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才走了几日,你便叫人这般欺负,可遭了罪了。”薛吟霜含泪道:“妾身受刑的时候,只以为自己熬不住了。唯是想着母亲,想着世子爷,想着驰儿,这才强撑着一口气,挺了过来......”
老夫人轻抚着薛吟霜的额发,疼惜地说:
“好孩子,叫你受委屈了。只是你如今身子这般,也不好太过操劳。府上的对牌钥匙放在了何处?我且取了去,还给沈氏。”
闻言,薛吟霜表情明显僵住。
裴远舟愤然不已,“她都把霜儿欺负成这样了,如此跋扈悍妒,母亲竟还要把对牌钥匙给她让她掌家?”
裴迎春从旁解释道:“哥哥急什么?母亲这么做当然有她的道理。那沈氏答应了让霜儿姐为平妻,还说要卖了沈家的铺子来贴补咱们,还说要给我三千两银子,叫我与夫君开个酒楼营生。”
“她?”裴远舟半分也不信,“她能有这么好说话,今日也就不会非要闹到衙门去了!”
“那是你蠢笨!”
老夫人喝了一声,恨其不争道:
“老话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病愈回府,你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你要迎了吟霜为对房平妻,她能乐意吗?”
她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教起来,
“为人处世,最重要的是要会动脑子。沈氏那性子,吃软不吃硬,要糊弄她还不容易?你对她热乎些,嘴甜些,把她哄开心了,你便挖个坑叫她去跳,她都能顺着你。”
说完也是懒得理这个头脑不精明的儿子,只叫薛吟霜快些将对牌钥匙交出来。
其实薛吟霜也是不想管这个家的,
她掌家的这两年,知道侯府每月花钱如流水,便是从沈家拿了贴补,也只是将将能包圆了开销。
这样入不敷出的烂账,沈秋辞愿意管就叫她去管,她也能落个自在。
毕竟她这会儿心里介意的,并不是谁掌家这件事。
沉默半晌后,听她哽咽地问道:
“她只答应了让我做平妻吗?那岂不是还要处处压我一头?”
薛吟霜贯是会来事的,
她从前初入侯府的时候,老夫人瞧不上她的出身,其实并不待见她,
但架不住她晨昏定省伺候着,
晨起梳洗更衣,伺候用膳,陪着遛弯,
夜里一边给老夫人泡脚,一边还唱曲哄她开心,
连老夫人原本已经戒了的福寿膏,也是她想法子搞过来偷偷孝敬她老人家。
后来她又给裴远舟生了个儿子,老夫人私心里便更是向着她了。
这会儿瞧她一脸的委屈,老夫人也是劝道:
“母亲知道你委屈。这些年你都是怎么对我们一家人的,我看得清楚。那沈氏在府上日日只知道愁眉苦脸,我也知道她是个晦气的。”
她攥着薛吟霜的手,轻拍手背,以示安抚,
“你且忍一忍,等沈氏将银子都掏出来了,你今日挨了多少下打,叫远舟十倍还给她帮你报仇便是了。”
“且那沈氏身子废了,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孩子的。母亲与你保证,等三年之后,远舟顺利继承了爵位,便叫他以无所出为由休了沈氏。”
她轻抚薛吟霜面颊,笑着说:“到时候哪儿还用论什么对房不对房的?你就是远舟唯一的妻!”
听她如此说,薛吟霜心里这才舒坦了。
“母亲是知道我的,我与世子爷真心相爱,并不在乎名分。我在乎的,只是驰儿的前程。”
爵位世袭,他的儿子若能得了嫡长子的身份,那么日后继承爵位的时候,也更名正言顺些。
这日后来,薛吟霜交出了对牌钥匙后,裴迎春忙不迭就给沈秋辞送了过去。
“大嫂,这对牌钥匙你且收着。本就是你的东西,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方才我与母亲去薛氏房中,听母亲好生教训了薛氏一顿。说她挨打是她活该,若她日后再不安分,定是要休她出门的!”
