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爸爸拿出手机快速发送消息后，像是一头猎豹重进层层雨幕闯进巷子。</p>

    巷子里，一身黑色雨衣包裹严实的高大男人正拿着一把手术刀将张平平逼至角落。</p>

    听到声音，侧头，仅露出两只眼睛朝爸爸看过来。</p>

    那一双眼睛暗含着毁掉一切的疯狂，暴虐的兴奋，变态的满足……</p>

    我的身子止不住地疼，那是触及灵魂的颤抖和无助。</p>

    黑暗的房间，被架起来的我，冰冷的手术刀，袋子里的肉，阴涔涔地狞笑……</p>

    爸爸看见他的装扮和手术刀好像明白了什么，双目猩红地死死盯着对方，“是你杀了我女儿！我杀了你！”</p>

    他抄起旁边的建筑废弃木条朝凶手打去。</p>

    参加过不少搏击训练的爸爸是有机会赢的，他已经将凶手用棍子抵在墙上。</p>

    凶手却开始挑衅，“林法医，你真打算把我交给警察？”</p>

    “你女儿当初就是在这儿被我选中的猎物，她大吼大叫，还给你们发消息求救，真是不乖。所以，我把她的皮一层层剥了下来，她的叫声可真好听啊！”</p>

    “你个畜生，我杀了你！”爸爸被彻底激怒，抵着棍子死劲儿压向凶手的脖子，满心满眼都只有弄死它这一个念头。</p>

    松懈了防备的爸爸此刻破绽百出，凶手滑出藏衣袖的手术刀，划开爸爸的手腕，一下就让爸爸卸了力气。</p>

    不远处传来警笛，凶手当即就要跑。</p>

    爸爸扑上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上，双手双脚用力缠住他，张嘴死死咬住他的耳朵。</p>

    凶手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莫名地，消除了我内心的恐惧。</p>

    原来，没有人是坚不可摧，不可战胜的。</p>

    凶手摸索着抄起一根镶嵌着生锈铁钉的木条狠狠砸进爸爸的后背。</p>

    不停地挤压那处伤口，血越流越多，几乎染红了爸爸的整片后背。</p>

    我看见爸爸颤抖着身体，死咬着牙不肯松手，竟也生生咬下凶手半只耳朵。</p>

    凶手嚎叫着，直接拔出铁钉在爸爸身上一顿捅刺。</p>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白，凶手在爸爸卸力的一秒挣脱束缚，却被爸爸抱住脚，任他怎么踹都不肯松手。</p>

    我听见爸爸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妍妍。”</p>

    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我苦求八年的爱在我死后才出现。</p>

    爸爸，你的爱太迟了……</p>

    凶手还是在最后一秒逃脱。</p>

    方队带人赶到，想要扶受伤的爸爸，爸爸却伸手脱力地指着凶手逃跑的方向，</p>

    “别管我，去追他！”</p>

    方队脱下外套给爸爸披上，匆匆赶着去与队员一起围捕。</p>

    爸爸看向受到惊吓的张平平，出声安慰，“小姑娘，你没事吧？”</p>

    张平平抬起通红的眼睛，里面满是恨意，“妍妍死了……对吗？那个凶手说得是真的对吗？”</p>

    听见张平平的询问，爸爸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无声地默认让张平平一下失去了理智。</p>

    “是你！是你害了妍妍！要不是你们叫她非要去陵园里给你那个狗屁儿子跪下她怎么会出事！”</p>

    “那天我明明察觉到不对去报失踪，是你拦住了我！如果当时已经报案，妍妍说不定就不会死！”</p>

    “这么多年你都没关心过她，她被同学霸凌朝胳膊上烫烟头的时候你在哪？她被骂没爸没妈的野孩子时你在哪？她给你发信息求救的时候你又在哪？”</p>

    “偏偏在我马上能找到她的时候你出来横插一杠子！是你断了她的希望！”</p>

    “亏妍妍那么在乎你们！你们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所以她任你们打骂从不顶嘴，你们不喜欢成绩没达满分的笨小孩，所以她没日没夜地看书做题，手上都是反反复复的冻疮又疼又痒，她跟我说过她害死了哥哥所以是该被失去儿子的你们发泄痛苦。可是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说她林妍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这一家人不配是妍妍的家人！”</p>

    “要是我那天陪她一起去陵园就好了，她也不会死！”</p>

    “如果我是她，摊上你们这样的爸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要死也滚远点儿，别脏了我的眼睛！”</p>

    张平平哭着跑开，疼得没了正常面色的爸爸从地上爬起来，怔怔地看着平平，穿着方队的皮衣外套隔着很远默默跟在平平身后。</p>

    看到平平平安到家，我看向爸爸，想说谢谢却又思绪复杂。</p>

    我敬爱他不惧危险保护人民安全的热血，却也痛恨他故意为之的冷漠无情。</p>

    他的身形骤然踉跄地后退几步，用手撑着马路边上的树干才勉强站稳。</p>

    “妍妍要是爸爸那天早点看到消息选择跑过来保护你，你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平安到家了……”</p>

    雨水冲刷而下，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还是雨，只是眼眶很红很红。</p>

    可是爸爸，这世上没有如果。</p>

    爸爸没有去医院，只是一言不发地回了家。</p>

    夜晚的家灯火辉煌，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妈妈，哥哥，和嫂子正在有说有笑地边吃边聊。</p>

    妈妈看见爸爸连忙招呼，“诶呦，怎么湿成这个样子，赶紧去换件衣服过来吃饭，全家人都齐了，就差你了。”</p>

    “都齐了？”爸爸冷眼扫视一圈说笑着的几人，上去一把将餐桌掀翻。</p>

    骤然的变化让几个人受到惊吓，妈妈和哥哥护着嫂子。</p>

    妈妈尖叫着质问，“你干什么？小经和他媳妇好不容易回来，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你回来庆祝，你这又是干什么？别忘了，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你大孙子呢！”</p>

    “你的眼里就这几个人吗？妍妍呢？”</p>

    妈妈啧了一声，“妍妍不是出去找同学玩了吗？她都不恋着回家，我恋着她干嘛？难不成我这当妈的还欠了她不成？”</p>

    爸爸红着眼看她，“那你知不知道，妍妍……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