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进退维谷之际,裴远舟只得把心一横,他看向薛吟霜,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霜儿,侯府的脸面不能丢。今日这事,得委屈你暂且认下,等回了侯府,咱们再找她算账!”
薛吟霜乍听此话还没反应过来,
却不料下一刻,裴远舟铆足了劲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混账东西!”
他一巴掌将薛吟霜掀翻在地,指着她愤然呵斥道:
“我堂堂丹阳侯府,哪里需要用妻妾娘家的钱银来贴补帮衬?你怎么能背着我做下这种事?”
“世子爷,我.......”
“你还敢说!?”裴远舟挤眉弄眼朝她使着眼色,“你平日里缺什么短什么可以与我说,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你作甚要把手伸到旁人那儿去?”
饶是薛吟霜再不聪明,这会儿也明白了裴远舟的意图。
她满心委屈,可事已至此,大局为重,她也只能隐忍。
于是只得拉扯着裴远舟的衣摆,哭诉道:
“世子爷息怒,妾、妾身知错了!”
裴远舟立时顺着她的话说道:“你这般不堪,等回了家中,我定要以家法处置你,教好你规矩!”
而后又对刘知府赔笑道:“家中丑事闹到公堂上,让刘知府见笑。我这便带薛氏回府,严加管教。”
说罢忙扶起薛吟霜,拧身要走。
“且慢。”
沈秋辞疾步追上,横在二人面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在公堂上承认了偷盗一事,那这件事,便已算不得家事了。”
高台之上,刘知府亦肃声应道:“不错。今日这人,只怕世子暂且带不走。”
裴远舟恨得咬牙,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沈秋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到底想怎样?”
沈秋辞没理会,只双手参拳,向黄天一拜,
“启朝律法严明,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按照律法所定......”
她转眸觑着薛吟霜,
倏然,眸光一凛,字句掷地有声道:
“偷盗者,当断其一臂,以儆效尤!”
第8章
立下借据
断其一臂......
单是听见这四个字,就已经吓的薛吟霜三魂不见了七魄。
“世子爷救我!”
她抱着裴远舟的大腿哭嚎起来,
“我还要侍奉婆母,照顾驰儿,我不能成了残缺之人!”
裴远舟将她从冰凉的地面上搀扶起来,连连替她拭泪。
可心下也深知,这事要想转圜,只怕是难。
启朝律法向来严明,在没有闹出那个专门挑着高门贵胄下手的凶犯之前,上京几乎可以做到家家户户夜不闭户,正是因为严刑之下,难有罪者。
可真要看着薛吟霜被斩断一臂,他又怎能忍心?
他瞪着沈秋辞,恨得眸底几乎沁出血来,
“你好狠毒的心!你瘫痪在家,是霜儿替你伺候翁姑,将府上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你非但没有半分感恩,却还要恩将仇报?”
沈秋辞淡然地迎着他的目光,低声道: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方才你若是按照与我的约定做事,我也不会做到这一步。是你自己把你的爱妾逼上了绝路上,与人无尤。”
裴远舟自知此刻即便向沈秋辞服软也是无用,索性把心一横,态度强硬道:
“按着律法,偷盗者是要断其一臂。但若能将偷盗财物悉数归还,也可从轻发落。”
“悉数归还?”沈秋辞听了这话,竟是笑了,
“薛吟霜是孤女,没有母家帮衬,一月只得侯府定下的二十两月例。我于母家养病的这些日子,她足从沈家金铺账上支走了白银两万两。”
她看向裴远舟,作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世子觉得她有生之年,能将这笔账还清吗?”
“我来替她还!”裴远舟咬牙道:“只是这么多银子,筹备也需时日。你且先将这笔账算在我身上,我总不赖着你就是。”
沈秋辞刚才见识了裴远舟的不要脸,这会儿哪里还会听他半句狗叫,
“有世子这话,我也安心。但凡事空口白舌,事后也难理清。不如这样,”
她看向刘知府,拱手一拜,
“今日正在官府,世子当立借据一封。你我画押,官府下印,再劳刘知府做个见证便成。”
裴远舟恼羞成怒道:“借据?你我夫妻一场,男儿郎说话掷地落音,你这是不信任我?”
