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右手的掌心,那触目惊心的烫痕,仿佛仍在源源不断地传来炙热烧灼感,令她一阵幻痛。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将右手往身后背了背,
整个人僵在原地,是半步也不敢再上前。
沈秋辞敛回眸色,躬身下去搀扶着老夫人的臂弯,
“母亲先起来吧,地上凉。”
“滚开!”
老夫人拂开她的手,眸底泣血地瞪着她。
沈秋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怨如诉地说道:
“昨日母亲说我不是个好儿媳,我听了伤心许久,回去后也是认真反省过。想着母亲今日难受,我这个做媳妇的也该来尽尽孝心......”
她摇头起身,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伤感来,
“只可惜,而今看来,母亲似乎是不大需要我了。”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精致小巧的锦盒,在手中把玩起来,
“前日回母家的时候,我惦记着母亲喜欢这个,特意买了要送给母亲。不过现在,母亲应该也不想要了。”
说话间,沈秋辞佯装不慎,将盒子启开了一条缝。
登时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锦盒里头漫了出来。
这味道对于老夫人而言,再熟悉不过。
刘嬷嬷失声喊道:“老夫人!是、是福寿膏!”
不用她说,
老夫人已是如同恶狗扑食般,循着味儿就朝沈秋辞扑了过去。
沈秋辞将手抬起,轻巧地避开了老夫人,顺势将盖子合上。
老夫人扒拉着她的衣袖,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秋儿,你快给母亲,你听话!”
“你想要啊?”沈秋辞故意将锦盒在老夫人眼前晃了一圈,而后淡声含笑道:
“想要便去问你的好儿媳薛吟霜要呗?”
“如你所言,我顶撞翁姑,身无所出,口舌生非,跋扈悍妒,活脱是个毒妇。”
“我这毒妇送的礼,您老人家又怎么敢收?”
沈秋辞身段高挑,与老夫人臃肿矮笨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过随意将手举起,老夫人便是跳起来也够不着锦盒。
老夫人急得没办法了,竟‘扑通’一声跪在了沈秋辞面前,表情痛苦难耐道:
“秋儿,你就可怜可怜母亲,把它给我吧!”
“从前的事都是母亲错了,是母亲瞎了眼!你才是我的好儿媳!那薛吟霜欺负你,母亲可给你做主!”
“你听话,你快把它给母亲好不好?母亲实在是受不住了......”
她哭得昏天暗地,一边哭,一边把自个儿的脑袋往地上磕。
这般活着,已是连半分人样都没了,哪里还能看出半分高门贵妇的影子?
“哎呀,我这作晚辈的,母亲怎能跪我?”
沈秋辞躬身将她搀扶起来,故作神伤道:
“母亲该知道,我打从心底里也是想孝敬你的。可我一想到薛氏害死了我腹中孩儿,母亲竟还与她那般亲近,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老夫人连声道:“是是是!从前都是母亲糊涂了!那个贱人欺负你,母亲一定狠狠惩罚她好不好?”
沈秋辞想了想说:“母亲既然都如此说了,那我也不好不识抬举。这样吧,劳烦母亲去吩咐薛氏,让她每日正午跪在我房门前,磕上一百个响头。”
“我气消了,自然孝敬母亲,会给母亲您想要的东西。”
说着忽而抬眸,目光温然地看着老夫人,和煦笑道:
“她那么孝顺母亲,为了能让母亲好受些,相信她就算是磕头,也会磕得甘之如饴,不会委屈。”
第38章
婆慈媳孝
揽月阁。
“老夫人!薛小娘才刚睡下,她昨日劳了一夜,您有什么事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起开!”
在药瘾的疯狂肆虐下,老夫人面目狰狞,双眼通红,连带着气力也大了不少。
她将守门的婢子推开后,更是老当益壮,一脚踹开了房门。
老夫人进去的时候,见薛吟霜还在床上睡着。
于是快步走到她床前,先是耐着性子喊了两声,
“霜儿?霜儿醒醒。”
奈何薛吟霜睡得太死,丝毫没有反应。
老夫人急了,一把掀开了她的被衾,喝道:
“起来!”
薛吟霜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
她猛然睁开眼,茫然无措地看着老夫人,
“母亲?”
“快、快起来!”
