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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忽然有人在街尾吆喝:“一把柴,壮肥牛五文一大碗。”

    麦穗眼睛亮起来,拉着陈长庚就要走:“长庚,姐姐给你买肉吃!”

    陈长庚如遭雷击浑身发麻,他紧紧握住麦穗的手,浑身遏制不住轻轻颤抖。

    “长庚怎么了,走啊?”麦穗疑惑。

    真的有,书上记载的真有!陈长庚浑身发寒看墙根下了无生机神情麻木的难民,难怪这里难民这么少,

    “走……快走……”似乎出口的不是话语,而是幽冥寒气阵阵战栗“人肉,他们再卖人肉。”

    麦穗看着陈长庚雪白脸色,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浑身冰雪穿透,整个人冻僵在原地。脑子一阵阵眩晕,耳边还有远远的吆喝

    “一把柴,壮肥牛~”

    街上不知从哪里游荡出一两个男人,干瘦挂着空荡荡袍子,胳膊夹着碗面色古怪欢喜。

    路过麦穗,斜瞟的眼白里还反射出一点向往。

    麦穗一激灵拉着陈长庚转身就跑,跑,使劲跑,跑出人间地狱。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他们来到一个村子,这村子和陈卓庄很像,不远处有树林,树林后边是深山。

    麦穗气喘吁吁停下来:“没事了。”

    跑了这么久陈长庚依旧脸色雪白,只是颧骨一点艳红,像是没有魂灵的纸扎人。

    “一把柴是小孩,壮肥牛是男人”两眼放空停不下话头“小孩儿嫩,一把柴就好,男人柴……”

    “嘘……”麦穗听得头皮发炸,一把抱住陈长庚把他整个儿抱到怀里“不说了,崽崽不说,姐姐在这儿呢,不怕,姐姐在呢。”

    肉肉稚嫩的怀抱很温暖,虽然也抖但能能避风。

    麦穗不敢留在村里,准确说她这会儿不敢和任何人靠近,她还带着弟弟呢。姐弟两避开难民,躲在草丛树林交界处。

    十月深秋地上很冷,麦穗不让陈长庚躺下,只能坐在地上互相靠着休息。

    夜凉如水白露暗生,半月冷岑岑挂在树梢,不知哪里来的火把突然亮起来,照的半天发红。

    村庄哭嚎起来有叫孩子有喊娘的,麦穗陈长庚被惊醒,蹲起来偷偷往外看。火影重重百姓被驱赶出来,又有年轻女子被盔甲拉扯到屋里,人群总会乱刀斧溅起道道血光。

    马匹嘶鸣声,盔甲刀斧相撞的金属声,绝望的嘶吼哭叫声,只有看不清字的大旗悬在半空,偶尔无声抖一下。

    陈长庚心脏几乎不会跳,他扯扯麦穗两人蹲着悄悄往树林里撤。村里火把忽然分出几队朝四下里散开,不等两人更深入树林这边就乱起来。

    “啊哈!这里也有!”举着火把的男人,像是闻到肉味的犬狼,带着手下围堵难民。

    人影乱窜一个女子脚下踉跄摔倒,火把男扔了火把扑上去。

    “阿莲!”一个年轻男子扑过去救,还没扑到,身后射出血光连反应都没有直接‘嘭’一声扑倒在地。

    “阿良!”女子尖叫着被火把男压下去,衣衫破裂只剩生命最后的嘶吼“阿良!”

