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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樊霄耸了一下肩:“一无所有呗。”

    游书朗仰着头吸了一口烟,拉伸的颈部让凸起的喉结显得更加锋利,缓缓滑动,男人向上方的虚空长吐白雾:“不要怕一无所有。”他偏头看向樊霄,眸子里揉入暖光,“真的一无所有了,还有我,我养你。”

    笔下一顿,线条偏离了轨道,樊霄第一次手握画笔,却没有作画的欲望。

    用了好些力气,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游主任今天喝了酒,醉话可算数?”

    “算数。”男人碰碰自己的唇,“不然你来盖个章。”

    火舌在体内烧了起来,樊霄紧紧地握着炭笔,两个人的眼神交缠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声道:“躺回去,扣子再向下解两颗,拉高西裤,漏出脚踝。”

    他放下笔,站起身,走过去。

    “我这人得先尝了滋味才能画得好。”双臂支撑在男人身子两侧,他诱惑,“游主任想要一副好画作吗?打开腿,求我进去。”

    白色的衬衫被揉烂了,那截脚踝上的红痕入了画……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施力华撞了一下出神的樊霄,“你和那个姓游的这么纠缠着,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男人垂下目光,握着酒杯的指节压得发白,脱口的声音低沉且讥诮:“做什么?不过是日子无聊,拿他来打发时间,玩够了、草腻了,就甩了呗。”

    第49章

    皮手套

    “每天那么多重点工作汇总到总裁办,需要我来沟通、协调与督办,如果车辆安排、会议室分派这样的小事还需要我过问,那总裁办还要你们干什么?”

    游书朗将一张《车辆外出申请单》甩在桌面上,缓缓抬眼,脸上的线条如刀刻般生硬:“两个副总裁同时要用最高级别的商务车,你谁也不想得罪,所以觉得不好处理?如果这点协调能力都没有,我想总裁办的岗位也根本不适合你。”

    他拿起电话,切了内线:“去确准一下李总的客人是不是清宇药业董事长的夫人和女儿,如果是,用刘厂长那辆敞篷跑车接待两位女士,接机的时候车内备上一些鲜花和玩偶,我记得尚清宇的女儿年纪不大,应该喜欢这些。”

    放下电话,游书朗看向垂手站在办公桌前忐忑的下属,语气温和了不少:“你要记住,在总裁办工作不能做万金油,也不能当老好人,做事要多动脑子,没有什么事是协调解决不了的。”他将车辆申请单推到男人手边,“以后遇事先别犯难,多想几条途径,总会找到最佳的处理办法的,好了,你先出去吧。”

    下属敬服的点点头,拿着单子转身出了办公室。

    待人离开,办公室却并没有安静下来,缓而从容的脚步声响起,游书朗微微偏头看到樊霄从隔间出来,倚在了纹饰繁复的木雕门框上。

    游书朗的办公室有一个隔间,以前用作召开小型会议,因使用频率不高,现在改成了档案室,存放着博海历年来的各种资料,从档案盒的立签来看,便是博海药业庞大且详尽的发展史。

    此时,樊霄正手握一册资料斜倚乱靠,他敞着衣怀,喉下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脖颈上的水光和牙印清晰可见。

    “游主任训人的时候真凶,我在里面都害怕了。”

    游书朗恨得牙痒,眼角乜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沉声道:“害怕就规矩点,把衣服整理好。”

    樊霄做出无辜的表情:“游主任要给我种,我哪敢不从?”

    这话要从两人刚刚在隔间查阅资料时说起,北方冬季暖气给得充足,干燥的热浪包裹着皮肤,有些滞闷。游书朗拉了拉高龄毛衫,随口斥了一句樊霄:“以后不许又啃又咬,什么狗毛病。”

    却架不住有人赛脸,长指解了两颗衬衫扣子,将端方的办公室主任往脖颈上一按:“游主任还是太善良,若想人不犯你,你必以牙还牙才是。”

    男人身上隽永的沉香味道,也没能压住游书朗的火气,他这些日子真是把樊霄惯得无法无天,在家里宠着纵着也就罢了,在办公室哪能容得他这么放肆。

    游书朗起了管教狗子的心思,便也没躲,用嘴唇摩挲了一下温热的肉皮,随即启齿,一口咬上了樊霄颈间的软肉!力气用的不轻,被叼着肉的男人却没避没躲,似乎还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手指插入游书朗的发间,温柔的轻轻抚弄。

