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司机见惯了她这种反应，语气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坐不坐？不坐下车！”</p>

    “坐！”姚开昔咬着后槽牙道。</p>

    她实在是太累了，只希望待会儿能顺利把牛黄卖出去吧！</p>

    “坐稳了！”司机不再看她，一脚油门车子便冲了出去。</p>

    “师傅，您跑一天下来，能赚不少钱吧？”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去，姚开昔强打精神跟司机搭话。</p>

    “可不！”司机师傅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p>

    “您看这路上，走半天都见不到一辆出租车吧？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个大事小情，咱这价格虽然贵吧，那您说事儿赶到头上了，这钱该花是不是还得花？</p>

    “咱干半天休半天，一天也能拿回家这个数。”司机比出一个‘1’的手势。</p>

    姚开昔适时捧场：“一百块？这么多？”</p>

    要知道这年月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才不到一百块，司机师傅一天就能挣出别人一个多月工资？</p>

    “嗨！前期投入也多啊！瞧见我这车没？加上办证办执照，一共五万块钱，有几个出得起这钱的？我这还是跟小舅子合伙买的，他开半天我开半天，多劳多得。”</p>

    “那您不到一年就能回本，剩下的都是纯赚啊！”姚开昔由衷觉得这年月开出租车太好赚了，要知道，40年后的出租车司机赚的也是这些钱，购买力可以说天差地别。</p>

    她耳朵听司机师傅吹牛，眼睛也不忘看两侧快速后退的街景。</p>

    “同志，前边有个同仁堂，你看行不？”司机放缓车速，向姚开昔询问道。</p>

    “行，太行了。”</p>

    老字号，有钱！</p>

    “7块。”</p>

    “好嘞！”</p>

    忍痛数出7块钱递给司机，姚开昔抱着自己的背包径直走进同仁堂。</p>

    这家同仁堂店面很大，她一进门，就被浓郁的药香拍了一脸。</p>

    看到里间那两个大大的中药柜子，姚开昔觉得这把稳了。</p>

    她环顾一周，发现偌大的铺子里只有一个穿中山装，留山羊胡的老者。</p>

    “大爷，您这有牛黄卖吗？”</p>

    “牛黄？”老者维持着看报纸的姿势，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什么病？”</p>

    姚开昔眨眨眼，又道：“我帮朋友问的，他也没说什么病，就说要牛黄。”</p>

    “那东西可金贵着呢，我这店里也不多，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病，我瞧瞧对不对症，才能知道卖不卖给你。”</p>

    “嘿，不如您先跟我说说价格，我再让他考虑考虑？”</p>

    “小同志，我卖药是为了治病救人，你要是闲打趣儿，我劝你趁早出门去，别逼小老儿我动拐杖！”</p>

    姚开昔笑容僵在脸上。</p>

    完蛋了，态度不够端正，被当成小混混了。</p>

    “大爷，其实我是来卖牛黄的。”她不再兜圈子，从口袋里掏出盘子，平放在老者面前的柜台上。</p>

    “我检查过了，这牛黄有些年头，品相一等一的好。”</p>

    她这边还搜肠刮肚想形容药材的词儿，那边老者已经戴上老花镜，用不知从哪掏出的镊子去掀盘底的封蜡了。</p>

    “确实是牛黄，好，好啊！”老者抠出一点，在指尖搓了搓，又拿鼻子去闻，“有两三年没见过这么好的牛黄了，真是好……”</p>

    见他这样，姚开昔都不忍心跟他提钱的事了。</p>

    “大爷，这么好的牛黄，您打算多少钱收啊？”</p>

    老者嗔怪似的瞪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我手底下的人出去收牛黄，给的价格是95块钱一克，你这个品相，每克我给你加5块钱，100块钱一克，你看怎么样？”</p>

    姚开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她指指盘子，道：“那您看看我这有多少？”</p>

    老者把她引到里间，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剔出牛黄粉末，都放到称重的托盘上。</p>

    “有这么多啊！”被老者的谨慎所影响，姚开昔说话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p>

    “离远点，别把药粉吹跑了！”</p>

    她立马捂住嘴巴，安安静静等在一旁。</p>

    老者手上麻利，很快就称出了重量：8.9克。</p>

    890块钱，可以让她手头宽裕很多了。</p>

    姚开昔笑着对老者说道：“大爷，咱们能在这遇见就是缘分，不如您给我把把脉，看看我怎么才能精力更充沛呢？”</p>

    “你？我都不用把脉，从你走进这扇门，看你脸色我就知道你怎么回事儿。”说到专业领域，老者下巴又扬了起来。</p>

    “那您给说说？”姚开昔表示洗耳恭听。</p>

    “是不是经常乏力，容易感冒，偶尔饭后还会腹胀？”</p>

    姚开昔检索原身的回忆：“好像是。”</p>

    老者下了定论：“脾气虚！我给你开几服药，喝满3个月，保你回头壮得跟牛一样！”</p>

    “那感情好。”姚开昔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这些药就算您送我的呗？”</p>

    老者眯起眼睛看她。</p>

    “我下次收到好东西还送您这儿来，您看，我把身体调理好了，也好多给您找药材不是？我手上这本事，您这儿的人可学不来。”</p>

    老者看看包好的牛黄，又看看嬉皮笑脸的姚开昔。</p>

    “行，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抓药。”</p>

    老人家做事严谨，一码归一码，抓药之前先到后头翻箱倒柜凑了890块钱，还要亲眼看姚开昔再数三遍才行。</p>

    这时候的纸币最大面额就是10元，890块钱，就是89张。</p>

    姚开昔第一次数出89张。</p>

    第二次，87张。</p>

    第三次，92张。</p>

    “大爷您别急，我再数数。”</p>

    眼看着老者把‘不耐烦’三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姚开昔有种强迫老头儿虚度生命的罪恶感。</p>

    “这次您跟我一起数着，咱们争取一把过！”</p>

    姚开昔拉着老者一起一张一张的数，总算是数好了89张。</p>

    不知是不是钱给她撑了腰，提着几大包药材离开同仁堂时，姚开昔觉得自己身上的疲惫瞬间都消失了。</p>

    只要想到怎么花这890块钱，她就充满干劲，恨不得今晚再去一趟报国寺鬼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