沈秋辞道:“世子既一言九鼎,又何惧立下文书?”
刘知府也帮衬道:“本官也以为,世子夫人这主意甚好。”
如此,裴远舟再辩不得。
家中满门奢靡,侯府如今不过一本烂账,别说两万两,就是两千两要立时拿出来,也是困难。
但他逞强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么多人瞧着,他也没了退路。
只得大手一挥,打肿了脸充胖子,
“拿纸笔来!我立便是!”
在刘知府的见证下,裴远舟借据写得详细,
双方画押后,一份留官府存底,另一份,则被他愤愤丢给了沈秋辞,
“你满意了?”
说罢攥紧薛吟霜的手,转身就走。
“且慢。”
却还没走出两步,刘知府沉声令下,立时有衙役拦住了二人去路。
“此事即便世子夫人肯与薛氏和解,但依着律法,偷盗者也得惩戒,以示国法威严,不容触犯!”
他从签筒中取出一枚令签,威然掷地,喝道:
“来人!即刻拿下薛氏,笞责五十!”
所谓笞责,就是取竹板或者小荆条,抽打犯人背部或臀部,
此刑法虽然不会像板刑那般能要人性命,但因刑具更细更窄,每抽打一下都是钻心的疼,也是难熬。
“不要!我不要!”
薛吟霜躲在裴远舟身后,整个人都在发抖,
“世子爷救我!我最怕疼了,我受不住的,他们会打死我!”
“霜儿别怕!”裴远舟急了,冲刘知府叫嚣道:“刘知府!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就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刘知府闻言面不改色,只道:
“去将世子请到一旁,观刑!”
公堂之上,知府最大。管你是什么王公贵族,开了堂都不容放肆。
裴远舟就这般被几名衙役拦着,眼睁睁地看着薛吟霜被褪了外衣,捆绑在长条板凳上。
“不要!你们不能打我!啊!!”
“唰!”
刑官拿着小荆条,一下一下用力抽打在薛吟霜的背部,
不消半刻,她艳色的中衣便已被鲜血染得更亮堂了些。
她气疯了,凄厉惨叫之余,更是瞪着沈秋辞,扯着嗓子骂道:
“贱人!你就是妒忌世子爷宠爱我,才要这般报复我!像你这样心胸狭隘的女子,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这些污言秽语灌入沈秋辞耳中,不过换来她轻抚鬓发,不屑一笑。
头先里薛吟霜还能叫嚣两句,
后来挨了十几下打,连骂人的力气也是没了。
沈秋辞冷着眸色看着她,
于她后背每一道渗出的血迹,都像是从前长姐在她手底下受到的磋磨,具象化的体现。
她默默看着,心道:
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长姐,你便在天上好生瞧着。
瞧着这侯府满门,是如何以血泪为引,向你赔礼赎罪!
这日薛吟霜受刑后,已接近昏厥。
裴远舟一早就让人叫了两名郎中在府上候着,等行刑一结束,便第一时间背着薛吟霜上轿回府。
沈秋辞回府比他晚些,
瞧着今日日头正好,庭院里的梅花也开得艳丽,
那红梅是从前长姐亲手所植,想她在天之灵,应也暂得告慰。
她唤了夏裳与她一并修剪红梅花枝,
夏裳看着薛吟霜是丢了半条命被抬回来的,这会儿脸上也是难掩喜色,
“薛小娘从前恃宠而骄,又仗着大姑娘性子软弱,偶有争执,她都敢对大姑娘动手!要奴婢说,今日没把她活活打死,那都是二姑娘仁慈!”
