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下瓷瓶后,鸾后转身准备离去。</p>我的身体一寸寸泛冷,手脚冰凉得不像个活人。</p>
“母后于我,何来怜悯?”</p>
“母后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何时?那年也是在神女的殿内。”</p>
“我初化人形,他们说我是青鸾族的二皇子,我高兴地去找你,想要告诉你我终于化形了……”</p>
“可你却带着顾锦明,视若无物地从我身边走过,丝毫没有看我一眼。”</p>
“好像我只是路边的一根杂草,桥上的一块碎石……”</p>
我喉头一阵哽咽,心底深处那鲜血淋漓的伤疤,让我痛得喘不上气。</p>
我顿了顿,将心底的苦涩咽下后,再次开口。</p>
“那时我不懂,为何我和顾锦明一母同胞,你会对着兄长笑,却对我弃如敝履。”</p>
“世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我的母后为何这样残忍?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去送死?”</p>
我的声声宣泄和质问,换来的是鸾后长久的沉默。</p>
她背对着我,逆光站在门口。</p>
浑浊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离我很远。</p>
半晌过后,才传来她沙哑的声音。</p>
“这是你的命,怨不得谁。”</p>
母后的身影彻底消失。</p>
我双目空洞的望着门外,心里荒凉一片。</p>
就像冬日的草原,冷清而寂寥。</p>
霜雪宫的夜,冷的刺骨。</p>
还有最后三日,便是我短暂一生的归期了……</p>
过往的种种在我脑海闪现,似重锤击过,疼入骨髓。</p>
想起和繁瑶所谓的天定仙缘,我决定亲手斩断。</p>
还自己一个体面。</p>
我颤抖着下床,以仙力化笔写下“和离”二字。</p>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p>
“今青鸾族顾舟钰,解与繁瑶神女之仙缘,昭告九天!”</p>
天微亮,仙气缥缈弥漫。</p>
我放下和离书,踉踉跄跄的走出霜雪宫。</p>
三生石畔,天定良缘。</p>
我和繁瑶的名字并排而立,闪着金光高高浮在三生石上。</p>
当初看到时有多欢喜,如今看到就有多讽刺。</p>
我抬手拂过,那两个名字认主般轻轻颤栗着,似在对我打招呼。</p>
我心中一阵苦涩,还是敛了情绪,拂过丹田之处的凤翎羽。</p>
身为凤凰后裔的青鸾一族,必须倚靠凤翎羽方能涅槃成凤。</p>
我仙力薄弱,无法划掉自己的名字。</p>
但凤翎羽有凤凰之力,当可一试。</p>
我强忍着剧痛,将凤翎羽从丹田之处生生拔了下来。</p>
一瞬间,我只觉全身静脉都被拉扯而出。</p>
我痛得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三生石边。</p>
我强撑着,将凤翎羽化作利刃,在石头上划着的我名字。</p>
刚划出一道印痕。</p>
“轰”的一声,一道巨力由内而外将我震开。</p>
我喉头一阵翻涌,直接吐了一口血来。</p>
本有了划痕的‘顾舟钰’三字,再次变得完好无损,清晰醒目地和繁瑶的名字排列在一起。</p>
为什么?</p>
天道为何一定要将我和繁瑶绑在一起?</p>
我心灰意冷的将凤翎羽收回丹田之处,浑浑噩噩地往回走。</p>
路上有仙娥说,顾锦明找遍四海八荒,寻到了弦月仙君的一丝元神。</p>
繁瑶神女大喜,重塑了冰晶宫。</p>
我有些欣慰。</p>
那个女人爱桑弦月爱得痴,若是能真正复活他,倒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p>
而我,被所有人唾弃和厌恶的人,终于可以去死了。</p>
刚回到霜雪宫,却看到繁瑶正站在寝殿之内,似乎在等我。</p>
她看着我,拧紧了眉头。</p>
“鸾后没提醒你,修养好身体准备去禁魔域?”</p>
我抿了抿唇,看着这个我爱了千年的女人。</p>
心里只觉得讽刺,她如今对我的关心不过是怕我无法去禁魔域送死而已。</p>
“我会养好身体,以身祭魔,不让你们任何人失望。”我的语气,平寂如死水。</p>
繁瑶看着我,眉眼有情绪在起伏翻涌。</p>
片刻后,她朝我走来,抬手轻抚过我的脸庞。</p>
再一点点下移,顺着锁骨到胸前,直直丹田之处。</p>
“你的凤翎羽,不该浪费在禁魔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