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没错，我过于懦弱，所以我不敢离开这方天地，敲登闻鼓鸣冤。”</p>曹叔“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头狠狠砸在地面上，额头上出现一道血迹，“我害怕，害怕被叶生知晓，自此之后，世间再无人可以告诉陛下真相……”</p>
连磕数下后，他从袖中取出信件，眼中盛满悲戚的泪水：“陛下，这是叶将军的遗书，你看看吧！”</p>
云寒霜紧紧盯着信件。</p>
曹叔显然很用心地留存着它。</p>
八年过去，风霜雨雪，信封却依旧完好，只有边缘微微泛黄，尚有岁月留下的痕迹。</p>
对她来说，宛如洪水猛兽。</p>
顶着一脸血污的曹叔凑近，她猛然伸手将人推开：“放肆！就算你是叶家军的老兵，曾护卫家国，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朕！”</p>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也没工夫陪你玩这种游戏，阿生还在等朕……告诉朕，叶问辰究竟在何处！”</p>
“就在牢房深处，陛下大可以亲自去看看他的尸骨！”曹叔低声道。</p>
这彻底惹怒了云寒霜。</p>
她的目光冰冷，看向侍卫，侍卫会意，立刻上前将曹叔压在地上！</p>
我早知会是如此，却还是心神颤动，忍不住低声求云寒霜：“不要这样……”</p>
我在人世所存好友已经不多，曹叔便是其中之一。</p>
我不想再看到他为我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p>
曹叔和云寒霜都听不见一个鬼魂的恳求。</p>
或者说，即使听见了，也不会停下。</p>
“联合叶家欺君，朕会让你知道后果。”云寒霜深吸一口气，又变回了那个冰冷威严的帝王，“以为这样朕就找不到叶问辰了吗？笑话！朕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p>
“你在地牢里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要帮着叶问辰，眼睁睁看大渝风雨飘摇，还是老实交代叶问辰的下落！”</p>
说完，她甩袖离去。</p>
牢房内空余寒风簌簌。</p>
我知道，她绝不会善罢甘休。</p>
果然，出了地牢后，云寒霜调转方向，去了叶府。</p>
名贵的蜀锦玉鞋踩在青砖上，云寒霜抬首打量着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p>
我也怔愣了片刻。</p>
云寒霜八年没有踏足这里了，被困在她身边的我自然也整整八年不曾回家。</p>
我们都没想到，曾经满是欢声笑语，锦绣满园的叶府……</p>
会变成如此破败的模样。</p>
云寒霜年少时，经常跑来叶府玩儿。</p>
幼时的岁月总是很悠长，被夫子骂哭了的她偷偷溜进叶府，迎接她的便是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p>
母亲一边拿帕子擦她的脸，一边打趣：“哪来的小花猫，怎么跳到叶府里头了？”</p>
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云寒霜说话，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叫她皇太女殿下。</p>
云寒霜一边抽噎着一边啃着桂花糕，说话都含糊不清：“我，我不是小花猫……”</p>
“好好好，不是小花猫。吃慢些，喝口茶。”母亲哭笑不得，耐心地哄着她。</p>
我的堂弟趴在墙上，气呼呼地问：“殿下，是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揍他！”</p>
云寒霜委屈地啃了更大一口桂花糕：“是夫子！他骂了我大半天……”</p>
那位小郎君一下子就难住了，挠着脑袋半天说不出话：“夫子，夫子啊……我夫子也经常骂我……”</p>
众人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云寒霜都被逗笑了。</p>
叶氏世代军旅，氛围与世家大族截然不同，不仅妯娌和睦，孩童间玩儿得开心，连下人仆从都透着一股爽朗气。</p>
那一晚，云寒霜住在叶府。</p>
母亲抱着她入睡，我的妹妹叶伶咯咯咯笑着，硬要挤上床榻一起睡。</p>
倒只有我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想见云寒霜一面都轮不上。</p>
那时候……叶府是云寒霜心中真正的家。</p>
可后来……</p>
云寒霜的眼神黯淡了些许。</p>
叶府众人被软禁后，那个气呼呼地说要帮她出气的小郎君死在一场风寒中。</p>
那些在午后一起发出过笑声的下人仆从，非死即伤。</p>
小小一团的叶伶和曾经待她最好的母亲，大抵也恨她入骨。</p>
到底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p>
云寒霜纤细玉指抚过叶府的砖墙，指腹触及砖缝，眼神闪烁。</p>
叶府男子大多死于战场，仅剩的男丁便是当年那个小郎君，后来也困死府邸中，所剩下的皆是女眷。</p>
云寒霜走进来的时候，她们大多在庭院中，提水洗衣。</p>
“陛下？”有些苍老，但依旧坚毅的声音响起，庭院中便“哗啦哗啦”地跪了一片。</p>
云寒霜的目光扫过她们。</p>
她们中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垂垂老矣的老媪。</p>
最终，云寒霜的目光落在出声的人身上：“叶夫人……”</p>
我的声音和她一起响起，几乎重叠：“母亲……”</p>
印象里的母亲是世家嫡女，雍容华贵，端庄温柔。</p>
可眼前的热门，穿着粗布衣裳，发丝中夹杂着缕缕灰白，脸上满是沟壑。</p>
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p>
“陛下来做什么？”母亲语气平静地问。</p>
云寒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朕来寻叶问辰。”</p>
“是你们联合那狱卒把人救出来了吧？把叶问辰交出来，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朕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过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