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山海给老烟锅子点了烟，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在地上。</p>

    这拜师礼虽简单，但从这刻开始，唐山海就成为了老烟锅子的徒弟。</p>

    那杆曾被淘汰了的大撅把子，如今也到了他的手上。</p>

    不过唐山海心里面也清楚，此时老烟锅子虽同意收自己为徒，但这称呼上却跟梁子他们区别很大。</p>

    也就是说，在老烟锅子的心里，并没有想让他做真正的徒弟。</p>

    而对于老烟锅子来说，接了唐山海的敬烟并承认他是自己的徒弟，却也并没完全认为，这小子就是块进山打猎的料。</p>

    他大半辈子也收过啥也不是的徒弟，最后都是以他们放弃打猎而自动脱离师徒关系为结局。</p>

    所以此刻，即便是老烟锅子收了唐山海，也只是给他个证明自己不行的机会而已。</p>

    “姓唐的，以后见了我喊师姐，别没大没小的拉拉个驴脸。”</p>

    “咋说话呢，去牵狗，准备东西，进山。”</p>

    “爹，我可是你亲闺女。”</p>

    郭秀云瞪了仍旧一脸木讷的唐山海一眼，噘嘴出了屋子。</p>

    十几分钟后，东西准备齐全，杨二蛋和梁子等人也来了。</p>

    见唐山海先来了，几个人眼神很不友好。</p>

    但见老烟锅子沉着张老脸扛着大撅把子从屋里出来，一个个也就都没吱声。</p>

    多人跑山打猎叫打围，不管是进山之前，进山之后和下山，都有着不成文却很严格的规矩。</p>

    “山海，你过来。”</p>

    “师父。”</p>

    “打围滴规矩懂不？”</p>

    “不懂。”</p>

    唐山海其实略懂一些，但在师父的面前要谦逊。</p>

    “进山前不能说不吉利滴话，在我老烟锅子这里，进山前不能乱说话，最好把嘴给老子闭严实了。”</p>

    “是，师父。”</p>

    “进山后打大不打小，打公不打母......”</p>

    老烟锅子一边向外走，一边唠叨着。</p>

    唐山海边应声边点头。</p>

    郭秀云跟在她爹旁边默不作声。</p>

    杨二蛋几人则保持着距离跟在身后。</p>

    这队例也是规矩。</p>

    因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使得杨二蛋几人有了发泄心中不满的机会。</p>

    “二蛋，我瞅你舅这意思挺看中那上门女婿。”</p>

    “尽瞎扯，我舅最看中我！将来那老猎头滴名号也得传给我。”</p>

    “呲，想啥呢，你表姐搁那呢，啥时候能轮着你。”</p>

    “还不信，你瞅瞅这是啥？”</p>

    “握草，狼牙坠子！干爹啥时候给你的？”</p>

    梁子和铁柱眼珠子都红了。</p>

    可旁边的二牛子却冷哼不屑。</p>

    “臭显摆啥呀，你没瞅秀云脖子上挂那玩意吗，那才是接老猎头名号滴，知道那叫啥不？那叫山君凤眼。”</p>

    “要叫你那么说，我舅手里还有虎威坠子呢......”</p>

    几个人叽叽喳喳，声音很低，老烟锅子光顾着教唐山海进山的规矩并没听到。</p>

    可郭秀云却知道杨二蛋几个人嘁嘁喳喳肯定没好话。</p>

    扭头一瞪眼，几个人立即闭了嘴。</p>

    到山脚下，直奔四爷山。</p>

    小岗村也有四爷山有土匪的传言，但老烟锅子这群人自信手里有大撅把子不怕他们。</p>

    且老家伙还说过，要是真在山里遇到土匪，必保打的他们喊爹！</p>

    一行人到了巴山嘴子处，老烟锅子也把跑山打围的规矩唠叨了个差不多。</p>

    这时候，杨二蛋把手里牵着的大黄狗绳子从脖子处解开，那狗嗖地一下子窜了出去。</p>

    这种大黄狗是东北笨狗，体型大，凶悍，作战力强。</p>

    在东北猎户群体中，往往被用做头狗。</p>

    大黄狗往树林里一窜，另两条黑背狼青在汪汪狂叫中也被撒开。</p>

    三条狗一前一后直奔巴山嘴子一处密集的灌树丛窜去的同时，老烟锅子手里的大撅把子刚举起来，杨二蛋等人便撒腿紧追了上去。</p>

    郭秀云更是三两个起落，冲到了最前面。</p>

    这逞强好胜的丫头！</p>

    “小瘪犊子们，老子还没喊号子呢。”</p>

    虽然嘴里骂咧咧的，却也深为自己几个徒弟的勇猛而骄傲。</p>

    一扭头，却见唐山海仍站在他身边纹丝未动。</p>

    “还搁那愣怔啥呢，撵去啊！”</p>

    唐山海在得到指令后，这才拎着大撅把子朝树林奔去。</p>

    “这傻憨劲儿滴，呵，还真不是吃这碗饭滴料......”</p>

    老烟锅子摇摇头，从腰间拿出烟袋锅子准来上一口。</p>

    瞥眼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烟袋锅子险些脱手！</p>

    唐山海是最后一个冲出去的，却在眨个眼的功夫已经跑到了最前面。</p>

    老烟锅子惊得目瞪口呆。</p>

    跑在最前面的郭秀云被赶超，吃惊之余，下意识伸手就去拉扯唐山海。</p>

    但一伸手却抓了个空。</p>

    杨二蛋等人就更不用提了，眼看着唐山海跑到了最前面，几个人也是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p>

    此刻，原本向来等着有目标才会行动的老烟锅子也沉不住气了。</p>

    烟也不抽了，烟袋锅子直接别回腰里，三两步就追了上去。</p>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一个雏怎么可能在树林里那么复杂的情况下，跑的比他们这些跑山多年的都快。</p>

    而实际上，虽然唐山海不怎么懂打猎，但山林里负重前行和野外求生，却是他上一世时手拿把掐的事。</p>

    此刻，跑在最前面的大黄狗突然停了下来，一边晃动着尾巴，一边在灌木丛附近呼哧呼哧闻了起来。</p>

    这是一只低头香的头狗。</p>

    狗的嗅觉叫香头，是打围术语，有远近和抬头低头之分。</p>

    一般猎狗都是低头香。</p>

    这种狗通过猎物留下的脚印有刮蹭树木，以及踩踏过野草留下来的味道去寻找和追击猎物。</p>

    抬头香猎狗则是能从流动的空气中嗅到猎物的味道。</p>

    抬头香头狗太过稀罕，就连老烟锅子这种老猎头，打了半辈子猎也仅养过一只。</p>

    所有人都看到大黄狗像是嗅到了猎物的痕迹，这才放慢了脚步。</p>

    可唐山海却一口气跑到了大黄狗停下来的地方，手里的大撅把子直接往灌木丛里戳去。</p>

    杨二蛋几人满眼诧异。</p>

    “你瞅着没，姓唐这小子是真他娘的虎啊！”</p>

    “哎呀我去，谁教他这么干的？”</p>

    “我早就说干爹收了个虎犊子......”</p>

    唐山海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可思议。</p>

    可刚才在来的路上，老烟锅子可就是这么教他的。</p>

    “爹......”郭秀云见她爹跟了上来，也说道：“这姓唐的还真听话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