沈秋辞剪下一束杂枝,笑了笑,没说话。
“沈秋虞!”
忽地,一道暴喝声于她身后响起,
沈秋辞蓦然回首,目光轻巧地对上了裴远舟的满面怒容。
他手中持着一根长鞭,疾步朝她走来,
“我原以为我头上的伤是昨日自己不小心跌伤的,要不是霜儿告诉我,是你对我动了手,我还被蒙在鼓里!”
他将长鞭用力抽打在地上,噼啪声响炸裂于耳畔,甚是刺耳,
“你性子乖戾,悍妒成性,已失了为人妇的本分!”
“我今日非得打你个皮开肉绽,才能叫你长了记性!”
第9章
婆母回府
裴远舟眼里冒着火,端足了气势,像是是铁了心想要了沈秋辞的命。
而沈秋辞却是眼神轻蔑地觑着他,半分不怕。
毕竟以她的身手,只消一根手指头,便能打的裴远舟满地找牙。
只可惜此刻,她还不能出手。
她此番顶替长姐的身份回了侯府,仅一日的功夫就要掀了侯府的天,
性格本已大变,若再让人知道她有功夫在身上,定招惹怀疑。
不过虽有掣肘,但凭她的身法,闪转腾挪间,裴远舟想要打到她也是难事。
思虑间,长鞭已然落下。
沈秋辞侧身正要闪躲之际,怎料......
夏裳那丫头竟是豁出命冲了上去,徒手接住了裴远舟蓄足了力的鞭!
鞭子抽烂了她的双手,鲜血止不住往外涌,
可她却半分不曾退缩,反而紧紧攥着鞭子,咬着牙回头对沈秋辞喊:
“姑娘快走!”
沈秋辞看着夏裳鲜血淋漓的双手,此番彻底恼了。
她双手暗暗握拳,眸底猩红瞪着裴远舟,
“我的人,你也敢动!”
正欲出手之际,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
沈秋辞循声望去,见是老夫人与侯府余下的几名妾室,回来了。
“远舟!你怎能对秋儿动手?”
老夫人快步朝着裴远舟走去,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鞭丢在地上,
“她可是你的妻子!”
“母亲?”裴远舟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老夫人却护在了沈秋辞身前,中气十足地训斥起了裴远舟,
“媳妇好容易病好了,哪里经得起你这样打?”
裴远舟指着沈秋辞数落道:
“母亲可知道她一回府就闹出了什么篓子来?她拿当年小产的事做文章,告到官府去冤枉霜儿,令侯府蒙羞!如此行径,儿子怎能不打?”
“那也不能动手!”老夫人怒意不减,“她是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正妻!我在佛寺听闻媳妇病愈,都欢喜的赶忙回来。你这个做夫君的,竟是半点也不知道心疼?”
裴远舟越听越是纳闷了,
明明是老夫人对她说媳妇不打听不得人话,从前在府上也贯是如此,今儿个她老人家怎么突然转了性?
正纳闷着,有婢女急匆匆来报:
“世子爷,薛小娘说身上疼得厉害,您快过去瞧瞧吧!”
裴远舟瞪着沈秋辞,狠狠撂下一句,
“霜儿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而后便忙往揽月阁去了。
“他性子急躁,你别往心里去。”
老夫人执起沈秋辞的手,笑得温和,
“我瞧着这身子是彻底好全了?好,真好!这两年母亲总往佛寺去烧香请愿,就是盼着你能早些好起来!”
“可不是?”
