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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长庚笑笑带着对陌生人特有的温和、距离:“我姐姐调皮非要穿铠甲,这会儿又嫌难受,麻烦店家找个梳头娘子过来,衣裳我们自己看。”

    原来是这样店家松口气,抬头看麦穗:浅麦色皮肤高挑个往那一站,不是店家眼拙还真没看出女儿家娇气。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下巴秀气,眼睛带着女孩儿特有的清澈,胸部……

    “嗯?”陈长庚不高兴。

    店家连忙点头哈腰走了,很快领着一个瘦小却精干的妇人过来。麦穗跟着上楼走了几个台阶,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她心慌。回头看陈长庚,眼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很久没穿过女装。

    “去吧,我等你。”陈长庚鼓励,目送麦穗身影消失在二楼,他才开始在店里转悠。店家挥退小二亲自热情招呼,陈长庚眼睛留在一身桃粉,绣白玉兰袄裙上,店家连忙捧:

    “官爷好眼力,这绣活在咱们聊城数一数二,您看这面料细的哟~您再看这白绫裙走起路来,水波一样好看。”

    这衣裳太嫩不衬麦穗寒梅英气,陈长庚摇摇头,店家眼看生意不成,忘了恐惧积极推荐:“小姐肤色暗,桃粉衬白……”声音消失在陈长庚平静无波的眼神下。

    浅紫太暗鹅黄太娇大红显得黑,陈长庚一圈摇头想起自己心中那身衣裳:“你这里有没有浅黄碎花夹袄,配绿色长柜竭力翻腾脑子,半天想到一套:“还真有,小姐们嫌素淡收起来了,面料是江西最好的假绸。”不要以为假绸便宜,这种面料比细布光泽比绸子硬挺,价格远远高于绸缎。

    “送上去”陈长庚淡淡吩咐,从袖里取出一张银票给店家。

    不一会儿麦穗从楼上下来,浓黑长发挽成少女髻,眼睛明亮有神。浅黄夹袄俏生生掐腰,胸前弧度像是初春第一支迎春花清新动人,流水般绿色长裙衬着麦穗高挑身材。既有小白杨挺拔,也有兰花清媚。

    麦穗身后梳头娘子不停赞叹:“小姐发质真好又浓又密,再好盘不过……”

    这些声音在陈长庚耳里越来越飘忽,他神魂授予痴在麦穗身上。

    店家拍手笑:“难怪这身衣裳找不到买家,原来是特意等小姐呢,真真叫人见之忘俗。”

    “很贵吧?”麦穗不自在扯扯衣襟,胸前耸起真不习惯。

    店家噎住了悄悄瞟一眼陈长庚,陈长庚三魂七魄还没回来救不了他。店家咬牙自救,把良心揣起来笑:“不贵不贵,原本卖不出去幸好小姐要,不过两百钱。”

    “这么贵!”麦穗惊讶,她一个月月俸才一百。

    贵吗?这身衣裳三两五钱银子,店家瞟陈长庚。陈长庚终于醒过神,拉麦起穗到另一边柜台,笑:“店家有喜今天全部三折,我给姐姐买几根簪子戴。”

    一根桃花银簪插在发间,一根金凤簪压在下边,麦穗像是被流水月华照过,青春少女的气息再也掩不住。

    陈长庚看着麦穗圆润的耳垂发呆,娘不在没人

    给麦穗扎耳洞,这一耽误就是五六年。

    “好看吗?”麦穗问

    “好看”陈长庚把麦穗拉到等身铜镜前,黄澄澄的铜镜里二八少女青春明媚。

    “姐姐最好看”陈长庚真心实意。

    确实很好看,麦穗美滋滋前后照,还拉着裙摆转一圈:“瞎说,四小姐比我好看多了。”

    陈长庚过来麦穗揽住她纤腰,和她双双出现在镜里,情意婉转:“在我眼里,娘子是世上最美的人。”

    娘子?哎呦,麦穗感觉像便秘,长庚又这么古怪。浑身鸡皮疙瘩打个冷颤,麦穗挣脱反拉着陈长庚出去:“咱们去听书。”赶紧换地方她实在受不了。

    “长庚快来,这朵儿绒花漂亮不?”阳光下麦穗笑容明净欢乐。

    “漂亮”陈长庚跟着轻松明快。

    “长庚这里有胡辣汤,听说聊城胡辣汤最好喝!”

