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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的身子越来越轻,轻得好像马上可以在北荒飞奔。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醒。

    北荒的草原不像后宅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院子。这里没有人指责我的身世卑贱;没有人盯着我的肚子说我不争气;没有人摁着我的头要我抄《女德》《女诫》,将那些规矩强硬地刻进我的心里;没有人指责我过去十来年不规矩,无拘无束的人生;没有人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得为他受这世上种种委屈的道理。

    梦里的北荒,一瞬间春暖花开。

    笑尸山的雪化了,牧草肥得可以沁出油珠,牧草长到了照夜的肚子,她带着我,我们纵情在北荒驰骋,草原广阔得似乎永远也瞧不到头。

    父亲还未病重,他站在夏日的骄阳里,抬头吹了声哨子,照夜欢快地朝他飞奔。

    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擦掉我额头的汗珠,我抱着照夜的脖子冲他笑:

    「爹爹!中午吃烤饼好不好!」

    「好!」

    「爹爹!我们晚上去月湖旁跑马好不好!」

    「好!」

    「琼月一辈子不嫁人,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好不好!」

    「好!」

    13

    与北荒大捷一道来的消息是主将徐子仪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此消息传到将军府时,府内上下老少无不哀哭。

    「听说将军是为了救副将军,中了毒,所幸援军绑了魈族的大皇子作质,正商量议和呢。」

    那她……

    他把信件翻来覆去地看,还想从字面上的生死不明,再看出一丝转机。

    「夫人,不如拜拜菩萨,求求神佛保佑老爷。」绿珠提醒了徐子仪。

    他慌忙奔去佛前。

    他在战场厮杀,见惯了死生诀别,本最不信神佛之说。

    可这一刻他真的想拜尽天上神佛,求他们保佑自己的妻子平安归来。

    佛像静默,蒲团半旧,书案垒着厚厚的佛经,香炉里有一截未烧尽的愿书。

    「愿以此身换吾夫一世无虞,平安……」

    这一摞厚厚的佛经都是周琼月的笔迹,她太过虔心,连笔误都不曾有。

    他想到了她困在深宅后院,在佛前无数次叩头祝祷,虔诚地抄着佛经,盼望他平安归来。

    他握着这半截愿书,眼泪潸然落下。

    当自己和萱梦纵马草原时,琼月跪在佛前一次次叩头。

    当自己一次次提出想要个孩子时,琼月触动往事的害怕。

    是啊,那个时候不该听母亲和姨娘们调唆,说什么当女人必须受这一遭苦,便以为她娇气任性。

    因为她见过了修远娘亲难产而死,见过了没了娘的修远被后院姨娘们如何惦记着。

    所以她怕了。

    而自己只听旁人说她娇气,却从来没问问她为什么不愿意。

    当他埋怨琼月越发沉闷无趣时,似乎忘记了她也曾与他纵马北荒,元宵夜奔,也敢在大婚那日自己牵过她的手时,大胆地回握住自己。

    琼月,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就当这次换了身体是上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再好好照顾你……

    14

    当我悠悠醒来时,眼前是一脸憔悴的杨昭溪,他在我床边撑着手打盹,眼下一片乌青。

    「弟弟……?」我下意识轻喊出声,才发觉不妥,慌忙改口。

    他却醒了,慌忙凑上前,摸了摸我的头,确认我真的醒了,眼圈瞬间红了。

    「怎么……」我才想抬起手安慰他,才发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疼。

    「你躺了一个月,光大夫都看了一圈了。」

    「唔……」我挣扎着想起身。

    杨昭溪扶着我,我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坐起来喝了口水。

    「你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就等你回去开庆功宴了。」

    杨昭溪和我说了我昏迷后发生的事,我才知道那天听到的声音是照夜带来的援军。

    「将军醒了!」送药进来的瘦鸦兴奋地跑出去,「兄弟们!将军醒了!」

    「我想出去吹吹风。」

    我仰头看着杨昭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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