    余音像是尖锐的钢丝抛在空中割裂夜空,麦穗伏在草丛树林间吓的心跳不止。

    另一些人举着火把拿着刀扫巡杂草,草丛里一些流民被惊起砍倒,像是夜里河滩被惊起野鸭又被砍落。

    “娘的,都是浪费粮食的。”一个骂骂咧咧

    另一个笑:“这不还能改善伙食。”

    什么改善伙食?麦穗毛骨悚然,看着那些倒地的人被兵匪拖走。

    还有两个火把兵拿着刀朝麦穗这边乱砍过来,枯草荆棘索索索折断,已经巡查到他们刚才躲的地方。

    麦穗紧紧抱着陈长庚盯着外边兵匪,身体克制不住颤抖,抖得身边枯草索索细动。

    这样会被发现的,陈长庚默默伸出细长胳膊,抱住麦穗肉肉的身体。意外厚实踏实,一寸寸用力抱紧。

    麦穗安静下来抱紧陈长庚。

    两个匪兵终于走了,村庄燃烧起来,凉涔涔月亮被照成暗红色。

    麦穗扯扯陈长庚想走,陈长庚按住她轻轻摇头。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村庄的火慢慢暗下去,几个匪兵悄悄来这边扫了一圈迅速离开。

    再等一刻钟,陈长庚扯扯麦穗悄悄俯身 ,一点点不出声音离开。天亮了,他们迷失在山里。

    “这座山叫伏梁山,相传战国梁王在这里被俘,山上有猴产五味子。”陈长庚背书。

    麦穗心念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会来第二次,他们什么时候走?”

    想起昨晚的人,陈长庚心里一沉:“他们有人身穿盔甲,有人布衣有人绸衣不合身,绸衣人领头不可能是朝廷军队。”

    朝廷军队就算再乱,也不会是头目穿绸衣士兵穿盔甲,因为盔甲能保命。

    “他们有斥候、有巡防,说明有懂兵法的人,是一支颇有规模的反军。烧杀劫掠不留活口,显然不想在这里驻扎。这附近没有大县城供他们补给……”陈长庚算了算附近村镇“最多十日他们就会离开。”

    麦穗下意识摸肚子,他们的存粮都绑在她腰上。

    陈长庚显然也知道,他看了下地形植被思索半天,指了一个方向:“往那儿走那边有水。”还好他《占元》学的不错。

    也许天不绝两个孩子,他们不但找到山间小溪,还找到一座破败药王庙。庙很小一丈见方石台充作供桌,上边一块腐朽牌位横在石台上。

    “长庚太好了咱们有地方住了,这儿还有个碗!”供桌上缺了一豁大瓷碗,碗里结块的香灰。

    陈长庚看着破洞的屋顶,朽坏的门窗不吭气。

    麦穗喜滋滋扯几把干草,把庙里上上下下扫一遍,神位请出去石台擦洗干净,墙角铺上厚厚的干草。

    “长庚忍一忍先坐着歇歇,姐姐去弄吃的。”缺口大瓷碗被拿到小溪洗的干干净净。

    陈长庚找到一块燧石拿匕首刺啦啦划,火星掉到细草里,烟雾一点点升起来,麦穗小心趴着‘呼呼’细吹。

    烟雾一阵浓似一阵,忽然火苗腾空而出,麦穗笑:“长庚你太厉害了。”脸上一抹烟灰,牙齿白白惊喜灿烂,好像不是刚经过生死的人。

    麦穗在附近扯了几把野菜洗干净,摸摸自己腰里干粮。陈长庚安静的守着火,偶尔添一根树枝,麦穗想了想笑道:“这碗太小做不了两人饭,长庚你先回屋歇着,姐姐吃完给你弄。”

    一夜惊魂陈长庚确实累,没多话回去躺到草铺上就睡。

    “长庚起来吃饭”麦穗笑眯眯的脸,热腾腾的菜粥,虽然人苋菜很老了,但不浓不淡的面糊很香。

    晚上麦穗和陈长庚费尽力气,拿石头堵住门,屋里烧过火可架不住屋顶有洞。

    “睡吧,明天姐姐想办法盖住洞,再编几个草帘子就好了。”麦穗把陈长庚挤到墙跟,这样暖和些,姐弟两盖着草帘子度过山中第一晚。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麦穗手不停歇编了好几个草帘子,墙角草铺厚厚实实,草帘整整齐齐像模像样,屋顶的洞也拿草帘树枝补好。

