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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十八。”江苜没说出生年份,而是直接报上年龄。似乎在追求高效率的沟通,其实是避免和他过多闲聊。

    “那您评教授够早的。”凌霄在灯光下看着他那张再看仍然觉得惊艳的脸,话里不自觉带了点奚落。

    江苜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我聪明,二十四博士毕业,晋升时间符合规定。”

    凌霄哽了一下,难得的在跟人交谈的时候会产生这种被看穿的窘迫感,他出身高,被家里惯的没大没小,向来只有他让别人吃瘪的份。

    不过被眼前那双眼睛一看,他倒觉得这种感觉还不赖,笑道:“没别的意思。”

    凌霄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婚礼上收你手捧花的那个女孩儿还记得吗?”

    江苜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了,点点头:“铃兰女孩儿,怎么了?”

    凌霄心里一窒,心想江苜居然还在心里给人起了爱称,什么狗屁铃兰女孩儿。他不记得自己,倒是对那个女的印象挺深刻。

    他压下心里莫名的不满,带着同样莫名的恶意说:“那天你走后没多久,她就被求婚了。”

    江苜看着他没说话,等他继续讲。

    凌霄咧嘴一笑说:“她答应了。”

    你的铃兰女孩要嫁给别人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苜点头哦了一声,没有凌霄意料中的失落,甚至没有一丝惊讶。

    凌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问江苜:“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所以才偏偏把手捧花递给她。

    “大概看出来一点。”江苜说道,那天他注意到伴郎里有一个人和那个女孩儿是情侣关系,而且感情应该很好,对视的眼神爱意满满。男人当天表现的很紧张,右手一直放在裤兜口袋里好像在捏着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新娘抛捧花之前,往铃兰女孩那边看了好几眼,似乎是在用眼睛测量位置和距离,只是越刻意越是失手,居然把手捧花抛给他。

    他当时心中有了猜测,就顺势把捧花交给了那个女孩。

    “我以为你。。。”凌霄脱口而出,然后又蓦然停住。

    “以为我什么?”江苜看向他。

    “没什么。”

    江苜仔细看了他两眼,突然说:“你对我有兴趣。”不是问句,也不是暧昧拉扯的试探,而是极为平白的叙述。当他抛开谈话技巧与人交谈的时候,说话往往都直白的让人无奈。

    凌霄一顿,惊讶于他的敏锐和直接。接着坦白的迎上他的目光,大方承认:“没错,怎么样?跟了我吧

    ”

    “跟?”江苜皱眉,似有不解。

    “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江苜露出了悟的神情,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二话没说起身就走了。一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都没给凌霄反应的时间。

    凌霄坐在位置上愣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一口没喝的咖啡,失笑出声。

    他设想过江苜的反应,可能会震惊气愤,可能会矜持拿乔。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人,仿佛觉得给他个反应都多余,这人简直冷漠冷静的可怕。

    他端起咖啡啜饮一口,心想,这是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啊。

    江苜确实是懒得给反应,甚至谈不上震惊或气愤,就是觉得荒谬,荒谬到他觉得没有继续坐在那的必要。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旁人因他外貌所表示出的好感他也早已见怪不怪。可是从没有像凌霄这样直接且不尊重的,他看自己的眼神侵略感太强,像野兽看猎物一样,伺机而动,自信满满。

    上次在婚礼上,他在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职业乃至专业,那时他就心生戒备,觉得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江苜以为自己不留余地的拒绝会令对方打消念头,但是他没想过野兽对于势在必得的猎物有多执着。即使短暂的蛰伏,也是为了下一次一举捕获。

    凌霄想要查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那天婚礼上见到江苜之后,他就着人去调查了。

    这天遛完狗回去,正好收到结果。

    凌霄坐到露台上,打开电脑。江苜的资料是从他大学入学起的记录,除了个人基本资料,大部分是他的学业相关内容。凌霄看到他毕业时间,果然是二十四岁就博士毕业。

    接下来从助教到副教授再到教授的晋升也都符合规定,履历不仅干净,而且漂亮。

    他还注意到其中有一条,他的博士生导师给他的结业祝语: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谨之,慎之。

