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蔡安贞!”袁谭双手攥拳咬牙切齿。“曹孟德呢?”郭图追问。
“孤亦要将其碎尸万段!”袁谭赌咒道。
“即是如此,王上何以要助曹孟德一统河北?”郭图幽幽问道。
袁谭听罢顿时长眉竖起,怒道,“孤何时助过曹孟德?”
郭图不紧不慢地反问道,“王上携鲜卑众部与蔡氏并州相争,岂非助曹孟德渔翁得利?”
袁谭脾气虽是暴躁,倒也不是傻子,被郭图如此一点拨,立马就回过了味。于是他赶紧放低了身段向郭图讨教道,“那依先生之见孤当如何是好?”
“以退为进。”郭图起身上前用手中的拐杖指着牛皮地图徐徐解释道,“王上暂且退兵塞外,坐观曹蔡争幽并,待二贼两败俱伤,便可挥师南下夺回河北。”
顺着拐杖划过的轨迹袁谭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重登大宝的绝美画面令他顿时血脉喷张连连点头,“妙哉!妙哉!就依先生之计行事。”
一旁的步度根见袁谭已被郭图说服,便立即起身告退,忙不迭地跑去安排撤退事宜去了。正所谓上船容易下船难,对于步度根手下的这支松散的部落联军而言组织撤退可远比组织进攻来得麻烦。毕竟相比来时的两手空空,此刻抢得盆满钵盈的鲜卑人早已个个归心似箭,哪儿还会有心思与齐军拼死相搏。若是在撤退的过程中间被齐军突袭几次将一场满载而归的撤退演变成一场糟糕的大溃败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事实上对面的平城守军很快就注意到了鲜卑营地中的异动。不多时得到消息的守将牵招与麴演便领着一干文武登上了城头瞭望军情。就见城外敌营拆帐篷的拆帐篷,卷铺盖的卷铺盖,一派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
“鲜卑人这是要撤?”牵招看了剑眉微锁喃喃自语。
一旁的麴演则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指着对面的敌营雀跃道,“定是援军将至,胡虏闻风欲遁也!吾这就去点齐兵马,待其兵退不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其实麴演判断与现实情况已不离十。只可惜平城受困多时已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此时的众人既不知晓蔡吉已平安脱困,也不知道庞统的援军正朝这边赶来。相反考虑到鲜卑人素来狡诈的作风。牵招赶紧阻拦道。“麴将军且慢,胡虏狡猾,恐防有诈!”
哪知麴演却极不耐烦地将手一甩冷笑道。“牵将军若怕,大可留守城内静候援军。”
面对麴演的讥讽牵招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作为一个降将牵招十分清楚自己在齐营根基尚浅,不宜得罪齐营的将领。更毋庸说麴演出身太原麴氏门,其父又是河北有名的宿将。脾气大一点倒也情有可原。所以一直以来牵招都处处容忍着麴演的各种嚣张做派。可是这一次年轻的麴演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下他面子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另一头麴演心中其实也是憋着一股子怨气。因为蔡吉在离开平城时将平城的防务直接委任给了牵招。如此一来麴演就得听牵招的军令行事。这令素来年轻气盛的麴演心理极为不平衡。在他看来牵招只是一介降将根本没资格对他发号施令。而之后牵招的种种迁就也被他视作理所当然之举。于是乎。一来二去之下麴演的态度自然也就愈来愈嚣张了。
且就在城头的气氛跌至了冰点之时,站在一旁的雁门太守王凌轻咳了一声,迈步上前向两员守将劝说道,“袁步二贼狡诈异常。不如便由麴将军率部出城摸一摸底细。”
王凌,字彦云,乃是当年主持杀董卓的汉司徒王允的侄子。后来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等为董卓报仇。在长安杀了王允的全家。王凌和哥哥王晨当时年龄尚小,翻城墙逃出。跑回太原。当然名门子弟终究是名门子弟,王凌元服后很快就被举荐为孝廉并出任发干长。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南方便传来了袁绍谋反称帝的消息。身为汉室的忠臣的王凌当然不会和袁绍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为此他严辞拒绝了袁绍的任命并就此闭门不出。然而袁绍的外甥高干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坐镇并州的他立马就差人将王凌裹挟到平城软禁了起来。直到蔡吉拿下平城,这位王郎君方才重获自由并被蔡吉举荐为雁门太守。
王凌的出身与品行都令牵招和麴演十分服气。所以他一发话牵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而麴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道歉什么的终究不是麴演的风格。就见他双手抱拳朝王凌和牵招拱了拱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城楼。
接近傍晚时分袁谭与步度根率部开始向西北方撤离。牵招出于谨慎并没有出兵追击。麴演则在日落后趁着月色领着一票兵马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一路尾随而去。
王凌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麴演的兵马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英俊脸庞上拂过了一丝肃杀之气,就听他沉声问询道,“麴演已离城,贵部何时进城?”
黑暗中一个市侩的声音回应道,“后日午时便可进抵城下。”
“庞士元现在何处?”王凌微微蹙眉追问道。那口气仿佛庞统部不是援军而是某支麻烦敌军。
“庞士元刚下东安阳,离平城尚有五日路程。”
王凌听罢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回头冲着黑暗中的身影微笑道,“未曾想司马家竟有如此能人能越过千军万马传递讯息。”
“府君过奖。小人不过是有飞奴相助。”对方一面谦虚地替王凌解惑,一面又不无担忧地追问道,“麴演虽已离城,然城内尚有牵招坐镇,若其不肯迎钟公入城那可如何是好?”
黑影口中所称的钟公正是司隶校尉钟繇。话说自打庞统、张辽离开并州之后,钟繇就一直想将平城收归囊中,却苦于没有内应无法布局平城。正当钟繇一筹莫展之时远在许都的司马朗突然来信说,新任雁门太守王彦云乃是他的挚友,倘若钟繇需要的话他可以替双方牵线搭桥。钟繇问询自然是如获至宝,并很快便通过司马家的关系与平城城内的王凌取得了联系。因此就算平城在袁谭与鲜卑人的围困下同外界失去了联系,王凌依旧能够通过司马家的奸细与外界联系。
王凌虽是由蔡吉举荐有幸破格称为雁门太守,可他始终更倾向于拥天子的曹操。加之王凌的好友司马朗、贾逵都身处草营深得曹操器重。于是经过司马朗、钟繇一番劝说之后王凌很快便答应帮助钟繇夺取平城。
此刻面对奸细的疑问,王凌自信地双手一背道,“牵子经不过一介武夫,本府自有妙计令其就范。”
是的,无论是牵招还是麴演在王凌眼中都只是粗俗的武夫而已。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挑拨,仅是冷眼旁观就能令牵招与麴演心生芥蒂。白天他更是利用牵招和麴演之间的矛盾不动声色地将麴演支出平城。如今唯一让王凌觉得棘手对手就只剩下了领兵来援的庞统。
对于庞统王凌的心态也甚是复杂。一方面他看不惯庞统锋芒毕露的做派。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个比他小七岁的丑陋男子确实很有才华。在王凌看来这几乎都快成了齐营的通病。因为相对其他诸侯蔡吉麾下有着大量少年得志的文官武将。他们个个年轻气盛却又缺乏谦逊的品行。而这也成了王凌不看好齐营未来的诱因之一。
思虑至此王凌收敛起了笑容转而向那奸细郑重嘱咐道,“未免夜长梦多,还请钟公速抵平城。”()
第一百零一节
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牵招哪里知晓自己已被王凌算计。。
更新好快。在袁谭退兵后不久有关蔡吉脱困、庞统来援的消息就传到了平城。牵招闻讯后赶紧派出人马与庞统取得联系,而他得到的回应是庞统的先头部队将于翌日午时抵达城下。
就这样在平城解误的第二天,牵招领着城内文武官僚如约出城迎接庞统部。然而最终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旗帜并非牵招熟悉的“蔡”字旗而是一面面迎风张扬的“曹”字旗。意识到情况有变的牵招当即就想下令全军备战,却被一只手给栏了下来。
就见王凌拉着牵招的袖子,神‘色’坦然地催促道,“王师已至,将军还不上前相迎。”
牵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头看了看周遭的文武。由于麴演之前追击袁谭领走了大批齐军‘精’锐如今平城城内仅剩两千守军。更毋庸说在场的多数人也和牵招一样对眼前的突变没有丝毫准备。打,显然是没有胜算。不打,又如何能阻止曹军入城。
正当牵招脸‘色’‘阴’晴不定之际,王凌又适时地凑上前向其劝说道,“曹蔡结有姻亲之盟,将军迎朝廷王师入城,齐侯岂会为难将军。”
王凌一席话令牵招心头一动,过去数个月来的起起伏伏就像画片一样在他的脑中逐一掠过。隆隆炮声下的狼狈,初见蔡吉时的惊愕以及面对麴演时的隐忍……于是片刻过后这位归附齐营才四个多月的降将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策动缰绳朝着前方的曹军迎了上去。
王凌见状心中暗自一喜,旋即也拍马跟了上去。不多时他和牵招便来到了钟繇的面前。就见牵招翻身下马默不作声地单膝跪在了钟繇的面前。而钟繇则赶紧上前一把扶起牵招。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将军真乃汉之忠臣。”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仿佛牵招从一开始就是来迎接曹军的。
建安八年五月初一。齐军牙‘门’将牵招与雁‘门’太守王凌共迎司隶校尉钟繇部入平城。消息传到齐营时庞统正在用膳。当得知钟繇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夺了平城,怒火中烧的庞统顾不得打翻在身上的菜汤,直接冲出军帐一把揪起那报信的小校厉声质问,“麴演!麴演人在何处!他怎能放任钟元常入城!”