老夫人身旁一年轻女子也笑着迎了上来,“大嫂,两年不见,我也惦记你得很。”
她眉眼处与裴远舟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侯府的二小姐裴迎春。
裴迎春亲昵地挽起沈秋辞的手臂,絮絮道:
“大嫂是不知道,自从你病了,我与母亲便在菩萨面前发了愿,戒了荤腥为你祈福。如今你大好,足见我们心诚。”
沈秋辞冷眼看着她呲着牙花赔笑的模样,冷漠道:
“小姑还是先将牙缝里黏着的肉沫子剔干净了,再说这话吧。”
裴迎春闻言好一阵难堪,
立马收敛了笑,舌尖顶着牙龈,将粘在上面的肉沫子刮下来。
心道都怪老夫人贪吃,好好地赶路回来,非是半道上馋虫上来了,要在京郊吃一顿烤鸭,害得她这会儿出丑。
瞧着场面尴尬,老夫人笑着打起圆场,
“好孩子,母亲可惦着你。咱们也别站在这风口上说话了。”
她拉着沈秋辞的手就往里屋走,
“回屋去,让母亲好好瞧瞧你。”
怎料,
沈秋辞竟动作冷硬地甩开了她的手,而后搀扶着夏裳,道:
“夏裳受了伤,我得先送她回房。”
“哎哟,下人哪有不挨打的?理她做什么?”
老夫人再度伸手想要牵沈秋辞,却又被沈秋辞给躲开了。
她脸色一瞬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又强笑着说:
“也是,她到底是自幼伺候你的人,你关心她也是应该。远舟这回是过分了些,母亲等下好好说说他,你别吃心。”
“不会。”
沈秋辞冷冷地应了一句,而后便搀扶着夏裳,快步走了。
老夫人冲她背影喊道:
“那你快些处理好了,母亲在房中等你。”
哪知沈秋辞跟没听见似的,连头也不回。
裴迎春见她走远了,板着脸色絮叨起来,
“您瞧她那样儿!这两年都没见了,难不成咱们在她心里,还比不上一个粗使的贱婢?”
“呸!”老夫人啐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等下问她把银子要了,真得让远舟好好打她一顿,教教她规矩才是!”
房中。
沈秋辞安顿夏裳坐在暖坐上,仔细查看着她的伤口。
夏裳口中一个劲说着不碍事,可沈秋辞分明看得真切,
那一鞭力道极重,夏裳徒手接下,掌心皮肉已然翻起,不是简单涂抹些伤药就能自然愈合的。
她疼惜地问:“为何要挡在我前面?你不怕吗?”
“怕,可我不能躲。”夏裳眸中闪烁泪花,但语气却无比坚定道:
“我没有护好大姑娘,断断不能让二姑娘再受半点损伤!”
沈秋辞闻言心里发酸,道她痴傻。
她从衣柜底层取出了一个药箱,从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来,动作很轻地将里头的粉末洒在夏裳的伤口上,
“你的伤口很难自愈,我得帮你缝合起来。你且忍一忍,这是山茄花研磨成的粉末,敷在伤口上,马上就不会觉得疼了。”
夏裳看着淡白色的粉末在伤口上敷了薄薄一层,
方才还钻心热辣的痛感,立刻就变得酥酥麻麻的,
她惊叹道:“真的不疼了!”
沈秋辞语气温柔道:“我现在要用桑白皮线把皮肉缝合好,你不要怕,也不要躲。”
夏裳用力颔首,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她看着沈秋辞拿来针线,专注仔细地缝合着她掌心的伤口,
明明每一下勾针都穿透了皮肉,可她却半分也不觉得疼?
很快,撕裂的伤口便在针线的牵引下平整起来。
她愈发惊讶,“姑娘竟会医术?”
沈秋辞一边帮她上药,一边笑着说:
“你家姑娘,会的还远不止这些。”
她将上过药的伤口仔细包扎好,随后叮嘱夏裳道:
“这两日你不许劳作,静心养着。”
“嗯!”夏裳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说:“只是......姑娘等下真的要去找老夫人吗?她们娘俩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秋辞抬眸看她,绝美的容颜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那你觉得我是吗?”
夏裳:“......”