    凌霄看到这句话皱起了眉,一般都结业祝语无非是一些祝愿和激励。

    江苜做了什么?竟得到这样一句带有警示训诫意味的话。

    凌霄想起那天江苜的态度,觉得有些难办,江苜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态度看似并不激进,其实比直接骂他一顿还难办。

    看到江苜家庭关系那一栏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个户口本上冷冷清清的就他一个人,一个家人都没有。这身世真够惨的。

    凌霄又翻到了江苜恋爱关系那一栏,得了,比户口本还干净。这人都他妈二十八了,居然没有谈过恋爱。

    看完资料,凌霄往后靠着椅背,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天江苜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仿佛照着他的欲念长的,连头发丝都风情万种得勾着他。

    今天他们碰上确实是意外,但是即使没有今天的偶遇,凌霄也会再次找上他。

    江苜还不知道,自己出现在凌霄视线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以后这些事情的发生。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一只蝴蝶,曾经煽动了一下翅膀,导致他们的相遇。

    猎人的陷阱已经准备好,只等着猎物走进去的时候,收网掠夺。

    第4章

    晚上七点多,某私人俱乐部包房。

    “你说,想要把一个人留到自己身边,什么办法最好用?”凌霄问身边的男人。

    “你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司澜沧轻笑一声,手缓缓摸着自己身边一个女孩儿的头发。女孩儿望着他,满脸痴迷和渴望,讨好得往他身上蹭了蹭。

    凌霄啧了一声,说:“你回答就完了。”

    “无非就是花钱。”

    凌霄摇摇头,说:“这个办法没指望。”

    “利诱不行,那就用权势。只要是人,总有弱点吧。”司澜沧又说。

    “没弱点,孑然一身,无亲无友,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凌霄叹了口气。

    司澜沧微微皱了皱眉,说:“这种人,应该很缺爱,那你谈感情。”

    “缺爱?”凌霄想了想江苜那张脸,嗤笑一声:“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看着可不像缺爱。”

    “不爱钱,没弱点,还冷心冷情。”司澜沧眼睛闪了闪,说:“真有意思,这种人要是能。。。”他垂着眼皮看了看俯在自己膝上的女孩儿,眼中意味不明。

    突然,司澜沧勾唇一笑,说:“mary,你想离开我吗?”

    被叫做mary的女孩儿闻言脸色一白,惊恐的摇头。然后把脸埋到他的膝上,小声的呜呜叫着,似乎很害怕被抛弃。

    “mary,这个人你喜欢吗?”他指了指旁边的凌霄。mary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凌霄,又看向司澜沧,接着又在他膝盖上蹭了两下。

    “你过去陪他玩一会儿。”司澜沧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

    mary闻言慢慢爬到凌霄身旁,跪坐在他脚边,然后讨好的把头靠到凌霄膝盖上轻蹭。

    凌霄双臂伸展,背往后靠,蹙眉看着mary。问司澜沧:“你这是怎么驯得?”

    司澜沧点了支烟,说了些什么。

    “操。”凌霄骂了一句,说:“真他妈造孽。”

    “嗯。”司沧澜吐了口烟,点了点mary,又说:“不过想要到这种程度,要反复训练很多次。”

    凌霄看着mary,心里有些抵触这种相处模式,他跟司澜沧不一样,不好这口。他晃了下膝盖,对她说:“别蹭了,回去吧。”

    mary却不听他的,而是转头看向司澜沧。司澜沧笑了笑,冲她招招手。她又开心的爬回司澜沧脚边,仿佛眷恋主人的宠物。

    司澜沧对凌霄说:“怎么样?试试我的法子,保准他跟mary一样听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凌霄沉思了一会儿,嗤笑:“你这方法是驯狗的,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司澜沧挑眉问。

    “我跟你玩的不一样,你玩的狗。”凌霄看着他,眼中有一点鄙夷,他说:“老子玩的是鹰的。”

    司澜沧没在意他眼中的那点不屑,说:“鹰可不好熬,你别被鹰啄了眼。”