面对两眼气得通红的庞统,报信小校赶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麴……麴将军正率……率部追击袁谭部。”
“蠢材!蠢材!蠢材!”虽然连爆了三声粗口,庞统好歹还算没被怒火烧去理智。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连忙就将一干部将召集起来商讨应对之策。
话说开会也算是齐营的一大特‘色’之一。最初蔡吉依照前一世的习惯遇到重要的事情都会召集手下的文武家臣开会商讨对策。与会者不论官职高低。不论年岁长幼,都可以在会上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一旦会议得出结论那所有的人都要严格依照军令行事不得‘私’自行动或是故意拖后‘腿’。久而久之这种习惯就变成了齐营之中的一种惯例。然而这一次众将领在经过最初一阵愤愤不平之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畅所‘欲’言。而是很快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其实也难怪众齐将会有如此反应。早先围困平城的是袁谭和步度根。经过官渡一战袁谭早就成了受人唾弃的无能之辈,众人自然不会讲他放在心上。至于步度根等鲜卑部众在众将眼中亦是乌合之众。可对手若是换成钟繇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钟繇的威望与战绩无疑都远胜前两者。曹军目前在并州的兵力也倍于齐军。更毋庸说钟繇已占得先机拿下平城从而拥有了高墙做屏障。仅凭庞统现在所统领的这点兵马实在是不可能从钟繇手中夺回平城。
因此半晌过后骑督尉鲜于银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道,“别驾,依末将看来吾等还是与主上会师后再兵发平城。”
鲜于银的建议博得了在场众人的一致附和。可是庞统依旧还是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一旁的校尉邓展见状便探身抱拳向其提议道。“别驾。钟元常必会设宴拉拢平城诸将,展可趁夜潜入城内取其首级。”
邓展‘精’研武术,擅于运用各种兵器,而且还能空手入白刃。他这话一出口,庞统眼中顿时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确实,无论钟繇再怎么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他本质上终究只是个五十二岁的学者。一旦邓展刺杀钟繇成功。曹军必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到时候莫说夺回平城,整个并州的局势亦会随着钟繇的猝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庞统本就是个不在乎手段的人。北上后在蔡吉的纵容和郭嘉、贾诩的熏陶之下。这位凤雏小先生更是将温良恭让彻底抛诸脑后,一路朝着毒士的方向茁壮成长。邓展的建议无疑是挠中了庞统的痒处。可就在他暗自盘算该如何将此计付诸实施之时,军帐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汝若真取下元常首级,只怕天下又将人头滚滚也。”不知何时齐营的某主贾诩已然站在了众人面前。
本该在蓟城修养的贾诩突然出现在了并州的前线显然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庞统更是赶紧起身相迎,“先生怎么来了?”
贾诩径直穿过大帐环顾了一圈众人,方才朗声作答道,“事关齐营存亡,老夫怎能不来。”
话说,贾诩在蓟城养病期间一直都关注着并州这边局势。他十分清楚钟繇之前趁蔡吉受困之机蚕食了齐营在大片领地,也了解依庞统的脾气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此时的蔡吉已经与曹‘操’撕破脸皮宣布开战,那贾诩根本不会去管庞统用何种手段对付钟繇。但是目前的曹蔡还保持着表面上的联盟关系,齐营内部则因蔡吉先前的遇险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与曹‘操’翻脸开战。不仅胜算极低,稍不留神还可能就此彻底葬送蔡吉经营多年的基业。因此当收到林飞飞鸽传书得知蔡吉平安无事后,贾诩立马就带着亲信随从一路北上追寻庞统。以免其因一念之差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庞统是何等人物。贾诩的话才起头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确实,一旦他成功暗杀钟繇夺回平城,蔡吉和曹‘操’势必会因此翻脸开战。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庞统一直以来都反对所谓的曹蔡联盟,也不敢保证现在的齐营已经做好了同曹‘操’全面开战的准备。更毋庸说这种关系到齐营生死的决断只能由身为主上的蔡吉来拍板。
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冷静下来的庞统旋即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贾诩抱拳拜道,“先生言之有理。事关重大,平城之变需由主上定夺。”
事实上不想曹蔡两家即刻全面开战的远不止贾诩一人。此时此刻身处平城的钟繇正在自己的行辕之中伏案疾书。前来探访的王凌见此情形,不由好奇地问道。“钟公可是在向丞相表功?”
钟繇搁下手中的‘毛’笔,摇头笑道,“非也,老夫在向齐侯解释入城苦衷。”
没料到钟繇会如此回答的王凌脸‘色’顿时为之一变。要知道王凌此番来访正是为了同钟繇商讨如何应对齐军接下来的反扑。毕竟庞士元就近在咫尺。倘若钟繇无法守住平城。或是干脆将平城还给蔡吉,那他王凌岂非妄作了小人。
眼见王凌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钟繇欣然起身上前拍了拍王凌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丞相自荆州调兵北上尚需些时日,故老夫先安抚蔡安贞一二,令其不与朝廷为敌。”
钟繇一席话可谓是半真半假。真的是曹‘操’确实有心一统河北。但在那之前曹‘操’先要对付的是盘踞在南方的刘备和孙策。所以钟繇嘴里的“尚需些时日”,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其实出身中原名‘门’的钟繇始终认为曹‘操’应该先取中原,再定河北。最后才是跃江南下横扫荆、扬、益、‘交’四州。外界将这种战略称之为“中原论”。目前曹营之中像钟繇这般坚持“中原论”的还有司马朗、贾逵、杨修等谋臣。可惜当年的官渡一役令曹‘操’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曹蔡联姻。而现在曹‘操’身边又多了一批荆州谋士。据说这些人以新近归附的荆州官僚为主,各个擅长阿谀奉承,并且一直都在怂恿曹‘操’南击刘备,东讨孙策。以至于白白错过了蔡吉受困辽西的大好时机。好在袁谭的入侵让钟繇有了足够的借口,可以一面打着讨伐逆贼的旗号“追击”袁谭,一面蚕食蔡吉在并州的领土。只是这事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刚刚投靠曹营的王凌哪里晓得个中缘由。此刻听罢钟繇的解释,心里暗舒了一口气的王凌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钟繇安抚蔡吉的方法像是在掩耳盗铃。毕竟他们此番自蔡吉眼皮子底下夺走的是并州重镇平城,仅凭区区一封书信又岂能平息齐营上下的怒火。想到这里,王凌不无担忧地向钟繇追问道,“蔡安贞真会投鼠忌器?”
“会。”钟繇用笃定的口‘吻’点头道。他的这份自信并非是在忽悠王凌,而是源自于多年来对蔡吉观察与分析。要知道蔡吉作为这个时代唯一的一个‘女’诸侯,她的种种战绩和政绩一直都是各方势力分析关注的焦点。钟繇作为曹营的重臣自然也不会例外。
与那些动辄神话蔡吉拥有妖术,或是干脆贬低她“以‘色’‘侍’臣”的庸碌之人不同,在钟繇看来蔡吉‘精’通政务能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将青州那等滨海边郡治理成中原粮仓,实乃无师自通的天授之才。但在军事上这位‘女’诸侯的表现却至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是差强人意。蔡吉这些年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一来是得益于她帐下人才济济,二来则是因为她善于经营使得每一次出征齐军的军资和兵力都高于对手。从东征吕布到后来的北上灭袁莫不如此。可见蔡吉只有在实力强于对手的时候才会主动出击。否则她便会像一条蛰伏在草丛中的蝮蛇一般静静地等候时机到来。
就目前而言蔡吉的实力并没有盖过曹‘操’,且经过先前的白狼之围蔡吉的威望与士气接连受挫,齐营内部也并不稳定。钟繇由此判断只要他处理得当蔡吉就不会为区区一座平城主动与曹‘操’开战。而当蔡吉积蓄出足够的力量之时,曹‘操’应该也早已拿下荆扬两州,乃至整个关中。这种情况下曹军的实力依旧高于齐军,且曹‘操’又有天子在手占有天下大义。蔡吉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曹军讨伐,便是迫于压力向朝廷献出领地与军队以求自保。
因此眼见王凌依旧是紧锁双眉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钟繇双手一背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蔡安贞行事,素来谋定而后动。然辽西一战令其元气大损,想来其也不敢主动挑衅朝廷。”
王凌与蔡吉接触的时间虽不长,但对这位‘女’诸侯的为人以及处事方式多少还是有点耳闻的。此刻听完钟繇的分析再联想蔡吉的所作所为,王凌亦不得不承认钟繇的推断十分准确。与此同时他心中悬着的那颗大石也随之落了地。
眼见安抚下了王凌,钟繇重新回到书案前,提笔在白皙的东莱纸上留下舞鹤游天的笔迹。据说这种产自东莱的纸张乃是由蔡吉所创,其收水晕墨的特殊效果一直都让钟繇啧啧称道。若是有缘钟繇希望能当面向蔡安贞讨教制纸的工艺,但那一天必定是曹公吐哺,?天下归心。因为苍生需要的是延绵不绝的安定太平,而非如流星般稍纵即逝的天才。;28229+dsuaahhh+
第一百零二节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
建安八年五月,蔡吉率部自渔阳入关,与庞统部会师于并州剧阳县。此时距钟繇占据平城已过去十天有余。期间曹军虽没有再进行任何军事上的行动,但整个并州的主要重镇已然尽数落入曹军之手。钟繇此等乘火打劫的行径无疑是触怒了齐营将士。然而就在齐营上下求战之声不绝于耳之时,贾诩却为蔡吉带来了钟繇的书信。
看着那一页赏心悦目的蝇头小字蔡吉头一次感受到了所谓“阳谋”的压力。钟繇在信中文辞并茂地向蔡吉解释了一番其入驻平城的缘由与苦衷。以至于就算明知对方这是在诡辩,蔡吉亦不得不承认钟繇诡辩切中要害简直令她无言以对。毕竟献出平城的人是她蔡安贞举荐的太守,打开城门迎接曹军的人是她蔡安贞任命的守将。除非采取武力手段否则官司就算打到许都天子面前蔡吉也讨不回丢掉的城池。
好一招切香肠战术蔡吉在心中暗自赞了钟繇一声。切香肠战术在后世又被称作为渐进战术或车轮战术。据说是因为希特勒在1936年到1939年期间用此战术取得了骄人的战绩,而德国人又酷爱吃香肠故而由此得名。此战术讲究在外部因素所提供的行动自由的限度内,利用物质力量的强大的优势,迅速达到某种中间目标。然后暂停一下,在实施一段外交谈判后,再采取下一项军事行动。可见钟繇在并州实施的战术也属于切香肠,只不过被他拿来做幌子的不是外交谈判而是大汉的天子。难不成她蔡安贞也要做那绥靖的英法?
