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慕俞沉的语气很客套，似在询问蔡石茂的意见。</p>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说出的话是不容反驳的。</p>
很显然，他在给旁边的舒明烟出气。</p>
大家都不知道慕俞沉今晚何时进来的包厢，没准从蔡石茂逼着舒明烟喝酒开始，就已经被他看见了。</p>
蔡石茂还想倒打一耙，把责任全推到舒明烟身上，自己装大度，无异于火上浇油。</p>
这家伙仗着与慕氏生意上的合作，又是耀起影业的投资商，向来在饭局上对一些女艺人、女导演不尊重。</p>
今天晚上，他这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p>
茂涉药业好多生意还得仰仗慕俞沉，蔡石茂不敢跟他翻脸，更怕今晚这事把慕俞沉给得罪了。</p>
他讪笑两下，自己站起来：“慕总说的对，这儿是有点挤，我去那边坐。”</p>
一旁的服务生很有眼色地过来给他挪位置。</p>
李导是耀起的老人了，最先出声打破包厢内的沉寂，跟慕俞沉聊起一个省重点电视剧项目。</p>
这个项目由李导负责，拍摄地点就是童城。</p>
今晚大家聚在一起，主要便是为了聊这个，还邀请了当地的资本加盟。</p>
舒明烟包里手机震动，她起身从包厢里出来。</p>
是慕柚打电话过来，舒明烟站在廊下接听。</p>
“怎么样，剧本给陈逢敏看了吗？有没有戏？”</p>
“饭局还没结束，快别提了。”舒明烟把刚才的事给慕柚简单复述一遍。</p>
“我小叔叔什么时候跑童城去啦？”</p>
“不知道，但他出现的挺及时，还帮了我。”</p>
“你是慕家养大的，在外面他肯定会护着你，其实我小叔叔就是表面严厉，心底好着呢。”</p>
想着刚才的画面，舒明烟认同地点头：“嗯，你说的对。”</p>
慕柚：“小叔叔在我就放心了，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暑假要去小姑姑家里住段时间，你回安芩不一定能见着我，有什么事咱们微信联系。”</p>
舒明烟：“嗯，好。”</p>
又聊了两句，舒明烟收起手机。</p>
难得出来，她有些不想再回包厢，打算在外面待一会儿。</p>
没多久，包厢的门被打开，慕俞沉被一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看样子似准备走。</p>
慕俞沉一眼看到她，喊了声：“舒明烟。”</p>
舒明烟急忙跑过去。</p>
慕俞沉垂眼觑她：“站那干嘛？”</p>
舒明烟示意握着的手机：“慕柚刚才给我打电话。”</p>
慕俞沉扫过腕上的手表：“我让人送你回去。”</p>
舒明烟还记得自己今晚来的目的，乖巧道：“我和逢敏姐一起来的，今天是她的司机，一会儿要先送她回去。”</p>
“嗐，我也准备回去了。”陈逢敏适时接话，问舒明烟，“你东西都带了吗？”</p>
舒明烟点头，她只带了一个包包，此刻就在手上。</p>
慕俞沉和邱秘书被送上电梯，陈逢敏和舒明烟也跟进去。</p>
电梯下行，里面气氛说不出的冷凝，舒明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努力降低存在感。</p>
陈逢敏对慕俞沉开口：“慕总，我说声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家宝贝，我就想着她以后要做编剧，带她过来见见世面，没料到出这样的事。是我的疏忽。”</p>
舒明烟蓦地抬头。</p>
陈逢敏说什么？</p>
她不是慕俞沉家宝贝！</p>
虽然慕俞沉刚才在饭局上给她撑场子，维护她。</p>
但事实上，她和慕俞沉之间真的没有那么亲密。</p>
她和慕知衍还有婚约呢，算是慕俞沉未过门的侄媳妇，“宝贝”这称呼实在不合适。</p>
舒明烟想开口解释，张了张口，又无从说起，耳根一点点漫上红晕。</p>
这时，电梯门开了。</p>
慕俞沉对陈逢敏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率先走出去。</p>
一辆商务车停在大门口，邱秘书上前打开后车门。</p>
慕俞沉坐上去，关门前朝舒明烟望一眼。</p>
舒明烟脸颊还憋着红，被他一盯，立马乖巧站直：“小叔叔慢走！”</p>
门关上，车子很快驶离视线。</p>
陈逢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般回味了一会儿：“你怎么叫他小叔叔，亲戚？”</p>
