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邢克平本就不满这桩婚事,无奈即便他身为副营长,位置超然,也摆脱不了包办婚姻的牢笼。正是清楚这一点,宋佩兰才坚决的提出离婚。
“你本就不想跟我结婚,下放甘河农场的这三年,我早就想清楚了,何必苦苦纠缠。”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离婚?我好早点回我的北大荒,以后也可以互不打扰,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
邢克平话都卡住了,合着刚刚自己的话都是对牛弹了琴,白说了?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这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宋佩兰着实想不明白,自己都要成全他们,给宋暖暖腾位置。
怎么如今邢克平却严词厉色的拒绝?如果说真的是怕向上级打报告,宋佩兰是不信的。
宋佩兰抬头看向眼前身着军力色大衣的男人,心底没由来的涌起一股不耐。
事到如今,他凭什么不同意离婚?
各自安好不好吗?
邢克平盯着她的双眸,敏锐的觉擦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嫌恶。
这眼神化为一根刺,无形的刺痛了他。
宋佩兰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还是宋佩兰吗?
她冷漠疏离也就罢了,何时对他如此厌恶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即便你有再多的委屈,我以后慢慢补偿你,不要再说这些是是而非的话了。”
闻言,宋佩兰只觉可笑至极。
“我说什么了?邢同志,我现在很清醒的告诉你,这些话我发自肺腑,我远离你们,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行吗?”
宋佩兰不想继续多说废话,用跟直白的话告诉他自己的心思。
这三年,宋佩兰从一开始的翘首以盼,希望邢克平和宋家人能来看看她,她是被冤枉的。
盼了又盼,直到她双手长满冻疮都无人来关心半句。
再炽热的心,也早就被甘河农场刺骨的冷风吹灭了。
人总要向前看。
邢克平眸子迸发出一股陌生情绪,他觉着眼前的宋佩兰生病了,似乎是下属偶然提起的一个病症,叫什么心理疾病?
症状都跟下属提起的很是相似。
“你是不是哪里生病了,走,我到你去看大夫。”
话落,宋佩兰来不及作出反应,手腕就被他拉起,外力作用下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什么生病了,邢克平是不是疯了?他在说什么胡话?
干了三年的力气活,宋佩兰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
她一把甩开邢克平的手,后退一步,眼神冰冷。
积攒了三年的怨恨与憋屈,在此刻化为一股气,顺着手掌直接甩在邢克平的脸上。
“啪!”
“邢克平,你没有心!”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宋佩兰喊出他的全名。
邢克克平被这一巴掌打得歪了头,手还僵在半空中,半晌没回过神来,僵硬在原地。
刚刚,宋佩兰打他了?
那一巴掌,如晴天霹雳精准无比的砸在邢克平身上。
平生第一次有人敢甩他巴掌,更甚者这个人还是一口一个爱人称呼他的宋佩兰,那个总是粘着他的做精女人。
巨大的落差感席卷全身,令邢克平久久回不了神。
“兰兰,发生啥事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之响起的便是蒋爱国的声音。
宋佩兰来不及回答,一个消瘦却倍有安全感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你是谁?你敢欺负我女儿,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派出所的人来抓你进去劳改,流氓罪可是重罪。”
现在改革开放初期,正是严打的时候,蒋爱国这话可不是在吓唬人。
蒋爱国看他身上穿着军大衣,气质看起来非比寻常,猜测到什么。
“我看你人模人样的,你不会是部队里的人吧?”