    “来两碗”

    “长庚咱们去看戏”

    “好”

    看着麦穗小鸟一样身影,陈长庚眼神宠溺跟在后边。

    两人在聊城并没有玩三天,麦穗想家,第三天下午他们回到青合陈卓庄。村子还是老样子,只是看起来像穷困潦倒的乞丐,摇摇欲坠破破烂烂。

    牵着马走进村子,村里偶尔一个孩童看见生人立刻闪回家。麦穗再也忍不住把缰绳扔给陈长庚,提起裙子急急往陈进福家跑。

    “大堂兄,我们回来了!”

    堂屋也还是老样子,不过更破更旧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屋顶青瓦也是修修补补,颜色参差不齐。陈进福更老了干瘦脸花白胡子,肩背微微驼下去。

    “你是?”陈进福站起来,疑惑打量高挑明媚少女。

    “我是麦穗,我和崽崽回来了!”陈长庚牵着马站在庭院:“堂兄,长庚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陈进福恍然后激动,看着两人光鲜的样子就知道过得不错“你们平平安安,我也有脸去见三叔三婶。”

    “何止平安,长庚现在是齐军正六品副粮官。”麦穗得意。

    ‘扑通’陈进福当堂跪下老泪纵横:“祖宗保佑啊~”‘砰砰砰’对天磕头。

    “大堂兄你怎么了!”麦穗急忙去扶,陈进福对陈长庚哭:“长庚救救咱们村吧。”

    “怎么了?”

    原来青合县令把自己女儿,给齐占元手下某个千户做妾保住县令官职,依旧横征暴敛青合苦不堪言。

    “二公子怎么这样!”麦穗气愤,他们跟着齐泽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烂泥扶不上墙,陈长庚把缰绳给长工进来扶起陈进福:“堂兄放心,我先把咱们村多缴的粮食追回来。”陈长庚摘下腰牌,麦穗习惯伸出双手接。

    陈长庚笑笑对麦穗几不可见摇头,麦穗悄悄吐舌做个鬼脸,做亲卫太久一时改不过来。

    陈长庚转眼对陈进福说:“派人把这腰牌送到青合县衙,让青合县退回多收的粮食。”

    “这管用?”陈进福小心翼翼捧在手里,仿佛捧着相亲们的命。

    陈长庚微笑:“管用”

    当晚清河县令亲自压着粮食来赔罪,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不过陈长庚没心思和死人周旋,笑着安抚几句打发走了。

    十几车粮食白花花官银让陈卓庄人心沸腾,火把点起来大锅支起来,半大猪崽宰了做菜。隔着腾腾火光,秋生看着堂上笑颜明媚的女孩儿,嘴角柔柔勾起:姑姑,你回来了。

    夜里麦穗陈长庚住在陈进福家,第二天回到自己家。黑漆木门早已脱色,进去小院十分干净。三间上房门窗用心修补过,砖墙明显用水清洗过,虽然还有火痕但是很轻,房上青瓦也是细心凑上去的。

    最干净整齐是麦穗屋子,几乎原样没变。秋生看着陈长庚笑:“那些兵匪来过几次,多亏小叔让各家挖了地洞。咱们才避过好些次凶险。”

    麦穗笑站在陈长庚身边笑嘻嘻:“就记得你小叔,不记得姑姑了,明明小时候咱们玩的多。”

    秋生这才转头向麦穗,笑容轻松:“记得,就是姑姑变得太漂亮不敢说话。”

    “真的”麦穗惊喜“秋生这嘴越长越甜。”

    秋生对麦穗笑笑,转头继续跟陈长庚说话:“小叔跟姑姑回来常住还是?”