    凌霄不屑使用司澜沧的手段,只能继续找江苜的弱点。他又开始深挖江苜的底细,还真给他挖到了一点东西。

    他看着电脑邮箱里收到的资料,突然笑了:“有意思。”

    这是一个周六,盛老约江苜到家里吃晚饭。

    吃完饭,盛老提议去打桌球。这是他从年轻时就迷恋的运动,这么多年一直没变,江苜当初就是被他带着打的。只是江苜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一直打得一般。

    盛老挺看不上他的球技,但是时不时也会喊他打几局,算是他们之间特别的相处模式。

    恩师提议,江苜自然遵从。楼下不远就有一家桌球室,两人取了大衣出门,直接走路过去。

    江苜一如既往的被盛老碾压,输得惨不忍睹。直到第三局,不知是运气爆棚,还是突然手感飙升,居然有望能赢一场。眼看到了赛点,最后一个球只要进了就能赢了。

    江苜找好角度和位置,俯身腰背挺直,架好球杆,缓缓运气,正准备推杆的时候,突然屁股被什么东西狠狠一顶,他没站稳往前微微一扑,球杆连带着推了出去,打歪了。

    “哎呀,抱歉。”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江苜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缓缓起身回头。

    站在隔壁球桌前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痞气对他笑着的男人,正是凌霄。他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皮夹克,显得蜂腰龙背,修长挺拔。手里举着球杆,真诚的道歉,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刚运杆没注意后面有人。”

    江苜心里只觉得邪了门了,每次遇见这个人,自己屁股都要遭殃,前两次就不提了,这次又被他的球杆捣了一下。他面上平静,说:“没关系。”

    凌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接着跟自己找的陪练打球。

    出杆无悔,江苜刚才那一杆算是废了。盛老一时没认出凌霄,只顾着高兴自己捡了个漏。一杆进洞,拿下这一局,稳保了自己在江苜面前的不败之地。

    江苜倒是无所谓,他已经输得麻木了,心态一直挺好。

    工作人员上来重新摆好了球,这局轮到江苜开球。

    凌霄在一旁微微侧头看了过去,只见他一手在前按在球桌上,拱起手背当球杆支架,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并不让人觉得孱弱无力,反而因着动作能让人感觉到这双手下潜藏的力量。

    他侧脸冷凝绝艳,表情肃穆又专注。偏偏身体又极有诱惑力,因为自然俯身的姿势,劲瘦的腰背挺得很直,绷出诱人的臀部曲线。臀部结实挺翘,双腿修长笔直,配合着微微塌陷的腰,这个姿势看起来实在,太他妈引人犯罪了。

    凌霄看到不禁挑起了眉,差点都要吹口哨了。他在江苜的腰上巡视,目光如果是实体的话,这会儿已经像鞭子一样缠上江苜的腰了。

    他心想,这个腰自己怕是一只胳膊就能环住。

    江苜将球杆架好后,凝神几秒,然后猛然凌厉一击,来了个暴力炸球,台球四散,白球腾空落下弹了几下。

    凌霄在一旁挑眉,心想,爆发力还挺强。

    盛老打球时喜欢打嘴炮,他说:“你也就这个炸球厉害,就这一招了吧。”

    江苜闻言一笑,握着球杆,挽剑花一样耍了两圈,然后贴着腰侧插回,像个剑客一样,潇洒得做了个收剑入鞘的动作。展示完了之后,说:“这是我的第二招。”

    盛老失笑,摇了摇头,笑道:“跟我皮什么?你拿你这点为数不多的幽默感去哄小姑娘,说不定还能哄个老婆回来。”

    江苜笑了笑没说话。

    老婆?直男?凌霄在一旁听到,眉毛抽了抽。

    接下来的时间里,凌霄心思就没放在球上。全程都在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江苜,还好他这个位置比江苜那边稍稍暗了一些,他的目光并不显眼。