老夫人将她连拖带拽地从床上拉起来,
而后连外衣鞋袜都顾不上叫她穿,拉着赤脚的她便往外走。
薛吟霜尚未回过神来,她错愕地问: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您要带我去哪儿?”
“去给沈氏磕头!”
“???”
薛吟霜一路挣扎着,
可拖着她走的不单是老夫人一个人,刘嬷嬷和张嬷嬷也在一旁搭把手,
她挣脱无果,只得穿着单薄的中衣,赤脚踩在雪地里,被人一路拉到了沈秋辞所居的碧玺堂外。
“母亲!”
薛吟霜冷得直打哆嗦,“您说清楚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被药瘾折磨得昏了头,这会儿才发现薛吟霜没穿外衣,
于是顺手将刘嬷嬷的衣裳扒下来,披在薛吟霜的肩头,
她呲着满口的黄牙,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扭曲笑容,冲薛吟霜问道:
“霜儿,霜儿你听母亲说。你平日里是不是最心疼母亲?”
薛吟霜怔忡颔首,“那是自然。”
老夫人忙道:“那就好。那你快跪下,冲着门口磕头!”
“什么?”薛吟霜眼睛瞪得浑圆,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听话,你磕一百个头就行,一百下很快的!”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强按着薛吟霜跪在了雪地里。
薛吟霜乍然被人如此对待自是不从,
她甚至有些恼了,回手推搡了老夫人一把,愤愤起身道:
“母亲遇着什么事了可以与我明说。这府上下人都看着呢,我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沈氏磕头?”
老夫人擦了一把鼻涕,而后拉着薛吟霜的手说:
“好孩子,你听话!她手里头有福寿膏,你磕头她就能把福寿膏给母亲,你也不想看母亲难受吧?”
薛吟霜闻言只觉得荒谬至极。
整个上京的福寿膏都被朝廷给清缴了,她沈氏有多大的本事能弄来这东西?
她正想跟老夫人解释,
却听碧玺堂中,传出了夏裳幽幽的声音,
“老夫人,您瞅着点时辰。这要是过了午时,您可就得明儿再来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仿佛被人掐住了命门似的,
她双眼通红,甚至来不及和薛吟霜多说半句废话,便高声吩咐下人道:
“来人!压她跪下!”
话落,
便有几名家丁涌上来,强迫着薛吟霜再度跪倒。
薛吟霜虽不知道沈秋辞在耍什么幺蛾子,
但看老夫人已经全然被药瘾占据了理智,而裴远舟还未从皇宫回来,
她自知此刻自救无门,再辩也是无用,
无奈之下,只得强忍着屈辱,一下下叩首下去。
老夫人见状笑得疯癫,欣喜不已地朝碧玺堂高呼道:
“秋儿!外头冷,你不想出来就在房里暖和着。母亲给你数着,你听着啊!”
“一,二,三......”
“吱呀”
还未数到十,却见碧玺堂的门缓缓启开。
夏裳脸色定的平平的,立在廊下瞧着雪地里乱糟糟的一幕,
须臾,肃声道:
“大娘子说,外头的声音不够响亮,她听不见。”
要是搁着往常,夏裳敢用这样的态度对老夫人说话,早就被人拖下去给乱棍打死了。
可如今她一言一行代表的皆是沈秋辞,
老夫人对着她,也得收了脾气,点头哈腰道:
“是是,是声音小了点。不怪秋儿听不到。”
她低头瞪着薛吟霜,厉声呵斥道:
“霜儿!你倒是用点力呀!你这般敷衍,是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会铁了心的把自己往死里磕?
饶是老夫人连声呵斥了几嗓子,薛吟霜也只是磕头的幅度稍大了些,
但是声音,却依旧闷闷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了午时,老夫人再也耐不住了。
她像发了狂的野兽一般,扥住06d薛吟霜的头发,在她耳边吼道:
“你听不懂人话吗?”
“用力!我让你用力!”
边说,边抓着她的脑袋,哐哐往地上砸,
期间还不忘冲屋里喊话,
“秋儿你仔细听着!母亲给你报仇了!”
