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苜听完步流明的讲述,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想起那天好像确实收到过凌霄一大串短信,当时他看了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胡言乱语,没仔细看就给删了。凌霄在书房一直听着动静,见步流明光说他丢人的样子,一点没说到正题,忍不住急了。
他拉开门冲步流明怒道:“你说说你那天什么时候走的。”
说完又把门咣当甩上了。
步流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当时啊,凌少喝醉了酒怪吓人,我也帮不上忙。然后你不是让我走嘛,我当即拿起衣服就走了。”
江苜闻言眼皮轻颤,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在意这件事的。他内心是个很保守的人,自尊心又强。
那次精神解离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有人旁观给他带来的羞耻感,这种羞耻感才是他精神崩溃的元凶。
江苜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没看到?”
步流明摇头摆手,一脸严肃道:“没看到,我哪儿敢看啊。”说完他脸上有了一丝羞愧,说:“按说当时那种情况,我该帮你把凌少拉开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哪儿敢得罪他啊。”
这话倒是真的。
该问的都问完了,江苜礼貌地对步流明道了句谢谢。
步流明倒是诚惶诚恐的,忙说不用谢。
这时凌霄也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走到江苜身边,说:“我让物业把那天的监控调出来了。”
说完就点击了视频播放。
视频里先是显示了江苜到门口敲门的画面,然后步流明从里面给他开了门。江苜进去之后,门关上了。
接着凌霄快进视频,从视频上的时间来看,也就过了五分钟,步流明抓着外套从里面跑了出来,然后就离开了。
五分钟,差不多就是江苜进门,叫醒凌霄,被凌霄扑倒,江苜挣扎的时间。
所以一切都弄清楚了,那天步流明及时离开了。江苜臆想中的那双,窥视他的眼睛并不存在。
步流明离开后,江苜感觉心上的大石头总算少了一块。
这件事折磨了他这么多天,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感到了解脱。
凌霄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切实有效。
想到江苜不禁在心里失笑,有些事情原来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凌霄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就别整天想东想西的。这下放心了吗?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江苜转头看着他,说:“凌霄,步流明当时离开是因为他自己还有一丝底线,跟你无关。”
凌霄脸上一僵。
江苜又说:“我知道,或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都不能改变你做的那些事,也一点都不影响我对你的看法。”
凌霄蹭地一下站起来,提了口气,接着又顿住,半天后才说:“你非要算的这么清吗?你非要这么冷心冷情,理智的像个。。。像个。。。”
像个什么?
凌霄和江苜同时沉默了。
江苜看事□□情一向冷静得可怕,逻辑清晰,思绪严密。
可这是他的错吗?
他被伤害了,不选择原谅,是他的错吗?
凌霄突然泄了气,他半跪在江苜面前,抓着他的手,姿态悲哀得问道:“江苜,你有没有一点,一点点喜欢我?”
江苜看着他,一言不发。
“就一点。。。”凌霄眼里的期待灼人,问:“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也知道我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一开始太着急了,我。。。我一开始只想着把你留在身边,我觉得我好好对你,你总有一天能喜欢我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事情一步步变成了这样,我总是把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愤怒。”
“你总是不看我,不理我。。。我越来越着急,越来越害怕。”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你又都不稀罕。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对你好了。我真的不知道。。。”凌霄已经声音哽咽了,双眼通红,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你亲近起来。。。”
江苜还是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凌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步一步变成这样,江苜却很清楚是为什么。
凌霄大部分的怒火都是被江苜刻意挑起来的,因为他恨。
他们本就是相互折磨。
然而此时,江苜在心里扪心自问。
凌霄纵使千般不好,万般不该。可他日常流露的那些关切你真的看不见吗?
那些他给你剥好的虾,剔了刺的鱼,你吃的还少吗?
你做噩梦时,凌霄睁着眼守你到天亮的夜晚,你假装不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了吗?
他不顾自己性命救了你两次,你真的以为他是不死之躯吗?
因为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厨艺越来越娴熟,你的舌头也尝不出来吗?
可他对你的炙热的情感你回应了吗?
你真的对此毫无感觉吗?你如此不在意他的爱但却也不妨碍你行使被爱的权利。
你没发现你在他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吗?
你想让他痛苦,让他小心翼翼,让他唯唯诺诺。
你确实做到了,可这权利是谁给你的呢?