    不得不说他太喜欢看江苜打桌球了,不是因为他打得好。而是打桌球时,人会摆出一些在日常生活中不会摆的姿势。

    比如这会儿,白球在一侧边上,而且因为位置原因,想要解球只能从另一侧爬台。

    江苜缓步绕到球桌另一头,一只手撑按住桌面然后发力,利落一跃,轻松优雅的坐上了球桌。然后他挪动了一下屁股,两条长腿一直一屈半侧半俯得趴了下去,臀部勾勒出浑圆的形状,看得凌霄忍不住抽了口气。

    他撑起球杆,凝神专注的一击。

    啪!球没进。

    凌霄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球技是真一般。

    江苜陪着盛老差不多打了两个小时,盛老说年纪大了腰受不了,差不多就准备回去了。

    盛老有这家桌球室的卡,直接签字就行了,他去前台签字,江苜便在原地等他。

    凌霄拿着球杆走了过来,说:“你桌球打的不怎么样啊。”

    江苜唔了一声,大方承认:“我不是这块料。”

    凌霄走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但是姿势不错。”

    江苜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结合你在上一次的发言,我可以认为你现在是在耍流氓吗?”

    凌霄知道,他指得是上次他说让江苜跟他的话。

    “不是。”凌霄坐到球桌边上,荡着两条长腿,说:“我在跟你调情。”

    江苜皱眉:“有什么区别?”

    “单方调情的叫耍流氓,双方耍流氓就是调情。”

    “哦。”江苜点头表示受教,对凌霄充满侵略的目光感到很不爽,眯眼冷声,很不客气问:“语言调戏就能让你有快感吗?”

    凌霄愣了愣,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虽然语气一听就是嘲讽,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热了。

    这时盛老签完字回来了。他看到和江苜说话的人,这才发现有点眼熟。问:“这位是不是在哪见过?”

    凌霄率先自我介绍,然后说:“上次在魏家婚礼上见过。”提醒道:“我当时还认错人。”说完还伸出手晃了两下。

    江苜皱眉,心想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盛老也感到一丝尴尬,点了点头就和江苜一起离开了。

    江苜这人很尊师重道,跟盛老又亲厚,两人情同父子一般。每次出来,回去时他都会把老师送到楼下。尽管这次,他的住处离这不过五分钟的脚程。

    盛老进了小区门,转身冲他挥手告别。江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准备转身离开。

    盛老晚年富裕,他住的小区也是闹中取静,往来行人很少。这会儿已经夜里十点多,路上更是几乎没人。

    江苜走着,突然看到路边站着的人,停住了脚步。

    凌霄似乎是在等他,斜靠在路灯杆上,歪头笑问:“你去哪?我送你,我车就停在前面。”

    江苜抿唇,说:“不用。”

    谁料凌霄居然并未纠缠,点点头说:“好吧。”

    江苜越过他继续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是来自动物对危险气息的本能,江苜突然感觉脊背发凉,浑身寒毛直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包裹了他。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头看,就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打中,他瞬时失去力气,陷入一片黑暗中去了。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被人从身后扶住,听到耳边一个得意的声音在说:“抓到你了。”

    江苜醒来在车的后排座,车停在路边。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很久,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醒得挺快。”凌霄在一旁出声。

    江苜转头看向他,路灯的光分了一些进到车厢里,凌霄脸带笑意。

    他体型不如凌霄,应该说凌霄这样彪悍的体型现实中都很少见。其他时候还好,但是处身于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的时候,这种体型差异带来的压迫感就尤为强烈。

    江苜伸手想去掰车门,被凌霄眼疾手快得拉住。

    他一出手,江苜就击出一个手肘,被凌霄轻松化解,并且反过来轻松把他制住了。

    江苜这才发现,凌霄的力气也大得吓人,而且他看起来非常擅长制服之道。

    凌霄把他摁倒在车座上,整个人都压住他,说:“忘了告诉你,我练的是巴西柔术,近身肉搏我就没输过。”

    难怪他会把自己弄到车里来。

    江苜眼睛微眯,巴西柔术本就专攻降服,以擒见长,近身对抗几乎无敌。

    凌霄把他压在座椅上,然后就顶他的小腹蹭。

    江苜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得没眼看了,把脸转到一边。

    他觉得凌霄现在就像那种急于发泄,但是丧失性功能发泄不出来的心理扭曲的变态。

    这种被压着的感觉让江苜皱起眉头。

    记忆的土壤里再次发了一个恶毒的芽,卷曲的叶子快速伸展,极速蔓延。藤蔓旁支错乱,占据了他的大脑。

    耳边像流水一样流过几句话。

    “你穿这样真好看。。。”

    “你是玉女下凡来的吧?”

