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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秦方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么发现我醒着的?”

    徐渭闻言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抬抬腿我就知道你想往哪边走,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醒着?”

    “厉害,”秦方恭维道,“果然还是徐渭你懂我。”

    “懂你是我今生做过最错的决定,没有之一,”徐渭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秦方立刻苦了一张脸,他转而道:“朱兄到底是什么身份,非得要瞒着我,甚至在你们交谈时都讳莫如深?为何谢笙同他交往亲密,便是值得注意的事情?”

    徐渭看了他一眼,道:“你堂兄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接下来这一路,徐渭没再开口,秦方心里抓耳挠腮,也不敢再问,等真正进了徐家,到了徐渭的书房,徐渭才同秦方道。

    “谢笙出身谢家,他若真有这么一个表兄,难道我们还能半点不曾听闻?”见秦方苦思冥想,徐渭又提点道,“他身边姓朱,又关系极好的人家有哪些?”

    “自然是顺安伯府,”秦方道,“顺安伯的嫡长女才嫁给了他的兄长,做了他的嫂子,你今儿不是才说吗,他之所以提前去了安城,就是要为他兄嫂回乡祭祖做准备的。”

    ===第146节===

    “可是不对啊,”秦方道,“朱家这一辈只有朱世子,和他嫂嫂,上一辈也只有顺安伯和皇后娘娘,朱兄的母亲是谢笙的姑姑,朱兄姓朱,总不能是跟母亲姓的,这可说不通啊……”

    “等等,莫非你的意思是,朱兄是用的假名?”

    徐渭的唇角抽了抽:“感谢满天神佛,还给你留了一点脑子。”

    方才秦方就猜了那么久,徐渭是没心思再等他继续猜下去了。索性直接和他说开。

    “朱家出了一位皇后,谢笙他除了嫂嫂是朱家女外,他可还是六皇子的伴读,六皇子是朱皇后亲子。你想想,六皇子叫什么?”

    “严瑜,”秦方下意识的就答了出来,像这些皇室人的名字,对秦方等人来说,就像是必须知道的常识一样,打小就学的。

    这一次,不需要徐渭提醒,秦方自己就知道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了。

    “朱兄叫朱怀瑜。”

    秦方沉默片刻,才对徐渭道:“我也真是够傻的,谢笙从小进宫做了伴读,能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咱们不是从小就知道吗,六皇子对他的三个伴读都极好的。”

    “可我瞧着,他对谢笙尤其的好,”徐渭道,“看来咱们几家的消息,还有不少不甚灵通之处。”

    “等下回见了他,定要好好的揍他一顿,”秦方恨得牙痒痒的。

    徐渭自然也毫不客气的点头:“算我一个,揍人的时候避着点六皇子,考完了试再揍。”

    “阿嚏!阿嚏!”

    谢笙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捧墨立刻看了过来,在看到谢笙许久没再继续打喷嚏,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件事。

    “少爷您耳垂红得可真厉害,”捧墨笑道,“我小时听老人家说,若是无缘无故连打两个喷嚏,耳朵发烫,必然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念叨你了。”

    “这可说不准,”谢笙转而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对捧墨道,“打喷嚏这种事情,随时都有可能,不过我还听了另一种说法。”

    “是什么?”捧墨见谢笙面上严肃,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去听。

    “打一个喷嚏可能是鼻子痒,或是突然受了刺激,打两个喷嚏,可能是有人在想你,要是接连打了三个以上……”谢笙顿了顿道,“大概率是受凉了,赶紧看大夫去。”

    捧墨听罢,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等笑过了之后再细品,他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意思。

    谢笙见他那认真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不过就是顺口说的那么一句,真正病没病,也不是只看喷嚏打的够不够多,人家过敏打喷嚏,打了三个以上,难道就是感冒了?可不见得。

    “少爷先歇一歇,”捧墨道,“咱们还得至少一个时辰才到呢。”

    谢笙点了点头,便靠在捧墨为他准备好的位置上,准备小憩,可他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日他其实没什么事情,心里却一直静不下来,等到这时候,才算是有了点子时间,能慢慢的去想。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谢笙反而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了。

    这对谢笙来说,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马车走在路上,又没什么太多的防震措施,坐起来很不舒服,谢笙却泰然自若,甚至渐渐将这些声音当成了一种享受来看待。