    陈长庚发现麦穗脸颊消瘦下去,几天功夫圆圆的脸蛋塌了。

    这一天麦穗又出去做饭,陈长庚轻轻跟出去隐在树后。

    天愈发凉就算这里比较靠南,能吃的野菜也不多了。麦穗尽力在四周寻找,刺荆、枯败的婆婆丁、蓬蒿上最后一点绿,人苋菜都珍惜的另放。

    找了一会儿生火烧水,缺口碗上盖着麦穗用细树枝编的‘锅盖’。

    陈长庚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看麦穗去溪边洗菜,看麦穗把那堆杂菜放碗里煮,软下去就再放一些,连着放了三次。

    过了一会儿,麦穗从腰上解下布袋,小心打开三根手指从里边捏出一撮面,放在鼻前幸福的闻了一下,舔一点点咸味然后放到碗里。

    陈长庚在树后定定的看着,腿脚仿佛生根没法挪开,看着麦穗把那碗杂菜咽下去。他想起那年夏天麦穗才来,第一次带他出去摘野菜。

    “崽崽怎么喜欢吃刺荆,就算嫩芽也拉嗓子,姐姐最讨厌这个。”清脆的童音还在耳边。

    如今麦穗闷头,把干如柴的刺荆嚼嚼面不改色咽下去,一碗黑乎乎看不见面汤影儿的干野菜。

    “长庚饭好了,快来吃。”麦穗笑眯眯端着碗进庙。

    陈长庚接过来,不浓不淡散发着炒面香味的菜粥:“你的呢?”

    “姐姐吃过了。”麦穗笑嘻嘻拍拍肚子。

    “咱们面够吃十天吗?”陈长庚轻轻喝了一口,氤氲热气挡住他眼里情绪。

    “够,你不做饭不知道熬粥最省面。”麦穗换了个姿势,坐到一边不看陈长庚喝粥“说到这个姐姐想和你商量,咱要不多待几天再出去,万一那些人没走。”

    陈长庚不说话,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粥。轻轻的吸溜声,浓香的面味,麦穗坐不下去了:“你慢慢吃姐姐出去找点柴晚上烧。”

    “坐下”陈长庚端着碗头也不抬,继续小口吸溜。

    麦穗坐在旁边,浑身紧绷控制不住舌低津液泛滥。

    “我饱了你喝吧。”半碗面糊递到麦穗面前,陈长庚看着麦穗眼里浮起惊喜,很快又变成担忧:“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陈长庚看着麦穗面色平淡:“天天吃这个腻味,你吃吧,我饱了。”

    麦穗端过来疑惑的看着陈长庚,陈长庚平静:“喝吧,别浪费。”

    粥已经不烫了,陈长庚看着麦穗呼噜呼噜,几乎直着脖子灌下去。想起她小时候吃鸡蛋,眯起眼睛牙齿一点点细磨,得意又享受的样子。

    想起她仰着小圆脸,对娘笑的灿烂:“因为麦穗爱吃啊~”

    为了馋嘴麦穗儿上过他多少当,挨过多少打。

    圆月从窗户撒进揉碎的银光,陈长庚平躺在墙根看着屋顶,半晌转头看旁边侧向自己的麦穗,她已经熟睡鼻翼轻轻噏合。

    陈长庚转身定了定,伸手抱住麦穗粗粗的腰。原本的厚实变成绵软,软下去的肚子忽然一阵蠕动,然后传来咕咕肠鸣。

    起初陈长庚没有什么感受,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心脏传来针扎的感觉。

    轻轻的,不疼,但是很清晰,一针一针又一针。

    ☆、第

    36

    章

    第二天清早外边啾啾鸟鸣,

    麦穗睁开眼,怀里陈长庚睁开眼……

    尴尬而无语,

    最少麦穗是这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搂着陈长庚的那条胳膊隐隐发烫。

    “长庚……”麦穗僵硬的举起胳膊,

    陈长庚抢先开口,

    不过就算抢先他也是慢条斯理平静无波。

    “应该是夜里冷所以你睡着了抱着我”