还是他赋予了你伤害他的权利,照单全收你的怨恨,你的冷漠。
你一直觉得凌霄是个有恃无恐的混蛋,可你自己难道不是吗?
你也将有恃无恐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俩人就是互相折磨。
两个人都有错,两个人又都可悲。
其实在很多细节里我都写了凌霄对江苜,在日常生活中的关切,是落在实处的那种照顾。
江苜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属于那种我自己疼死我也报复回去的人。所以他其实一直在有意识的对凌霄使用精神暴力。
可是这种情况,你又不能说他错。
但是凌霄之后的一些错误行为,又确实是在江苜的影响下才做出来的。
所以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到底谁欠谁?这个就由各位自行评论吧。
第65章
第二天是顾如风的追悼会,离他身亡已经超过了一个星期了,这实在很不符合流程。
但是顾如风只是顾家养子,本身地位尴尬,并不受重视。而且他的尸体残破的厉害,修复起来,需要的时间很长。最重要的是过年期间,顾家自己也多少觉得有点晦气。所以竟一直拖到了现在。
庄清河这天中午一点多来南风找凌霄,准备晚一点和他一起出席下午四点的追悼会。
“怎么住到这儿来了?”庄清河一进门就问。
“这不是离江苜的学校近嘛,他走路就能上下班。”
庄清河没说什么。
鸟鸟走过来蹭他的裤脚,他低头看了一眼,问:“你还养了猫?”
“江苜养的。”
庄清河依旧没说什么。
接着他又被客厅那个极壮观的墙高的水族箱吸引了,问:“怎么弄这么多水母?”
“江苜喜欢。”
庄清河终于有点不耐烦了,说:“得得得,你真是句句话不离江苜。”
凌霄笑了笑,说:“巡视完了?坐会儿吧。泡点茶喝。”
凌霄去拿茶叶,发现从老爷子那顺的大红袍都喝完了。然后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小罐子,打开里面一股扑鼻的茉莉清香。
凌霄认出这是江苜弄的茶叶,闻着不错,就是有点碎。江苜这人的品味是一向不错的,他的茶叶估计也不会差。
于是他兴冲冲的泡了一壶茶,和庄清河饮茶聊天。
庄清河也是个不懂茶的,喝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闻着香,客气的夸赞了几句。
等三杯两盏茶水进肚,门口也传来了动静。门被推开,江苜走了进来。他看到庄清河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进卧室了。
庄清河:“就这?真有气势。”
凌霄摆摆手:“你懂什么?这是一家之主的气魄。”
江苜换了家居服出来,鸟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蹲下给它挠了一会儿脖子,然后起身四下看了看,看到茶几上的小罐子,嘀咕了一句:“怎么在这?”
然后拿起那罐茶叶,舀了一勺拌进猫砂里。
凌霄:“。。。。。。”
庄清河:“。。。。。。”
凌霄声音发抖的问:“江苜。。。那里面是什么?”
“猫砂啊。”
“不是,我说问罐子里是什么?”
“高茉。”
“。。。哈?”
“碎的茉莉花茶,怎么了?”
“为什么要倒猫厕所里。”
江苜心情不错,好心解释说:“我的助教林欢跟我说,这种茶叶除臭比专业产品的效果还好。30块钱一斤,还经济实惠。我试了试,效果确实不错,怎么了?”
庄清河僵了一会儿,把脸转向凌霄,问:“凌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给我喝了猫的厕所清新剂。”
“。。。。。。什么厕所清新剂,不是说了吗?这是茉莉花茶。”
“你当老子是聋的吗?好不容易上门一趟,你就拿这个招待我?”
“又喝不死你,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人喝的。”
“你怎么说话的?越大越不懂事。”庄清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这就是较真了啊,挑事儿是吧?别老拿一副长辈的派头出来,你总共才比我大四岁。”凌霄在江苜面前好面子,不喜欢被庄清河这么训。
“呀!这会儿嫌我充长辈了?你十四岁那年偷喝料酒喝醉,不敢跟你家里说,还是老子带你去挂的儿科,老子就不该管你。”
凌霄:“。。。。。。”妈的!
江苜闻言缓缓看向凌霄,挑眉问:“料酒?”