    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捧墨还没来得及喊谢笙,他就自己睁开了眼睛,捧墨这才知道,谢笙并没睡熟。

    “少爷,咱们到了。”

    捧墨率先跳下马车,等着谢笙下来。

    早先谢笙与二郎说好,若来了安城,他便要住在朱皇后为二郎在这边备下的宅院里,只是半道上谢笙却改了主意,宅子真正的主人都还没住进去呢,他就巴巴的跑去,像什么样子,何况谢家在安城也不是没有屋舍。

    今年将要考举人的谢家人可不止谢笙一个,只在当地的谢家秀才,也有五六个,何况还有谢家族里的亲戚一并前来投奔的,加起来也有近十人。

    谢侯这一支是族里最出息的人家,近些年谢侯投桃报李,反哺族里,才将族中拉拔起不少人才,谢家也便在安城成了蒸蒸日上,连老牌世家都不会忽视的新势力。

    谢家近些年进了官场的人不少,做学问的也有。虽然不像谢侯一样站的那么高,也逐渐能守望相助了。

    “少爷回来了。”

    谢笙旧年考秀才时,便在安城住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对这边的人事都很熟悉,更不要说在守在安城宅子里的人,是谢笙小时候就很熟悉的,跟在谢侯身边的亲卫之一。

    因为一个偶然的缘故,这个亲卫在出任务时伤了腿脚,虽然治好了,却也留下了跛足的毛病。

    若放在军中,或是其他大部分人家,这样的人都是发了赡养银钱,便能直接赶走的,谢侯却在深思熟虑之后,派了他到谢家这边族里,专门管着这个宅子。

    谢家新兴,有人是真心进学,也有人是浑水摸鱼,这位虽然跛了脚,可手上功夫不差,又得了谢侯的吩咐,不必给这些人留脸面,也能震慑住不少别有用心之人,给谢侯筛选了不少得用的族人出来。

    “刘叔,”谢笙对这位很是礼遇。

    “早知道少爷要回来,荣明堂已经打扫出来了,一应物什都是少爷旧年惯用的模样,半点没改动的,少爷瞧瞧,若还缺了什么,只管同我说,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您摘下来!”

    “刘叔,”谢笙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才道,“您身体可好?去年我叫人送回来的药膏可还好用?”

    “好用,好用的,”刘叔一面引着谢笙往里走,一面感谢谢笙,“多亏少爷您送来的药膏,我今年冬天都没怎么犯腿寒的老毛病。”

    刘叔说着,又看了谢笙身后的捧墨一眼,直接问了出来:“这位是?”

    捧墨见状立刻回答道:“刘叔好,我是捧墨,您也能叫我林墨,我一贯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您听名字就知道,我算是少爷的书童了。”

    刘叔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对着谢笙夸了捧墨一句,才道:“你和林书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哥,”捧墨道。

    刘叔一听这话,对着捧墨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过会儿少爷安顿好了,你来寻我,我同你说说这周围的情况。”

    刘叔有心亲自提点捧墨,捧墨自然无有不应的,当即便道了谢。

    谢笙见此也没说话,很快刘叔又对谢笙道:“今年在咱们宅子里备考的亲戚不少,我请示了侯爷之后,将北边的棠梨院也划了出去,重新起了院墙。”

    “若再住不下,便把院墙拆了,多放几个院子出去,”谢笙道。

    刘叔闻言却摇了摇头,道:“少爷您久不在安城,对这边的事情了解不多。有时候升米恩斗米仇,给的太多,反而叫他们贪心不足,如今这样倒是正正好。”

    “是这个道理,却是我方才没过脑子了,”谢笙被刘叔当面说了不当之处,也半点没恼。

    随后谢笙又问刘叔:“去年我回去蜀州之前,还听说有人要给刘叔你做媒,可成了?”