沈秋辞笑,“多谢母亲肯向着我。明日一早我会离府筹备银钱,小姑午后可叫人拿地契来府上,到时我取了银子给你,酒楼顺利经营起来,我也等着去凑个热闹。”
“大嫂放心!”裴迎春笑得合不拢嘴,“等酒楼到时候赚钱了,你去吃饭我给你打个九折!”
说罢乐呵地走了。
夏裳见沈秋辞得了对牌钥匙后朱唇勾起喜色,有些不解地问:
“姑娘可想清楚了?这里外里可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家中是不得这么多流通钱银的。若真要给,那可就得卖铺子了!”
怎料沈秋辞却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表情,神秘一笑,
“铺子当然得卖。不光要卖,还得卖它个干干净净。”
第12章
财大气粗
第二天一大早,沈秋辞就出门了。
到了下午,裴迎春带着何员外来侯府讨银子时,沈秋辞还没回来。
于是她便备了茶点,招呼人去前厅落座。
何员外一见到老夫人,就直夸侯府气派,
又说裴迎春是个有眼光的,挑选的铺位地段极佳,保管日后生意兴隆。
裴迎春道:“同样面积的铺位,旁人叫价一千五百两都是顶了天。你要两千两,我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不就是看上了它位置好?”
说着看向老夫人,拿腔拿调道:“其实只要是咱们丹阳侯府看上的东西,哪里还管它什么价格?母亲说是不是?”
老夫人也是一脸的得意,
“千金难买心头好,多花些银子只当买个高兴,也是值得。”
何员外听这母女俩牛皮吹上了天,嘴上虽连连奉承着,可心里却在打鼓,
自从老侯爷去后,裴远舟这个世子一月只得俸禄三百两,
叫侯府一下子拿出两千两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他笑着试探道:“不知这交易,老夫人是打算全银,还是分开算利息?”
“你这是什么话?”老夫人脸色立刻沉下去,“我们丹阳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区区两千两,自然是一笔给你。”
她取过烟杆来用力嘬了两口,
“我儿有本事,有的是赚钱的门道。别说是一间铺子,便是买上你三四间,那也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何员外听了这话立马赔笑道:“是是是,世子爷有大本事,原是小的说了糊涂话。”
说着取出几张图纸,双手奉给老夫人,“这些地皮也都在上京极好的地段,一般人我连拿出来给他们瞧都不愿。”
“也就是遇着像老夫人您这样身份尊贵的,小的才会拿出来。您不妨看看,可还有能入您眼的?”
老夫人被哄得高兴,接下图纸与裴迎春一并研究起来。
其中一处宅地格外惹她注目,“这地段瞧着不错,可给我那宝贝孙儿买来,日后做个私宅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当真好眼光!”何员外殷勤地介绍起来,
“这宅地在华京道上,旁边挨着的就是礼部尚书大人的府邸。且闹中取静,占地宽阔,就是这价格略贵些......”
他竖起四根手指头,略有为难道:“要价......六千两。”
“呵,我当多少银子?”
老夫人一脸的不屑,“区区六千两而已,当个满岁礼送给我孙儿,也算物有所值。就它吧。”
“这......”
见老夫人要的果断,何员外反而犯起了难,“不瞒老夫人说,这宅地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也看上了,这两日正准备下定。”
“一个六千两的宅子,还要下定这般寒酸?”老夫人讪笑道:“你身上可带着契?咱们当场签了它,我等下直接付了全银给你。”
“哎呦!老夫人当真是大富贵!”
遇着这天上掉银子的事,何员外笑得嘴都合不拢。
他一边拿出契来哄着老夫人签字画押,一边奉承道:
“这样好的宅子,非得是您这样的贵人才够格买。听说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论起资历来,他在咱们丹阳侯府面前,连给世子提鞋都不配!”
这马屁拍在了老夫人的心尖儿上,她立马动作利落签了契。
却才落笔,就听外头传来刘嬷嬷慌张的叫喊声,
“老夫人!不、不好了!”
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闯了进来,老夫人不豫道:
“何事大惊小怪?”
刘嬷嬷扫了何员外一眼,见有外人在,支支吾吾半晌不好开口。
裴迎春横她一眼,训斥道:“老夫人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了?”
刘嬷嬷这才结巴道:
“大、大娘子她......”