    游书朗有些挫败,正想换个法子整治恶劣的男人,就听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他猛然起身,头顶差点撞到樊霄的下巴,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抹去了唇上的水渍。

    再抬眸,又成了那个从容妥帖的办公室主任。

    冷眼扫过樊霄,他缓步走出隔间,道了那句姗姗来迟的:“进来。”

    送走了下属的游书朗端起茶杯,长指挑起杯盖撇动浮茶,吹了吹呷了口热茶。

    被茶香浸过的嗓音异常清润,钻进耳朵里,顺着周身经络游走,末了,勾起一片愉悦。

    “樊总,一周五天工作日,有三天你都长在博海,三天中有大半的时间你都待在我的办公室,别人会怀疑你是商业间谍,打着投资的幌子窃取博海的机密。”

    这话说得透着不爽,樊霄知道自己应该小心应对了。

    他将手中的文件插回档案架,一边系扣子一边擎着笑踱到游书朗身边,他不答话,屈身扶在办公桌上,用手捉了几缕茶香嗅嗅,问道:“这茶好喝吗?”

    紫砂茶壶里还有温热的茶汤,游书朗倒了一杯,推到樊霄面前:“品品。”

    以樊霄的性子,必定会到游书朗的唇齿间尝一尝茶香,可他如今将人惹急了,因而不敢继续造次。

    樊霄学着游书朗的样子滋溜了一口,褐色的茶汤刚一入口便皱起了眉头。

    即便如此,他也满饮了一杯,将空杯推到游书朗面前,说:“你都请我喝茶了,我自然要还礼,周末我煲冬荫功汤给你喝怎么样?”

    游书朗靠在椅子上诧异地挑眉:“你煲?”

    “我煲,再做一道咖喱蟹、辣牛肉沙律、泰式炒河粉。游主任喜欢看老片子,我找了几部泰国不错的老片子,我们边吃饭边看,好不好?”樊霄又来挨挨蹭蹭,“所以,游主任别生气了?”

    周末。游书朗很少拥有自己的周末,以前不是加班,就是陪陆臻参加聚会。陆臻爱热闹,约会很少两人出行,各种主题的paty,各种人声鼎沸的场合,游书朗虽然不算喜欢,但也耐心地陪着,偶尔还要帮陆臻收拾一下糟糕人际关系惹下的烂摊子,尽到了一个男友全部责任。

    其实,游书朗是有些渴望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周末的,二人三餐,留声机的音乐或老电影的台词,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地板上的光影从东移到西,光脚踩上去暖融融的。

    哦,忘了,樊霄不喜欢阳光,那就把最后一项去除吧。

    游书朗的唇边多了些笑意,无奈地说道:“站直到沙发上坐好,我就饶了你。”

    樊霄见好就收,添了杯茶,抽了份资料,坐到沙发上去看。

    他看得不算专心,时不时会瞄游书朗一眼。男人今天穿的暗红色高领羊绒衫是樊霄买的,游书朗初见时皱眉,并没有要穿的意思。

    樊霄也不劝,只是又从购物袋中拿出一副军用皮质手套。他握着手套轻轻抽打在掌心,毫无意外地看到游书朗眼中暗闪的幽光。。

    游书朗抽出一根烟咬在齿间:“我穿这件羊绒衫,你带手套给我看?”

    游书朗喜欢自己的手,樊霄深知这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游主任单纯了,哪有那么简单的好事。”

    购物袋再次被展开,樊霄用手指挑出一件轻巧的东西:“明天穿毛衫,现在穿这个,游主任如果同意,我今晚就…”

    握在手里的软皮,缓缓划过游书朗的脸颊、颈项、胸膛…以及不可言说的地方。

    樊霄俯身,凑近游书朗的耳边:“你同意,我今晚就带着手套草你!”

    耳朵上细小的绒毛瞬间立了起来,游书朗又看向那片称不上是布料的丁子库。

    “成交。”他压着厉色缓缓说道。

    美妙的记忆在关键时刻被一串铃音打断,樊霄见游书朗接起电话,简短的交流听不出具体内容,但男人面上凝重的神色,却是樊霄从没见过的。

    “怎么了?”樊霄问。

    “嗯?”已经挂断电话的游书朗有些愣怔,片刻之后,他说,“周末我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第50章

    不同居

    游书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多上了一层台阶。他转身返回,走到自家门口,刚想掏钥匙开门,才想起来房门已经换上了指纹锁,老旧的门锁连同自己和陆臻还回来的钥匙都被樊霄扔进了垃圾桶。