    刘叔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

    “已经说定了,那姑娘因为家里接连几个长辈去世,耽搁了花信,被退了亲,不然也轮不到我这个没什么本事、年纪又大的外乡人。”

    “谁说刘叔你没本事,”谢笙当即反驳道,“若是刘叔你没本事,我爹会千方百计留了你下来?你快别妄自菲薄了。至于年龄,我看也不是什么问题,不是都说年纪大些会疼人吗,日后刘叔你对婶子更好些,不就好了吗。”

    其实要真说起来,刘叔被谢笙称一声叔,实际上也就三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故而当初他出事,谁都不得不说一句可惜。

    而那位姑娘,谢笙也有所耳闻,她实在是有些命途不济。原本十六岁花季正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没了高祖,还没出孝,又接连没了祖父母,原本好好的一个福气姑娘,被未来夫家当成克星,当即退了亲,气得那姑娘一家子索性自己养闺女一辈子。

    后来之所以和刘叔说亲,却是因着另一桩缘分,谢笙没再细问,也就没怎么打听了,左右知道那位姑娘被退亲的理由实在冤枉,又是一个顶好的姑娘,便不用多管。

    “少爷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接下来不过几句话工夫,便到了谢笙的院子。

    刘叔亲自将谢笙送进门,便没再多留:“少爷好好休息,那边几位商量好了,要明日同来拜访你的。”

    “明儿可是休沐之日?”谢笙听了这话,便问了一句。

    刘叔摇了摇头,道:“许是特意请了一日假。”

    “那边叫他们不必过来,”谢笙道,“还要劳烦刘叔派人帮我去传话,就说等他们休沐之时,我再请他们一聚。”

    刘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少爷怎么定要等到休沐?”捧墨上前帮谢笙整理。

    “立威的事情,当然要交给大哥来做,”谢笙道。

    捧墨张了张嘴,道:“其实少爷不必事事如此退让的。”

    谢笙解衣裳的手一顿,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钻了牛角尖,可知道是一回事,走出来却要花时间。

    或许等到考中了举人就能好些了。

    谢笙洗漱完,由着捧墨为他按头,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一面想着这些年的事情,一面又想着从小看过的史书。

    因他的退让,谢麒的世子之位自然稳如泰山,如今朱红玉嫁过来,更让谢麒的地位不可动摇。而朱红玉又是个和谢笙关系极好的,也即是说,日后他在面对谢麒之时,也用不着再像以前那么小心。

    不过谢笙这些日子有些走偏了的,其实是和二郎之间的关系。这事儿以前便有些苗头,只是在出来之前,因谢侯说皇帝有意在这次回京之后便册封二郎为太子一事,便慢慢更左了几分。

    “捧墨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自作聪明?”谢笙长出了一口气,不等捧墨回答,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行了,帮我研墨,我先写信与二郎去。”

    第163章

    补更

    “动作麻利点,小心着些,

    千万别惊了少爷!”

    谢笙正在屋里小憩,

    隐约听见外头响动,便醒了过来。

    既然醒了,

    谢笙也再睡不着,起身穿上鞋子,正要朝外走,

    又见身上只一身中衣,

    到底回来拿了件衣裳在外头披着,

    走到了窗边。

    谢笙这儿才推开窗子,

    捧墨就发现了,当下脸上便生了几分懊恼,赶忙迎了过来。

    “少爷,

    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可是我们动静大了?”

    谢笙摇了摇头道:“平日也是这是陈醒的,只是睡不着罢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夏日眼见就到了,

    知了猴也烦人起来,

    我便想着叫人先将幼虫抓了,日后若听见吵人的声音,也好驱赶。”

    “只是你们也太麻烦了些。”

    “这怎么能算麻烦,”捧墨忙道,“往日在府里也是一样做的,更何况如今少爷您正是准备秋闱最关键的时候,

    更不能被这些外物扰了心神。”

    谢笙有心说这些东西都是抓不完的,转念一想,旧日在府里歇息时,好似真没怎么听见知了叫声,显然也是被人清理过的。如此看来,这倒是府中旧例。

    “少爷怎么穿成这样就起来了,”喷墨注意到谢笙的打扮,有些急了,赶忙进屋,为谢笙寻了要穿的衣裳。

    “这会儿虽然已入了夏,可到底还是有些凉意的,少爷可千万不能疏忽了。”

    这些日子在这边府里住着,捧墨也学了不少刘叔的气派,越发像个正经的大管事,把谢笙身边的事更打点得滴水不漏。

    谢笙看着捧墨拿过来的衣裳,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他捡起那个绣着石斛的扇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捧墨打眼一看,一拍脑袋:“定是我今儿早晨忙昏了头,拿错了。”

    捧墨忙道:“不如我先去换一个回来?”