    陈长庚牵起麦穗手对秋生淡笑:“麦穗回来常住,我还要去军营。”

    “那我和娘把屋子收拾收拾腾出来。”秋生笑。

    ☆、第48章

    第

    48

    章

    十月一送寒衣,

    年满十五的陈长庚一手拎着祭篮,

    一手牵着麦穗,在族人乡亲们的簇拥下祭奠爹娘。深秋冷风刮过原野,

    钻进衣领袖口浸凉浸凉,干巴巴灰绿麦芽紧紧伏在地面。

    放下祭篮陈长庚拉麦穗和自己并排跪下:“爹、娘,

    孩儿带麦穗来看二老,

    孩儿很喜欢麦穗,

    我们以前生死不弃患难以共……”

    陈长庚脑海里闪过小树林躲避匪兵屠戮,

    闪过茫茫雪岭一根草绳系着姐弟二人,一手一脚往上爬。绵延千里的雪岭,

    唯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胸腔酸涩难忍,泪意一阵阵冲击眼眶,

    陈长庚挺起胸振奋精神:“以后我和麦穗,也会不失不忘相伴百年。爹娘在天之灵,请保佑孩儿和麦穗,

    恩爱永不移。”

    孤零零几座坟,

    唯有陈三郎夫妻没立碑,但是很干净没有杂草添了新土。麦穗和陈长庚叩头到地,

    后边族人纷纷跟着。

    到家后,

    陈长庚把乡邻族人关切的目光,紧闭在院门外。回头麦穗婷婷立在院中,拉起麦穗手回到麦穗屋里,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下一碟酒,

    酒里一根穿线银针。

    陈长庚拉着麦穗扶她坐到炕沿,

    转身从另一个碟子取出两粒黄豆:“姐姐,我给你扎耳洞。”表情冷清宁静像是秋月流华。

    麦穗眉眼弯弯脆声:“好啊”

    陈长庚走到麦穗身侧,弯下腰仔细观察麦穗圆润耳垂:“有点肉会比较疼。”

    “没事,姐姐不怕疼。”麦穗大咧咧半点不在乎。

    “我怕,我怕疼。”两粒黄豆分到两手,陈长庚眉目依然清冷宁静“姐姐疼一分,长庚心里疼十分。”

    麦穗说不出话了,她知道陈长庚舍不得分开。崽崽有多粘人,麦穗最清楚。

    纤细洁白的手指捏着黄豆,在麦穗耳朵上找到中间位置,开始慢慢研磨:“疼吗?”

    “不疼”麦穗连忙摇头,可是耳垂被陈长庚固定,她立刻停下来“一点不疼。”

    “我疼”清冷宁静,陈长庚细细感受心脏传来的研磨之痛,一点点火辣辣钻心疼。

    麦穗沉默了会儿:“长庚,姐姐高兴你给姐姐扎耳洞,再没比这更亲密的事。”

    “嗯”

    麦穗知道这是亲密的事,陈长庚欣慰,那点点尖锐焦痛似乎柔和一些,心脏也似乎能承受这些痛。一点点仔细研磨,研的耳朵薄亮,陈长庚用针轻轻扎过去,剪断线头黏上半粒花生大面团,然后是另一只。陈长庚弓着腰,全身注意力都在自己指间,在麦穗耳上。

    细嫩耳肉一点点柔腻辗转,他知道麦穗火辣辣疼,这疼是他给予的,疼后会留下他给的永恒标记。

    麦穗对着铜镜左转右转摇晃耳坠,两颗玲珑红色面豆坠在耳下荡漾。叫人喜不自禁:“长庚真细心还用红曲染色,真漂亮。”

    红艳艳两点其实只是普通,可麦穗从没戴过耳坠稀罕的很,说到底哪个女孩儿不爱美。

    “等将来长好了,姐姐可以买许多耳坠。”陈长庚笑眼看铜镜里兴奋少女,只是就算笑也掩不住凉凉伤心。

    麦穗站起来拉着陈长庚手笑:“姐姐给你做汤面,还有一茬秋韭菜香的很。”

    “做南瓜面籽儿汤,我想吃姐姐做的。”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行”麦穗笑眯眯,拉着陈长庚到厨房。