薛吟霜起初还能哭喊两声,
但这十来下砸下去,脑袋都发懵了,
便是哭,也发不出声了。
夏裳冷眼看着面前这‘婆慈媳孝’的场景,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一言不发地回身合上了房门。
房中。
正对着庭院的黄梨木桌上,新设了香案,正中摆放着一块灵牌,
牌位书:
——‘忠勇公嫡长女,沈秋虞之灵’
这是沈秋辞亲手为长姐补上的灵牌。
此刻,
她背对着正门,耳听门外动静,手中攥着三炷香,朝着长姐的灵牌躬身拜下,
“长姐,你看见了吗?”
“所有欺辱过你的人,必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我定要让他们先在人间还清了欠你的债,而后再赴黄泉,向你叩首赔罪!”
她将香火笔直插入香炉中,
此间恰有风过,拂过沈秋辞眼底的泪痕,
也催的那香,燃得更旺了些。
第39章
她是疯子
磕完整整一百个响头,薛吟霜眼前一片擦黑,于天旋地转间昏死过去。
等她悠悠转醒时,发觉自己已经被挪回了房中,
而沈秋辞,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坐在她的榻沿,微笑凝视着她。
“你、你做什么!?”
薛吟霜吓得花容失色,她慌乱坐起身,一个劲朝着墙角瑟缩着。
“妹妹醒了?”
沈秋辞轻声细语间,猛地抓住了薛吟霜的手腕,
“别怕。”
旋即骤然发力,将薛吟霜拉到了自己身前,
彼此面面相觑间,她容色温柔,轻抚着薛吟霜的手背,怜惜道:
“母亲也真是的,怎么能对妹妹下如此毒手?可怜见的。”
她伸手探向薛吟霜的额头,却被她惊恐地躲开了,
“母亲为何会那般对我,你心知肚明!”
薛吟霜红着眼瞪着沈秋辞,愤懑道:
“你我同为女子,你为何要这般折磨我?”
呵。
这话能从她薛吟霜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讽刺。
沈秋辞仍是面色不改,温声笑着:
“妹妹言重了,我何曾折磨过你?你背上的伤,是衙役打的。你脑袋上的伤,是母亲磕的。”
“你我姐妹一场,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忍心叫你受伤?”
“就连你脑袋上的伤处,也是我自掏腰包,请了郎中来帮你医治包扎了。”
她缓一缓,一双深邃眼眸宛若长渊,直勾勾地盯着薛吟霜,迫近了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妹妹或许还不知道。”
她贴着薛吟霜的耳畔,朱唇轻启,声音寒到了骨子里,
“徐郎中,死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钻入薛吟霜的耳中,
恰如五雷轰顶,劈的她头皮阵阵发麻。
她猛地推开沈秋辞,胸口宛如撞入了狂涌的浪涛,剧烈地起伏着,
“他......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秋辞轻抚着薛吟霜鬓边散乱的额发,
“瞧你胆子小的,他又不是你杀的,你在怕什么?我不过原本念着他医术高明,想叫他来给妹妹医治着......”
“啧啧,不过他死了也好。他那个人哪儿都好,就是上了年纪有些糊涂了。”
她指腹缓缓划过薛吟霜惨白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道:
“若叫他给妹妹医治,再一不小心弄错了要给妹妹上的伤药,反倒让病情恶化了,更是不好。”
薛吟霜的眼神惊颤而恐惧,
她垂下眼眸,丝毫不敢再与沈秋辞对视下去。
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
薛吟霜身子止不住发颤,激出一层层冷汗来,湿了寝衣。
沈秋辞将她的胆怯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后,骤然撇开她柔嫩的手,淡淡道:
“这些日子,妹妹好生修养着。我方才也劝了母亲,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即便是要教导你规矩,也得先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了,再叫你继续磕头。”
她起身要走,忽而又似想到了什么,驻足回眸道:
“母亲让我给你带句话。她嘱咐你,等下世子回来问起你头上的伤,你只能说是你不小心摔倒碰撞了。”
“你若说了什么旁的不该说的话,惹了世子去质问母亲,到时母亲若再恼了要对你做些什么,我可劝不住她老人家。”
话落,她在薛吟霜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明明力道轻如羽毛,可却叫薛吟霜如遭电击般,猛地打了个寒颤。
沈秋辞悠然看着她,笑意森然道:
“你我姐妹和睦,从前妹妹都是如何待我的,我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日子还长,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
说完,转身就走。
只留下被吓破了胆的薛吟霜,犹自瑟瑟发抖。
她紧紧攥着婢子的手,语无伦次道:
“兰翠!她都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是不是?”