    “不必了,就这个,”谢笙放下扇套,又自己将衣裳一一换了。

    这扇套用料其实也算不上特别金贵,只却出自温瑄的手,自然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第147节===

    不过谢笙身上穿戴的东西,多是出自自己自己母亲和姐姐,如今用上温瑄送的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妨碍。

    捧墨给谢笙整理完,看着面前长身鹤立的谢笙,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过几日想必温小姐的回信就要到了,少爷不是正想着送些什么新鲜玩意去?不如就画一张自画像。”

    谢笙把玩着扇套,心里一动。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我们还不曾正式成亲,若是送了这样的东西,叫旁人晓得了,难免于她名声有碍,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谢笙如此正色,捧墨也晓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自然听命。

    等捧墨出去之后,谢笙却还是寻了颜料出来,给自己画了那么一张自画像。只是谢笙却没画上眉眼,只有身形与衣着,那扇套自然是重中之重,画得和实物一般无二。

    而且这自画像的人物,也是隐在周围的景物之中的,乍一看,也就是一副普通的画儿,若是细看,上头还有粘知了猴的下人呢。

    等画完了,谢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叫了捧墨进来亲自收拾。

    捧墨粗看见桌面上的画,心里还有些犯嘀咕,等细看两眼,脸上也不由笑了起来。

    “还是少爷聪明,您放心,必会妥当的送到温小姐手上的。”

    谢笙轻咳一声,指点道:“夹在我前些日子寻到的游记里。”

    都说了不合规矩,还想正大光明的送去,这怎么能行,谢笙其实也就是打了个擦边球,要是被温老夫人扣下,也就自认倒霉罢了。

    虽然,其实谢笙并不认为温老夫人会扣下自己给温瑄的东西。但太过离谱的自己也得有点分寸才行。

    正如谢笙所料,这画到底被原样夹在书里,先送到了温老夫人面前。温老夫人起先还不知道谢笙这画是什么意思,恰巧温瑄过来请安,她便指着画问:“你瞧瞧这个,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何必巴巴的画了来。”

    温瑄闻言也将视线放在了画上,不消片刻,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烧了脸。

    “怎么?”温老夫人起了兴致,身体往前倾了几分。

    温瑄抬眼看周围伺候的都是温老夫人心腹,这才凑到温老夫人身边,小声说道:“他身上的扇套,是孩儿送的。”

    温老夫人一怔,又叫人把画拿得近了些,仔细瞧着,随后才笑了起来。

    “可得把画收好,这可是你们未来姑爷的心意,万不能丢了的。”

    “祖母,”温瑄是知道温家和谢家的约定的,虽然这约定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可这也是头回温老夫人这样说,自然让温瑄十分惊讶。

    “他珍你、爱你、重你,对你送去的东西也十分喜欢,这样的男子,只要他不算太差,祖母也必要为你留下的。”

    温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温瑄的头:“你有个好归处,我与你祖父也就放心了。”

    温瑄依偎进温老夫人怀里,看着面前的画道:“他送了这样的心意来,我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是好了。”

    “傻孩子,”温老夫人道,“他送你一份心意,你也回一份心意去不就好了?日后你们相处起来也是这个道理,以真心换真心,也没谁规定了礼物就得名贵珍奇,带着心意的礼物,岂不是比那些个千金难买的重宝,更叫人觉得舒坦?”

    见温瑄细细思量,温老夫人又道:“他自小在宫里做伴读,又自来得朱皇后和六皇子的喜欢和信赖,什么样的珍宝不曾见过?”

    “祖母说得是,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温瑄道,“是我想得左了。”

    温老夫人点点头:“你去。”

    温瑄回了屋子,也带回了谢笙送的书信和一匣子小东西。

    温瑄思量半晌,便叫了下人来,帮着自己翻箱倒柜。

    “小姐这是要找什么?不如告诉奴婢等,也好过这样一个个的翻捡。”

    温瑄听了这话却道:“也不拘具体是什么,只是像寻些有趣的东西,若能是我自己做的,就再好不过。”

    “小姐是要送人?是什么样的人?您前些日子不是还制了一匣子薛涛笺?不如分些出来就是。”

    “那个怎么能行,”温瑄摇了摇头,桃花正好时节做的薛涛笺,自然都是粉粉嫩嫩的,若是送给谢小姐还行,送谢笙就不大合适了。

    不过这倒算个新思路。

    “你为我寻些制笺子的材料来,最好再寻些石青、松绿之类的颜色,我要制笺。”

    那丫鬟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要这些颜色,却是方才跟着温瑄从温老夫人处回来的丫鬟朝她努了努嘴,示意了一番谢笙送的礼物,那丫鬟才恍然大悟。