    “哦,哦”麦穗终于把把那条犯罪的胳膊收回来,

    一边干笑一边小心翼翼瞄陈长庚脸色“天太冷了,姐姐不是故意的,长庚别生气啊。”

    陈长庚面色很平静,

    甚至还能看出一点宽容大度:“没关系天冷挨着暖和。”

    “哦哦”麦穗连忙点头,

    崽崽不生气就好。粗心的麦穗没发现,陈长庚离开墙根睡在自己这边。

    陈长庚想了想颇为通情达理的说道:“天要入冬,

    以后咱们就挨着暖和。”

    “那怎么行!”麦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坐起来,层层草帘子从身上滚落“姐姐还要嫁人呢。”

    眼神明明白白,跟你整天挨着算什么?

    陈长庚觉得这话听着不顺耳,

    眼神也让人不喜欢,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问题,他又不打算娶麦穗。可既然没问题为什么不舒服?陈长庚脸色冷下来,当然他平常也面瘫区别不大,

    至少麦穗没看出来。

    麦穗下床穿鞋背对着陈长庚:“算了,今天我再铺一床草铺咱们分开睡。”

    身后传来陈长庚阴涔涔声音:“天这么冷我一个人睡,受凉得风寒怎么办?”

    这是要命的,

    麦穗连忙转过来脸色忧愁:“那咋办?”

    陈长庚慢条斯理把自己身上草帘子推下去起身,语气平平淡淡:“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怕什么,不过就是挨着而已。”

    麦穗眼睛亮起来:“也是哦,长庚真聪明。”心里一松笑出白白牙齿“睡一起没事,不过还是别挨着的好。”

    后来陈长庚恨不能穿回来,一巴掌拍死现在的自己:装什么假聪明,什么叫没人知道就不用怕,悔死!

    这会麦穗灿烂的笑容,让他矜持隐蔽的喜悦,抿上唇把小得意抿起来脸色冷淡。

    “今天先给我做饭,我饿了。”

    崽崽饿了是麦穗大事,而她饿过了现在还好。麦穗准备去溪边洗脸,打开门只见薄雾自山间轻曼,轻霜结在枯草败叶上。

    寒气迎面袭人,一个寒颤,麦穗‘啪啪啪’抱着胳膊上下拍:“长庚你别出来太冷小心受凉,姐姐给你烧热水洗脸。”

    陈长庚走到麦穗身后给她上下拍后背:“没事,天冷用冷水洗脸,可以让体内热气不外泄。”

    麦穗转过来给陈长庚上下拍打:“行,你比姐姐知道得多,就按你说的。”

    姐弟两互相拍打感觉身上没寒意,出门到溪边洗脸,一捧水到脸上,麦穗从上到下跟过电似得打摆:“嘶嘶嘶~我的娘。”

    陈长庚也冷但他能忍:“快洗,把手脸拿凉水搓热,能避免受寒。”

    洗完脸以往陈长庚都是回屋子默以往所学,今天他跟着麦穗去摘野菜:“这附近都差不多了,咱们走远点。”他记得麦穗不认路。

    麦穗欢喜的直点头:“行”早饭陈长庚依旧只喝半碗,麦穗端着剩下的半碗发愁:“长庚你是不是不舒服?”

    陈长庚又听到麦穗肚子一阵咕咕响:“快喝吧,天天喝这个没胃口,喝完我带你去找薯蓣”

    “薯于?”

    “就是山药……”

    “山药?”陈长庚还没说完,麦穗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她还记山药糕“这里有山药?”

