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百诡夜行
农历八月十四，唤神仪式前夕，阴，山雨欲来。时光如水，不以某个人的意志而停留，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唤神之日，终于就要到了！
这一个月，陈野日夜苦修，丝毫不敢懈怠。
可是他的体魄修行仍然距离锻体境十段大圆满差了一筹。
学校楼顶天台上，陈野弓步站立，双目紧闭，站桩修行。
屏息凝神、心无杂念、沉静如水。
天边突然飞来一只麻雀，落在陈野头顶，神色慵懒地梳理着羽毛。
微风吹拂，陈野睁开双眼，神光璀璨。
麻雀惊慌地拍打着翅膀，在陈野四周盘旋。
“木桩”竟然会动？
不理麻雀的困惑，陈野伸展双臂，开始了基础修行法的修炼。
也是唤神仪式之前的最后一次修炼机会。
基础修行法早已被陈野修行得圆融如意，每一个动作，每一处呼吸，都精确到毫厘。
“虎目圆睁威自显，双爪前探破万难。”
在麻雀的视角里，陈野突然变成了斑斓猛虎，直欲择人而噬。
陈野身似磐石，屈膝沉胯势大力沉。呼气发力声如雷鸣，每一招一式都震得空气猎猎作响。
“鹤立云端意悠然，提踵舒臂气自闲。”
陈野的气势又随之变化，由猛虎无缝切换为仙鹤。
展翅翱翔，盘旋起落，呼吸绵绵，动静自然。
竟吸引得麻雀飞落下来，似乎要随着仙鹤一同起舞。
“提踵收腹轻如燕，攀枝踏叶步无忧。”
没等麻雀落下，仙鹤又化作了灵猿，闪转腾挪，身如闪电。
麻雀被彻底玩坏了，大张着翅膀甚至忘了拍打，笔直地摔了下来。
陈野猿臂伸展，手腕抖动，麻雀便被送上天空。
尖锐的鸟鸣声响起，麻雀终于逃出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陈野的修炼继续，筋骨肌肉完全舒展，气势逐节攀升。
终于，一个大周天的修炼完成。
立定收臂，气沉丹田。
也就是在这一刻，丹田之中猛然迸发出一股灼热的暖流，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在陈野意志支配下，顺着经络游走四肢百骸。
暖流正是被基础修行法激发的血气之力。
在血气之力的作用下，肌肉紧绷，每一寸都在膨胀，震颤，似乎要突破某种束缚。
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在重塑架构，变得越发坚韧。
皮肤、肺腑、乃至于精气神都在变得更为强健，却迟迟没有突破某个临界点。
血气一遍遍冲刷，也在一滴滴减少，等到几乎消耗殆尽时，终于在陈野的体内传出“咔嚓”一声脆响。
身体的枷锁被打开了！
瞬间，陈野的体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处都在蜕变、重塑。
筋、骨、皮、肌肉、气血、乃至于精、气、神都变得更强。
身体轻盈，感知敏锐，就连思维也变得如闪电般敏捷，仿佛要脱离身体与天地自然建立起某种神秘的联系。
甚至在陈野没注意到的脑海神台，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某种神秘的存在要破界而出。
“呼～终于成了！”
陈野长出了口气，十段大圆满，达成！
“又为唤神成功增添了几分几率。”
众所周知，唤神成功的概率玄之又玄，与体魄、毅力、资质、信仰、乃至于性格都有关联。
但，却没有人能言说清楚。
单独拿体魄一项来说，锻体境一段也有成功唤神的例子。
锻体境十段大圆满，也可能折戟沉沙。
似乎一切只看神明喜好。
但是，总归是体魄越强，毅力越坚，资质越好，信仰越虔诚，性格越契合，唤神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自从三年之前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开始，陈野便开始日夜笔耕不辍的艰辛修行，闻鸡而起，日落不休，一切只为唤神成功。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到了唤神仪式上，不敢懈怠丝毫，哪怕是能增添一丝一缕的成功率，陈野都要咬牙做到最好，即使为此付出不成正比的时间和精力。
好在，一切终于圆满了！
陈野的心情很好，站在天台上极目远眺着远方的群山。
他的身体微微战栗，这是极致的兴奋与忐忑共同营造的结果。
唤神日，这一天，终于来了！
……
晚上八点，三高中学子在师长的带领下乘坐大巴车集体往龙鳞城墙赶去。