“依文和公之见,孤当如何回复钟元常?”蔡吉搁下手中的书信,抬头望向贾诩。贾诩之前阻止了庞统的报复行动,现在又将钟繇的书信摆到自己面前。蔡吉相信关于如何应对曹军蚕食眼前这位老先生心中怕是早己有了腹稿。
然而贾诩并没有直接回答蔡吉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地沉声反问道,“主上打算如何处置平城?”
面对贾诩抛回的问题蔡吉右手轻叩书案兀自分析道,“若放任王彦云献城投曹,那日后孤治下郡县竞相效仿,孤当如何是好?”
“主上是要杀鸡儆猴?”贾诩皱眉追问。
“文和公以为呢?”蔡吉不置可否,但语气中之中已然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是的。她蔡安贞可以欣赏对手的妙招。但是决不能容忍手下的背叛。特别是刚刚过去的白狼之围更令蔡吉对“背叛”二字尤为敏感。因为她永远忘不了白狼河畔那四面楚歌的绝望以及那些为保护她而牺牲将士。毫无疑问王凌的背叛已然触到了蔡吉的逆鳞。哪怕这位王彦云在历史上战绩赫赫位及司空,此刻的蔡吉也已下定决心要取其性命好叫天下人知晓背叛她蔡安贞的下场!
望着蔡吉阴沉似水的面色,贾诩微微叹了口气。“主上可知王彦云为何会叛?”
“不过是看孤受困辽西,故另择良木而栖。”蔡吉的嘴角扬起了一道戏谑的冷笑。
“主上以为仅是如此?”贾诩摇了摇头,不等蔡吉回应,便自顾自地分析道。“王彦云献城前,主上已然脱困半月有余。士元离平城更是仅有五日路程。依老夫之见,就算主上不曾受困辽西,王彦云仍会择机投曹。主上若不明王彦云为何而叛,日后必会有赵彦云、钱彦云、孙彦云、李彦云叛蔡投曹!”
贾诩一席话可谓针针见血直指蔡吉心中要害。事实上早在白狼之变后蔡吉就曾在独处时扪心自问蹋顿为何会背叛她。那时她得出的结论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付胡人可以恩威并施但不能指望讲交情。哪怕现在丢了平城蔡吉也仅是将其归纳为白狼之变的后遗症。是直到此刻贾诩直白地点破玄机,蔡吉方才认识到有些硬伤终究是要去勇敢面对的。
“若不得天子承认。孤难以女身逐天下。”蔡吉面无表情地道出了自己的弱点,声音远比先前来得寒彻。
贾诩最欣赏蔡吉的一点就是她有自知之明。毕竟有些话也只有对有自知之明的人说才有用。确实。身为女子是蔡吉永远无法抹去的弱点。因为身为女子,所以难以得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因为身为女子,所以要花百倍于男子的努力才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事实上,直收到天子任命成为东莱太守的那一天,蔡吉才真正有底气换掉男装转而以女子的身份统领一郡之地。因为那时的蔡吉已多了一层重要身份,那便是身负皇命的朝廷命官。蔡安贞的权利来自汉天子,听命于蔡安贞就是听命于汉天子。正是这等因果关系给了诸多文臣武将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使他们能够接受一个女子做他们的主公。但在另一方面蔡吉对皇权的依赖也让曹操拿住了她的要害。令曹军可以一次一次地假借天子名义蚕食蔡吉的领地。不过在贾诩看来这还不算罪棘手的麻烦,真正致命的问题在于光是一县、一郡甚至一州能否满足曹孟德那日渐膨胀的胃口?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于是下一刻,贾诩便将最糟糕的假设摆到了蔡吉面前,“若天子不承认,君当如何处之?”
天子若不承认,吾当取而代之!
蔡吉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因为直到现在蔡吉依旧不能肯定会有多少臣下会陪她与汉室为敌。所谓的受人敬仰大将军与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其实也就一线之间的差别。
然而贾诩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咄咄逼问道,“主上可知,曹孟德已借天子之名封郭奉孝、太史子义、张儁乂为亭侯?”
面对贾诩的诛心之问,蔡吉黛眉微竖启唇反驳,“奉孝、子义、儁乂皆忠义之士,岂会被曹孟德收买。”
“奉孝、子义、儁乂尚可感念主上知遇之恩,然其治下将校官吏亦能不为所动乎?君不闻。白狼惊变后,冀州诸郡已只识太史将军,不识蔡齐侯。”
贾诩话说到这份上已是裸的挑拨,但此时的蔡吉反倒是紧抿双唇低头不语。不是她不信任郭嘉、太史慈、张郃三人,实在是史书上那一页页记述太过鲜血淋漓。从魏晋南北朝那一场又一场的兵变到朱元璋的蓝玉案,君主与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之间似乎总是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而眼下的蔡吉甚至都不算是君王,她和她麾下文臣武将在名义上都是汉天子的臣子。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蔡吉威望受损。那出现“我下属的下属不是我下属”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见蔡吉再一次陷入沉默。贾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看清,可眼前的女子却偏偏就是倔强地要走那条不归之路。任凭贾诩如何暗示。如何劝说,如何威胁,都无济于事。然而也恰是蔡吉这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倔强,令已过不惑之年的贾诩燃起了年少时指点江山的轻狂。
罢也。汉室已不可复兴,列国纷争再所难免。
于是半晌过后。贾诩收敛起思绪,缓缓道出了他为蔡吉谋定的出路,“为今之计,唯有封邦建国。方可保主上家业长存。”
“分封?”蔡吉娥眉紧蹙似乎是陷入了极难决断的境地。
贾诩为蔡吉指引的这条道路,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诸侯所憧憬的结局。因为他们和蔡吉一样,虽个个俨然已是称霸一方的诸侯。却独缺一个正式的“名分”。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唯有汉天子像昔年的周天子那般许臣下列土封疆。那受封的诸侯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手中的权力、封地、臣民、军队一并继承给自己的后代,封疆内的文臣武将也不再受朝廷管辖。至于蔡吉亦无需再为她的女子出身而烦恼。只可惜自打汉初七国之乱平定后,汉朝封国的官吏便全部由中央任免,诸侯只征收租税,从而使得封国名存实亡。握有汉天子的曹操当然也不可能放任地方上的诸侯脱离朝廷的掌控。所以此刻蔡吉惶恐的模样被贾诩视作为对曹操的忌惮。毕竟只有打到那个站在天子背后的男人,才能得到天子的分封。
然而贾诩哪里知晓蔡吉心中的惶恐,即不是来自对曹孟德的惧怕,也不是出于对汉室的忠诚。真正令她心怀诚恐的是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依照历史原有的轨迹这片土地本该迈向持续数百年的战乱与分裂。可作为一个穿越者蔡吉能毫无顾忌地篡汉,却难以背负分裂国土的罪孽。因为她深知每一次分裂都代表着文明被颠覆,良知被泯灭。
封邦建国后,还能否在有生之年一统华夏?
蔡吉发觉这个问题她目前还没底气回答。所以她最终只是回了贾诩一句,“事关重大,容孤三思。”
另一头贾诩亦深知封邦建国乃是需要精心经营的长远目标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此刻的贾诩没有再逼迫蔡吉表态,而是向后者进言道,“封邦建国可稍后再议,然平城之变终须处置。”
耳听贾诩将话题又转回了原点,蔡吉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继而颔首说道,“孤明白也,传令诸将帐前议事。”
贾诩没有问蔡吉明白了什么,但他确信眼前的女子不会令他失望。半个时辰后包括庞统、赵云在内的齐营文武陆续入帐就座。蔡吉端坐案前一只手仍叩在钟繇的信上,待见人到齐后她才调整坐姿向坐在她右手边的庞统询问起了麴演的行踪,“士元,汝可知武广现在何处?”
“回主上,据探子来报麴武广为追袁谭已深入草原数日,至今尚杳无音讯。”庞统拱手作答,口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诚然麴演的擅自离城给了钟繇与王凌可乘之机,但蔡吉并不希望麴演出事。所以听罢庞统报告,蔡吉二话不说便下令道,“暂且莫管袁贼,汝速派兵马北上接应武广。”
“喏。”庞统点头应诺静,跟着又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那平城?”
随着庞统提起话头,在场齐营文武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蔡吉。显然如何对付平城的曹军才是众人最关切的事。果然下一刻就听蔡吉又向庞统发出了询问,“不知现下并州曹军兵力几何?”