丫头哑口无言的局促模样,逗得沈秋辞忍俊不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丫头,你只管好好歇着。”
说着敛正容色,透过开合的菱窗,看向老夫人院落的方向,
“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对牌钥匙
冬日的天光极短,
夕阳西坠,赤色余晖于渐消融的雪地上斜斜铺开,仿若在表面平静的丹阳侯府,燃起了一把火。
沈秋辞来到老夫人房中时,她手中拿着一根烟杆子,正舒服地靠在暖座上,动作熟练地吸食着。
见沈秋辞来,忙又贪婪吸了一口,才笑着招手,
“秋儿,快过来!”
她叫来沈秋辞坐在她身旁,亲昵地牵起她的手,
“你病了这许久,母亲很想念你,平日也总叫人去你母家,关心你的情况。”
老夫人斑黄的齿间呼出阵阵白色烟雾,催得沈秋辞一阵恶心。
但她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乖觉颔首,“是媳妇不孝,叫母亲挂心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见外话。”老夫人温和地道:“远舟想要立薛氏为对房平妻的事,想来你已是知晓?”
她放下烟杆,长叹一口气,
“要我说,这简直就是浑话!论出身门第,那薛氏有哪一样比得上你?叫她和你平起平坐,不光是羞辱了你,也是叫人看底了咱们侯府。”
她情绪愈发激动,攥着沈秋辞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这样,此事就让我这个老婆子做个主。只抬她为平妻,在外还是你尊她卑,秋儿以为如何?”
说完生怕沈秋辞接话似的,又自顾解释着,
“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驰儿能有个嫡出的身份。你也知道,你这身子坏了不能生育,到时驰儿成了嫡子,长大也会对你孝敬,往后你也算有所依了。”
沈秋辞默一默,冷着神色将手从她掌心抽出来,
“其实要想孩子为嫡出,也不止这一条路。母亲一句话,将驰儿过继给我便好。”
老夫人闻言神色冷淡了些,
“秋儿,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母亲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你不能生养这件事,上京名门近无不知。而今你肯主动让远舟立平妻,也是全了你大度的名儿,对不对?”
“原来母亲是这般思虑。”沈秋辞垂眸,略显懊丧,“倒是媳妇思虑不周,险些拂了母亲的好意。”
老夫人旋即笑道:
“你到底年轻,许多事不能顾虑周全也是有的。只是现在,既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而去迎娶平妻,那彩礼也当由你来出,权当是弥补你不能生养的过失了,你说是不是?”
沈秋辞笑而不语。
老夫人继续道:
“还有驰儿这边,他来日要为你养老,你好生照顾他幼时,也是应该。往后给驰儿的吃穿用度,也就从你这儿出了。”
“旁的不说,只一点,给驰儿的东西都得是顶好的,他毕竟是我的宝贝长孙,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沈秋辞乖巧地点头,“一切但听母亲安排。”
“好!好!哈哈哈。也算是母亲没白疼你一场。”
老夫人敞声而笑,眼尾都炸开了褶子,
“还有一事,秦小娘有了身孕,叫郎中瞧过八成是个男胎,可得好生照顾。”
她看一眼窗外庭院的积雪,
“孕妇要多走动,才有利于来日生产。如今外头天寒地冻,又才化了雪未免湿滑,是不便秦小娘走动了。”
“她自个儿房子小,也挪动不开。不如你俩换了屋舍,叫她去你房中住着?”
老夫人目光回转,和煦地落在沈秋辞身上,
“反正从前薛氏有孕的时候,也是挪去了你房中,眼下有样学样,一切照旧便可。”
对于这样明面上的折辱,沈秋辞仍旧半句反驳也没,
“您说的是。”
老夫人也是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脸上层层递进的笑意累得腮帮子都酸了。
本是在一旁察言观色的裴迎春,趁机给老夫人使了好几个眼色。
老夫人这才叹了口气,无奈道:
“要说你这小姑子也是命不好。下嫁个将军本就委屈了,哪想她夫君又赶上战事折了腿,废在家中一蹶不振。”
老夫人看向裴迎春,不住摇头,
“你说说看,见她这样,我这个当母亲的能不管吗?你这个做大嫂的,又能袖手旁观吗?”