    樊霄醋劲儿太大。思及此,游书朗露出了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这是他今天第一个笑容,破开了周身层层的阴云。

    用指纹解了锁,游书朗拉开门,迎接他的不是一室寂寂,而是浓郁的咖喱味道。

    厨房的烟机在响,锅铲交错的声音中,间或蹦出一句泰语,鸡飞狗跳的。

    游书朗换了鞋,拎着公文包走到客厅的壁角,这里能看到厨房的全貌。

    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健康有力的小臂。他扎着深咖色围裙,额发用简单的波浪发箍向后拢着,侧脸的线条刚毅,轮廓深邃,挥动锅铲时,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催得人欲念横生。

    游书朗靠在墙壁上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样的“尤物”放在厨房不如放在床上。

    忽然,灶台爆出了一串火苗,大有沿着锅底烧到锅里去的架势,樊霄快速后退一步,骂了一句,虽然是泰语,也听得出不爽。

    “我来。”游书朗放下公文包,快步走进厨房,在樊霄诧异的目光中,将炒锅端离灶台,关了灶上的火。

    “油溅到火上了。”他转头看身后的樊霄,“吓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有半个小时吗?”

    压灭了火舌,游书朗再次将锅放回灶台,打开了燃气。

    “过来。”他笑着命令。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樊霄自然将“过来”理解为相拥。

    他刚刚从后面圈住游书朗的腰,就得到了男人的吻。游书朗在他唇角亲了亲:“想你了,车子就开得快了一点。”

    樊霄的心里像被塞满了五彩缤纷的糖块,甜得齁人。他将游书朗用力压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

    游书朗在他手臂上轻拍,笑着问:“这菜我不会做,需要怎么弄?”

    樊霄含着他的耳尖:“收汤就可以。”

    旁边煨汤的砂锅正冒着热气,驱走了游书朗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气。

    “没想到你还真会做菜。”

    “不太会,打电话和泰国家里的厨师请教的。”樊霄从口袋中翻出一张皱巴巴写满泰文的菜单,“为了这个周末研究好几天了。”

    锅中的汤汁翻涌着泡泡,浓郁的咖喱香弥漫在空气中,游书朗疲累了一天的心在此时变得酸酸软软。

    放松脊背,身体靠进身后坚实的怀抱:“对不起,是我扫兴了。”

    樊霄隔着他关了火,坚硬的下颌角蹭过游书朗的脸颊,与此同时温柔的话也轻轻划过,像江南三月的春雨一样细密无踪:“哪里扫兴了?现在不是周日的晚上吗?周末还没过呢我的游主任。”

    三菜一汤,虽然味道一般,却让游书朗添了两次饭。电视机里放着老电影,东南亚深目削颊的俊男美女的确养眼。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星光,一方斗室中只有黑白的光影和食物的浓香。深疲之后的放松,让游书朗倍加珍视樊霄的付出,而游主任若是存了哄人的心思,会让人从皮肉酥到骨缝里,酥了骨头的樊霄晚餐中途就给自家厨师发了几次信息,连续三周的菜谱都已敲定妥当。

    可是,什么也挡不住醋王的随时上线。

    樊霄舀了一匙冬阴功汤送到游书朗嘴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前男友的厨艺怎么样?”

    面对醋王,游书朗总是无奈的,他不愿诋毁前任,又知樊霄敏感,只好避重就轻:“他工作忙,不怎么进厨房。”

    “所以都是你做给他吃?”樊霄半笑不笑的阴阳怪气,“游主任的工作是挺闲的。”

    游书朗就着樊霄的手喝了汤,长臂一勾便吻上了男人的唇,一口汤两人喝,唇齿勾缠间游书朗笑道:“宝贝儿,下回煲汤少放醋,我吃不消。”

    他起身主动坐到樊霄的腿上,垂头吻上了那双惊喜的眼:“今晚我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这是我们的周末。”

    此时的樊霄自然是游书朗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将手伸入男人的衬衫,在光洁的背上游走,目光已如围猎的野兽:“这么美好的周末,接下来做点什么啊游主任?”

    游书朗覆上樊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目光瞄了一眼放着皮质手套的抽屉。

    樊霄听到了自己血液逆涌的声音,他伸长手臂打开抽屉,取出黑色的军用手套,嗓音暗哑地问道:“还想要?”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容得下彼此的呼吸,游书朗接过手套,慢慢地戴在樊霄的手上,近似虔诚。

    皮革隔绝了温度,反射着幽光,看起来禁欲又冷酷。游书朗拉着那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颈项上,眸光清冷,杂糅着支离的破碎。

    “你不想要吗?”

