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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之前跟你谈恋爱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什么谢……琬琰?”

    大雨“哗啦啦”浇在耳边,喧闹之中,闻砚初依旧能够捕捉到、外公有些拿不准的语气说出的那个名字。

    跪在地上的男人终于仰起头,嘴唇颤抖着嚅动了两下,偃旗息鼓。

    白建成垂首望向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外孙,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难言之情。

    他捏住伞柄的手好像平白被抽走了几分力气,雨声响在耳边,是天然的背景音,那么喧哗,却衬着这对爷孙如此沉默。

    看闻砚初这个样子,无需他回答,白建成心中已了然。

    终于,白建成开了口,沧桑的嗓音里不容忽视的是上位者的压迫感与权威。

    “砚初,不论你们从前拥有怎样不正当的、亦或是正当的关系……两年前,你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白建成点到为止,眼神中带有一丝审视与探究,等着闻砚初的下文。

    夏天的雨并不凉,闻砚初身强体壮,淋了半夜雨,心中也没有半点怨言。

    可此时此刻,停着外公的话,他觉得有冷风从后背缓缓爬上来,拥抱住了他整个身躯。

    心脏好像在漏风,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白建成将伞向他倾斜了更多一点,靠近了半步,软化了些许口气,道:

    “就算,就算你离了婚,那个女孩子,她还会愿意回到你身边吗?”

    “外公……”

    闻砚初眨了眨眼,徒劳地张张嘴,又闭上,声音苦涩极了,却带着一种倔,像是在黑夜里暗自点亮了一盏灯,要坚定地朝着陌生的前路走过去。

    “这两年,我早已不欠鹿家什么了。”

    “闻、砚、初!”

    白建成拔高些许音量,连名带姓、一字一句地叫了他一声。

    闻砚初目视前方,反而将脊背挺得更直。

    终于,白建成率先卸下一身强硬,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松开手,将伞搭在闻砚初的肩背上,转过身去,缓缓地走进了单元门内。

    这一夜的雨下到凌晨四五点。

    再过一会儿,楼里的其他人家就都起来,要出门了。

    闻砚初单手撑着地,动作十分缓慢地爬了起来,一连踉跄了好几步,扶住墙后才勉强立住整个身子。

    他转过身,上半身倚着墙,两腿有些艰难地支着地面,头仰靠在墙上,闭上眼,有些粗重地喘着气。

    右手去摸裤兜,发现空空如也,而另一边,也没有他要找的烟。

    闻砚初兀自哼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原地又休息了十分钟,才撑着墙,将身子立住。

    他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凭着记忆在路边的草丛中寻找着,总算将昨天随手丢在一旁的烟和打火机找到,还有旁边的手机。

    闻砚初弯了下膝盖去够手机,跪了一夜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他龇牙咧嘴了一瞬,很快又咬紧牙关,试图再次尝试。

    铁门轻轻打开,郑秀兰刚出门便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闻砚初在与自己的膝盖较什么劲。

    郑秀兰心疼着,快步走了上去,替闻砚初捡起他的手机塞给他。

    至于那早被雨给打得面目全非的烟盒,连带着打火机,都被郑秀兰一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这抽烟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染上的,啊?”

    闻砚初闻言笑了一下,小孩子讨人嫌似的解释了一句,道:

    “外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力大嘛。”

    “哼,”

    闻砚初高出她一个头,郑秀兰值得仰起头,去望闻砚初有些狼狈的脸,

    “你这小子就知道折腾我们,压力这么大,那你还跟你外公犟什么?”

    闻砚初笑了笑,没说话,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好了,看看你这一天天的,把自己都弄成什么样子了?”

    郑秀兰终究只是嘴上不饶人,转过身朝铁门内走回去,

    “进家里来吧,洗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点。”

    “好……”

    闻砚初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努力稳住声线,冲着外婆留给自己的背影应道:

    “谢谢您!”