    等那丫鬟回来时,除了温瑄说的那几种颜色,还多了月白、天青等颜料,俱是上佳,又男女皆用得的。

    温瑄瞧得满意,还额外叫人赏了她一根细簪子。

    接下来好几日的时间,温瑄都将精力放在了做笺子上,虽然温瑄自己不太满意出来的成品,温瑄身边的丫鬟却都赞不绝口,有些舍不得将笺子分出去了。独温瑄毫不犹豫的装了大半,自己只留下少少的一点。

    “小姐可要送些给谢夫人?”一个丫鬟问。

    “哪里用得着你提醒,小姐已经早早备下了,不止谢夫人,两位谢小姐和世子夫人都有的。只是咱们新制得的这些,有不太适合女子用的,便多用了咱们以前做的。”

    温瑄听了这话,美目流转,竟是亲自带上东西去了谢家,得了李氏好大的喜欢。此后温瑄与李氏、大姐儿等人便常有往来,甚至发展到谢家出门游玩,也要邀请了李家与温家同去的亲密。

    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谢笙是半点不知情的,不过他对于收到一匣子笺子的事情感到欣喜非常。若不是给温瑄写信,还舍不得拿出来用。

    而谢笙还特意派了人出去,寻了新的制笺子的法子,又转而附在信里,给温瑄送去,倒把温瑄给逗笑了。

    一来二去,两人相隔甚远,感情却越发亲密,只苦了在路上跑的信差,几乎每月都在路上。后头还是李氏发了话,叫排成几班,一人送一个来回。如此倒要三四月才轮上一回,也不觉得疲累了。

    夏意渐浓,谢笙用的东西渐渐少了,人也清瘦不少,好在刘叔晓得谢笙要来考秋闱,冬日里叫人存了整整两窖冰,还不许像往年一样拿出去卖上一部分,只把谢笙这里供应得充足。直叫谢笙用一盆扔一盆,再在大太阳底下晒一盆都绝对能用到今年冬天。

    谢笙知道这事之后,便叫把族人那边的冰也供上,如此谢笙虽不如何同那些族人格外亲密,倒得了不少称赞。

    二郎那头本以为事情简单,哪知道背后牵连了不少人出来,便只得慎之又慎,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在皇上有心锻炼二郎,没味了二郎的安慰,便直接叫他回去。

    二郎不来安城,却也常常写信过来问候,又时常叫自己的人给谢笙送些上用的瓜果蔬菜,只叫谢笙安心。

    谢麒朱红玉两个出门比预定时间晚些,若不是见天气渐渐热了,路上不好走,只怕这会儿还没出门,只算算日子,也差不离就这几天。

    谢笙心里正盘算着,就见捧墨快步进来。

    “才得了信儿,世子与少夫人已经到了洛城了,说是在六殿下那边住上一日,明儿便回来。”

    第164章

    更新

    因着兄长和嫂子要来,谢笙次日起了个大早,亲自将主院给巡视了一遍。

    好在打从来的时候,谢笙就是住在荣明堂,没进主院,不然这会儿还得搬个住处。

    谢麒夫妻俩是府里正经的继承人,又早早的做了世子和世子妃,所用的东西自然要符合他们的身份,谢笙走这一圈,其实也就是兄嫂要来,心里总觉得对底下人不放心。

    要真说帮忙,他也就能针对兄嫂的喜好,对摆放的东西做些调整。

    “少爷,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刘叔你安排的很好,并无不妥之处,”谢笙肯定了刘叔的能力,而后才道,“不过我嫂嫂虽为人爽利大方,却也不是只爱耀眼的颜色,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套草绿色的绣花帘子,给她换上那个,她一准儿喜欢。”

    朱红玉两个下午就要到了,此时得了谢笙的话,刘叔赶忙派人去开柜子,他自个儿还守在谢笙身边听谢笙说话。

    “屋里摆些花草是雅致,但是却和这屋子里的陈设有些冲突,把花草都搬到廊下,他们一开窗就能瞧见,比摆在屋里好些。”

    “至于屋里……”谢笙环视一周,才道,“等我嫂嫂他们到了再自己瞧吧,这会儿早荷开了,自己挑选才是一件趣事。”

    谢笙说完了这些,又继续对刘叔道:“那边院子可叫人去通知了?我兄姐回来,最迟明后日,必要宴请他们,毕竟是同族,总不会怠慢。”

    “已经通知了,”刘叔道,“那边几位说今儿世子、世子夫人才到,必然舟马劳顿,请他们好生歇息,等明儿他们再一道过来请安。”

    “也好,”谢笙点了点头,又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等到下午,谢麒夫妻俩几乎是和谢笙预估的差不多的时间进了城。

    听见下人报信,谢笙赶忙到府门前去迎接。

    “来了来了!”