    “也普度普度我吧。”

    扭曲的声音夹杂着布料撕碎的声音。

    江苜心想,不是说天衣无缝吗?为什么玉女的衣服这么容易就被撕破了?

    江苜有一瞬间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他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扣子扣到最后一颗,皮带系得严整。

    他重新在现实中收拢好自己。

    “滚下去。”江苜受不了被他这么压着,开口骂他。

    凌霄没听他的,他知道现在时机地点都不对,没打算具体做什么,但是他一抱着江苜就不想撒手。

    接着江苜做了一件让他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江苜突然伸手,反手把手指插进了他的鼻孔,然后鱼钩似的把他勾了起来,一甩手推到了一边。

    “卧槽!!!”凌霄心想这是什么路数?他平时练拳也不是没遇见过野路子,但是像江苜这么野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凌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孔,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牛鼻子上要套环了,牛那么犟的性子都遭不住这个罪。

    江苜已经趁这个时候准备开车门下车了。

    凌霄能这么就轻易放人吗?他下意识就往前一扑,这时车门正好打开,两人直接从车里滚了出去。

    “。。。。。。”

    江苜脾气算好的,但是他这会儿真的想骂人。

    凌霄还压在他身上,只是地点从真皮座椅换成了秋天冷硬的地面。他强忍骂脏话的冲动,不想因为一个傻逼丢弃自己的涵养。

    好在凌霄这时候爬了起来。

    江苜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废话,转身就准备走。

    “黄丽婷。”凌霄在他身后突然喊了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江苜顿时就僵住了,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

    第5章

    凌霄还在揉鼻子,擦!真挺疼的。

    随便揉了几下之后,他说:“江教授的魅力果然大,不仅我对你一见钟情,连精神病患者都对你念念不忘。”

    江苜看着他,眼里像含了一座冰山。

    “啊,听她家里人说,她今天早上跑了。”凌霄笑眯眯得说了这么一句。

    江苜走了几步到他面前,便已经有了猜测,问他:“是跑了?还是被人放了?”

    虽然是问句,但是江苜显然已经有答案了。

    凌霄还是笑,说:“自己跑了。”

    江苜看他眼神越发寒气逼人,默了片刻后才问:“凌霄,利用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疯女人。你不觉得手段恶心吗?”

    凌霄摊了摊手,说:“我没利用啊,我都说了她自己跑了。”

    接着他咧嘴一笑,问:“你说她跑出来之后,会找谁呢?”

    江苜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凌霄居然把黄丽婷的事都挖出来了。江苜这一刻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凌霄想要他的决心。

    黄丽婷。。。

    回到宿舍,江苜先是在沙发上发了会呆,然后拿出手机给盛老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他的宿舍在二楼,临窗种着梧桐树,此时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叶子。

    隔了十来分钟,手机响了,是盛老打来的。

    “老师,怎么样?”

    “我刚跟那家精神病院的院长通了电话,黄丽婷确实跑了。”

    “。。。。。。”

    “但不是从医院跑的,是她家里人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回家的路上跑的。”

    “出院。”江苜重复了这两个字,又问:“她的情况可以出院?”