“她拿了账房里锁着的地契,将侯府的商铺、田宅、庄园......全都变卖了!”
第13章
家被偷了
“你说什么!”
老夫人震惊到无以复加,一时手抖甩掉了烟杆,生生在她华美的袍子上烫出了一个大洞。
“她这是什么意思?”
裴迎春也是诧异道:“不是说好了要卖沈家的铺子吗?她怎么把咱们侯府的铺子给卖了?”
“天知道她发什么疯!”老夫人怒火窜起来,忙吩咐下人道:“你们还愣着?快去把那个疯婆娘给我找回来!”
何员外从旁瞧着,合着这一大家子的富贵都是仰仗着儿媳母家的风光?
他脸上讨好的笑容一瞬匿下去,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老夫人,这银子您打算什么时候付?”
“我丹阳侯府还能亏了你不成?”老夫人耍横道:“你且先回去,等银子齐全了叫人给你送过去便是。”
何员外沉下脸色来,“老夫人可不敢开这玩笑。契已经签了,上头写明了若是三日之内付不了全款,违约可是要赔付一千两银子的!”
裴迎春也拉着老夫人的衣袖,急道:
“母亲!再不济也得先把酒楼的钱付了。我都已经跟夫君婆母说过了,今日要是拿不到地契,我还不得被二叔那一家子笑话死?还有什么脸面回家!”
老夫人最好面子,这会儿被架在台面上,她也是脸上无光。
可如今侯府的账面上,就剩了两千两银子,
叫她一股脑全都拿给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去贴补夫家,她私心里也是不情愿的。
默然须臾后,她执手裴迎春劝道:
“我仔细瞧了瞧,那块破地也不值那么些银子。不如......咱们再看看别的?”
何员外听了这话不愿意了,“你方才还说千金难买心头好,怎么这一转眼我的地皮又成了块破地了?”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老夫人,讽刺道:
“堂堂丹阳侯府,没了儿媳的帮衬,不会连两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你不是说你儿子有大本事吗?难不成这所谓的本事,就是软饭硬吃?”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夫人被激的恼了,怒而拍案,
“刘嬷嬷!你即刻去账房里取两千两银票来,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拿了银子,快给我滚出去!别碍了我的眼!”
哪料刘嬷嬷足下像是被灌了铅,僵楞在原地,小声说:
“老夫人......奴婢方才查过账房,大娘子不单拿走了侯府的地契,就连账上的银子也都拿走了,只剩下......”
“她好大的胆子!”老夫人气得面色潮红,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还剩下多少?”
“六......”
“那就把那六百两先取过来!”
“是、是六个铜板......”
“???你说什么!”
老夫人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裴迎春忙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刘嬷嬷也倒了茶奉上去。
何员外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家子,这会儿是半点好脸色也没了,
“没钱你装什么装?你就六个铜板,还想买地?”
他啐了一口,“我呸!你连给你宝贝孙子买糖葫芦,都买不起整串的!”
老夫人气得直哆嗦,“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态度?”何员外冷笑道:“你有钱,就是让我把你们当成活菩萨供起来都没问题。你没钱?呵,而今门口的叫花子碗里都不止六个铜板,你连个乞婆子都不如,还想要什么态度?”
“你......”
老夫人这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愤然取下脖子上挂着的珠串,用力将它丢在桌子上,
“你瞪大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东珠串,少说也值一千两!你即刻拿了,给我滚出侯府!”
奈何何员外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你穷酸成这样,谁知道你戴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别以为我好糊弄!”
他挥了挥手中的契,不留情面道:
“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见不到一千两银子,咱们就官府见!”
说毕,扬长而去。
老夫人被气了个半死,抓着刘嬷嬷的袖子催促起来,
“快!快去把沈氏给我找回来!远舟人呢?”
“世子爷一大早就往赌坊去了......”
“家都被偷了!他还有心思赌钱?去把他给我喊回来!”
哄闹间,有家丁在门外通报,
“老夫人!大娘子回来了!”
第14章
喝西北风
老夫人赶去庭院的时候,正撞见沈秋辞准备回碧玺堂。
“你站住。”
她叫停沈秋辞,并未即刻发作,而是先耐着性子问了句,
“昨日我与你说话,可是叫你有了误会?”