    要再往南才有,可是这边向阳的地方也备不住,陈长庚没打击麦穗,点点头。就算没山药,松子、板栗、白果肯定有,只是那些要上山,恐怕会遇到猴、熊之类。

    麦穗呼噜呼噜仰脖子喝粥,陈长庚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只觉得安逸。

    饭后薄雾散去,陈长庚带着麦穗往山南面走去,麦穗走在前边问:“长庚,山药长什么样儿?”

    陈长庚仔细搜索自己记忆,可惜他不喜欢《本草纲目》只有一点模糊印象。忍下懊恼,面色平静:“我只记得书上记载是藤蔓类,不太喜欢日照,喜温,喜土壤松软肥厚。”

    麦穗惊喜回头:“这可太好找了,拉蔓的草有多少,咱们就在树下土厚的地方找。”

    明亮的眼睛闪烁惊喜,陈长庚心里也放松一些:“是”

    溪流这边全是大小石头,两个孩子攀爬上石头往土壤松软林木下找。枯草败叶微微发寒发硬的山坡,被麦穗拿着木棍挖出无数的坑。

    也许是麦穗运气好,也许是她对吃的执念太强。

    “长庚!长庚~”惊喜像是破开浓雾的金色阳光:“你看,我找到了!”

    陈长庚扔下自己正在找的坑跑过来,一个浅坑一截棕色的根。

    “是这?”

    “是是是”麦穗一边欢喜点头,一边拿树棍往下挖“我在厨房见过。”

    一直再找纯白山药的陈长庚默了一会儿,把匕首递给麦穗:“用这个。”然后捡起麦穗扔掉的树棍,默默去刨自己一开始挖过的坑。

    麦穗提着自己挖出来山药过来,看着陈长庚的坑十分惊喜:“长庚你也找到了。”

    “嗯”假装自己没犯傻,陈长庚语气平淡矜持。

    石桌上晾着新煮好的四块山药,热气腾腾甜味蔓延,大瓷碗里还在咕嘟咕嘟继续煮。麦穗捡起一个,烫的在两只手之间来回抛,一边抛一边吹。

    “这下能吃顿饱的了”幸福,笑出白牙。

    忍着手指烧疼咬一口,烫的在舌尖打个滚混乱吞下去。灼热顺着食道蔓延五脏六腑,麦穗仰着脖子烫的呼气,呼出一股白烟。

    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真好吃,长庚快吃。”

    陈长庚就着石桌吹了吹,小心捏到手上小咬一口。其实没那么好吃,可他看着麦穗烫的吸呼吸呼,吃的幸福的样子,漆黑平静的眸子一寸寸柔和下来,嘴角微微弯起挂着他不知道的笑意。

    “别再煮了”陈长庚拦住想煮第三碗的麦穗。

    “也是,明天还要吃呢。”麦穗失落。

    陈长庚抿抿嘴,掩住低落解释:“不是,这东西不能吃太多。”

    “会吃出毛病的。”

    麦穗楞了一下,笑:“没事,每天能吃半饱也很好。”

    夜里麦穗已经熟睡,陈长庚转过头看特意离自己远一些麦穗。根本不用经过心思纠缠,陈长庚靠近麦穗揽住她粗粗软软的腰。

    闭上眼睛又觉得缺点什么,睁开眼把麦穗胳膊拉过来搭在自己背上,脸埋到麦穗脖颈下闭上眼蹭个舒服的窝,睡觉。

    第二天麦穗差点没跳起来,手忙脚乱从陈长庚身上下来,怎么会这样……脸往哪儿放!

    “崽崽,长庚,我”简直像是糟蹋了人家黄花闺女,怎么把人家抱在怀里,还把腿搭在人家身上!

    陈长庚淡定起身:“没关系,就是冷得很,我不介意。”

    背过陈长庚麦穗纠结死,就算是弟弟也太过了吧,弟弟都多大了!