凌霄一脸冷酷的把脸转开,但是指尖都在抖。
庄清河翘起腿,背往后一靠,叙述起凌霄当年的神勇之举,说:“是啊,他叛逆期,学人喝酒。不敢喝他爸的藏酒,怕被发现,就去厨房偷喝料酒。喝多了打电话给我,我带他去的医院。”
说完还嫌凌霄不够丢人似的,嗤笑道:“好一个放荡不羁的叛逆少年,喝醉了酒还不是照样得挂儿科。”
江苜不动声色的脸转向一边,肩膀微微抖动。
“。。。。。。你想笑就笑吧。”凌霄无奈道。
他这句话直接点燃了江苜和庄清河两人的笑点,两人终于控制不住笑了起来,也没人再去计较厕所清新剂的事了。
说了没几句话,就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凌霄有些迟疑,问江苜:“你去吗?”
“去。”
仿佛意料之中的回答,凌霄点点头没说什么。江苜和凌霄换好衣服,三人就一起出门了。
因为要出席追悼会,三人均是一身黑色西装。他们又长得都很出色,走在一起极其引人注目。甚至有年轻女孩偷偷拿出手机,把三人走在一起的样子拍了下来。
亢长沉闷的葬礼,冰冷干燥的空气,一张张带着或真或假的哀伤表情的脸。
集体默哀时,凌霄看了一眼江苜,他脸上面无表情,难辨悲喜。
江苜站在墓碑前,心想,神明若真的存在,能窥视我祈祷的内容,会对我说什么呢?
也许会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祷告的内容很有趣啊。”
你的肉身将在泥土中腐烂,你的灵魂永遭我唾弃。
凌霄照例要和在场认识的人寒暄一二,聊聊死者生前,怀缅哀悼几句。
等他忙完去找江苜的时候,看到江苜正在角落里和一个女孩儿说话。
那个女孩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长相清纯,看起来很干净。眼里泫然欲泣,鼻尖哭得通红,看起来我见犹怜。
凌霄心里拉起警钟,快步上前,拍了拍江苜的肩膀。
江苜回过头来,一脸平静,问:“要走了吗?”
凌霄没有发现敌情,心落回原处,问:“你认识的人吗?”
江苜点点头,说:“之前去过的烘焙工坊,她是那里的老板兼老师。”
凌霄想起了,就是江苜做的那些丑不拉几的小蛋糕。
他瞟了那个女孩儿一眼,心想这个老师教的不怎么样,怪不得江苜去了几次就没去了。
司机已经在场地外面等着了,凌霄和江苜慢慢往外走。
上空偶尔响起几声清冷幽空的鸟鸣,夕阳斜照,墓碑的影子长长拖地。
“江苜。”
“嗯?”
“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欺负了你,你可以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会护着你,帮着你。”
江苜转头看他,不由得愣了神,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人跟他说这种话。
见江苜不说话,凌霄又说:“你相信我,金钱和权利,能解决这个世界上99%的麻烦。”
江苜心里那点酸热,因为这一句话消散了,他嗤笑一声,说:“看出来了,你深谙此道。”
凌霄知道自己说错话,又让江苜不痛快了。但他还是不得不说:“我说真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江苜难免觉得这话从凌霄嘴里说出来太讽刺,没说话。
这天白粒给江苜打了电话,电话里的白粒听起来状态非常好。
两人聊了几句,江苜知道魏曲舟过年的时候把他带回家了,两人已经在魏家父母面前走了明路了。
江苜衷心为他感到开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约定了后续见面时间。
最后白粒说:“我发些,照片给你,刚整理好。”
“什么照片?”
“塞班岛,同事拍的。都在我们的,群里。好多,好多。”
原来当时在塞班岛的时候,白粒的同事有不少喜欢拍照的,拍了很多照片。有的直接把照片打包共享,有些则零零散散的发到他们工作室自己的群里。江苜和凌霄不在他们群,所以看不到这些照片。
白粒比较有心,就自己整理了一下,把有凌霄和江苜的照片全部都挑了出来,准备发给江苜,作为回忆收藏起来。
江苜挂完电话,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他把手机拿去充电,用ipad打开微信看那些照片。白粒整理的很仔细,甚至按地点都分类好了。
江苜看着照片,仿佛又重回了那座温暖的岛屿。只是看着看着,他突然停住了。
ipad上是那张所有人围坐一圈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照片,凌霄盘腿坐地,侧着上身拽着魏曲舟的衣领把人抓了过来。因为角度的原因,并没有看到两人相贴的嘴唇,只看到凌霄的半张侧脸和后脑勺。
魏曲舟的脸露得则多一点,眼睛圆睁,满脸惊恐和嫌弃。
这张照片抓拍的很棒,时机选的也刚刚好。凌霄和魏曲舟两人占着中间位置,表情生动,动作定格得恰到好处。加上地上的酒瓶和散落的卡牌,还有身旁围坐着大笑的众人,怎么看都是一张聚会欢乐时光的留念照。
可是江苜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甚至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
因为他看到了照片上的自己。
他坐在凌霄的另一侧,在所有人都大笑看着凌霄和魏曲舟玩闹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地面。他的眼神。。。
江苜突然感到窒息。
他的眼神分明是在难过。
江苜放下ipad,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到底是因为凌霄和别人亲吻而难过,还是因为凌霄表现对亲吻这件事无所谓的态度而难过。
答案是,他不知道。
江苜的聪敏大概都用在对外上了,到了要分析理清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团乱麻。
这时凌霄走了过来,见他对着ipad发呆,凑了过来,问:“你在看什么呢?”