兰翠轻抚她的后背安抚道:“娘子别自己吓自己。大娘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3360徐郎中去官府告发您。”
“况且徐郎中自己做了那掉脑袋的事,他怎么敢承认?依奴婢看,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她这宽心话越说声音越轻,显然是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
薛吟霜蜷着膝,将自己瑟缩成一团,唇齿打颤道:
“她变了......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她就是个疯子!”
她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抱紧自己发抖的身躯,兀自喃喃着,
“不成,我不能再留在侯府,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她给折磨死!”
“我得想个法子,尽快把那老不死的铺子给骗过来,赶紧从这鬼地方逃了!”
第40章
丢人现眼
这日傍晚时分,
消失了一日的裴远舟,终于一瘸一拐地回了府。
他在朝阳宫外足足十几个时辰,膝盖都快废了。
回了府,见着薛吟霜脑袋伤成了那样,他全然顾不上自身痛楚,连忙心疼地询问起了薛吟霜缘由。
而此刻的薛吟霜,在已经见识过了明面上发疯的老夫人,和暗地里发疯的沈秋辞后,
她哪里还敢在裴远舟面前说半句实话?
只得依着沈秋辞的吩咐,对裴远舟说,她脑袋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碰到了。
裴远舟闻言对她好一番安慰,哄着她用了药睡下后,才去了老夫人房中回话。
来时,老夫人正舒服地躺在榻上,刘嬷嬷则在一旁伺候着她用着福寿膏。
吞云吐雾间,好似活神仙。
“我儿回来了?”
见裴远舟来,老夫人连忙坐起身,招手让裴远舟坐过来,
“怎么样?皇上怎么说的?”
裴远舟跛着步子走上前,落座后揉了揉膝盖,颓靡道:
“倒没申斥什么,只叫我好生思过,往后每日给沈将军上一炷香。”
老夫人道:“那就成,如此,咱们表面功夫更得做足了。只要让皇上瞧着你是真心悔改,想来日后也不会太为难你。”
她看一眼裴远舟的膝盖,吩咐人等下拿了止痛散淤的伤药来替他涂抹着,
而后又吩咐刘嬷嬷说:“你去奉先堂腾一处香案来,再找冥店的马老板,给沈将军做一块镀金的灵牌,拿回府上供奉着。”
裴远舟一愣,“母亲怎么肯让沈氏在家中设灵?”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眼神诧异地看着老夫人,“您不是一直都说,这事儿晦气吗?”
“晦气?能有多晦气?”老夫人用力吸了一口福寿膏,云淡风轻地说:
“你父亲与你祖父的灵,不也在家中的奉先堂供着?秋儿跟咱们是一家人,何来晦气一说?”
裴远舟:“???”
老夫人又道:“还有,你日后别总冷着秋儿,她到底是你的正妻,你也该对她好些。”
此话一出,更叫裴远舟听得满头雾水,
“母亲这是说了糊涂话?您可知今日若不是她故意算计,叫封公公听了不该听的话,儿子此刻已经风光继承爵位了!?她把咱们害成这样,母亲还要我对她好?”
说话间,
房门被人轻巧推开。
沈秋辞信步入内,巧笑着打趣道:
“世子这又是被谁给算计了?”
裴远舟闷哼一声,别过脸去,懒得搭理她。
反倒是老夫人见着她来,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连连冲她招手,亲昵道:
“秋儿来了?快,快坐到母亲身边儿来。”
沈秋辞含笑冲老夫人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而后落座于裴远舟身旁,将手中拿着的请帖递给他,
“这是礼部尚书府上送来的请帖。礼部尚书的长子陆彦明日生辰,想请世子赴宴。”
裴远舟看都没看一眼,就将请帖丢到了一边儿去,
“还赴什么宴?我被皇上申斥的事闹得上京皆知,我还要上赶着去各个官家面前丢人现眼吗?”
老夫人道:“咱还偏要去!你这时候越是躲着,旁人才越是要瞧你笑话。你偏要撑大了去,才能堵住他们的嘴!咳咳......”