“不是说好了,若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可先把沈家的铺位卖掉几间吗?你怎么把侯府的铺位给卖了?”
沈秋辞看着她,淡淡地说:
“没有误会,我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卖掉侯府的田宅、铺位而奔波。”
“你把产业都卖了?”老夫人急的火烧心,“这两年上京地皮紧俏,正是涨价的好时候,你可知现在卖掉要亏多少银子?”
沈秋辞笑,“侯府的铺子会涨价,我沈家的铺子难不成会跌?你既能叫我卖了沈家的铺子,那侯府的产业,我又为何卖不得?”
“你、你这简直就是胡闹!”老夫人气得脸都黑了,“我不与你说这些,银子呢?”
她伸手向沈秋辞,“把银子和对牌钥匙都交出来!这个家若再叫你管下去,只怕要乱了套!”
沈秋辞从怀中取出对牌钥匙丢给她,
“对牌钥匙我可以给你,毕竟账房里面的那六个铜板,还需要你好好计算,如何拿来维持侯府的开支。至于银子......”
她轻挑眉峰,掷地有声道:“我不能给你。”
老夫人气道:“荒谬!你卖了我们家中的东西,还想霸着银子不给?我看你是昏了头!刘嬷嬷,去报官!”
沈秋辞冷笑道:“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怎能叫做偷?”
她取出昨日裴远舟在官府立下的借据,递给老夫人,“这是你儿子亲笔所书,上面写的清楚,他借我两万两以维持侯府的开销,你自己瞧瞧。”
老夫人看了借据一眼,白纸黑字画了押,落款还有官府的印鉴,心道裴远舟实在是个没脑子的憨货!
“一家人谈什么借?”
她将借据撕得稀碎,随手丢到了荷花池里,
“你全家都死光了,你的银子不就是我们的银子?”
“这些钱不花给夫家,难不成你还要在外面水性杨花,去贴补哪家野男人?”
她说急了,口水呛到了自个儿,捂着胸口咳嗽个没完。
裴迎春赶忙搀扶住她,一边替她抚背顺气,一边指责沈秋辞道:
“大嫂!你看你把母亲都气成什么样了?哪有人当媳妇是这样子的?你快些把银子交出来,可别做那种不守妇道的女子!”
沈秋辞后退了两步,生怕老夫人的唾沫星子溅到她身上,
“银子我不会交出来,今儿也是要跟你们说清楚。日后,我不会再贴补侯府一文钱。”
“你说什么!?”
老夫人情绪愈发激动,她抓住沈秋辞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
“如今秦小娘有了身孕,我孙儿吃穿用度也都得是最好的,我还要吸福寿膏,家中还养着这么多下人,有哪一样不是开销?”
“你不能生育已经愧对了我们家,如今叫你拿银子贴补着,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佛家有云,吃亏是福,这都是你的福报,你可别糊涂了!”
沈秋辞拂开老夫人的手,“既然是福报,那合该你多吃点亏。毕竟你年迈又缺德,多积点福或许能活得长久些。”
她嫌弃地掸了掸被老夫人扯皱的衣袖,又道:
“秦小娘有孕又不是我叫她怀上的,你的孙子也不是我的骨血,我没必要管他们。至于下人......”
她环顾四下,看见不少奴仆都在偷偷看热闹,于是道:
“你常说薛吟霜伺候的你很舒坦,那就正好把没有卖身契在府上的下人都辞退了,让薛吟霜日日伺候着给你洗衣做饭,沐浴更衣。如此,省下银子的同时,也是全了你俩的婆媳情分。”
老夫人气得粗气直喘,裴迎春也听不下去了,
“大嫂!你太过分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你这样计较的?”
裴迎春气急败坏,伸手想要推搡沈秋辞,
却不料,竟被沈秋辞一个侧闪,轻易躲开了。
反倒是她因着用力过猛又扑了空,整个人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沈秋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声细语道:
“你是不计较,不如现在你拿了银子出来,好好孝敬你母亲,再把你的好大侄好吃好喝供着,养他到加冠?”
“你......”
