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萍一屁股坐下，把我叫去她身边：“你亲爹回来了，你跟不跟他走？”</p>

    “不跟。”</p>

    “不跟就对了，于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养你这么些年，你要是敢跟他走，我就打断你的腿！”</p>

    黄萍一个劲嘟嘟囔囔，数着我爸还他的钱。</p>

    这点钱，算来算去，还是不够小程的手术费。</p>

    倔强的少年坐在炕角，轻声开口：</p>

    “妈，姐，我不治了，你们给我瓶药吧。”</p>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黄萍恶狠狠地打断小程的话。</p>

    接下来的一个月，黄萍拼命地干，下工回来还要去摆摊。</p>

    累得脚不沾地。</p>

    我也天天出去帮忙端盘子。</p>

    虽然赚得多了点，但对于小程的手术费来说还是杯水车薪。</p>

    与此同时，我的中考分数下来了。</p>

    我的老师大声地跟我打电话，“于叶，恭喜你你考上了！”</p>

    “老师就知道你一定行！”</p>

    我可以去县一中上学了！</p>

    我可以上高中了！</p>

    黄萍偷偷拭了眼角的泪，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算争气。”</p>

    我才明白，她当初的反应不是不想让我读书。</p>

    是自己拿不出学费的窘迫。</p>

    我满眼泪花，扑进她的怀里，“谢谢你……萍姨。”</p>

    她一僵，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发。</p>

    这些日子，我们不眠不休，挣得钱勉强够了小程的手术费。</p>

    可是我的学费呢……</p>

    我爸听说了，又上门来，一脸的不认同，</p>

    “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书啊，早点结婚换彩礼贴补家用不是更好？”</p>

    “隔壁小芳家孩子早就去外地打工了。”</p>

    “我能给小叶找个好人家，彩礼钱咱两平分，也不枉费你养她到现在，阿萍，你说呢？”</p>

    我站在屋后，死死握着拳头。</p>

    东北人家都重视成绩，别人家孩子只要成绩好，砸锅卖铁都会供读书。</p>

    考上一中的只有我一人，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听说考上一中了，欢喜得像什么似的，只有我，被说不值得。</p>

    凭什么呢？</p>

    我一声没吭，但我相信黄萍不会答应我爸的。</p>

    结果，黄萍沉默两秒，突然笑了，“行啊。”</p>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了，如坠冰窟。</p>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有一颗敏感又脆弱的心。</p>

    黄萍为什么会同意？我明明已经把她当成亲人来看待了……</p>

    我爸邪恶地笑了，搓了搓手，“那成，一半的钱我一会给你送过来。”</p>

    等他晃晃悠悠地出了门，黄萍的表情变得冷若冰霜。</p>

    “萍姨，你……”我欲言又止。</p>

    我怕，我怕黄萍说出让我难过的话。</p>

    “考上一中了，你爸说要给你买彩礼，你听见了吧。”</p>

    “你能保证，成绩一直排在年级前两百吗？”</p>

    一中的升学率很高，年级前两百都是可以上一本的人了。</p>

    虽然我在小镇的成绩排的名列前茅，但中考的大榜下来，我才排到一中的468名……</p>

    “我能我一定能！”我坚定地点了点头。</p>

    现在不足又怎么样，如果我现在嫁人了，我的未来会像隔壁的小芳一样，早早结婚生子，南下打工，孩子留在老家做留守儿童。</p>

    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p>

    我的前程，我自己挣。</p>

    我不要过这样泥泞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