以为蔡吉打算与曹操开战的庞统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当即站起身走到牛皮地图前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曹军于雁门共驻军两万余人,其中平城一万余人,马邑三千,武州一千,强阴三千,另有三千余人与仁卿对峙于高柳。”
“哦,倒是旗鼓相当。”蔡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蔡吉的反应再一次激励了在场的将校,就见素来主战的折冲校尉文锐出列请战,“主上,末将愿为先锋轰开平城!”
“对!轰开平城!”“直取并州!”“以山崩地裂之术教训曹军!”
眼瞅着帅帐内主战的气氛愈来愈浓烈,蔡吉却并没有顺势宣布开战,而是回头望向庞统问道,“士元可知幽并境内尚有多少王彦云?”
蔡吉的声音算不得响亮,她的问题却让原本还熙攘的帅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甚至就连先前自信满满的庞统一时间都失了言语。因为他也不能保证后方的城池之中不会有第二或是第三个内奸与曹军里应外合。一旦有人在齐军进攻平城的关键时刻,在后方开城门引曹兵入境必会打乱他们的阵脚。
与此同时蔡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文武官吏,并将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庞统身上,“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若吾等不得幽并民心,纵使城高墙厚也难保城池不失。”
看着蔡吉一步步平息将校们主战情绪,贾诩捻须颔首扬起了满意的笑意。忍让不代表绥靖,而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发出致命的一击。只不过此时的贾诩和蔡吉都没料到这个“时机”远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早。()
第一百零三节
会猎于吴
蔡吉和贾诩虽各怀算计,然世事往往不会按照人的意志来发展,更何况建安年也远非曹蔡两个家的舞台。这不,当蔡吉还在与钟繇明争暗斗之时,一封来自东吴的书信彻底搅乱了天下局势。
“闻寇梅成遁入江夏,策愿携十万水师,与丞相会猎于荆。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会猎于荆!”
襄阳幕府内曹操手持孙策亲笔书仰天大笑,笑声带着几分阴测测地杀意。至于底下的曹营文武的脸色那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因为任谁都听得出孙策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曹操。
此刻未等曹操笑声散去,脾气最为暴躁的夏侯渊已然爆喝而起,“孙氏小儿好生嚣张!”
“妙才勿躁。”曹操抬手阻止了杀气腾腾的夏侯渊。虽然他也被孙策的狂傲气得够呛,但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在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曹操可不想因无谓的怒气而影响自己的判断。所以在示意夏侯渊坐下之后,曹操又回过头向主簿杨修询问道,“德祖,这梅成是何许人也?”
被曹操点名的杨修赶紧拱手应答,“回丞相,梅成乃袁公路旧部……”
随着杨修娓娓道来,时间回溯到一个多月前,盘踞庐江多年的匪寇陈兰和梅成趁着刘备撤出庐江,曹孙两军又在九江对峙无暇南顾的档口,入侵周边的丹阳郡一路烧杀掳掠祸害乡里。正如杨修所言,陈兰和梅成本是袁术帐下的部将。当年袁术兵败北逃,陈、梅二人便潜入灊山落草为寇。期间刘备也曾派兵征剿二贼。却怎奈灊山山势险峻刘备军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反。以至于两人在刘备撤退后还大张旗鼓地下山占领皖县作为的新领地,从而为他们侵入丹阳打下了基础。
不过陈兰和梅成这一次在丹阳遇到的对手可不简单。此人姓吕名蒙,字子明。在后世的史籍中他白衣渡江袭取荆州,击败蜀汉名将关羽,使东吴国土面积大增,拜南郡太守,封孱陵侯,受勋殊隆。当然这会儿的关羽还好好地活着,吕蒙也仅是孙策帐下一员默默无闻的战将。因此陈兰和梅成一开始并没有将吕蒙放在眼里。直到双方在泾县碰面。二贼才意识到自个儿此番算是遇上煞星了。
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吕蒙便将陈兰和梅成一路从丹阳撵回了灊山。但吕蒙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面对高峻二十余里的灊中险峰天柱山。吕蒙身先士卒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亲率精锐士卒百人摸上天险一举抄了二贼的老巢。混战之中陈兰被斩,梅成则领着残余亲信一路向西流窜投靠驻扎在江夏的曹将曹仁。
若在平时曹仁必会一刀斩了这等祸国殃民的贼寇。可这一次吕蒙借着剿匪的名义搂草打兔子地一连占据了庐江三座城池。脾气火爆的曹仁那会吃这等哑巴亏,一不做二不休之下他干脆将梅成这个祸害给收留了下来。从而反过来指责吕蒙攻击曹军要其撤出庐江。
吕蒙亦非省油之灯,他一面将曹仁的恐吓信转送孙策,一面凭借险要布兵摆阵迎战来势汹汹的曹军。于是乎,数日后素有江东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便给曹操送来了一封霸气的回信。
此刻听罢杨修的介绍大堂之上再一次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因为结合孙策送来的书信。这位江东的年轻霸主分明是要利用梅成做借口进攻江夏,甚至还想同曹操在荆州一较高下。要知道曹操无论是在兵力上还是在资源上都要高出孙吴一大截。那究竟是什么让孙策如此狂妄自负竟敢主动挑衅曹操呢?
正当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就见新近归附曹营的谋士邓羲手捻长须不屑道,“昔年范雎曾劝秦王,得寸王之寸,得尺王之尺。孙伯符今日不过是东施效颦。行得寸进尺之策也。”
邓羲这一番分析引得在场文武连连点头称道。在众人看来也唯有“得寸进尺”四个字方能解释眼下孙策的狂妄举动。须知为了离间孙刘联盟,以便集中兵力讨伐刘备,曹操在过去的数个月内一直都对孙策势力采取怀柔之策。为此曹操不仅在军事上暂停了对东吴的讨伐。还借汉帝的名义封孙策之弟孙权为乌程侯,并表示想将夏侯渊的女儿嫁到江东与孙家联姻。当时的孙策虽没有答应曹操的求婚。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孙策不仅停止了与曹军的交战,还在一个多月前趁曹刘两军对峙之机偷袭刘备军的后路,从而自刘备手中夺下了陆口,兵锋直指刘备军所控的公安港。可谁曾料到曹操的怀柔以及一列的捷报,最终竟助长了孙策的嚣张气焰,令其竟敢反过来借梅成事件来要挟曹操。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然而就在众人群情激愤的之际,时任相府仓曹辕的刘晔却道出了不同的看法,“孙伯符或轻浮狂妄。然其麾下多善谋之士,岂会如此短视?”
面对刘晔的质疑,一旁荆州籍出身的谋士裴潜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孙伯符为人刚愎自用,岂肯广纳谏言。君不闻孙氏小儿曾为孙刘结盟当众呵斥张子布?”
张子布即东吴长使张昭。对于这位南渡的中原名士孙策一直以来都视其为孙氏的股肱之臣。然而张昭虽一路虔心辅佐孙策多年,但他在骨子里终究是个有志实现天下一统的汉臣。所以面对打着汉室旗号的刘备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张昭最终选择了曹操,从而力主反对孙刘结盟。只可惜素来对张昭言听计从的孙策惟独在这件事上同他产生了分歧。
不过就算孙策与张昭之间的矛盾已然成为外界茶余饭后的笑柄,刘晔依旧认为孙吴的做法不合乎常理。此外贸然与孙策开战也不符合曹营谋士团之前定下的战略。依照荀攸、荀彧两叔侄的设计曹军因携灭袁之势先南下攻取荆州全境,再出兵汉中与荆州形成犄角之势从而逼迫益州的刘璋投降。如此一来,凭借荆州的人口和益州的纵深,曹操便可以一力降十会之势彻底扫除割据一方的蔡吉和孙策。
可惜由于荀攸之前因水土不服已回许都修养。眼下曹操身边许都一系的谋士就只剩下了刘晔与杨修二人。于是刘晔遂即向杨修暗暗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能出面支持自己。可这会儿的杨修却是以一派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坐在对面默不作声。
无奈之下刘晔只得打起精神再一次反驳道,“周公瑾英隽异才,与孙伯符情同手足。孙伯符便是不纳张子布之谏,又岂会不听周公瑾之言?”
相较孤军奋战的刘晔,此刻在的荆州籍文武却是堪称同仇敌忾。话说自打刘琮向献出荆州后,原先刘表帐下的群臣要么像蔡瑁那般随刘琮北上东莱。要么像蒯良、蒯越兄弟那般被曹操丑,曹操借衣带诏之变一路屠戮刘协身边的外戚,直至他将滴血的利刃指向伏完,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荀彧已经站在了他的对面。
“伏氏一门七世为官,动不得……擅善杀忠良,必使士林愤痛,民怨弥重!……君不忘,昔年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乎?”
荀彧一声声苦口婆心的劝谏,归纳起来就是伏完出身勋贵杀他会得罪其他世家大族。而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他曹操就可能重蹈当年被吕布夺兖州的覆辙。可在曹操看来汉廷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完全就是外戚世家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的恶果。唯有祭出昔年汉武整治豪强的铁腕,方能涤荡附着在大汉身上的污秽。更何况曹操自负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禀丞相,水师已整装待发。”门外部将的禀报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回过神来的曹操仔细地将信叠好收入怀中,旋即站起身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文若,便是不得世家支持,孤亦能一统天下!()
第一百零五节
我之为我
建安八年七月,蔡吉自幽并班师回青州。时值处暑,早稷将熟,大军途径冀州,一路所过郡县处处金浪翻滚,麦香扑鼻,时有农人身影出没田间地头。此刻望着晴空下那一派丰收的安定景象,蔡吉的心情也如这风和日丽的天气一般若释重负。
话说,蔡吉之前还隐隐有些担忧白狼之变引起的诸多叛乱会影响到其治下州郡的农事。毕竟民以食为天,倘若冀州诸郡因战乱而粮食歉收,非但会影响军粮征收,连带着冀州本地的民心也会随之浮动。好在就目前看来,太史慈和田丰在剿匪平乱的同时,倒也没有耽搁冀州的农事。甚至就连官道都比她上次经过时平坦了几分。
官道平坦车身便走得平稳,加之盛夏的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叫,使得蔡吉渐渐生出了些许困意来。不过她才合上眼瞌睡了一小会儿,就听曹丕在车外禀报,“禀齐侯,太史将军与田使君已于南皮十里外候驾。”
“唔。”蔡吉一惊而起,整了整衣冠随口应了一声,跟着便向坐在身旁的蔡琰询问道,“夫人,几时也?”