唤神仪式正是在龙鳞城墙上的一座座唤神台上举行的。
而在此之前，他们还要举行观礼仪式。
亲眼观看百诡夜行之时，人族战士与诡族魔潮在龙鳞城墙上的血腥厮杀。
这也是他们的十八岁成人礼！
众学子列队整齐，怀着兴奋与忐忑，等候仪式的开始。
陈野列队其中，极目远眺，视线似乎要穿透浓墨般的黑暗，看到曾经的场景。
首次身临父亲战死的地方，陈野的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悲痛，反而有种死水般的沉寂。
这就是老陈战死的地方吗？
也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为了责任血战而亡，真的值得吗？
陈野不懂父亲为何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不过，他愿意为此付出时间去多走走，多看看，走走父亲走过的路，看看父亲曾看过的风景。
或许某一天，突然就懂了呢！
午夜十二点，云厚风急，百诡夜行，正式启动！
黑云压城，暴雨将至！
高达百米的龙鳞城墙在荒芜之地上蜿蜒延伸，一头扎入目之不及的黑暗中。
城墙砖石斑驳，遍布疮痍，道道神秘的玄纹时隐时现，将浓重的黑雾隔绝在城墙之外。
在一片阴森的雾气之中，仿佛有不详的预兆在其中酝酿，黑云愈发低垂，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消片刻，暴雨骤降，雨滴如针，在狂风的驱使下撞击在城墙上，发出刺耳的哀嚎。
四周的山峦被风雨模糊了轮廓，它们在风雨中若隐若现，如同一群潜伏的幽灵，静静窥视着城墙之内。
“轰隆……”
雷声轰鸣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短暂地点亮了世界，凄厉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成群的姑获鸟从风雨中飞出。
她们眼睛血红，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学子方队中随之传出惊呼声：
“来了！”
“这就是百诡夜行吗？”
“好恐怖！”
陈野的拳头也握紧了，骨节捏得发白：
仅仅一只姑获鸟就曾让我险死环生，如此遮天蔽日的姑获鸟群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姑获鸟的出现只是序章，百诡夜行正式启动，紧随其后的便是各种诡异莫名的怪物：
头顶破旧雨伞作斗笠，身披和服，手提诡火冥灯，神出鬼没的“雨降小僧”；
狮子鼻，三爪四足，筋肉扎节，浑身青黑色皮肤，舌头赤红如血，欲择人而噬的“赤舌”；
遮空蔽日，由血雾和黑水凝结而成的“船幽灵”；
拔地而起，由无尽的尸骸拼接而来，山岳般巨大的“肉人”；
青色独眼，身材高大，扁平足，敲着木鱼从黑暗中走来的“青坊主”……
诡族大军汇聚成海，在雷霆暴雨中疯狂向龙鳞城墙发起冲击。
尖牙利爪、吐火喷毒，冥灯邪音……
遮天蔽日的诡族神通如潮水般拍击在龙鳞城墙上，浩大的威势震得城墙隆隆作响，似乎随时都可能倾覆而倒。
学子方队彻底乱了起来，惊呼声，哭喊声，跑动声，杂乱无章。
“这种程度的袭击，真的能挡住吗？”
“太恐怖了，我要回家！“
“快跑，我们都会被杀死的！”
陈野的心绪也沸腾起来：
这就是父亲曾经的战场吗？
“噤声！”一道黄钟大吕般的威严声音传出，声音中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能量，将学子们的恐惧稍稍抚平。
三高中老校长须发皆张，直面众学子：
“都别动！睁大眼睛看清楚！”
“看看诡族是何等恐怖！”
“看看我人族战士是何等英勇！”
“看看我们的山河正遭受着怎样的摧残！”
“看看为了你们的岁月正好，战士们究竟付出了多少血与汗！”
“看看你们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在老校长的声音中，众学子渐渐镇定下来，纵然极度恐惧，仍然瞪大了双眼直面凶焰滔天的诡族魔潮。
诡族邪法如惊涛拍岸，源源不绝，越聚越强，眼看着龙鳞长城马上就要倾覆。
危难关头，玄黄色的符文凭空浮现在龙鳞城墙上空。神音震震，威势浩大而恢宏，硬生生压下了诡族大军的惶惶魔威！
“战！”
一声几欲震裂浓墨天幕的长啸声中，城墙上血色龙旗升起，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