“够了!”老夫人拄着拐杖用力杵地,怒道:
“你不出钱便不出钱!我儿一个月有三百两的俸禄,三年后世袭爵位,更是每月能得一千两!我就不信,这偌大的丹阳侯府,离了你还活不了了!”
“你儿子哪儿来的三百两?”沈秋辞眸子挑起,掰着手指头清算起来,
“侯府的田宅、商铺、庄园,再加上账上的余钱,里外里算清楚了,裴远舟还倒欠我八千两。”
“往后三年,他将每月三百两的俸禄全都给我,我俩这笔账,才能连本带利的清算干净。”
有风过,吹起了沈秋辞披着的红色披风,
她拂袖而立,对着风口深吸一口气,怡然笑道:
“西北风香清冽,如此美味,往后三年,你们可尽情吃个够!”
“你......你反了天了!你这是要气死我!”
老夫人攥紧胸口的衣襟,太阳穴突突跳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裴迎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稳了她,粉面寒霜的冲沈秋辞吼道: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你快把银子交出来!否则母亲真要被你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秋辞缓步上前,笑吟吟地对老夫人说:
“我劝您老人家还是好好儿活着吧。”
她作势轻扫着老夫人的后背,朱色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语气无比温柔,
“毕竟你若死了,你儿子连给你置办丧事的银子都没有。”
“难不成叫他用草席把你一卷,丢到乱葬岗去埋了吗?”
第15章
不能休妻
这日,
老夫人被气得手脚发麻,最后是被下人们合力给抬回房的。
裴远舟闻讯赶回来时,老夫人服用了安神的汤药,当下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她一见到裴远舟,就捶胸顿足地骂道:
“这就是你娶过门的好媳妇!你瞧瞧她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欺负成什么样了?她是活想要了我的命去!”
裴远舟搀扶着她,安抚道:“母亲先别恼,身子要紧。”
“身子?我还要这身子作甚!?”
老夫人拂开他的手,“府上的产业都被她给变卖光了,账上就剩了六个铜板,她这是故意要折辱咱们,打发咱们连叫花子都不如!”
裴迎春也是从旁急道:“现在说这些也不顶事,还是得先想法子逼她把银子交出来才是。她不给银子,我还怎么跟夫君开酒楼?”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一会儿便想出了一个妙招来,
“不如这样,母亲你去官府门口哭,就说沈氏虐待你!再不行你就去他们沈家门前哭,说这儿媳要逼死你这个老婆子!她不给钱,你就吊死在她家门口!”
她越说越觉得这法子可行,拽着老夫人的手就要往门外走,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老夫人被她猛地一拽,险些栽倒。
她稳住身子一把推开裴迎春,怒道:
“你在说什么浑话?我要真这般做了,咱们丹阳侯府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说着转头看向裴远舟,咬着牙说:
“那沈氏态度强硬,我看着往后也是不会再贴补侯府了。与其看她耍威风,不如你现在就去休了她!”
“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不能生养又被休出门的弃妇,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还能得什么好日子!”
“不可!”裴远舟连声否了,
“要搁从前,儿子早就将她扫地出门。可现在她父兄救了皇上性命立下大功,我这个时候休妻,万一惹恼了皇上,再耽搁了继承爵位一事,实在得不偿失!”
他有多少斤两,自个儿心知肚明。
若非祖上于启朝开国有功,得了侯爵世袭的无上荣耀,
凭他自己的本事,别说是封个侯爵,就是做个八品的司务,也是力不从心。
因着这份荣耀本就不该属于他,所以他才愈发畏首畏尾。
生怕哪一日丢了,那这辈子坐吃山空的潇洒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其实不单是他,就连裴迎春也劝道:
“是啊,怎么能休妻呢?这摇钱树都栽在自家门前了,哪儿还有砍了的道理?”
说着话锋一转,指责起了裴远舟,
“她从前给侯府花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乍然态度转变这般大,哥哥就没找过自己的原因?”
“我的原因?”
“可不是?我也是女人,我明白沈氏的心情。你看看你,自沈氏小产后,你就再没去跟她同房过。让她日日独守空闺,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裴迎春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压低了声音道:
“你就算不爱她,你也得假装恩爱把她给哄开心了。实在不行,你就权当陪她睡觉,她给你银子就成!”