    厨房很干净,还新糊了黄浆水。黄浆水是用特别干净黄亮,质地细腻的黄土块泡清水,泡上大半天土块融化得来的。用来抹墙,墙壁细腻亮黄。

    瓮里大半缸新鲜井水,案板上摆着虽然粗糙但是整齐的油盐瓦罐,灶洞下一摞干柴。麦穗笑:“秋生做事向来仔细,我猜柴棚也不缺柴”

    陈长庚拉住准备去灶下起火的麦穗:“火有烟熏气小心熏着耳朵。”说完自己去灶下捡一把麦秸起火。

    火苗淡淡泛黄,然后蔓延轻烟蓝火,渐渐旺起来的火势被陈长庚塞进灶洞:“我给了堂兄一百银子,二十资助族人,六十置地,剩下二十推到老屋重新盖。”

    “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麦穗放下南瓜奇怪,陈长庚的月俸都在她那儿“我就奇怪你在聊城哪儿来的钱。”

    陈长庚淡笑:“有次打仗陈千户向我问计,后来大胜就给我两百银子赏钱。”他效忠齐泽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再说这种累心的事,姐姐也不用知道。

    “哇!两百”单纯的麦穗两眼放光“还有呢?”

    这是妻子查丈夫私库吧,陈长庚眼里笑意融融:“待会儿都给姐姐。”

    姐弟两面对面吃完饭,陈长庚牵着麦穗安置她坐在灶下,自己挽袖子收拾锅碗,嘴上说着家里安排:“家里屋子太旧不好住”就算将来不用,麦穗这几年也不能太委屈。

    “工匠材料都有大堂兄操心,乱糟糟那几天姐姐住在堂兄家就好”

    洗干净的粗瓷碗**掉水,陈长庚提着控了一会儿放在锅台:“家具、厨具、米面、调料,我也托大堂兄置办,新房要晾些日子,堂兄会叫人来烘房,这些姐姐都不必操心。被褥衣裳……”

    麦穗连忙阻止:“这些我行别老麻烦堂兄。”

    “嗯”陈长庚微笑,他也是这么想的。抬手把抹布拧干,粗瓷碗一个个擦干净。陈长庚低头看灶下麦穗,浅笑:“我知道姐姐能干,只有我离开姐姐不行。”

    又是这种笑,明明是笑,却仿佛后边藏着一个哭泣的小崽崽。麦穗心疼的不行:“怎么不行?我定期给你做鞋袜托人送去,军营吃喝不愁有什么不行的。”

    我一个人难以安眠,陈长庚在心里默默回答,嘴上却说:“还有棉袍衣裤,军营供给的都不合适。”其实只要他开口,三公子什么都贡他最好的。

    真是娇气,麦穗叹息继续娇惯:“行,棉袍衣裤我也给你缝好。”说完麦穗想到什么,一脸着急:“这不行,你还在长,我做了尺寸也不一定对,不如你就穿供给的凑合。”

    陈长庚幽幽看着麦穗,还没走就嫌我累赘,麦穗被看的浑身发毛,努力挺起胸膛坚强:“你别这么看我,我没说错。”

    陈长庚目光在女儿骄傲鲜嫩处流连一会儿,慢吞吞:“我可以给你寄尺寸。”

    有请人量尺寸的功夫,你怎么不请人直接缝好?几百几千里来回送,好玩?

    不过麦穗聪明的没揭开这一层,陈长庚这会儿就像小孩儿上学,总会故意闹出许多事儿,你要不应他天知道还要生出什么事儿。

    “行”麦穗痛快答应。

    陈长庚收拾好锅碗,拉麦穗起身回房,从麦穗炕柜里拿出一个红绸包。一双沉甸甸赤金蒜薹镯拢到麦穗手上,这蒜薹镯比蒜薹还粗一圈,麦穗估摸怎么也有一斤重。

    “这个虽然粗俗,可是能顶百两银子……”

    “你什么时候藏得这些,也不对”麦穗问:“你哪来的银子?”