    黑与白,强硬与脆弱,权利与卑微。

    哪个男人可以承受这样的引诱?樊霄敛了一切神情,如同掌握权柄的军阀,看着面前自己可以予取予求的男人,嗜血的疯狂在体内无限膨胀,他猛然收紧手掌,扼住游书朗的颈子,平静又阴冷的问道:“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

    氧气被截断,游书朗脸色有些苍白,他将手轻轻搭在樊霄的手腕上,有些吃力的回答:“你要什么?”游书朗说出了刚刚电影里的台词,“我最珍贵的爱,已经给你了。”

    樊霄的手一抖,蓦地松了力道,心上不知为何划过一抹酸楚,未等泛滥成灾,他便猛然沉身,将游书朗抗在肩头,快步走向卧室,摔在大床上。

    翻涌的被衾间,两个人进入了遇望的夹缝。包裹着黑色软皮的手指深深探入口腔,搅碎了一声声荡人心魄的难耐;冰冷无情的皮革握着脚踝深压,一遍遍探索着人体最极致的柔韧;黑色的刽子手按在浮凸的蝴蝶骨上,用尽一切力量撕毁它的温柔、梦想以及振翅的遇望……

    “游书朗。”樊霄唤他。

    微微挑起眼睑,游书朗的神情已经有些迷离,他轻轻应了一声“嗯?樊霄?”。

    嗓音又低又哑,可能因为疲倦,听来有种深沉的温柔。

    樊霄爱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尤其在床笫之间,超乎任何普通的情意,是明晃晃的“爱情”。

    许许多多的情绪在樊霄的眸子中涌动,热而冷,狂又缓,入骨的心动与残忍的冷酷,明明灭灭,疯狂拉扯。

    “??????????????????????????

    ???????????????????…?????(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

    说给游书朗听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

    避开了那双温柔的眼,樊霄垂下眼睑,俯身吻了下去。

    带着浓重侵略意味的吻,似乎是一种宣泄,是一种宣誓,他主宰着游书朗的世界,主宰者这个大善人的可笑情感。

    可,樊霄,你为什么不快乐?

    疯到很晚,散尽了力气。

    洗过澡,鲜少的两个人没有相拥而眠,而是各占了一个床边。

    卧室已经换了窗帘,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樊霄睁着眼睛望着无垠的黑暗,感受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

    过了很久,身边人忽然动了,游书朗小心翼翼的起身,动作轻缓的出了卧室,再次关上的房门。

    五分钟后,樊霄也走了出去,在狭窄的阳台找到了男人的身影。

    游书朗在抽烟,他只穿着丝薄的睡衣,站在没有供暖设施的封闭阳台中,像缠在指间的烟雾一样,缥缈又孤独。

    樊霄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去,从后面为游书朗披上了衣服。男人显然有些诧异,摘了烟问道:“我出来的时候吵到你了?”

    “没有。”樊霄拥着游书朗,将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流里流气,“看来我还是没有榨干游主任,让你还有力气爬起来抽烟。”

    “草”游书朗笑着低骂,他拍拍樊霄的手,“这里冷,你回去,我抽完烟就去睡。”

    “有心事?”樊霄问。

    游书朗怔了一下,随即摇了下头:“没有,只是想抽根烟。”

    “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事你要瞒着我吗?”

    游书朗偏头看了他一眼,略作沉吟,才说:“进屋,我和你说。”

    灭了烟两人进了房间,樊霄冷得打寒战,游书朗将他带上床,搂在怀里。

    “我要把这间房子卖了。”

    “为什么?”