老夫人气道:“从来都是烟花女子讨好男子,以此获利谋生。你这是把你哥哥当成什么了?供人把玩的面首吗?”
她长出一口气,将郁结吐出来,继而声若洪钟道:
“我儿有大本事!哪里需要这般丢了面子换里子?”
“我名下还有两间铺头,咱们拿回来好好经营,总能赚到银子,不必看沈氏的脸色!”
裴迎春急得直跺脚,“就算经营铺子,那赚银子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侯府就剩下六个铜板了,我还拿什么跟我夫君一起开酒楼?”
见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才略有收敛,
“那不说我,就说您吧。您方才可是跟何员外签了契的,现在违约,三天之内再拿不出一千两赔给人家,人家真要闹到官府去了,咱们丹阳侯府岂不成了整个上京的笑话?”
“一千两还难不倒我!”
老夫人愤然转身去了里屋,不一会儿捧了个首饰匣子出来,
里面堆积的金银玉器琳琅满目,耀的人眼晕。
她深深望了一眼这些首饰,而后颇为不舍地别过脸去,
“这些首饰都是个顶个的好东西,先拿去卖掉。赔了何员外的银子应该还有剩余,也是够维持侯府几个月的开销了。”
裴远舟知道,这匣子里面装着的首饰,大多都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
老夫人母家远在江南,故而对这些陪嫁很是珍惜,平日里甚少穿戴,只在思乡情切时会取出来睹物思人。
如今拿出了这些,也算是掏空了家底。
裴远舟好一阵心酸,捧起匣子对老夫人说:
“母亲放心,等儿子日后赚了钱,一定将这些首饰给您赎回来。”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这匣子明明塞得满当,可怎么捧着......这么轻呢?
他取了枚金扳指出来,轻轻咬了一口。
怎料,
扳指上的金漆竟掉了一层,露出漆黑的铁皮来!
他快速翻查,发现玛瑙手串被换成了玻璃珠串,翡翠簪子被换成了绿萤石簪子......
细看之下,这整整一匣子的首饰,竟全都是假货!
“母亲,这......”
老夫人也是一脸震惊,忙查看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假的?”
说话间,她余光扫到了站在角落的裴迎春,
她满面局促,双手不自然地搅动着衣摆。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她将匣子重重摔在地上,冲裴迎春呵斥道:
“可是你做下的好事!?”
裴迎春吓得打了个激灵,心虚道:
“我......我是卖了您的首饰去贴补夫家,等来日有钱了,再给您赎回来不就是了......啊!”
没等她话说完,老夫人就鼓足了劲掴了她一耳光,
“你这个赔钱货!你还分得清哪里是你自己的家吗?”
她用力戳着裴迎春的太阳穴,气得脸色都白了,
“你拿了我的嫁妆去贴补你那个残废夫君,你脑子是不是被狗给叼了去!?”
“你打我?”裴迎春捂着烧红的面颊,含泪委屈道:“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贴补我夫君怎么了?沈氏不也一直都在贴补侯府?”
“你们拿别人银子的时候,就说人家是活该!怎么我给我夫家花些银子,反倒就成了赔钱货了!?”
第16章
一别两宽
老夫人与裴迎春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
裴远舟被夹在中间,只剩下了头疼的份。
“够了!休要再闹!我这便去和她说清楚......”
他双手暗暗握拳,似乎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似的,
“为了这个家,我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身子!”
说罢,拂袖去了。
彼时,沈秋辞正在房中给夏裳换药。
夏裳得知沈秋辞变卖了侯府的产业,还将老夫人给气了个半死,直道痛快。
又说:“如今侯府没了银子丢了产业,日子必然艰辛。姑娘又何必留下来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如与他和离了回府,由着他们这一大家子恶人自生自灭去!”
沈秋辞道:“让他们日子难过,只是讨了从前他们欺辱长姐的债。”
“至于长姐的死,他们中究竟有谁参与了,又参与了几分,我一日没调查清楚,便不会走。另外......”
“另外什么?”夏裳好奇追问。
沈秋辞淡淡摇头,“没什么。”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