蔡琰柔声答道,“回主上,已是午时。”
耳听时间已过午时,蔡吉掀开帘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旋即下令道,“传令全军疾行,日落前务必抵达南皮。”
“喏。”随着车外的曹丕应声称喏,过了瞌睡劲的蔡吉顺手取了一卷公文平铺在清漆小案上
快速阅览了一番,在侧头思索了片刻后,便从小案一角的竹筒中取了一根沾有墨汁的鹅毛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连串评语。
望着面前少女手持鹅毛伏案疾书的模样,蔡琰是既钦佩又心疼。钦佩的是蔡吉以女子之身日理万机,逐鹿天下。虽历经艰险而不改其志。至少在蔡琰看来便是男儿之中也极少有能熬过白狼之围那等劫难的人杰存在。心疼的是为了撑起一方霸业,蔡吉的付出艰辛可谓百倍于寻常诸侯。据蔡琰观察她的这位主上不喜游猎、不好酒肴,每日只知不知疲倦地处理政务、研究军情。然则就算蔡吉巾帼不让须眉终究也只是凡胎,长时间的殚思极虑总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蔡琰忍不住向蔡吉劝说道,“日中暑气重,主上歇一、两个时辰再办公也不迟。”
蔡吉却是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婉言谢绝了蔡琰的好意。“无妨。孤现下睡意全无。”
但恰是这种对自己身体的淡漠让蔡琰看着尤为怜惜。试问谁家女儿会在花样的年纪不在乎花容月貌,谁家女儿会在豆蔻年华不期盼金玉良缘。可蔡吉偏偏就都不在乎。她可以不顾日晒雨淋随军征战千里,她可以为顾大局放弃自己的情缘。仿佛为了这天下蔡吉就没有不可舍弃的东西。
“主上一日才睡两个时辰。主上心中除了天下便无他物乎?”
蔡琰的这声反问似乎是触到了蔡吉心底的某种情愫。在一声细若蚊声的深呼吸后,她下意识搁下手中的鹅毛笔,将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伴随着胸腔内传出的阵阵搏动,蔡吉兀自呢喃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余若不改天换地。如何可知余之所以为余?”
“庄周梦蝶…余之所以为余……”蔡琰低下头仔细琢磨着蔡吉说出的每一个词汇,似乎是想从中品味出眼前这位女诸侯的心境。
可蔡吉却知即便蔡琰这等历经磨难的才女恐怕也难以体会这种追求“我之所以为我”的心境。死亡、穿越、还魂、求生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系列变故可谓既神秘又荒诞。以至于她至今都会有一种庄周梦蝶的困惑。我究竟是21世纪的蔡子梅?还是汉末的蔡吉?如果是蔡子梅那这幅躯体是怎么回事?这个时代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蔡伯起的女儿蔡吉那脑中那些个记忆是怎么回事?心中泛起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一条名为“穿越”的理由让蔡子梅的灵魂与蔡吉的结合在了一起,但那只是的存活。如果她沿着蔡吉原有的生活轨迹继续生活下去。像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那样投靠亲眷,相夫教子。那蔡子梅对她而言只是南柯一梦中的蝴蝶。甚至有一天她会忘掉曾经有一个叫蔡子梅的人存在。
反观现在的她运用蔡子梅的知识,蔡子梅的记忆,称霸一方,改变历史。蔡子梅不再仅是某段亦真亦幻的记忆片段,而是通过蔡吉双手实现自身意志的主宰。也唯有通过不断地改变历史,蔡子梅才能找到“我之所以为我”的实感,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是的,蔡子梅活着,就在这里,以她的特有的方式改变着天下。哪怕这个时代没人知晓蔡子梅的名字,她的意志依旧能影响到这个时代的每个角落。
蔡吉明白蔡子梅的存在终究不能为他人所知,所以她并没同蔡琰多说什么,而是释然一笑向蔡琰递出了手中的公文,“还请夫人将此公文誊录一份。”
回过神来的蔡琰伸手接过公文,不期间目光与蔡吉交错。那一刻蔡琰只觉对面的双眸,漆黑而又明亮,可再往深处看去,却又好似大漠风沙散尽后的穹宇苍凉而又寂寥。
蔡子梅无疑是孤寂的,但蔡安贞绝不会孤单。傍晚时分蔡吉的车驾抵达南皮郊外的十里长亭。望着满天霞云下太史慈领军守望的身影,久违的安全感再次漫上了蔡吉的心头。无论外界如何评说太史慈,在蔡吉的心里太史慈始终是她信赖的兄长。
“太史慈。”“田丰。”“拜见主上。”
面对双双躬身行礼的太史慈与田丰,蔡吉快步下车伸手搀扶起了二人,“二位毋需多礼。”
然而正当蔡吉想要继续寒暄几句之际,忽见林飞一路小跑着上前将一卷朱色的锦囊递到了她的面前,“主上。飞奴急报!”
“飞奴”在齐营既是信鸽的别称,也可以指代一批直属于蔡吉的密探。不同于寻常细作,这批密探专门负责替蔡吉打探与后世历史有密切关联的各类情报。例如监视某个在后世史书上大放异彩,目前却又寂寂无名的人物。或是关注某场尚未发生却在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大战。
虽说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是必然的,但具体涉及到某个人的际遇或是某一小段局势则又充满了各种偶然与意外。当这些偶然因素被改变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人们所说的蝴蝶效应。当然无论蝴蝶翅膀扇起多大的风暴都无法改变人类文明不断发展,生产力不断进步的大趋势。因此人类哪怕深陷漫长的五胡乱华、黑暗中世纪,依旧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迎来繁荣昌明的隋唐盛世、文艺复兴。所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指的正是这种历史必然。
所以蔡吉可以影响历史发展,可以改变某段历史事件。但这一切都需要在顺应历史潮流的前提下进行。而具体到实际操作,蔡吉根据历史的必然性与偶然性将“飞奴”搜集的情报分为了甲、乙、丙三级。其中甲级关注的是近期可能爆发历史事件,如之前的官渡之战、衣带诏事件。乙级则是针对一部分重要历史人物,像是河内的司马懿、吴郡的陆逊。不过碍于地域阻隔和人手有限。蔡吉的飞奴目前还无法收集到刘璋麾下法正等人的情报。至于丙级则是指各种与历史事件有关的小人物、小事件的情况。只是受蝴蝶效应的影响这些小人物时常不会像史书中记述的那般发挥效用。
此刻林飞呈上的朱色锦囊正代表着里头装了最高级别的甲级情报。考虑到近期的天下局势,以及林飞凝重的神情。蔡吉忽然心念一动,当着众人的面拆开锦囊,从中倒出了一片白绢,就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曹操伐吴。南下赤壁。”
饶是蔡吉已然历经宛城之变、下邳之围、官渡之战等一系列历史大事件。但在看到“赤壁”二字的那一刻,她依旧如初次与恋人相会的少女般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不管是后世官方史书典籍的记载,还是各类民间曲艺的演绎。赤壁之战都是三国历史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章。羽扇纶巾的周公瑾、舌战群儒的诸葛孔明、巧施连环的庞士元、联刘抗曹的鲁子敬……这场汇聚南北精英对决的世纪大战不仅开启了天下三分的格局,更为后世留下了无尽的传说与美谈。有那么一瞬间蔡吉心中甚至都萌生出了想要亲自赶赴赤壁见证历史的冲动。
然而正当蔡吉在为赤壁大战即将爆发而跃跃欲试之时。她眼角的余光恰巧扫过了不远处正在朝这边探头张望的孙权以及站在孙权身旁自称鲁肃的高个男子。回过神来的蔡吉方才想起在这个时空赤壁之战前的局势已与原有历史的记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且不说本该作为赤壁之战主要谋士的庞统和鲁肃,一个正在幽并与曹营大将钟繇对峙,一个就在蔡吉的身边。甚至连抗曹的主力也由孙权换成了孙策。
试问没有孙权,没有鲁肃,没有庞统的赤壁之战还是蔡吉映象中的那场赤壁大战吗?赤壁之战对历史潮流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水到渠成必然爆发的大战?还是仅是一场偶发的冲突?如果这个时空的赤壁之战仅是一场普通的水战,曹操与孙策互有胜负那当如何?亦或是这个时空的曹操在赤壁打败孙策并顺势夺去了东吴那又当如何?
与此同时眼见自家主上手持锦囊,时而两眼放光神色激扬,时而又紧蹙黛眉低头沉思,周遭的齐营文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太史慈忍不住探问了一声,“主上,出何事也?”