江苜要藏起来已经来不及。
凌霄拿过他的ipad看了一眼,他总有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江苜的能力,即使是照片也不例外。
他只看了一眼就顿住了,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
他也看到了照片上江苜的表情,他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抬头看着江苜,语气有些迟疑,问:“你。。。看上去在难过?”
江苜劈手夺下ipad,正色道:“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凌霄目光如炬,看着他的目光炯炯发亮,带着被压制的狂喜,问:“江苜,你当时在难过,是吗?”
江苜眼眶已经红了,有一种被揭穿示众的慌乱,呼吸急促的看着凌霄,一言不发。
他心里蔓延出一种恐惧感,仿佛辛苦建筑的高墙轰然倒塌,毁于一旦了。
凌霄还是带着那种隐含期待的目光,他还不知道江苜心里,此时正经历着怎么样的塌陷和兵荒马乱。
江苜深吸口气,用自己能对他做出的最伤人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在做梦。”
凌霄的脸一下子灰败起来,仿佛从天堂跌到地狱却还不死心,急于求证又分外恐惧,问:“可是你的表情,你的表情明明就是。。。”
“我的表情说明不了什么!”江苜打断他的话否认。
“那什么能说明什么?”凌霄比他更急。用脆弱又紧张的语气追问:“你是在意的对吗?你在意,在意我和别人亲密。”
这事儿要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可是这张照片明明白白放在这,江苜的表情那么明显,这是骗不了人的。
“你是有一点在意的,对吗?”凌霄近乎卑微的问他:“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有的,是不是?江苜。”
“没有!”江苜想也不想就否认。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站在原地,心想这里真的是不能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喝料酒进医院挂儿科的叛逆少年。
哇哈哈哈,我在不知不觉之中给凌霄加了好多沙雕属性。
凌霄和江苜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感情都比较迟钝。
第66章
“你就有!”凌霄开始不讲理了,不依不饶的。
“有没有的有什么重要?”江苜猛然瞪向他,质问:“现在还不够随你的心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要你!”
“我不是你的吗?”江苜不知心里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无措、震惊、不安,都变成了怒火,一时之间眼睛就红了:“你自己说的,我这幅身子早就被你cao烂了,你还想要什么?”
凌霄闻言,像被人抽了一耳光,僵在原地不说话。江苜在拿他说过的话,反过来伤他。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他太熟悉了,是江苜被逼急了的反应。
他不敢再说话,站在那一脸悲戚的看着江苜。
江苜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像是被针扎似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江苜吐了口气,说:“凌霄,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玩够了。。。”
“我说了,我不是在玩!”凌霄打断他的话,接着又说:“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在玩。”
“你说的那种关系要你情我愿!”江苜提声喝道:“我不愿意!我从头到尾都不愿意!”
江苜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自己这些天的变化、松动,他不过是掩耳盗铃、粉饰太平。
直到白粒今天传来的这张照片,直接把真相摊开在他面前。
他原来那么早。。。那么早就。。。
江苜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心痛的感觉在四肢蔓延,最后变成一种窒息感。
不愿意,这三个字仿佛突然就把凌霄绞杀了。他几乎被这句话击碎,当场就要站不住了。
凌霄眼睛突然就红了,那么大的个子,站在那里说不出的可怜。
江苜镇定下来,说:“凌霄,我自始至终都是不愿意的,我白给你玩半年,这还不够吗?”