舒明烟赶忙解释：“我爷爷和慕爷爷是同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没人了，是慕爷爷养大的。按照辈分，他算是我叔叔。”</p>
慕俞沉是慕董事长的老来子，舒明烟口中的慕爷爷，显然是他。</p>
陈逢敏了然：“我就说，慕俞沉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p>
舒明烟狐疑地看向陈逢敏，又想到来的路上，陈逢敏说她大学时没追上的人今晚也在饭局。</p>
今晚和陈逢敏年纪差不多的，也就慕俞沉了。</p>
对上舒明烟的眼神，陈逢敏无所谓地耸肩：“就是他，我大学读的汉语言文学，跟他一个学校。”</p>
她摇摇头，感慨一句，“你这位小叔叔，巨难追！”</p>
舒明烟驱车驶出会所，汇入车水马龙的主路。</p>
陈逢敏坐在副驾上，举着手机给老公、女儿开视频通话。</p>
视频结束，她收起手机，问舒明烟：“你从小在慕家长大的？”</p>
舒明烟应了声：“我六岁就被慕爷爷养着了。”</p>
“那是挺久的。”陈逢敏又问，“慕俞沉真就从来没带女孩子回过家？”</p>
舒明烟摇摇头：“没见过。”</p>
陈逢敏倚着靠背：“他够奇葩的，一直不谈恋爱，工作中也没见有女人靠近，他有欲望的时候怎么解决？”</p>
舒明烟噎了一瞬，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没想过这种问题。</p>
慕俞沉会有欲望吗？</p>
慕家曾经风雨飘摇，慕家大伯、二伯不顶事，是年少的慕俞沉凭一己之力撑了起来。</p>
在舒明烟的世界里，慕俞沉在慕家有绝对的发言权，是极具威严的存在。</p>
他高高在上，处事果决，没有七情六欲好像也是合理的。</p>
今晚陈逢敏的话反倒提醒了她，慕俞沉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是肩上扛的比别人多。</p>
她现在遇到事有慕俞沉护着，慕俞沉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为了慕家到处奔波，没人护着。</p>
不知怎的，舒明烟心底对慕俞沉多出几分复杂的情感来，也说不清是心疼，感动，还是崇拜。</p>
舒明烟：“他很忙的，可能精力都在工作上，没时间想这些。”</p>
陈逢敏换了个坐姿，执着头：“一个奔三的人，再不好好享受生活，人就老了。”</p>
—</p>
送完陈逢敏，舒明烟回剧组的酒店已经很晚了。</p>
洗过澡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捞起手机，微信运动的消息提醒又送达了。</p>
舒明烟点开，随便往下翻了翻，找到慕俞沉的。</p>
盯着慕俞沉的头像，舒明烟又想起今晚会所的事。</p>
慕俞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照顾她，应该就是为了以后再有这种场合，她不会被人欺负。</p>
先前当着慕俞沉的面太紧张了，她都没好好跟他道谢。</p>
高考后舒明烟想学编剧，慕家长辈觉得影视圈太复杂，不同意。</p>
那时候只有慕俞沉支持她，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p>
他今晚帮她，就像是在履行他当年的诺言。</p>
舒明烟盯着慕俞沉的微信头像，犹豫了许久，点开。</p>
她得认认真真的，道个谢！</p>
—</p>
童城市中心，某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内。</p>
一场视频会议刚刚结束，慕俞沉将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旁边手机铃响。</p>
蔡石茂打来的，慕俞沉拧眉看着备注，好一会儿才接听。</p>
手机那端，蔡石茂赔着笑脸：“慕总，今晚我一时喝多了酒，脑子糊涂，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里给您和舒小姐赔个不是。”</p>
今天晚上，蔡石茂本来想借着这场饭局和慕俞沉谈点生意，事先他在电话里跟慕俞沉通过气，得到了慕俞沉的默许。</p>
结果因为包厢里的那出，今晚慕俞沉一直不给蔡石茂开口的机会。</p>
