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7.

    我外衣根本没来得及穿，只有两件遮羞的衣服。

    身上四处都布满了虫子般丑陋的疤痕，根本遮不过来。

    “我想知道你到底在跟什么人开房，我想帮你，所以问了林微微你每晚都会去的酒店。”

    “你不要怕，宋欣月同学，有我在，我是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的。”

    江生死死抱着我，颤抖的声音不断安抚。

    我却拼了命地想挣开：“我不需要你，滚啊！你以为你能救我?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啊！”

    我宁愿死在地头蛇的房间，也不愿意这一幕被江生看见。

    可他还是那么执拗。

    尽管地头蛇提着球棒走了过来，他也没跑，只是尽可能地用身体护着我，不让我受伤。

    “我能救你，宋欣月同学，我一定能救你。”

    “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赶到的时候，江生的头已经被打破，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去诊所包扎好，做完笔录，我们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他问什么，我说什么。

    像赤裸着站在他身前，再没有任何秘密。

    “宋欣月同学，你这种情况，更需要好好学习。”

    他满脸是血，静静地走在我前面。

    我昂着头，看见月光在他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他显得不太真实，显得触摸不到。

    恍惚中，他的声音继续响起。

    “为了救你父亲向黑恶势力屈服，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高利贷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只要报警，警察会保护你和你父亲，不被债主骚扰。”

    “只有好好学习，你才能懂得这些。只有将来考上大学，你才能有更多机会走出泥潭，改变人生。而不是自暴自弃地放弃自己........”

    江生说了很多很多。

    他用他的人生经历，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为我指出了一条看似坦途的光明大道。

    而我的经历告诉我，上一个欠地头蛇钱的赌鬼已经人间蒸发了。

    赌鬼家属报案，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明天还是这里吧?”

    “你数学底子最差，我从高一的知识点开始给你补习。”

    公园里，江生期待的眼睛里含着笑，等我同意，然后从这一刻开启命运的转折。

    我也笑了。

    只不过含着泪，扑到了他怀里。

    很久，才依依不舍地回身。

    “不用了，我已经办理了退学，明天开始就会离开学校。”

    转身要走时，江生闪身拦在我前面。

    无措的眼中满是不解，不明白我为什么宁愿烂在泥潭里，也不肯抓一下眼前的救命稻草。

    他不明白我的恐惧。

    那是病毒之于阳光，野草之于繁花，蚊蝇之于飞鸟。

    连遥望也不敢的本能的自卑与恐惧。

    我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且最重要的是，我脑中一直回想着地头蛇被抓前，在我耳边低语的话：“那小子挺出名的，是镇上那个有把握上清北的高材生吧?”

    “我虽然是烂人，比不过他，但我有的是办法毁掉他的人生........”

    江生伤得不重，地头蛇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

    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让我不敢有任何侥幸心。

    “你一定要辍学，一定要放弃自己吗?”

    江生按住我的肩，像是失去耐心的最后通牒。

    我点了点头，他苦笑一声，转身就走。

    “那好。”

    “宋欣月同学，你救过我一次，我刚才也救过你。不管怎样，我们两不相欠了。”

    他离开后，我在公园坐到天明。

    阳光穿透云层，我的世界，却彻底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