被太史慈拉回思绪的蔡吉微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答道,“曹孟德率水师南下赤壁欲取东吴。”
果然,不同于深受后世史籍影响的蔡吉,在场的齐营文武在听到曹操伐吴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曹军此前已在荆州与孙策、刘备两家对峙数月,所以这会儿的曹操不论是攻打刘备,还是讨伐孙策都不会让人太过意外。倒是站在蔡吉身后的曹丕,以及离得更远一些的孙权与鲁肃脸色双双为之一变。曹操的兵马远胜于东吴,孙权和鲁肃为自家势力忧心倒也情有可原。而曹丕虽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信心,但他也从蔡吉刚才一系列表情变化中瞧出了些许端疑。依照曹丕的推断蔡吉,应该是先庆幸父亲伐吴无暇北顾,后又担心东吴水师不敌曹军令父亲进一步做大。总之不管是蔡吉还是她麾下的文武家臣都已将曹家视作劲敌。
事实上抱有这种想法的远不止曹丕一人。这不,还未等蔡吉进一步作出解释,一旁的田丰已然上前向其劝慰道,“主上莫忧,曹军声势虽浩大,然北兵不善水战,未来胜负如何,尚犹未可知。”
蔡吉听罢田丰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时空的赤壁之战固然是少了孙权、鲁肃、庞统等人的参与,然而只要有周瑜和诸葛亮在,曹操在战场上便绝难讨得便宜。更何况素有江东小霸王之称的孙策也远比其弟孙权来得强势。仅凭人员和时间的变动,还不能断定赤壁之战的进展会发生变化。毕竟之前袁绍虽是提前称帝,曹操身边又缺了郭嘉辅佐,可赫赫有名的官渡之战依旧如约而至。所有只要赤壁大战还有一丝爆发的希望,那自己就绝无理由坐视不管。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收起锦囊下令道,“田使君言之有理,此事事关重大,待吾等进城后再行商议。”()
第一百零六节
说客鲁肃
没有接风酒宴,没有迎送往来,齐营君臣一入南皮便直奔议事堂商讨如何应对曹操伐吴。此刻就见蔡吉坐于榻上,手倚漆器小杌,正俯身在看案牍上的地图。在她的身旁蔡琰另坐一枰,执笔疾书,将与会诸人议论的内容逐一记录下来。话说这还是蔡琰第一次参与此等关系天下大局的重要会议。更毋庸说现场还坐着诸如贾文和、田元皓、太史子义、赵子龙等等名满天下的名士与宿将。蔡琰刚落座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很快便发现齐侯麾下的文臣武将皆是坦荡君子,自己先前的担忧完全都是多余的。
就在蔡琰逐渐适应男女同堂论策的同时,林飞已然结合最近得到的情报向在场众人介绍起了南方的战况,“六月,曹孟德领军三十万自江陵水陆并进顺江东下;同月,孙伯符携水师三万逆水而上与曹军相峙于赤壁。”
耳听孙策竟敢以三万水军迎战曹操三十万大军,厅堂之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然而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却并没有让蔡吉感到意外。须知历史上曹操南下伐吴时可是对外宣称“治水军八十万众”。而在这个时空曹操的三十万大军虽说在人数上依旧是十倍于东吴,可若论气势“三十万”显然是比“八十万”逊色了一筹。此外据蔡吉所知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军兵力根本没有八十万,至多也就二三十万而已。所谓的“治水军八十万众”完全是曹操抛出心理战,旨在给江东君臣施加压力。那么是什么让曹操在这个时空变诚实了?还是另有其他缘由?
抱着此等疑问,蔡吉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曹军果有三十万?”
面对蔡吉的问话。田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孟德据荆州后,得到水、陆军不过十余万,何来三十万众。曹阿瞒又唬人也。”
田丰的说法博得了在场文武的一致认可。这两年间曹蔡两家一直都在明争暗斗,双方多少都清楚对方有几斤几两。而将兵力谎报两三倍也确实符合曹操一贯的行事风格。只是这等规模的兵力不仅远逊于历史上的赤壁大战,甚至就连灭吴都显得有些够呛。
想到这里,蔡吉由不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水陆十万岂够灭吴?”
林飞听罢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据悉曹孟德此番伐吴乃是受孙伯符修书挑衅所至。仓促间兵力不足也情有可原。”
但坐在对面的太史慈却不似蔡吉和林飞这般看好孙策,就见他环抱双臂,神色凝重地说道。“话虽如此,曹军兵力任数倍于孙吴。江东终免不了一场恶战。”
眼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曹孙两军的兵力对比,赵云忍不住插了一句道,“余闻江东与玄德公结有盟约。刘使君岂会坐视曹军攻吴?”
哪知赵云的话音刚落,林飞便回头报以苦笑道。“子龙将军有所不知,数月前孙刘两家为夺夷陵,早已兵戈相向。而今刘玄德怕是正等着曹军攻吴,好寻机浑水摸鱼。”
“竟有此事!玄德公怎会如此短视?”赵云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连连乍舌。
此时就听堂上蔡吉突然沉声断言道。“刘玄德绝非短视之徒,孙伯符亦非莽撞之辈。孙刘之争必有蹊跷。”
在蔡吉看来历史上的孙、刘两家为夺荆州虽争斗不断,但那都是赤壁之战结束之后的事了。或者更为确切点说。只有解除了来自曹操的威胁,孙权和刘备才会有闲工夫互相较劲拆台。而一旦北方的曹军大兵压境。那孙、刘两家必会抛弃前嫌重新抱成一团共抗强敌。眼下东吴的当家虽由孙权变成了孙策,但唇亡齿寒的道理终究还是摆在那里。更何况蔡吉相信以周瑜、诸葛亮的智慧与影响力不可能放任自家主公无视曹操威胁肆意背盟内斗。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在南方发生的种种反常情况必然不会像其表面看着那样简单。
堂上诸人虽不像蔡吉那般了解原有历史上的赤壁之战。但此刻蔡吉斩钉截铁的语气还是感染了在场的文武。就见太史慈眉头一皱,低头思虑道,“依主上之意,刘玄德与孙伯符在设计使诈?”
田丰跟着捻须含首道,“倒有可能。然曹孟德素来多疑,其又岂会轻易入局?”
田丰这一问可算是彻底问倒了蔡吉。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曹操那样一个多疑而又精明的人怎会被孙策一封信轻易激怒,从而做出伐吴的重要决定。还是说曹操已经自负到认为他可以无视孙、刘两家的阴谋,直接靠武力强攻下东吴?
且就在蔡吉陷入沉思之际,一直没有发话的贾诩突然打破了沉寂,“主上,且不论刘玄德与孙伯符有何密谋,曹孟德既已出兵伐吴,吾等终须有所应对。”
蔡吉听罢贾诩所言,心想:也对,赤壁之战怎么个打法那是曹操、孙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自己这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调兵遣将,以便在必要的时刻介入南方的争斗,从而为己方谋取最大的利益。
于是乎,在心中有了腹稿的蔡吉,当即果断点头下令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正杰汝速速替孤飞鸽传书锦西,命水师即刻南下龙口待命。”
“喏。”林飞拱手领命。
跟着蔡吉又回过头向太史慈询问道,“子义将军,冀州现下可调多少兵马为孤所用?”
耳听蔡吉要从自己这边调兵,太史慈却是手抚长髯陷入了迟疑,“早稷将熟,主上若在此时大肆征调兵马,慈恐影响收割。”
话说这个时代的军队大多处于半耕半战的状态。在不出征的时候军队会在驻地的附近开垦农田种植粮食。等到了收割的季节那更是全军操起镰刀四处抢收粮食。想当年曹操和吕布就曾为抢收同一片麦田而大打出手。
所以此刻的蔡吉并没有生气,而是摆着手同太史慈坦言道,“无妨,孤只需精锐一队。”
这一次太史慈听罢蔡吉所言当即爽快地答应道,“若是如此。余可调三千精骑供主上差遣。”
“善!三千足矣。”蔡吉满意地点了下头,跟着又向蔡琰吩咐道,“夫人,汝替孤草拟一份军令,命青、徐各部整装待命。”
蔡琰搁下毛笔俯身应答,“遵命。”
眼瞅着前一刻还在为孙策是否能挡住曹操大军而忧心忡忡的蔡吉,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是召唤水师又是调集精锐兵马南下。俨然是一副积极备战的做派。贾诩心头不由微微一颤。要知道他虽然不看好曹操伐吴,但也只是认为孙策有六成的胜算。可照蔡吉现在的布置分明是已经认定曹操必输无疑。
愕然间贾诩下意识地一抬头,视线恰好对上了对面的田丰。面面相觑之下,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惊讶与狐疑。不过贾诩和田丰最终还是没有出面阻止蔡吉调兵遣将。在他们看来自家主上的做法固然有些劳民伤财,然则只要能给南方的孙刘打打气,倒也并非得不偿失。
其实眼下像蔡吉这般看好东吴的人还真不多。这不。孙权在得知曹操率三十万大军南下伐吴后立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在此刻他的身边尚有鲁肃作陪。鲁肃虽也忧心南方的战况,但他更信任自家主公的武勇与公瑾的智慧。所以鲁肃在替孙权分析了一番局势之后。便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去面见蔡吉劝说其与东吴联手抗曹。
鲁肃的提议可谓正中孙权的下怀。在他看来蔡吉的实力不逊于曹操,而所谓的曹蔡联盟也早已名存实亡。只要鲁肃能说服蔡吉与东吴结盟,曹操那三十万大军便不足为惧。可是倘若让曹丕那小子抢先一步游说蔡吉出兵助曹伐吴,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也。尤其是联想到齐军水师逼近长江口的景象。孙权顿觉浑身上下一阵颤栗。于是乎,他二话不说便拉起鲁肃急匆匆地赶到了蔡吉的下榻之处。只可惜这会儿的蔡吉还在议事厅内同麾下家臣开会。迎接孙权、鲁肃二人的恰恰是他们最不想见的曹二公子曹丕。
“齐侯不在,二位请回!”强忍着拔剑的冲动。曹丕以毫不掩饰的厌恶口吻,向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发出了驱逐令。
然而站在对面的孙权却丝毫不在乎曹丕散发出阵阵杀意。事实上若非顾及周围看着的齐军侍卫。孙权早就伙同鲁肃拔剑将眼前这小鬼斩做了肉泥。毕竟只要曹丕一死,曹蔡联盟便会随之土崩瓦解。只是当着齐军侍卫的面诛杀齐侯名义上的未婚夫终究有些不妥。不过若是曹丕暴怒之下先拔剑相向,自己为求自保一不小心失手刺死了曹家二公子,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灵光一闪之下,孙权当即便皮笑肉不笑地向曹丕挑衅道,“余等在此等齐侯,干卿何事!”