    经常撒谎的男人忽然发现账又对不上了,不过聪明男人脑子快。陈长庚慢吞吞:“那天店家有喜打三折。”

    “那你怎么不多买几对,不就发了?”麦穗惊喜。

    陈长庚顿了顿继续慢吞吞瞎扯:“不许多买”然后立刻拿起一副蝶恋花银耳坠,“等姐姐耳洞长好了换这副。”银闪闪亮眼。

    麦穗接过来喜滋滋反复看:“这是什么花层层叠叠好漂亮,蝴蝶也好看,两对须子卷起来跟真的一样。”

    你喜欢就好,陈长庚眼睛深深看着麦穗无忧笑容,想把这笑容刻在心里,常常慰籍自己。

    “还有二十来两银子。”两块五两白花花官银,还有一些散碎的摊在帕子上。

    麦穗抱怨:“你可真能花,一百两就剩这么点。”手镯褪下来耳坠摆进去拢在一处,然后整个包起来藏到炕柜最底下。

    陈长庚看着麦穗忙碌背影,嘴角无意识涩涩微笑,这算什么,你喜欢我可以造一间金屋给你。

    “所以娘娶姐姐给我收拾。”笑微微看着麦穗僵硬。

    麦穗觉得挺不自在,但转念一想陈长庚也没说错,娘确实买自己给崽崽当媳妇,没毛病。麻利合上柜子,麦穗大大方方:“赶紧去睡明天一早要赶路,张连刘丙还在聊城等你。”

    夜不知几时,只知秋夜凉如水。许是起了秋雾,天上淡淡的几颗星子缥缈微亮,台阶潮潮被秋雾打湿。陈长庚披着外衣在麦穗门前徘徊,从聊城分房开始夜夜如此。

    今晚是最后一晚,陈长庚停下脚步侧头看麦穗屋门,以后山高水远,他连这样在姐姐门前徘徊的机会都没有了。脚下微转,陈长庚走到麦穗门前,抬起一只手贴在木门上。

    丝丝缕缕湿凉寒意顺着手心渗入胳膊,陈长庚想起无数夜晚他和麦穗紧紧相依。麦穗身上永远温热馨香,让他安眠。

    一寸寸抚摸木门,冰冷的触感粗糙的纹理,通过指尖肌肤一丝一点传进大脑:姐姐,下次再见我就是你的丈夫,你心爱的丈夫。

    陈长庚把脸贴在冰冷粗糙的木门上,闭上眼想象麦穗柔软馨香的怀抱,让他沉醉的怀抱。再一点时间,再一点心计,你终会身心都归我。

    夜悠远沁凉。

    第二天陈长庚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麦穗,在村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到大路口。停下脚步陈长庚转身面对村人:“送到这里就好,以后我妻子拜托诸位多多照拂。”

    村人纷纷应和,陈进福带头应承:“长庚放心,只要陈家有人,必然不让人欺负麦穗儿一分一毫。”

    陈长庚点点头回眼看麦穗,一缕秋风刮过麦穗薄薄刘海儿,发丝轻轻浮动。陈长庚伸手轻轻拂过麦穗刘海儿,少年手指玉白细长略显稚嫩。

    麦穗定定望着陈长庚,下一眼不知哪一年哪一月。

    “少则三年多则五载”陈长庚许诺,扶住麦穗胳膊轻轻踮脚,在麦穗额头落下一吻,承若“姐姐等我回来娶你。”

    “嗯”麦穗一眼不错望着陈长庚“打仗别往战场上跑,自己小心记得添衣加饭。”

    “嗯”

    秋生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心里这几日翻腾的那个念头,越发明亮坚定。走出人群双膝跪地:“小叔,带我去当兵”以后我替姑姑守卫你,也为娘挣一份荣耀。

    陈长庚定定看向秋生,秋生仰头眼神清澈坦荡。陈长庚点点头:“起来吧”有眼色的村人,立刻把另一匹战马牵过来,缰绳寄给秋生低声嘱咐:“好好干”