    “院长也说她的情况不适合出院,但是她的家人要求,医院也没办法。”盛老顿了顿,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苜没说话。

    “她去找你了?”盛老问得有些焦急。

    江苜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干涩,说:“没有,她还没来。”

    不是没来,而是“还”没来。

    盛老和江苜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窗外又掠过一阵夜风,梧桐叶子哗哗作响。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盛老率先开口:“江苜,你小心一些,她。。。”

    江苜一向淡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喉结滑动了一下。

    凌霄的出现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他几乎拥有所有令江苜厌恶的特质。

    他的眼神,他的语言,他的行为,无一不在挑战江苜的神经,现在更是直接踏碎了江苜的底线。

    利用精神病人,还是一个女人。

    一直到了晚上,黄丽婷仍是没有消息。江苜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无法放松警惕。

    江苜和盛老通了电话,聊了几句。挂完电话他感觉有些无力,仰头叹了口气。

    然后他起身进了卧室,准备洗澡睡觉。先把手机放在床头柜充电,然后转身去衣柜里拿睡衣。

    江苜把衣柜门打开,和里面站着的人四目相对。

    黄丽婷为了时隔几年的重逢化了很浓的妆,粉底打得很白,嘴唇几乎涂成了血盆大口,她疯狂大笑着朝江苜扑来。

    “老公,我好想你啊。。。”

    盛老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江苜坐在长椅上,头发凌乱,惨白的脸上有好几个惊悚的口红印。

    “老师。。。”江苜眼眶有些微红,喊了他一声就沉默了。

    盛老心酸又心疼,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没事了。”

    江苜还有些微颤,突然弯下腰大口喘了起来。他一直绷着一根神经,直到看到老师才松懈下来。

    黄丽婷从他的衣柜里朝他扑过来的画面,直到现在还犹如噩梦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

    黄丽婷年轻又漂亮,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很多时候,因为她的偏执,使她的决心和耐心都高于常人。而且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任何规则能束缚她。

    教职工宿舍不是什么重地,学校治安好,住的又都是同事,所以门锁并不精密。

    黄丽婷也许是在凌霄的指示下得知了他的宿舍位置,配了一把万.能.钥匙,潜入他的宿舍,然后在衣柜里藏了一天。

    在她自己看来,这是她为和江苜的重逢制造的惊喜。

    黄丽婷情况特殊,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她一脸吓人的浓妆,口红因为亲吻糊成一片,看起来分外惊悚,此时还在隔窗大叫,冲着江苜喊:“老公,让他们放了我。。。”

    “老公,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

    “老公,我们回家,你跟我回家。。。”

    “老公!!!”

    黄丽婷的声音疯狂到渗人,时而黏腻,时而愤怒。

    江苜闭了闭眼,面色痛苦。

    女人是脆弱的,美丽的,是该被尊重和呵护的。

    疯掉的女人是枯萎的玫瑰,应该拿玻璃罩子小心罩起来,不能吹风,不能淋雨。

    黄丽婷今年才23岁,又是个女孩子,哪怕是疯了,也不该被人这样利用。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黄丽婷的父母才匆匆赶了过来。他们看了江苜一眼,没说话,出示了黄丽婷的精神证明,接了她就准备走。

    黄丽婷被父母一左一右架着,经过江苜身边的时候,又疯狂得喊着老公想扑过来。

    江苜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黄丽婷被家人接走后,江苜和盛老慢慢走出警察局大门,在鱼肚白的天空下站了了一会儿。

    “老师,大晚上还叫你过来。”江苜顿了顿,又说:“你看她的情况是不是。。。”

    盛老脸上也很沉重,说:“是,她比之前疯得更厉害了,你说她藏在你的衣柜里?”

    江苜点点头。

    盛老想了想那画面,不寒而栗。

    两人又聊了几句,江苜把老师送回家,接着自己也打车回了学校。

    江苜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天空已经朝霞满天。

    凌霄在楼下等他,倚靠着车门,脸上带着让人生厌的笑,是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一晚上没睡吧?”凌霄问:“听说,她藏到你的衣柜里等了你一天。”

    江苜站定,看着他:“凌霄,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你的提议吧?”

    凌霄挑挑眉,笑问:“你不怕?”

    江苜:“你的这种行为,本质跟拿恶作剧盒子吓唬人没有什么区别,不仅无效,而且幼稚。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心理年龄有没有十二岁。”

    “是,这事儿除了吓人,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天两天你受得了。”凌霄问他:“长期这样,你受得了吗?”

    “这次是衣柜,下次可能是床底下。永远防备,永远胆战心惊。”凌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受得了吗?”