    不到一盏茶工夫,谢笙便瞧见街角转进来一队车队,打头的是辆青蓬马车上头还挂着谢家的标识。

    即便谢笙再平静,此时也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神色。

    离家几月,谢笙还真有些想家里人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门都不是对着开的,这边街道又不挨着正街,自然没多少走街串巷的货郎,平日里若不是这一带的人出行,算得上是少有人烟。

    正因此,那马车的车帘子被掀起一角时,谢笙是丝毫不意外的。

    只一眼,谢笙就能认出,那从马车里往外看的,是朱红玉。

    朱红玉看见谢笙站在外头,眼里满是笑意,放下车帘子,回身对谢麒耳语几句,谢麒便也笑了。

    马车将将停稳,谢麒便下了马车,见谢笙赶上前来,谢麒直接给了谢笙一个拥抱。

    等兄弟两个亲香完了,谢麒才有空好好打量谢笙:“长高了,长瘦了。”

    谢笙听见这大家长标配的见面话语,心里满是无奈,眼底面上却是半点没变的欣喜。

    “这叫抽条,”谢笙反驳道,“自打来了安城,刘叔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还觉着我长胖了呢。倒是大哥你,可是苦夏?我瞧着好似清减许多。”

    谢笙说着又往谢麒身后的马车上看了一眼道:“不如咱们先进门去吧,也叫嫂子早些歇着。”

    谢麒自然无有不应。

    朱红玉坐在,马车里进了大门,才下了马车。

    分别这几月,朱红玉看上去倒一点没变,唯独变了的一点儿,或许就是从姑娘常梳的头发变成了妇人发髻。只是为人还是一样的明媚张扬。

    朱红玉自小把谢笙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自然此时也就没那么多的避讳。

    她走到谢笙身边,仔细端详,毫不客气的道:“方才我在马车上时,听你说刘叔把你伺候的无一处不好,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连脸上都有些肉了。看来刘叔果然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的。”

    朱红玉看向谢麒:“咱们这做兄嫂的,可得好好赏赏刘叔才是。”

    谢麒倒不管这个,朱红玉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点了头。

    刘叔就在一旁,听了这话赶忙出来道谢。

    朱红玉对他做足了礼遇,到了其他下人面前,就是恩威并施,在第一时间树立起了女主人的威严形象。

    虽说没花多少时间,可真等到回屋,也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遣退了奴仆,屋里只剩下三个主子,朱红玉当即便倚在了迎枕上。

    “亏得咱们出来早,若是再迟些出门,只怕更受不得这天气。”

    朱红玉指着谢麒道:“你大哥从没出过远门,这一回可累得够呛。咱们先走的水路,他初上船时还好,过一两日新鲜劲过了,便开始晕船,唬得我赶忙换了马车。”

    “幸而半道上遇见刘大人往洛城去,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波折。”

    “我就说,大哥方才还说我瘦了,我瞧着他才是真的瘦了,”谢笙看向谢麒道,“大哥如今可尽好了?如今算是到家了,真有什么不爽利的,可千万不能忍着。”

    谢笙说完又道:“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给你们把脉,瞧瞧好些。”

    ===第148节===

    谢麒还不大乐意,奈何谢笙已经吩咐下去,便只得作罢。

    “你这些日子住在这边,可还习惯?”谢麒道,“原想着你和六殿下两个还有个伴儿,哪成想六殿下如今有大事要做,你俩竟连平日相处的时候都少。”

    朱红玉也道:“早知如此,我们便该按原计划出门。”

    “这有什么,我去年也是自个儿在这边住着的,今年比去年准备还更齐全些呢,六殿下三五不时还叫人送些瓜果蔬菜与我尝鲜,我还不需要像在京城一样早起,可谓是快活似神仙了。”

    谢笙赶忙捡些好听的话来说,免得兄嫂两个心里在意。

    “你要考科举,起得太晚了也不行,”朱红玉道,“科举连着要考三日,你若这时候懒散了,到时候没有充足的体力,可怎么是好。”

    朱红玉说着又看向谢麒:“往日在府里,是爹常常早起,如今你便每日陪陪小满如何?”