蔡石茂知道，慕氏集团不缺他一个合作商，能不能继续合作是慕俞沉一句话的事。</p>
这笔生意要是黄了，他没法给公司的董事们交代。</p>
蔡石茂厚着脸皮再次提起：“慕总，先前跟您说过的那批订单，您看……”</p>
“这事改天再说。”慕俞沉声音毫无温度，“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抱歉。”</p>
慕俞沉切断通话，没给蔡石茂往下说的机会。</p>
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他拧开盖子喝几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繁华夜景。</p>
手机瓮声响了下，他以为又是蔡石茂发消息过来，眸色淡了些，随意点开看一眼。</p>
不是蔡石茂，是一个微信步数的提醒。</p>
备注为“小怂包”的人，给他的微信步数点赞。</p>
已经连续两个晚上了。</p>
一个在他跟前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的怂丫头，给他点赞这玩意儿。</p>
昨天他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勘察，路上车子抛锚，走了挺远的路，当天微信步数两万多，舒明烟给他点赞他不算很意外。</p>
今晚慕俞沉看看自己两千多的步数，狭长的凤目微眯，表情有些耐人寻味。</p>
他折回沙发上坐下，指骨分明的手随意敲打了几下手机背壳，找到舒明烟的微信，点开。</p>
意料之外的，他看到微信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p>
慕俞沉脊背散漫地倚进沙发靠背，眸光落在屏幕。</p>
两分钟后，“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消失。</p>
他等了会儿，没消息发过来。</p>
紧跟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再次出现。</p>
如此反复多次，慕俞沉看着上方的文字提示出现又消失，他和舒明烟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她说要去《逐鹿春秋》剧组做编剧助理。</p>
慕俞沉退出聊天界面，起身解着衬衫扣子去往浴室。</p>
裹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他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上的邮箱。</p>
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他才又想起刚才的事。</p>
点开微信看一眼，没收到舒明烟的消息。</p>
打开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还在。</p>
依旧反反复复，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再出现。</p>
慕俞沉耐着性子，在输入框里敲字：【舒明烟】</p>
消息一发送，对面安静了。</p>
“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再没出现过。</p>
慕俞沉几乎能够想象对面人此刻的反应：坐在床上，捧着手机，张着小嘴，背挺得笔直，呆头呆脑又紧张兮兮。</p>
慕俞沉继续敲字：你有事找我？</p>
盯着这几个字，犹豫片刻，他删掉，改成：【下周怎么回家，慕知衍接你？】</p>
下周二是舒明烟父母的忌日，她要回去祭拜。</p>
手机震了下，收到对面回复。</p>
小怂包：【小叔叔，我自己回，在看机票了。（/乖巧）】</p>
慕俞沉：【机票买到没？】</p>
小怂包：【目前还没有。】</p>
慕俞沉：【我这周日回安芩。】</p>
小怂包：【不用麻烦了小叔叔，我能买到票。】</p>
慕俞沉：【剧组地址。】</p>
小怂包：【小叔叔，真的不用了，我怕耽误您工作。】</p>
慕俞沉：【赶紧。】</p>
“小怂包”分享了一个位置</p>
小怂包：【谢谢小叔叔！】</p>
小怂包：【还有今晚的事，谢谢您！真的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