    游书朗的这间房子老旧,虽然地处市中心,却不是学区房,所以值一点钱,又不值什么大钱。

    游书朗对物欲要求不高,以他的性格,若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他是不会考虑卖房的。

    樊霄点亮了一盏床头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这个周末我去见了我弟弟。”游书朗将樊霄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睡衣里,“他急需用钱,我手上的存款不够,所以打算把这房子卖了。”

    樊霄想到了被自己私藏的那张照片中的另一张年轻的脸:“用多少,我可以…”

    “樊霄。”游书朗截断了樊霄的话,“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我不希望你参与到这件事中。可是,明天就会有中介带人来看房子,不告诉你也确实不妥。”

    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帅气逼人的樊霄,这样的照片在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随处可见。摆的时候游书朗看着醋劲上头的樊霄有点无奈,如今要收起来,他心中又不免酸涩。

    “我们是恋人,但前提,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这件事情还在我能应付的范畴内,真的处理不了了,再请樊总帮忙。”

    游书朗是什么性格,樊霄自然最清楚,他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樊霄再无可说,他的眸光沉了沉,有些不虞:“明天就搬到我那里去,这小破房子不要也罢,以后再买好的。”

    游书朗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我已经和公司申请了宿舍,就………”

    樊霄摸了支烟叼在嘴里,凉凉道:“游主任,就怎样啊?”

    游书朗伸手摘了那烟,撸狗似的在樊霄头上摸了一把:“很累了,别闹,同居的事没的商量,现在睡觉。”

    关了灯,樊霄在黑暗中独自…闹脾气。

    第51章

    爱护环境

    临市的金融大学正在翻修体育馆,高档皮鞋踩过砖头瓦砾,附上了一层浮灰。

    穿过施工工地,樊霄看到人工湖湖边站着一个青年,眉目被光秃秃的柳条掩映着,看不真切。

    他屈身拍了拍裤脚上的尘土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行至近前问道:“张晨?游书朗的弟弟?”

    樊霄并未收敛气势,也如愿的让青年神情一凛,有些忌惮的点了点头,回道:“是我。”

    樊霄半垂着眸子打量青年,他与游书朗长得不像,更加清秀一些,面目依稀还有少年时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压着沉沉的阴郁。

    “你打算站着谈?”樊霄冷淡的问道。

    “哦,去那边坐可以吗?”

    樊霄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到湖边的一个长椅,他微微蹙眉,倒也拉开步子走了过去。

    樊霄怕冷,又嫌厚衣服臃肿,身上只穿着羊毛大衣,好在早上出门时,在游书朗的淫威下又加了一件毛衫。

    裹紧大衣,樊霄坐在长椅上,他有些不耐烦,便开门见山:“你的事情我都已经查过了,以财经大学研究生的身份哄骗老年人拿出存款,然后你用这些钱代他们炒股,从中赚取佣金。”

    樊霄看着身边的青年,眼中有显而易见的蔑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错就错在贪心不足,不但赚取佣金还中饱私囊,而且你最近操盘失败,将这些钱折损了大半,如今已经堵不住窟窿了。”

    青年急急申辩:“根据合约,我只是操盘手,若有亏损,应由出资人承担,与我无关!”

    樊霄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笑着轻嘲:“可是你揣进自己口袋里的钱可比合约上的数字多多了。”

    他轻飘飘的问:“这里能抽烟吗?”没等到答案便已经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你本以为这些老人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出资最多的那位老人的儿子却不是善茬,不但请专业人士拿到了你数据作假的证据,还要以此敲诈你一笔钱,不然就要将这件事情闹大。”

    青年面色苍白,像初冬灰白的天际。蓦地,他上吊的眼尾压上了狠意,怒道:“我不是来听你幸灾乐祸的,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你是游书朗的朋友,可以帮我吗?!”

    樊霄翻起眼睑:“你平常就是这样直呼你哥的名字?”他在青年的行头上扫了一眼,上下皆是牌子货,“据我所知,你的开销都是你哥在承担,可除了这次向他要钱,平时我从没见过你主动联系过他。”

    轻蔑的笑容换到了青年脸上,他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和游书朗是那种关系吧?想讨好游书朗就好好帮我办事,回头我让他多和你睡几觉。”

    樊霄咬着烟蒂忽然笑了起来,他将手臂搭上长椅靠背,放松身体恣意地交叠了双腿:“事情比我想象的有趣,看来这一趟没白来。”

    他摘了烟,极不客气的说道:“补齐本金,再加上那笔赔偿金,你哥即便卖了房子也凑不齐这么多钱,老太太的儿子可不会等你筹钱,他要是闹起来,你的学位、前途可就都完了。”

    青年慌乱的目光像随风晃动的柳条,乱而杂。樊霄欣赏够了,才接着说:“我有钱,也有路子,你这事在我这儿不难办。”带着体温的烟雾劈开寒冷的空气,勉强挣扎了一会儿,缓缓散去,“不过,我没必要通过你讨好你哥,我想和他睡几觉就睡几觉。”

    青年蓦地起身,怒气憋粗了脖子:“那你找我要做什么?看笑话啊?!”