    谢麒自然一口应了下来:“咱们这样的人家,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明儿咱们弟兄两个一道练起来。”

    几人又随意说了几句,便听到外头捧墨来回话说李大夫到了,便赶忙请进来。

    这李大夫在本地有些名声,妻子更是谢家的外嫁女,故而谢家族人也多爱往他那里去,如今侯府寻大夫,头一个过来的自然也是他了。

    李大夫进门之后,先给谢麒诊脉,所言无非是些脾胃失调水土不服的症候,只要好生将养着,便没什么大碍。

    到了朱红玉这里,李大夫谨慎了许多。

    谢笙见状问道:“李大夫,我嫂嫂可有什么不妥?”

    李大夫这才慢慢收回手,脸上露出笑容。

    “恭喜世子,夫人脉如滚珠,应是有孕两月余了。”

    此言一出谢麒和朱红玉都愣在当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谢笙脸上则浮现出喜色,不过他很快又道:“李大夫,我兄嫂才从京城回来,一路车马劳顿,可有什么妨碍没有?”

    “世子夫人一向身体康泰,并无大碍,待我回去写个安胎方子送来,按这个方子吃上几日,伺候便好生将养食补便是。”

    “好,多谢李大夫,”谢笙见兄嫂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样,只得又叫了捧墨,“给李大夫拿红封,快去问问送信的人可还在府里没有,叫他等一等,把喜讯一并报回去。”

    “对,报喜,该报喜,”谢麒听到喜讯二字,才恍然自己还有好些事情没做,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在谢笙叫给的红封之外,他又叫另给了李大夫一个,方让人客客气气的送了李大夫出门。

    等屋里没了外人,谢麒看着朱红玉笑着发呆,直把谢笙当做不存在。

    朱红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没奈何的看向谢笙:“瞧你大哥。”

    “大哥这也是高兴的,”谢笙道,“过几日本是哥哥嫂嫂大喜禀告先祖之时,如今双喜临门,却是更大的喜事。”

    “只是……”谢笙顿了顿问,“可要把祭祖的日子往后推一推?李大夫方才不是说要嫂嫂好生将养几日?”

    “这不成,”不等谢麒开口,朱红玉就先拒绝了。

    “我们回来便已经迟了不少,如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若当真等到三个月之后,只怕这天已经热的叫人不想出门,那会儿忙活起来,不叫敬告先祖,那叫受罪。”

    朱红玉道:“还不如这会儿先办完了大事,后头才好一心一意的休息。我自己身体我知道的,只是小满,你得把捧墨借我几日。我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外头一应采办,内里人事,我也只信得过你身边的人。”

    “行,”谢笙一口应下,“红玉姐你好生养着,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捧墨去做就是。”

    谢笙一秃噜嘴,便带出了旧日的称呼。

    朱红玉笑道:“哎哟我还是听你叫我姐姐更习惯些,小满你叫我嫂嫂,我还得反应片刻,才晓得是我。”

    “那就按着以前的称呼来就是,”谢麒一锤定音。

    “红玉你先休息,我和小满再说说话,先定下祭祖的章程,你有了身孕,一些仪式便没必要办的那么繁琐,只是该有的架子和威仪是少不得的,得好好参详参详才行。”

    谢麒说着就要起身,被朱红玉一把拉住。

    “还早着呢,哪里就差这一时片刻的了,你方才正晕车,这会儿还不赶紧歇了,小满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还能跑了不成?”

    被朱红玉这么一拉,谢麒乖乖的坐了下来。

    谢笙瞧着这一幕,恍然都有些想不起来旧日的谢麒,还有那个说一定要把真心藏起来的朱红玉。

    这夫妻俩浓情蜜意,谢笙赶忙起身。

    “你们俩都歇着去,我早叫厨下预备了好克化的点心粥品,你们这会儿若不想用,就在灶上温着,等夜里饿了再用就是。”

