得微微开启的车窗重重合上。
沈秋辞缩在角落里,紧紧抓着把手,吓得浑身发抖,
“花姐姐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家!”
可无论她怎么叫喊,那个曾经给予过她无尽安全感的花嬷嬷,如今却连半句回应也没有。
就这样不知担惊受怕了多久,马车行驶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沈秋辞抹了把眼泪,瞅准时机撞开车门跳下马车。
马车很高,她小小的身躯跌落在泥土地上,翻滚了几圈,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她觉得浑身都好疼,蜷缩在地上一个劲的哭。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马车在前方不远处停稳,
花嬷嬷身手利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全程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马车停靠处的正前方,是郊区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寺庙。
结了蜘蛛网的褪漆木门被人推开,
沈秋辞看见有两名体格高大,留着络腮胡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的外衣缝了兽皮,上头纹着奇怪的图腾纹绣,
沈秋辞觉得那些图案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只看着那两名男子走到了花嬷嬷面前,对着她十分恭敬地行了礼,
“花将军。”
将军?
父兄也是将军,可将军不都是男子吗?
他们为什么要叫花嬷嬷将军?
“花嬷嬷?”
沈秋辞声音发抖呼唤着她,“他们是什么人?”
花嬷嬷没有回答,只冷着声音吩咐道:
“快些将人带回去交给帝君。沈老贼最心疼的就是她这个女儿,有了她这个筹码,过几日启军压境时,烛阴总能多几分胜算。”
烛阴......
沈秋辞便是再不谙世事,可听见这个国家的名字,她心里也有了几分揣测。
父兄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征讨烛阴,许多次立下大战功的胜仗,也都和烛阴脱不了干系。
所以......
这一年间成日陪伴在她身边的大姐姐,竟然是烛阴国的人?
她雾蒙蒙的眼紧紧盯着花嬷嬷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阵酸楚。
直到一个男人越过花嬷嬷,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男人抓着沈秋辞的衣领,轻松将她提溜起来,和着沈秋辞惊恐的哭喊声,那男人啐了一口,转而回身对花嬷嬷说:
“将军放心,这小丫头片子回了烛阴,若老贼还敢打过来,咱们就把她给活烹了!再当着老贼的面拆她的骨,吃她的肉!啊!”
说话间,沈秋辞趁着男人不注意,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撒手,令她重重摔在地上。
“他娘的!”
男人看了一眼手上的牙印,目光挪向沈秋辞时,恨不能将她当场生吞活剥了去。
他挥舞起拳头就要朝着沈秋辞的面门砸下去,
就在这时,花嬷嬷开口了,
“你在这儿打死了她,回去怎么跟帝君交代?”
男人这才收手,俯身下去拉着沈秋辞的胳膊拖着她站起来,一路将她往马车上拽。
沈秋辞怕极了,
她一边死命挣扎着,一边冲花嬷嬷哭喊道:
“花姐姐救我!”
“花姐姐......你说过你会永远护着我的!”
“你说过你会把我当成你的妹妹一样,为什么你......”
“够了!”
沈秋辞前面的话,没有激起花嬷嬷半分波澜。
唯是当她提及了这一句,花嬷嬷忽而怒喝一声,继而快步走到她身旁,冷着眸色盯着她,
“护着你?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她眼神里满是戾气,与从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浑然是两个人。
花嬷嬷扯着沈秋辞散乱的青丝,将她拽到了面前,红着眼睛喝道:
“你父兄杀了我阿爹与我弟弟,启军将我母亲开肠破肚!”
“连我那个已经认降的妹妹,也被他们扒光了衣裳,在大庭广众之下轮番羞辱,直至断气!”
“你告诉我,我凭什么护着你!?”
“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把你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割下来喂狗!”
沈秋辞怔住,显然已经被花嬷嬷给吓傻了。
然而花嬷嬷并没有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她情绪异常激动,竟是抓着沈秋辞的头,狠狠朝着一旁的顽石上砸了下去。
“嘭。”
血花四溅。
沈秋辞头脑一阵僵麻,
连痛感都还未察觉,就已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89章
红衣女子
仿佛遁入了无边的黑暗,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一片混沌中死死拽住沈秋辞的脚踝,拖着她不断下坠。
她死命挣扎着,
终于在沉入无底深渊前,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沈秋辞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靠在马车轿厢的座位上,手脚被人用粗麻绳捆住,口中亦被塞了一团皱巴巴的污布。
正对面的车窗,随着马车前进的晃动,微微启开一条缝隙,
沈秋辞透过缝隙看出去,唯能看见一片浓稠的黑。
外头的天,似乎已经彻底黑透了。
沈秋辞觉得太阳穴的位置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炸开一般。
她强忍着痛苦,用力摇晃着脑袋,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辆马车要带她去哪?
有无数个问题不受控地冒出来,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直到,
她连自己是谁,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她失忆了。
她觉得脑海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但想要一探究竟时,才发现塞满脑海的,竟是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感由四面八方涌来,混在浓稠的夜色中,彻底将沈秋辞吞没。
她下意识想要呼救,
这才发现原本堵在她嘴巴里的污布已经有些松了。
她用力张开嘴巴,活动着下巴,用舌尖将污布给顶了出来。
呼吸通畅后,她连大气都顾不上喘,便高声呼救起来。
随她呼救声传出,马车前进的速度也渐渐变得缓慢,直至彻底停下。
沈秋辞怯怯地看着紧闭的轿门被人猛地拉开,
车厢外,一名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正逆着月光而立,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他娘的小杂种!”
话落,抬手给了沈秋辞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被扇的嘴角溢出了血,带着哭腔瑟瑟地问:
“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
她哭声更大些,发问的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我呢?我又是谁......”
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男人重新拿过污布,将她的嘴巴堵得更紧了些。
在男人转身用力合上轿门的那一瞬,沈秋辞瞥见了周遭的环境,
她似乎是被人带到了一处森林中,以至于附近连星点的灯火都见不到。
唯有凄冷的月光浅浅淡淡地披落下来,更让人的心寒到了极处。
马车缓慢前进着。
没走多远,沈秋辞听见外头传来两名男子的攀谈声:
“瞧她那样子,别是撞坏了脑子,给撞傻了?”
“管她是不是傻了?咱们快点赶路,把她尽快带回去才是要紧事。”
“就这么带回去,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父兄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启军玷污了咱们那么些清白姑娘,凭什么让她一点罪都不遭?”
“你这意思是......”
“我瞅着那妮子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先便宜了咱们兄弟?”
“启军在咱们的地盘无恶不作,咱们还守个屁的道德?!”
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直到马车再度停下,轿门再度被破开。
男人拽着沈秋辞的胳膊,蛮横地将她从马车上拖下来。
他们一首一尾按着沈秋辞,令她丝毫挣扎不得。
沈秋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衣被他们撕扯下来,只剩下了单薄的内衫和肚兜。
男人凑得很近,
唾沫星子沾在她的脖颈上,那股混着腥气的恶臭味,催得沈秋辞忍不住作呕。
她哭喊着让他们放了她,
可哭喊,只换来了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
乌云蔽月,连同最后一丝目所能及的光亮都被彻底掩盖,
黑的令人绝望。
就在男人兽性大发,准备进一步发狂之际,
忽而,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把手撒开。”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滞,
沈秋辞得以喘息,用力在男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从他身子底下挣脱出来。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见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手中提着灯笼,朝她的方向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