    樊霄缓缓抬眸,眉心微有凌厉:“我只是不想将照片再收起来。”

    “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本金和赔偿金我来替你付,老太太的儿子也已经同意不再追究你的责任。我的律师正在草拟协议,估计明天就可以与对方签订谅解协议书。”

    樊霄看着青年瞬间亮起的眸子,拉着长声又说:“不过有一个条件。”

    青年喜不自禁,一屁股坐在樊霄身旁:“哥,你说什么条件,什么我都答应!”

    “这么轻易就叫哥啊?”樊霄心里膈应,话音儿便冷了下来,“条件呢,就是以后你离你哥远点,别什么破烂事都找他。”

    青年一怔,迅速敛了笑意,嗤的一声:“好像谁喜欢与他来往似的。找他,是因为他欠我的,欠我们家的,他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

    樊霄眉心微皱:“这话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去问游书朗?”青年哼了一声,“也对,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拿出来说。”

    樊霄沉默了片刻,又重新笑得顽劣:“张晨,我出了这么多钱,还听不了几段陈年往事?”

    “听呗,你想听,我有什么不能说的。”青年拉起棉衣上的帽子扣在头上,整张脸隐于了暗处,看不清神色。

    “游书朗不是我亲哥,他是我妈从垃圾站捡来的孤儿,当时他七岁,大冬天穿着单衣捡废品,我妈看他可怜就领回家了。”

    “我妈有一点智力缺陷,我不知我爸是谁,她也不知道。我和我妈一直相依为命,后来又多了一个游书朗。”

    “我妈糊纸壳、做家政、踩缝纫机做鞋垫供他读书上学,一直把他供上大学,可他…可他却是个同性恋!!”

    破了音儿的怒吼散入冷风,分不清谁比谁更冷一些。

    樊霄摘了烟:“这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他高中的时候被人揭发是同性恋,闹出了好大的风波。他被全校同学抵制,被不良分子霸凌,可游书朗牛逼,以暴制暴,下了几次死手竟没有人再敢动他,他倒是四平八稳地度过了高中时期,考上了大学,却把我害了!”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我正好高二,学校里的那些混混动不了游书朗,就来霸凌我!你知道我那两年是怎么过的吗?”青年忽然转过头,樊霄看到了他赤红的眼睛,“每天的座位上都有垃圾,校服都是湿的,在厕所里被人群殴,他们说游书朗是同性恋,我是他弟弟,我也一定是!”

    青年微微发起抖来:“这些我都能忍,谁让他是我哥,是我从小到大敬佩的人!”

    “可是…”青年俯下身子,将脸埋在掌心,“那天我又被人打了,我妈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样子就跑到学校想要劝对方不要再打我,但是他们笑我妈是傻子,所有人都在起哄,说我们家一个是同性恋,一个是大傻子,还有一个是窝囊废!”

    “我急了,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起,我妈上去拉架…”青年开始哽咽,“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我妈一把,她没站稳,从楼梯滚了下去…撞断了颈骨,在病床上熬了两个月…就去世了。”

    冷风拖着号子呼啸而来,似是一曲悲歌。

    却,被一个冷静的声音截断了无限的悲伤:“虽然我很抱歉,但这事和你哥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青年蓦地厉声,“如果他不是该死的同性恋,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强硬的反击,那些人也不会怀恨在心,对我那么过分,我妈…我妈也不会因此而死!”

    “你他妈脑子怎么长的?”樊霄停顿了一下,觉得骂得不够力度,在脑子里将新学的句子挑拣了一遍,重新开口,“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你懦弱可欺还要怪你哥强大?他任由别人霸凌,你就会有好果子吃?”

    “你懂什么?我妈救了他一命,他却害死了我妈,所以游书朗欠我的,欠我妈的,他这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樊霄看着满脸悲愤的青年,思忖片刻后忽然一笑:“我看你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无非就是想让游书朗愧疚,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他站起身,冷淡地说:“明天上午10点在满福楼签协议,钱我替你付,但你和游书朗别说见过我,就说对方拿到的证据不充分,你只需退还中饱私囊的钱款即可。”

    青年的脸色变得极快,如今又是那副惟命是从的样子,连说了好几个“是”。

    离开前,樊霄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他向青年抬了抬下巴,目光扫了一眼他的手。

    青年有些愣怔,疑惑地摊开手。

    “高点。”樊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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