    晚上,陈长庚看着特意背对自己睡的麦穗,抿抿唇在草帘下轻轻扯扯她的袖子。

    麦穗无意识转过来仰面睡。

    陈长庚半起身扯扯麦穗草铺外边那只袖子,麦穗没反应,再扯扯麦穗无意识挥挥胳膊接着睡。

    陈长庚眼色微暗。

    等一会儿又扯扯麦穗外边那支袖子,也许是梦境被烦到,麦穗不知噫语了什么嘟嘟囔囔侧过来。

    陈长庚给麦穗身后压好草帘子,把麦穗胳膊拉过来搭在自己身上,自己环住她温温软软的腰,把头放在放在她脖颈下,闭眼。

    不一会儿睁眼抬头,一根不顺服的茅草梗不知从哪里别出来老扎脸。陈长庚把那草梗拔了扔下草铺,重新搂住麦穗在她颈窝找个舒服的地方,闭眼睡觉。

    早上醒来的麦穗:“……长庚,姐姐不是故意的,天太冷了。”

    “嗯”面无表情

    第三天,麦穗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的陈长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她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睡觉搂人的!

    “没关系”陈长庚淡定起身。

    第四天,麦穗已经没想法了,同样淡定的收回胳膊、腿:“冬天冷,夏天就好了。”

    “……嗯”面瘫

    第五天麦穗收回胳膊、腿,陈长庚却先说话:“今天收拾收拾下山吧。”

    麦穗一愣她不想出去,不想面对那个吃人的世道。可陈长庚说得对,他们没吃的没穿的,没法在山里熬过冬天。

    “嗯”

    吃完早饭,几根山药洗干净捆好提着,大瓷碗夹在胳膊下。麦穗最后看一眼厚厚的草铺、石桌,打扫干净的小庙。

    “走吧”合上庙门,姐弟两下山。

    “碗给我,我拿着。”陈长庚在后边说。

    走了大半日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们再次来到那个村庄外的树林。

    满目残垣焦壁,村口的大柳树被烧了一半焦黑诡异,几只寒鸦落在上边。

    静的很,连风都没有,万物都是枯寂。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找能用的东西。”陈长庚拔出匕首,袖子被拉住麦穗说:“不行,你去哪儿姐姐就跟到哪儿。”

    陈长庚静静看着麦穗眼睛:“你知道里边有什么吗?他们在这里烧杀劫掠,吃……”陈长庚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了,他不想麦穗去。

    麦穗心里一缩浑身汗毛竖起,但是拉着陈长庚的袖子很稳:“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陈长庚看着麦穗许久,麦穗眼神慢慢冷静下来,任他看语气不容反驳:“一起”

    最后陈长庚把麦穗腰里布袋解下来,绑住她眼睛:“我拉着你,咱们一起。”

    “嗯”麦穗握紧陈长庚的手往前试探迈步。

    “别怕”前边都是平路,拉着她的手语调温和。

    看不见时间似乎就过得非常慢,麦穗不知道走到哪里,不知道陈长庚看见些什么,只是被握的手忽然一紧‘嘎嘎’两声凄厉的寒鸦叫声,还有翅膀扑扇的声音。

    陈长庚胸口起伏呼吸微粗,握紧麦穗的手。柳树下人骨横叠。一堆分辨不出的毛发腐肉散在一边。

    “长庚怎么了?”麦穗抬手想掀开眼前约束。

    “没什么”陈长庚平稳呼吸“不管发生什么,我没说你不许取下袋子。”

    “……哦”麦穗继续战战兢兢顺着陈长庚的力道,向前向左拐弯抬脚。她琢磨自己应该是进了院子、屋子,然后一会儿又出来换一家。

    又是一家抬脚越门槛进院子,麦穗觉得这家应该挺大院子挺深的,然后上台阶越门槛。

    “喵~”尖利猫叫,然后一阵风迎面扑来!

    “滚!”陈长庚挥舞胳膊怒吼,一阵东西撞地的声音,‘喵喵’逃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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