“你!”曹丕下意识的将右手扶到了剑柄上。
心中暗自一喜的孙权一面朝鲁肃打了个暗号,一面伸手指着曹丕的鼻尖冷哼道,“余乃齐侯坐上之宾,如何见不得齐侯?莫非汝当此地是曹营乎!”
孙权一番言语可谓字字诛心,顿时引得周遭齐兵纷纷冲着曹丕侧目而视。曹丕虽说素来口齿伶俐,但是先前的平城之变已令他在齐营成为众矢之的。此刻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目光,曹丕只觉有口难辩,不禁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拔剑!拔剑!速速拔剑!孙权在心中一阵狂呼,却不想身后忽然响起了蔡吉清丽的声音。
“孙公子找孤有何事?”
孙权先是一怔,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身向蔡吉躬身行礼道,“权今日乃是为了孙蔡联盟而来。”
耳听孙权竟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的面大谈孙蔡联盟,曹丕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然而此时的蔡吉并没搭理孙权,就见她信步走到曹丕的面前吩咐道,“子桓,汝先回房去。”
曹丕张了张嘴本还想辩驳两句,但在对上蔡吉那双明亮的眸子后,他最终还是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院子。与此同时蔡吉回过头冲着孙权和鲁肃颔首示意道,“二位请进屋一叙。”
眼见蔡吉赶走了曹丕又邀请自己进屋叙话,孙权兴奋地同鲁肃交换了一下眼神。怎知鲁肃却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于是孙权也赶紧收敛起得意之态,随蔡吉一同踏入了书房。
三人进屋各分宾主坐定后,鲁肃长袖一振率先向蔡吉俯身施礼道,“鲁肃见过齐侯。”
“子敬先生不必多礼。”蔡吉上下打量了一番鲁肃,见其体貌魁伟,举止端庄而又不失豪爽,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声真不愧为单刀赴会的伟丈夫。话说鲁肃在历史上官拜横江将军成为继周瑜之后的又一任东吴水军大都督,但他主要的功绩还是体现在外交上。从合纵抗曹到单刀赴会,鲁肃一次又一次地运用纵横之术四处奔走维系孙刘联盟,为后来的三分天下奠定了基础。而倘若没有蔡吉改变历史,此刻的鲁肃本该是作为孙权的说客,往来于荆扬两州之间游说刘备与孙权结盟抗曹。所以面对眼前充当说客的鲁肃,蔡吉不由兴致盎然地向其问道,“孤闻曹丞相携三十万大军东进伐吴,不知江东有何自保之策?”
鲁肃不动声色地双手抱拳朗声答道,“讨逆将军骁勇善战,敬贤礼士,江表英豪咸归附之,已据有六郡,兵精粮多,足以抗曹。”
讨逆将军乃是朝廷授予孙策的封号,鲁肃一上来就将江东的实力吹得震天响,无疑是在给孙策造势。不过蔡吉显然不吃这一套。在横扫了孙权一眼之后,蔡吉饶有兴致地冲着鲁肃反问道,“哦?贵主既然不惧曹公,又何须与孤结盟?”()
第一百零七
愿立军令状
鲁肃显然是有备而来,面对蔡吉的质问他抱拳朝天掷地有声道,“曹操虽托名汉相,实乃汉贼也。大将军深受皇恩,理应与孙讨贼、刘豫州一同为汉家除残去秽,岂可受制于贼!”
虽然平日里人们都尊称蔡吉为齐侯,但是“大将军”才是汉廷授予蔡吉的最高封号。此刻鲁肃称蔡吉为“大将军”,又一再地强调曹操为“汉贼”,分明是在用汉室大义来压人。毕竟任何一个在乎名声的诸侯都无法忽视这份大义。
明明有求于人,明明是要割据称霸,依旧能说得如此义正辞严,不卑不亢,让人无法抗拒。这一刻,蔡吉不得不承认鲁肃确实是个优秀的外交家。只是名声固然重要,却也不能让鲁肃随便空手套了白狼。
于是蔡吉在故作沉思地缄默了片刻后,便叹了口气为难道,“孤对孙将军神往已久,只是天子尚在曹孟德手中,孤亦是投鼠忌器。”
鲁肃却是微微欠身,顺水推舟道,“而今曹贼顷军南下,许都空虚,大将军大可趁势救汉室于水火,甚至奉天子入东莱也未尝不可。”
谢了,刘协那块烫手山芋还是留给尔等去争吧蔡吉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句,旋即连连摆手道,“吉德浅行薄,岂敢奉天子以令诸侯。”
一旁的孙权见蔡吉百般推脱就不肯对曹操出手,情急之下忍不住冲口而出,“今日若是江东不保,他日大将军也难独善其身。”
孙权一席话语虽听着比鲁肃来得狠辣,但在气势上却已然落了下乘。无怪乎,孙权话音未落。鲁肃的神色便瞬间为止一变。蔡吉的嘴角则扬起了一道悠然的弧度。
“许是如此。”蔡吉不置可否地扫了孙权与鲁肃一眼。
“大将军……”
感觉气氛不对劲的鲁肃本刚想要补救,却被蔡吉抬手打断道,“二位放心,孤不会助纣为虐,然结盟一事,事关重大,尚需再议。”
蔡吉话说到这份上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她不会助曹操伐吴。但想要她出兵攻曹救孙,那就要看孙策能给出多大好处了。鲁肃和孙权都是精明之人自然是一点就通。虽说最终没能说服蔡吉加入抗曹联盟,但能得句“不会助纣为虐”的许诺两人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特别是孙权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这会儿哪敢再随便多嘴。于是二人在与蔡吉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匆匆起身告辞。
不过孙权在回到自己下榻的屋舍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于是他又拉住鲁肃追问道,“子敬。汝说蔡安贞真不会助曹?”
鲁肃拍了拍孙权的手背安抚道,“公子莫忧。蔡曹两家明争暗斗由来已久。吾等今日便是不出面,蔡安贞也不会出兵助曹攻吴。”
孙权听鲁肃这么一说,心情更是愧疚,“咳~都怪权先前。累得子敬无功而返。”
“公子关心则则乱,此乃人之常情。何况蔡安贞素来深谋远虑,又岂会被肃寥寥数语左右。”鲁肃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这一番话一半是在安慰孙权。一半却是他的真实想法。通过刚才交流,鲁肃隐约觉得蔡吉似乎对眼下的局势早有准备。甚至可能连与他们会面都是这女诸侯计划中的一步。不过这会儿的鲁肃并不打算深究蔡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真正担心的是刘备还会否在关键时刻兑现孙刘联盟的盟约。毕竟诸侯都是自私的生物,没有足够的利益又岂能驱使他们信守诺言。
七月的长沙满眼浓翠流绿,骄阳下刘备领着陈到等人沿湘江一路驱马驰骋,不多时便抵达了位于长沙城东三十里处的军营。一踏进辕门刘备便听到校场那边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
原来张飞正在指导一干兵卒练习枪法。莫看这些兵卒个个舞得劲力十足,实则都是端着个架子,根本不知变通。张飞脾气本来就急,下手也没个轻重,不多时便将兵卒们打得鼻青脸肿,倒了一地。眼见自己手下的兵卒如此不堪一击,张飞抄起鞭子就对趴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兵卒一顿猛抽,“起来!都给爷起来!”
这一幕恰巧被刘备看在了眼里,就见他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张飞劝阻道,“益德手下留情!”
张飞却是虎目圆睁,指着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兵卒怒斥道,“主公莫劝!此等偷奸耍滑之辈,不打不成器!”
刘备当然知晓“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可他好不容易才在长沙附近募集到万余兵马,若是因张飞肆意鞭打健儿引起兵变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刘备一面朝陈到使了个眼色,一面拉着张飞往中军大帐方向走,“军情紧要,益德速随孤找军师去。”
陈到得了刘备的暗示,当即绰起一杆长枪,来到校场中央大声一喝,“休得偷懒!随吾练枪!”
眼瞅着陈到替自己操练起了新兵,张飞终于收起了鞭子,不过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道,“主公治下太过宽厚也!”
刘备并没有就如何练兵继续同张飞争论下去,而是附在张飞的耳边低声说道,“曹贼南下伐吴,现正与孙伯符对峙于赤壁。”
张飞听罢刘备所言,顿时两眼放光嚷嚷道,“此事何需问策村夫,某这就点齐兵马,杀曹贼个措手不及。”
“益德休得胡言!”刘备狠瞪了张飞一眼,“军师才思敏捷,且与吾等有恩!”