被宋家认回后,宋佩兰跟邢克平结了婚,她想带着邢克平回北大荒被养父母瞧瞧。
邢克平总是不耐烦的表示要训练,亦或要执行任务,以至于结婚这么多年,双方并未见过面。
“爸,他没有耍流氓,他就是我的丈夫。”
将蒋爱国拉到身后,宋佩兰直面邢克平。
她语气坚定目光灼灼:“邢同志,这位才是我的爸爸。”
“是他们把我养大,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胜过生恩,我跟宋家那边已经彻底断了关系。”
目光扫到邢克平那越发黑沉的神色,宋佩兰视若无睹继续道:“倘若你觉得话不够的话,等打了离婚证明后,我可以写一封断亲书登报。”
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宋佩兰觉得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呼出一口气,见邢克平依旧不作答,她嗤笑一声下了最后的通牒。
“话已至此,这一天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明天民政局见。”
不过几个呼吸间,宋佩兰就将这件事情下了最后的定论。
蒋爱国整个人都沉浸在宋佩兰要离婚的思绪中,任由被拉着往前走。
拐过弯后,蒋爱国这才回过神来。
他问:“兰兰,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爸,不能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蒋爱国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愁眉不展。
“爸,放心吧,我没事,很多事情我都想开了,等妈出院了,我们一起回北大荒好不好?”
在养父母面前,宋佩兰终于可以卸下满身的防备,做最真实的自己。
“回北大荒......可是——”
“爸,不说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妈的身体。”
宋佩兰不想养父为自己的事情而担忧,忙岔开话题。
回到病房时,周敏华已经睡熟了,细看之下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愁绪。
宋佩兰轻手轻脚拉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伸手掖了掖被子,动作轻柔。
“姑娘,你可真是孝顺,这年头很少有子女来照顾父母的。”
宋佩兰抬头,就看到隔壁病床上半躺着一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女人。
宋佩兰自觉愧对孝顺两个字,只是象征性礼貌的点了头,道了谢。
“大姐,谢谢你的夸赞。”
见她有些疏离,那大姐也不计较,自来熟一般直接跟她热络的攀谈起来。
“小同志,我实际年龄可比你大,这辈分不对。”
“大姐你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怎么就跟我差着辈分儿了?”
眼前的人即便是身穿病号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宋佩兰无心的话取悦到了大姐,她忍不住开始自报家门:“我叫张乔。”
“姑娘,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名字嘞。”
宋佩兰收起思绪,展开笑容,“我叫宋佩兰,大姐你可以叫我小宋。”
“小宋同志,你这名字气得可真好,实不相瞒是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比你大好多嘞,我被你叫大姐叫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乔摸了摸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被夸得笑开了花。
宋佩兰闻言,满脸的震惊,“是吗?你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四十岁,张姐,你这保养得也太好了吧?”
张乔气质不错,即便上了四十岁脸上也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了
张乔被夸得心花怒放,想动一动腿,扯到伤退疼得直皱眉头。
“哎哟,我这不争气的腿。”
“张姐,你小心些。”
宋佩兰下意识的上前,扶住了险些手滑摔倒的张乔,将人扶好后这才回到椅子上。
“小宋同志,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呀,说不定我这另一条腿也抱不住啦。”
“没事儿的,我已经雇了护工,她应该差不多要来了。”
两人又热络的聊了好一阵,张乔叫来了大夫,她宋佩兰这才识趣的没有再出声。
“大夫,我上午不是让你们医院给我安排护士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张乔没有方才对待宋佩兰那么和缓,语气带了些怒火。
“张同志,护工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我把负责安排护工的护士给你叫过来,你自己问问什么情况吧。”
“行吧,那就快些叫人过来。”
护士很快赶来,手上拿着表格当着张乔的面对起来,面色变了又变。
“抱歉,张同志,因为我的疏忽,您这边雇的护工不小心安排给了别人。”
听到这话,张乔有些生气,立马严肃起来:“什么?你把我雇的护工安排给了别人?那我现在咋整?”
“你道歉有什么用?我现在需要护工来照顾我,不然你就得重新给我安排一个。”
护士低下头去,“抱歉,张同志,现在医院护工紧缺,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可我现在要方便,你说要咋办?”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宋佩兰喊出他的全名。
邢克克平被这一巴掌打得歪了头,手还僵在半空中,半晌没回过神来,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