“小姑是遇着什么难事了?”沈秋辞立马关切地问。
裴迎春道:“我那夫君大嫂是知道的,自腿断了后就荒废在家中,日渐消沉。我好容易将他给哄好了,想着官路走不通,一起联手开家酒楼经营着,日子总能过下去。奈何手头银钱短缺......”
她稍顿,利索拿出一张清单递给沈秋辞,忙不迭道:
“大嫂瞧瞧,我们都算好了,在上京好一些的地段要开一家酒楼,大约需要两千两左右,这点银子对大嫂来说不算什么,你看你什么时候给我?”
沈秋辞扫了一眼清单,继而执手裴迎春,温声道:
“都是女子,大嫂当然能理解你。人人都说这些年你是在倒贴夫家,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夫妻之间,本就要相互扶持,遇着了难事,更得一同面对解决。”
说着将清单递回去,摇了摇头,
“这清单我瞧过,只是两千两如何能够?开设酒楼需得装潢、招伙计,前期还要想法子打出名声、招揽客人,这些都是花销。”
她想了想,“这样吧,大嫂给你预备下三千两怎么样?凡事宽裕点,总是好的。”
裴迎春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秋辞,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头瞪了出来。
她内心狂喜,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带着别扭的哭腔说道:
“我就知道,大嫂一直都是最疼爱我的!”
老夫人见状也是坐不住了,
她不知从哪儿也翻出了一张单子来,递给沈秋辞,
“秋儿你瞧瞧,这是府上最近要用到的开销明细,你便预备个一万两吧。只是不知道咱们家中金铺的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如果不够,那就卖掉几间铺子,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沈家的那些金铺本就是侯府的财产一样。
沈秋辞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媳妇一直都记得母亲从前的教导。我家中男丁都死绝了,这些银子不早晚都是要给夫家的吗?我觉得母亲说的很对,我也愿意这么做,只是......”
眼瞧着那母女俩都乐开了花,沈秋辞却戛然而止,
她将账单倒扣在小案上,面露难色道:
“只是有件事,媳妇心里实在不痛快。”
老夫人忙问:“怎么了?可是遭了谁的欺负?你尽管与母亲说,母亲给你做主。”
裴迎春也道:“谁那么不要脸敢欺负嫂子?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沈秋辞委屈地说:“一家人谈不上欺负。只是......”
她看向老夫人,“听说我病中时,母亲将府上的对牌钥匙给了薛氏?”
老夫人脸色一僵,尴尬笑道:“这事你放心。她不过是暂时代你管家罢了,而今你回来,你才是当家主母,对牌钥匙自然是要还给你的。”
裴迎春也道:“就是!在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你这一个嫂嫂。至于那薛氏,要不是她给大哥添了子嗣,我都不稀罕搭理她。”
沈秋辞笑,“母亲既然如此说,那我便放心了。”
她垂眸,藏住眼尾流露出的几分戏谑,
“还劳烦母亲尽快帮我将对牌钥匙要回来,别叫外人瞧了我的笑话才是。”
第11章
变卖家产
为了能顺利从沈秋辞那儿套来银子,
别说是对牌钥匙,她这会儿便是要取天上星月,老夫人也得想着法子帮她摘。
应了沈秋辞后,老夫人与裴迎春急急忙忙赶去了揽月阁。
来时,裴远舟正在给薛吟霜喂药。
他待薛吟霜总是温柔,每一匙药,都得吹温了才舍得送入薛吟霜口中。
薛吟霜瞧见老夫人来了,作势要起身,
老夫人赶两步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背,
“快别劳动了,仔细伤口疼。”
她瞧着薛吟霜趴在榻上,背部渗出点点血迹,染红了素色的寝衣,不免心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