    “还是说你准备辞职?离开南洲?”凌霄笑了笑,说:“没用的,江苜。除非你打算以后用一个黑户的身份活下去,这辈子都不用身份证。否则不论你在哪,我都能把你揪出来。”

    江苜看着他的眼睛,想判断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吓唬人。

    然后他从凌霄眼里看到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以及那令他感到不适的粘稠欲望。

    黑影林立,绿光幽幽,梦里的场景仿佛再现。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女人。

    江苜沉默了片刻,问他:“凌霄,你看上我什么了?我年龄比你大,性格又差。我不知情识趣,也不会讨人欢心。重要的是,我很讨厌你。”

    他十分坦诚自己对凌霄的厌恶,又问:“你费这么大劲,弄一个讨厌你的人在身边,你图什么?”

    凌霄笑道:“我就看上你了,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儿。”

    “我这种心态用你们心理学分析叫什么?一见钟情?一见倾心?嗯?叫什么?”

    江苜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道:“叫犯贱。”

    凌霄:“。。。。。。”

    “你说犯贱就犯贱吧。”凌霄掐了烟,说:“反正我是缠上你了。”

    “被我缠着,还是被黄丽婷缠着,你自己选。”

    凌霄搔了搔头发,又说:“我觉得还是选我吧,最起码我不疯。”

    江苜看着他,眼睛越来越冷,最终他越过凌霄进了宿舍楼。

    江苜上午没课,回到宿舍也睡不着。他合衣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开始追溯回忆。

    黄丽婷是他几年前接触的一个病人。

    女病人爱上心理医生在业内不是新鲜事。

    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医生需要获得病人足够多的信任,才能达成治疗目的。

    过深的依赖信任再结合女性感性的天性特征,经常会催生出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

    心理学管这种现象叫“移情”。

    一般来说,有经验的心理医生懂得避免这种情感移情。如果足够有把握的话,甚至会利用这种移情,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这种似是而非的模糊爱恋,最后总会随着医生的专业干涉或者时间而消逝。

    然而江苜当时被黄丽婷的父母隐瞒了一个很重要的真相。黄丽婷的情况十分特殊,她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并且属于最严重的那一种。

    她是自我和谐的偏执型人格障碍,而自我和谐的偏执型人格障碍永远不可能被治愈。

    她的大脑回路是自我封闭的,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闭环。她只接受愿意接受的信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

    黄丽婷本身就对爱情极度疯狂、渴望,而江苜的耐心、温柔以及对精神病人的共情力让她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产生了“移情”现象。

    她的“移情”如同山呼海啸、雪山崩塌,来得毫无征兆,且一发不可收拾。

    江苜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黄丽婷对他产生了疯狂扭曲的病态爱恋,她甚至在移情中发生了妄想。

    她坚信江苜同样深爱着她,在想象中和江苜谈完了一场恋爱,并且认为两人已经结婚了。

    所有阻止她的人都被她归类于想要破坏她和江苜婚姻感情的人。

    江苜只能中断对黄丽婷的治疗。

    因为黄丽婷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太严重,移情无法消除,中断治疗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在中断治疗后,黄丽婷就开始了跟踪、尾随,无孔不入的打搅江苜的生活,不分场合的疯狂示爱。

    给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影响。

    是比私生饭都惊悚的存在。

    最后黄丽婷被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江苜的生活才得以回归正轨。

    这件事距离现在,已经快四年了。

    江苜找人给自己的宿舍换了一把更好的锁。

    其实通过江苜换门锁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会停止于此。

    晚上准备睡觉时,江苜又想起早上凌霄说的话。

    “这次是衣柜,下次可能是床底下。”

    “永远防备,永远胆战心惊。”

    “你受得了吗?”

    江苜站在那,看着自己的床边。

    床底下。。。

    床底下、衣柜里、门后面,还真是容易让人产生恐惧联想的地方啊。

    难怪恐怖片里都喜欢使用这种元素。

    江苜嘲讽一笑,并没有去检查床底下让自己安心,而是直接上床睡觉。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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