    第5章

    第

    5

    章

    曲线完美,举手投足皆是风……

    第五章第二版、

    说完,闻砚初连忙跟上前去,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动作幅度一大,又是“嘶”了一口气,而后才收敛些,一瘸一拐地跟着进了门。

    白家至今仍住在市中心的老小区里,老小区没有配备电梯,也就是近几年才在外立面上安装了一部电梯,主要方便住在高层的老人们。

    但白家住在二层,所以两位老人一般都是走台阶,此刻倒是苦了闻砚初。

    郑秀兰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人高马大的闻砚初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扶着扶手,一步一歇地往上挪动着。

    淋了一夜的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此刻竟还显出些许神采奕奕。

    这样青春的模样,这两年,多少已经不常见了。

    郑秀兰抿嘴笑了一下,加快脚步。

    闻砚初进了家门,没看见外公,郑秀兰给他指了指书房,而后将他带到卫生间,又拿了从前闻砚初留在家里的一套衣服给他,让他先冲了个澡。

    闻砚初洗好澡,将熨烫好的衬衫、西裤给穿上,走出浴室,看见白建成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

    他正在等闻砚初。

    闻砚初叫了一声“外公”,走了过去,顺便看了一眼茶几旁因为进水打不开的手机。

    “走吧,”

    白建成没有多等,直接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你跟我一起,去鹿家。”

    鹿家在城外,到的时候已经十点。

    白建成早上在书房给林平打过了电话,对方与他们也是前后脚到。

    长辈在说话,小辈们坐在一旁听着,冗长的客套与弯弯绕绕听得闻砚初头痛,一夜未睡的坏处显现出来。

    他站起身,悄悄离了席,躲到花园里透气。

    雨霁初晴,正午的日头照得正盛,闻砚初走到园子里的凉亭里。

    他倚着廊下的一根柱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合上双眼,凭着意识伸手去摸裤兜。

    空空如也,昨天身上的香烟现在正躺在某个垃圾桶里面。

    闻砚初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耳边传来轻微细碎的高跟鞋“啪嗒”声,由远及近。

    一根细烟递到了他耳边的位置。

    女人身上淡淡的花茶香令闻砚初皱眉,他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目光由下而上地扫了一眼离他有点近的鹿咛。

    对方神情淡然,待他睁开眼后,才勾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夹烟的手指未动。

    闻砚初扫过一眼,一挑眉,没有说话。

    鹿咛不会自讨没趣,自己点燃了那支烟,走到斜对面的廊下,倚着圆柱半背对着闻砚初,低头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一吐气,白色的烟被微风很快吹散在空中。

    她扭过头来,望向不知低头在思虑些什么的闻砚初,突然开口,道:

    “谢谢你过来,在这种时候。”

    闻砚初将右臂向后搭在栏杆上,将头转向入园的来路,过了好一会儿,没留什么情面地驳道:

    “谢谢就不必了,毕竟我可没你说得那么磊落。”

    鹿咛蹙眉,不明白他意所指,没来得及再问一句,管家跑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厨房的事情。

    鹿咛将人打发走,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在烟灰缸上熄灭,继而发出邀约,问闻砚初:

    “做酥黄独的师傅今天来不了了,怎么办?”

    “那东西吃多了又不好消化,”

    闻砚初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你看着准备就行。”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客厅,气氛明显不同,鹿咛与母亲对视一眼,再看席上的长辈们,一颗心缓缓地开始下落。

    而后坐在闻砚初身边,听着他开口,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在花园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了午饭时间,她只觉双腿坐得麻木,站起来连忙说道:

    “外公,您和砚初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谢琬琰这几天,工作无法继续推进,只当自己是“空闲”了起来,便联系了从前在京州时的好友,一起约了顿饭。

    谢琬琰吃得不多,放下筷子后拿起手机刷朋友圈,一张显眼的大合照很快引入眼帘,席上诸多人,是规模不小的家庭聚餐。

    眼睛很快查看了一眼名字,备注是鹿筱冉。

    三四年前她还在京州的时候,常跟着闻砚初出门交际应酬,他的社交圈,她自然也认了个七七八八,和鹿筱冉的微信,就是那时候加上的。

    鹿筱冉,是鹿咛的堂妹。

    谢琬琰屏住呼吸,点开了大图。

    放大,定格目光,她第一眼便看见画面中间靠右一些的闻砚初,而鹿咛站在他身边,靠得很近,两人的熟稔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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