“你忘了你那三天都对我做了什么吗?你忘了我当时是怎么求你的吗?我几乎跪到地上求你,求你放过我。”
凌霄声音有些发颤,每次提到以前的事,他心里的难过不比江苜少,他近乎哽咽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相信我好吗?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只要你别离开我。”
江苜看着他,眼皮突然不受控制的发抖,他语气悲戚说:“凌霄,你不懂,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能这样,你也不能这样。”
凌霄永远那副不管不顾的势头,他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说的江苜心里一软,可他现在又恨这种心软,登时更怒了。
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突然回身指着凌霄,骂:“你贪心不足、得寸进尺、欲壑难填!”
凌霄不语,站在那由着他骂。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江苜亲近起来,办法使尽,他还是要走。
而到了现在,他已经对江苜狠不下来,丢盔弃甲,所有的兵刃都被他丢得干干净净,低头一看,手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凌霄突然就觉得很绝望。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凌霄带着哭腔喊着,脸憋的通红。
“我欺负你???”江苜瞬间就炸了,指着凌霄问:“你他妈还要脸吗?”
“。。。。。。”
凌霄难过的眼眶通红,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因着最后的自尊不肯掉下来。
江苜看着他的眼睛一愣,继而恼了,骂道:“你哭?你凭什么哭?”
说的好像哭也有门槛似的,凌霄没那个资格。那怒气后头还有着一点惊惶,似乎对自己把人弄哭这事儿感到不安,又因这不安而恼怒。
凌霄被他戳破干脆不忍了,于是真的哭了起来。
“我就哭!哪有你这样的人?”
“我哪样的人?”
“你这人,简直没有心!”凌霄说的咬牙切齿,却因满脸糊着泪而没有半分震慑力。
“你的心太狠了,太硬了。你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我在床上那么伺候你,我救了你两次,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死吗???我还把你带回家见我爸妈,你现在说句话,我命都可以给你。”凌霄抽抽搭搭的,说:“就算这样,你还是不要我。”
江苜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眨了两下眼睛。他和凌霄走到如今,早就算不清谁欠谁了。
过了许久。
“你哭够了没有?”江苜面无表情,冷酷得像个渣男。
凌霄本来就委屈,听他这么说更是不得了,还因为觉得丢人,所以哭得更加厉害。
江苜皱眉,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嫌弃的:“你想怎么样?”
凌霄哭着,嘴里蛮不讲理的喊:“我要你跟我好。”
江苜想不到他会嚎出这么一句,简直是小孩子口气。他瞪着一双眼,又惊又怒,咋舌了半晌,到底是年长了几岁的,开口像呵斥:“出息!”
这话伤着了凌霄,也提醒了他,大概觉得这样确实有点丑,他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收了声。可是到底是气没顺,岔了,竟然打起了嗝。
更丢人了,他憋的脸通红,嗝还是止不住。
江苜猛得一掌拍到他背上,惊了他一下。
“好了吧?”江苜淡淡问。
凌霄这才反应过来,江苜这是在帮他止嗝。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凌霄也意识到自己做下了笑话。起身摔门进了卧室,跟个骄矜的大小姐似的。
到了晚上睡觉,凌霄还背对着江苜,不知生谁的气。
黑暗中,江苜叹了口气,问他:“不是要跟我好?就这么好?”
同时他在心里忍不住自问,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心理防线,怎么就被这个人的眼泪给哭塌了呢?
凌霄有些惊讶的转身看江苜,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掂量,心里不敢相信。接着把江苜拉到自己怀里,搂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下巴压着他的头顶。
江苜是被抱着的那个,却也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似在哄他。江苜在没人看见的黑暗中,叹了口气。
心想,就这样吧,反正也没碍着谁。
再说,我也苦了太久了,老天该给我尝一点甜了。
可是凌霄啊,你真的知道自己求来的是什么吗?