老夫人吸猛了烟,咳嗽了两声后撂下烟杆子,继续道:
“你入宫后皇上申斥你与否,他们又不知道,这还不是由着你编?总归不能叫他们看不起咱们丹阳侯府!”
裴远舟自知这件事不光关乎他的脸面,
若是处理不好,整个丹阳侯府都得沦为上京高门的笑柄。
连带着老夫人日后在上京贵妇的圈子里,也是抬不起头。
可即便清楚知晓利害关系,但这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母亲说得轻巧。府上如今哪里有余钱叫我拿去送礼?连个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手,还谈何撑大?”
此话一出,老夫人与他俱是面露难色。
沈秋辞扫视着他二人的窘迫,
默然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雕刻成观音法相的冰种翡翠玉佩,
“我听闻陆公子喜好玉石。世子瞧瞧,看这东西可能入了他的眼?”
裴远舟从她手中接过玉石,与老夫人一同仔细品鉴起来。
这玉佩触手生寒,玉色剔透,清亮如冰,通体不浮絮花,堪为极品。
这样好水头的冰种翡翠,便是连老夫人这样奢靡惯了的,也是少见。
她忙问:“这好东西秋儿从何处得来?”
沈秋辞笑,“这是我母亲送与我的,但我不得见识,白拿倒也糟蹋了好物件。若世子觉得此物不俗,可包了好礼,送与陆公子去,想来也是拿得出手。”
裴远舟目光凝在玉佩上,
此等可遇不可求的货色,送给陆彦不光拿得出手,甚至还会叫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
可他私心里也奇怪,这样好的东西,沈秋辞如何会白给了他?
他阴阳怪气地问:“这样好的东西,你怎肯白拿出来?怕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
沈秋辞平心静气地答:
“对内,我是看不上世子宠妾灭妻,叫我这大娘子平白受她一个妾室的气。”
“可对外,我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是你的正妻。”
“你的脸面,就是我的脸面,而我的脸面,更是整个忠勇公府的脸面。”
“父兄忠勇报国,我身为沈家女,这面子,我自丢不得。”
她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老夫人忙对裴远舟说:“你看看,还是咱们秋儿识大体。可比那个薛氏强多了!”
她冷哼一声,不屑道:“那薛氏连在平地上走个道都能摔倒,足见是个不中用的!”
裴远舟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母亲别这么说霜儿,她平日里伺候您到底也算勤谨。”
说话间,他不忘将玉佩贴身收好,而后勉为其难地对沈秋辞说:
“这礼我便收下了,也算是你没忘了自己世子夫人的身份。”
沈秋辞笑,“我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说来......自我痊愈后,还未曾在各世家面前露过面。明日尚书府大喜,世子不妨带我一并去?”
裴远舟皱眉看着她,并不怎么情愿。
她哪里是身子好了后没露过面?
这么多年来,除了成婚那日,裴远舟就没有带她出去见过谁。
在裴远舟眼中看来,
沈氏虽然生了张好面孔,但心思总不在打扮上,
入了侯府后,每日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洗衣做饭、伺候公婆上,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拾自己。
活脱似个黄脸婆,没有一点贵气在身上。
那陆彦是礼部尚书的长子,
他的生辰宴,肯定会遍邀上京名门贵胄。
那些高门出身的妇人,有哪个不是华衣加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
让他带着沈氏出席这种场面,他总觉得会丢了面子。
于是只是嘴上敷衍一句,“知道了。”
可私心里,却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带上她。
第41章
沦为笑柄
启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便是妇人若不随夫家同行,是不能单独前往别的高门府邸的,
否则,便称是不体面。
裴远舟拿准了沈秋辞矜着忠勇公府的脸面,必不会做出逾矩之事。
于是便诓骗沈秋辞说:“尚书府的宴设在了午时,明日主家大喜,上京高门多有登门恭贺。咱们也不便去的太早,抢了人家的风头。”
说是这么说,可翌日一大早,他便趁着沈秋辞还未起身的时候,只身前往了尚书府。
私心里盘算着,他也不多坐,只送了礼道了贺便走,
说不准等沈秋辞梳妆打扮好了准备成行的时候,他都已经回来了。
今日,尚书府来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