    “嗯”秋生接过缰绳。

    陈长庚再次向村人致意,最后看一眼麦穗,把她被风吹落的几根碎发别到耳后,转身牵马往前走。

    秋阳凉凉中带着丝丝柔柔暖意,悬在蓝天上,不是很刺眼仿佛遮着一层白纱,蒙蒙的。偶尔细细秋风掠过,像佳人肩头鲛绡冰凉细腻。

    麦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陈长庚背影手指渐渐握紧泛白:崽崽……舍不得,日夜相伴十年麦穗舍不得。

    陈长庚似乎心有所觉,转身麦穗正一眼一眼望着他,眼里千万不舍。陈长庚心中剧痛,扔掉缰绳飞奔回来,一把将麦穗紧紧抱进怀里。

    这一刻没有算计没有谋划。

    是的,这几日他拉着麦穗,故意在众人面前亲密,就是防止有人趁虚而入。但是此刻他抛下所有心智所有算计,心心念念只有麦穗。

    “姐姐记得想我要天天想,我也会天天想你,每个月都会给你写信”舍不得、舍不得、无数个舍不得在心里纠葛。双臂一寸寸收紧,紧的肌肉微微颤抖,陈长庚恨不能把麦穗揉进自己骨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记得想我。”

    “嗯”麦穗两眼泪花闪闪,伸出双臂回抱住陈长庚稚嫩纤细的腰“你要好好的”平平安安回来。

    秋生站在不远处牵着马,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眼里浅浅微笑。

    ☆、第49章

    第

    49

    章

    陈进福家厨房出来几个村妇,

    起先一个怀里两摞粗瓷大碗手里一把筷子,

    回头笑着招呼:“快几步,干活的该饿了。”

    饿也未见得有多饿,这几日天天白米细面,哪个肚子不沉甸甸的。只是多少年没吃过这人吃的吃食,

    他们一顿一顿盼着呐。

    后边两个喜笑颜开,

    手里端着大盆热气腾腾炖菜,

    油亮油亮冒尖:豆腐、豆芽、白菜帮子,肥厚的肉片诱人舌低生津。

    另有一个同样干瘦农妇满脸笑容,端着一筛子谷堆样软宣宣白面馒头跟在后边:“来了来了”一边应一边不忘回头讨好,

    “他姑,放着别管,

    待会儿我们回来洗。”

    麦穗笑着应:“没事,嫂子们直管去忙。”

    二妞坐在灶下看着人走远了,跟忙着洗锅的麦穗低声:“这样吃太费,有杂面窝头都了不起。”这几年他们啥没吃过,树皮草根没少嚼。

    麦穗袖子高高挽起,

    拿着竹刷‘唰拉唰拉’洗锅,胳膊特别有力:“没事,都一个村的,

    趁盖房给大伙填填肚子。”

    二妞满眼羡慕:“你真好,

    嫁给小叔当官的。”

    麦穗笑笑另起个话头:“这几天一直想问你,

    你什么时候嫁人的,

    怎么老在娘家?”

    二妞有些不好意思,

    掠掠耳边碎发:“今年春上嫁的,你认识,咱村二狗。”

    “哎!”麦穗不干了,放下竹刷“嫁谁不好干嘛嫁我死对头,二狗那混混能配你?你忘记咱们一起揍他的日子了,你还是不是我姐妹?”

    二妞重新给锅洞添上柴,故意调戏麦穗:“我可不是你姐妹,我记得将来你和小叔圆房,我得叫你一声小婶儿~”

    “你个死妮子”麦穗笑的恶狠狠,支着**两只手来捏二妞脸颊。

    “走开,走开”二妞坐在树墩上,左挡右防笑的不行“快走,给我弄一脸油。”

    麦穗笑:“就给你弄一脸油,谁叫你笑话我还嫁我死对头。”

    两个人笑闹一阵儿安静下来,二妞扯扯自己揉皱的肩领神色静静:“去年张辽手下过来,我不小心被抓是二狗拼着命救了我。”

    “他那条胳膊?”麦穗大概猜到什么。

    “嗯”二妞点点头“就是那会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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