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动摇,江苜自己也说不清楚。凌霄前期因为近乎病态的渴求也好,藏在暴虐之下的怯懦也好,确实给江苜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但他在生活点点滴滴里的体贴和爱护,也确实渗透了江苜的壁垒。
以至于在那之后的转变,江苜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凌霄奋不顾身救了他时带来的震撼,还是因为□□生理上的水乳交融带来的亲密感,亦或是那些藏在日常中的关心带来的暖意。
凌霄也许不知道怎么谈一段正常的恋爱,但却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好,他身边有最好的老师。凌霄的父母伉俪情深,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深厚。这样的父母,教给凌霄的绝不会仅仅只是控制和占有。
凌霄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他身边没有人不爱他。他被爱滋养出的强大自信和饱满的热情,全都倾泄给江苜。仿佛源源不断,永远不会干涸。只是来得太过汹涌,劈头盖脸一般的给予,造成两人这般境地。
江苜从小就没有健全的家的概念,但是除夕那天被凌霄带回家,坐在他家的餐桌前,眼前饭菜温热,汤是滚烫的。有很短一个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点类似温情的东西。
就像有些东西,在你没有切身感受过之前,再贴切的语言,再高级的比喻都无法向你说得清晰明白。
而当你感受到的那一刻,不用告诉你,你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高潮如此,感情也是如此。
第二天两人睡到大天光都没起,困也不是很困,就是懒洋洋的。两人像小猫小狗似的,亲亲热热的拱在一处睡觉。窝着,团着,腻歪着,你搭条胳膊,我横条腿。
就这么窝了半天,凌霄把江苜整个搂在怀里,手环着他的腰,轻声说:“江苜,这样真好。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江苜声音有点困倦的沙哑,说出的话却已经清醒:“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的。”
“那我不管,反正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江苜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问:“如果我去的地方,你去不了呢?”
凌霄笑了,在他脖颈里蹭了两下,问:“有那种地方吗?”
江苜也笑了,说:“有的。”
“那我就不让你去。”
江苜抠了抠他的腰,问:“还想捆着我?”
凌霄腰侧的痒痒肉被他弄得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说:“我不捆,我哭。”
江苜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都是无可奈何。
凌霄在面对江苜的时候,有时经常不理智到仿佛失智一样。但是他本身并不愚蠢,相反,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他有一种非常敏锐的,类似兽类的直觉。
到了此时,他已经完全知道,撕咬恐吓不能令江苜臣服。示弱呜咽反而能获得想要的注视和抚摸。
也不知道是说他聪明还是笨。说他笨吧,他又找到了关窍。说他聪明吧,他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的身份从捕猎的猎人,降级成了宠物一般的存在。
江苜由于种种原因,当下不再做任何无谓的纠结。他答应了跟凌霄好,就真的跟他好。
江苜是那种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意操控别人情绪的人。
就像之前,他想让凌霄痛苦,他就能把凌霄逼得像个暴躁症患者。
而现在,他想让凌霄高兴,就真的能把他哄得高高兴兴。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进阶。
会有人觉得太突兀吗?麻烦留言告诉我哦。
第67章
凌霄躺在床上搂着江苜,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他简直不敢想,江苜真的会和他这样相处,简直像梦一样。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凌霄重提了一件旧事,就是把南风这套房子过户给江苜。
江苜眼睛都没睁,说:“凌霄,在床上提这种事真的很蠢,你最好还是闭嘴吧。”
“那在什么地方提合适?”凌霄不耻下问。
江苜睁眼看他,皱眉问:“非得提?”
凌霄哼唧:“我就是想对你好点。我想给你点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
江苜翻了个身,跟他说:“你这种感情观,得改。”
凌霄:“咱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为什么你也不要?”
江苜叹了口气,说:“以前你这么做,是恶心我。现在这么做,是羞辱我。并没好到哪儿去。”
凌霄皱眉,问:“你是不是因为姓江,所以性子这么犟啊?”
江苜撇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老说没逻辑的话,你姓凌,你怎么不趴我身子底下当零?”
“。。。。。。”
凌霄要疯了,江苜这张嘴,什么都敢说,论嘴上功夫自己就没赢过。
“你想吗?”凌霄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他。
“什么?”
凌霄有些支支吾吾的,问:“你想上我吗?”
江苜有些讶异得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嗤笑一声,说:“不想。”
“为什么?”凌霄居然还有点慌,问:“你对我一点性趣都没有吗?”
“你觉得呢?”江苜反问。
“我身材不好吗?我长得不好吗?”凌霄有些接受不了似的问。
江苜低着头,肩膀突然抖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激烈,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凌霄这才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上去压住他,在他腋下猛挠。
江苜受不了被他咯吱痒痒肉,像条鱼似的乱缩乱蹦,越笑越大声,几乎断气,嘴上说:“饶,饶了我。。。哈哈哈哈。。。凌霄哈哈,我错了。。。”
两人滚成一团,最后气喘吁吁的压在一起。江苜用指尖点着凌霄的脸,眼里极尽温柔道:“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