面对刘备的叱责,张飞一脸的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诸葛亮固然是以决芍陂之策助他们逃离了曹兵的追击,可那场逃亡至少有一半是老天爷的功劳。倘若老天爷没有下雨致使芍陂水暴涨,诸葛亮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阻止数万曹军的追击。更何况自家主公之前曾三番两次地去请诸葛亮出山。若那村夫真如其所言对主公倾慕已久,又确如外觉吹嘘的那般拥有天纵之才,那他当时就应该接受主公的邀请,替主公出谋划策。也好避免之前的南就聚之败。可现实却是诸葛亮借庐江败退施恩于主公,从而以弱冠之龄一跃成为军师将军,并仗着主公对其的厚爱,不断地安插亲信。
是的,张飞最看不惯诸葛亮的地方,便是诸葛亮借招贤纳士之名让他的一干亲戚好友充当要职。像是那啥蒋公琰,出身低微不说。还整日沉溺于醉酒不理政事。结果诸葛亮却是对其百般包庇。还说什么“蒋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笑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一点小事都不能认真做好,还谈什么社稷之器。总之在张飞眼里那几个所谓的荆州名士多是些名不符实之辈,根本无法与他们这些追随主公多年老人相提并论。
望着张飞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刘备心知自己这三弟对孔明速来有看法,更清楚他帐下老人与荆州籍士人之间的矛盾。话说。诸葛亮作为刘备军与荆州士族的纽带,在过去的数个月里为刘备引荐了不少荆州名士。他们中有南郡的习祯,有宜城的马氏兄弟、有零陵的蒋琬等等诸多人士。求贤若渴的刘备对这些前来投奔的荆州名士通通委以重任。但这一举措却令张飞等人腹诽不已。其实刘备并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张飞与关羽的地位在他心里的地位亦是无人能及。然而他们既已在荆州落脚。就必须借助本地士族力量,否则莫说是实现孔明的“草庐对”了,怕是连长沙也呆不久。只会像早年在中原时那般四处流浪。
想到这里,刘备伸手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劝慰。“事关重大,若无万全谋划,备恐重蹈南就聚覆辙。”
耳听刘备提起南就聚,张飞的脸色顿时为之一黑。话说在徐庶、诸葛亮投奔刘备之前,张飞一直以半个军师的身份替刘备出谋划策。但是效果却很是一般。刘备在南渡之前一直都四处游荡没有一个像样的安身之处。后来好不容易得蔡安贞相助刘备方才南渡得了庐江有了一份稳定的基业。其实张飞也知道自己智谋有限,当不得刘备的军师。但也正因为如此,张飞才会怪诸葛亮、徐庶等人不尽力,没能识破曹贼在南就聚设下的圈套,致使主公丢了庐江的家业。当然张飞心底里最气的那个人,其实还是他自己。
“此番若再不成事,休怪飞手中长槊不认人!”言罢张飞便气鼓鼓地大步朝中军大帐走去。
刘备深知自家这三弟素来口硬心软,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与此同时,诸葛亮正在帅帐中与从事马良商讨军中钱粮用度。马良字季常,博学多才,在马氏五兄弟中最富才名。由于马良眉中有白毛,故乡里皆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此刻眼见刘备与张飞联袂而至,诸葛亮和马良双双起身相迎,“见过主公,见过张将军。”
张飞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还礼,刘备却是快步上前虚扶二人道,“二位不必多礼。”
马良见刘备有要事同诸葛亮相商,连忙告辞退出了大帐。诸葛亮则直起身看了看刘备,又瞅了瞅张飞,旋即手摇羽扇微微一笑道,“主公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曹孟德攻吴一事?”
“军师妙算!”刘备惊讶间赶紧一边拉着诸葛亮就坐,一边絮絮叨叨地将曹军的动向介绍了一遍。
其实刘备所说的情报,诸葛亮亦是早有耳闻,就见他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曹孙两军可曾交战?”
刘备侧头想了想答道,“据闻两家先锋仅在乌林交过手。”
心中有了计较的诸葛亮颔首道,“如此看来,还差一败。”
“还差一败?”刘备不解地追问道,“是曹孟德?还是孙伯符?”
“皆不是。”诸葛亮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扫向张飞,顺势分析道,“曹孟德为人素来多疑,若主公一味固守长沙,坐观成败,则难免令其生疑。故为促曹孙早日决战,还须益德将军先败上一阵。”
原来刘备之前与孙策的种种矛盾都是故意做给曹操看的戏。其目的是要让曹操认为刘备与孙策已反目成仇,两家会坐视曹操攻击另一家而不出手。当然一旦曹操真的出兵讨伐刘孙任意一家,另一家都会出兵攻击曹操的后路。如今曹操选择了伐吴,依照先前的密约,刘备本该出兵南郡才对。可曹刘两军实力相差悬殊,且曹操始终悬而未动,这便使得刘备投鼠忌器迟迟不敢越过长江。
此刻耳听诸葛亮要自己故意打一场败仗来诱使曹操入局,张飞却是连连摆手推辞道,“飞乃一介莽夫,岂能当此重任。”
“益德将军过谦也。将军骁勇善战,又多权略,此战若由将军指挥必是马到功成。”诸葛亮一席话并非是在故意恭维张飞。而是目前刘备帐下一干将校确实唯有张飞、关羽二人有勇有谋堪称万人敌,但关羽刚而自矜不适合诈败,因此诸葛亮心中的合适人选就只剩下了“凶”名在外却又心思缜密的张飞了。
然而这会儿的张飞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番计较。但见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诸葛亮冷笑道,“若周公瑾挡不住曹军,吾家儿郎岂非妄送性命?”
“曹孟德必败于周公瑾之手!”诸葛亮斩钉截铁道。
“那军师可敢随飞一同立军令状?”图穷匕见间张飞紧盯着诸葛亮一字一顿地追问道。在张飞看来像诸葛亮这等年轻的谋士只知纸上谈兵,胜了就是他们运筹帷幄,败了就指责实施计划的武将无能。这一次诸葛亮献出诈败之计,乃是在拿主公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做赌注,拿帐外万千弟兄的性命当踏脚石,试问他张益德又岂能不让对方立下军令状。
刘备哪儿会不知张飞心中所想。可战场上总是充满了各种难以预料意外,更毋庸说此次抗曹大战的主力乃是孙家水师。倘若孙伯符那边掉了链子,难道也能怪罪到军师头上?益德这分明是要取军师的性命啊!
“益德!”情急之下刘备怒喝一声想要阻止张飞挤兑诸葛亮。
张飞却无视刘备阻挡,一双虎目依旧紧盯着诸葛亮不肯放松。而迎着张飞挑衅的注视诸葛亮亦是无惧地扬起头,以同样郑重的神色举扇抱拳道,“亮愿与将军共立军令状。”()
第一百零八节
自投罗网
建安八年七月,刘备命张飞领兵一万自公安渡江攻打重镇江陵。消息传到乌林时,曹操正与麾下文武巡视水寨。曹营诸将乍闻张飞来犯纷纷神色骤变。而跟在曹操身后的邓羲更是忍不住慌忙上前进言道,“张益德乃万人之敌,还请丞相速速调兵驰援江陵。”
可此时的曹操却是神定气闲地摆了摆手道,“尔等无须多虑,江陵自有妙才镇守。”
眼见自家主公如此镇定,一众曹营文武胸口悬着的大石自然也是随之落了地。其实曹操从一开始就不信刘备会与孙策会突然反目成仇。而他也从来不惧孙刘联手。依曹操看来无论刘备与孙策有何图谋,在曹军强大的兵力面前都不过是以卵击石。此番若能同时击败孙刘两家,无疑将使他的威望更上一个台阶。所以曹操在东进伐吴的同时,亦是派遣夏侯渊连同荆州降将文聘坐镇江陵监视刘备部的一举一动。本来依照曹操的判断刘备多半会趁曹孙鏖战之际出兵截断曹军的粮道。只是眼下看来刘备似乎远比曹操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竟然不等曹孙两军决战便已出兵江陵。
不过刘备此举多少还算在曹操的意料之中。毕竟在曹操的记忆中,刘玄德虽为当世枭雄,但其在军事上的表现一直乏善可陈。哪怕是之前的芍陂之遁,在曹操看来也仅是借了暴雨之巧。至于诸葛孔明嘛,此子固然怀有苏张之才,然终究年纪尚轻,缺乏军旅经验。否则之前形势大好的四家联盟又岂会被他曹孟德轻易击破。现如今在曹操的眼里唯一可虑的人物就只剩下了一人。
思虑至此,曹操不由漫步走到江边。但见滔滔江水滚滚东去,下游不远处灯火闪动,恰是周瑜驻守的赤壁水寨。对于隔岸那位年轻的孙吴水师都督,曹操是打心眼里钦慕不已。只可惜周瑜与孙策乃八拜之交,情同手足,绝不是高官厚禄可以离间的人物。所以这份钦慕此刻在曹操心中转化为了昂扬的斗志:“周公瑾,汝还有何计可出?”
事实证明曹操的这份自信绝非凭空而至。仅仅不过十日的功夫。夏侯渊便在江陵大败张飞。并将来犯的刘备军悉数赶回了长江以南。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头乌林曹军水寨锣鼓喧天弹冠相庆,那一边获知张飞兵败的赤壁孙军水寨上下却是一片哗然。
“张益德号称万人敌。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哼!什么万人敌,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是啊!张益德为人鲁莽,早年曾丢下邳,当不得大任。”“吾早说过刘玄德不足为信。”
中军大帐内一干孙营文武将对打了败仗的张飞那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其实也不能怪孙营诸将势利眼。实在是张飞此番败的太不是时候。眼下正值孙曹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剑拔弩张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张飞这一败不仅鼓舞了曹军的士气。还让孙营上下陷入了背水一战的孤立之中。
“好个诸葛孔明,竟设计催促本都督出战,”望着底下群情激奋的将校,周瑜手摸虎符暗暗冷笑。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张飞一败已然挫了孙军的锐气,倘若周瑜不尽快出兵与曹操决战。那孙营的士气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当然目前的情势也不能说完全对孙军不利,至少曹军在获胜后必会恃强轻敌。有道是骄兵必败。或许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这一战。于是乎,在心中有了决断的周瑜旋即便将目光扫向了站在一旁的黄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