    谢笙说完,便转身出门,等看见外头阳光正好,枝头石榴硕果,突然笑了起来。

    挺好的。

    第165章

    更新

    朱红玉有喜,

    这可是一件大事,只是清醒过来之后的朱红玉派人去拦了谢笙派去报喜的信使,只说是等胎坐稳了再说不迟。

    谢笙和谢麒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却也还是随她。

    有了谢麒夫妻两个在,

    谢笙便轻松许多。往日里刘叔偶尔还会拿一些事情来问他,如今朱红玉都一手包办,准备得妥帖。

    谢笙的吃穿用度,每日的菜品,也都是朱红玉叫人制了牌子。不管哪一样,都是谢笙正正喜欢的味道,却又不至于太过刺激脾胃。

    “这两日天气大了,我越发惫懒,竟是连门也不想出了,

    ”朱红玉歪在榻上,同谢麒说话,“如今已祭告过先祖,

    本该趁早回去,偏又有了这个小家伙,

    倒不敢这时候出门了。”

    “哪里有这时候出门的道理,

    ”谢麒忙道,

    “便是过了夏日,

    等到入秋咱们再回去也无妨,只路上走慢些罢了。到那时候,小满秋闱想来也该考完了,

    咱们再带上喜讯回去,也是美事。”

    “也好,”朱红玉心里正想着这事儿呢,谢麒便递了话。

    她可不会说什么我正想着要是我们走了,小满自个儿将要临考,还要分心管着少许杂事的话,而是道:“若果真如此,咱们也能做头一拨看见小满成绩的人啦。”

    朱红玉言罢又道:“等过上几日,我便写信给娘和姑姑,求姑姑赐下几个稳妥的姑姑来,到时候路上有她们在,咱们也放心些。”

    “极是极是,”谢麒笑着点头。

    “只是苦了你,”朱红玉带着几分歉疚道,“因我之故,不能在暑气之前回京,这安城又没什么同你玩得好的朋友,倒叫你和小满一样,都得在屋里呆着了。”

    “我在屋里呆着还好,小满在这样的天气还要出去参加文会,才是真的辛苦,”谢麒说起这事儿都不由得咂舌。

    “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多名堂,若不是小满身体好,出门前还做足了准备,我是不乐意叫小满这样热的天还在外头的。根本是活受罪嘛。”

    “文人交际,咱们不懂,便只帮着处理一些小事便是,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拿到小满面前说去,更别拿到外头说。小满倒是不会多心,只怕外头那些个人,心里本就藏奸,听了这话,便给你强按了些深意进去,倒来挑拨你们兄弟了。”

    这样的事情谢麒从小见得多了,自然不会不放在心上,便忙应了下来。

    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旁的,便有人来回话说,谢笙已经回来了。

    往日回府,都是要先拜见父母,如今不再府里,谢笙本可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可他和谢麒夫妻感情好,并没什么避讳,便直接过来。

    朱红玉瞧见谢笙面上被晒红了一块,眼中闪过几分心疼,一面叫人去拿药,一面数落道:“这样的天气,什么样的场合是你非出席不可的?若再有下次,便不许你去了。”

    “大哥红玉姐你们就放心,也就这么一次了,还有半月便要考试,这段时间他们谁也不会出去的。”

    朱红玉听了这才满意:“去,回去好生梳洗去,晚膳也不必过来了,早些休息,过会儿先瞧瞧晚膳的牌子,你才出门回来,用不得太重的荤腥。”

    谢笙一口应了,才出门。临走前,谢笙还听见朱红玉和谢麒抱怨。

    “瞧瞧这一日日的,我瞧着我操的心,都和娘一样多了。”

    “长嫂如母,可不就得你多担待着些吗,”谢麒在一旁温声说着。

    他是看得清楚,朱红玉这会儿抱怨归抱怨,要是谢笙那头真有什么事儿,她是半点不落人后的。人家是把小叔子当儿子养,她这里是又当弟弟又当儿子。谢麒有些怀疑,肚子里这个出来,比不比得上他叔叔还不一定呢。

    谢笙从谢麒两个屋里回来之后,也松了口气。从今儿起,他便能安心在府里呆着,不必出门应酬,好生做最后的冲刺复习了。

    自这日之后,谢笙除了和谢麒夫妻用餐,轻易不出房门,便是秦方徐渭来了安城,也是他们过来看谢笙的。

    赶在秋闱前几日,二郎那头总算是了结了,洛城赵家几乎被连根拔起,主家和几个大势的分家不论男女老少,都被绑了进京,经由赵家这条线丢了的孩子高达数百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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