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日后，林然陪于素娥坐着租来的马车回了于家。</p>顺子今日负责赶车，别看孩子年纪不大，做起赶车这活，倒真的是有模有样。</p>
“爷，您可别瞧不起人，我赶车可是跟我阿爷学得，他可是赶了一辈子马车。”</p>
顺子阿爷是于家的马夫，今日顺子跟着主子们回家，也能顺道见一见自己家人。</p>
林然一路打趣顺子，一刻钟后，马车来到于家门前。</p>
于侍讲官居六品，在翰林院任职。宅子也安在了外城。</p>
这也是没办法，在寸土寸金的大楚京城，仅靠一个六品官的俸禄，很难在内城购得房产。</p>
两家虽说都是居于外城，但一北一东。</p>
于家的宅子位于东城松石巷，这边居住的人家，多是一些朝中低品级的小官。</p>
顺子将马车赶至侧门处，便一路小跑到门前，上前敲门。</p>
门房见是府里庶出的姑娘回来，跑去后院禀告。</p>
林然同于素娥在车里等了等，才被门内出来的婆子迎至后院花厅。</p>
今日上门报喜，见得并非于素娥亲娘，而是嫡母蒋氏。</p>
蒋氏年约四十，容长脸，皮肤略黑，梳着时下妇人喜爱的发型。</p>
蒋氏娘家也在京城。其父是工部衙门里的小主事。</p>
虽然娘家父亲官做得不大。但蒋氏一直将自家看做是书香门第，自己也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p>
因此蒋氏平日里，规矩是极大的。</p>
其嫁给于侍讲后，育有一子一女。</p>
大女儿已出嫁，便是书中女主于薇心，小儿子目前正在读书。</p>
这会儿人正经坐了花厅圈椅里，等着庶女前来。</p>
二人进了花厅，便向坐于上首的蒋氏行礼。</p>
“母亲安好！”</p>
“嗯。”</p>
蒋氏拿眼瞥了两人一眼，从嘴里模糊应了声。</p>
语气不甚热络道：</p>
“珍姐怎地今日回来了？”</p>
“回母亲，女儿今日是来跟您同父亲报喜，我已孕满三月。”</p>
“顺便也想同姨娘见上一面。”</p>
说着话，便将手里用红纸包的鸡蛋与糖果子，递给蒋氏身旁的嬷嬷。</p>
“哦？怀上了？”</p>
蒋氏听见庶女有了身孕，面上表情微变，身子不觉向前倾了倾。</p>
林然站于堂下，打量蒋氏一眼。</p>
只看蒋氏面上表情，瞧不出丁点因为庶女有孕而欢喜，看其眉眼，神色颇为冷淡。</p>
“既有孕在身，便坐下说话吧！”</p>
嫡母吩咐，于素娥同林然各自落了座。</p>
从两人回来到跟蒋氏说上话，林然发现，这大夫人连杯茶都没给二人上。</p>
可见妻子在嫡母这里连分面子情也无。</p>
不过也能理解，蒋氏身为正室，跟小妾生的孩子，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母子情。</p>
眼下能客气的同两人说话，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一府主母的派头。</p>
厅里母女俩客气闲聊，林然只得独自坐了一边。</p>
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庶女搭话，实则心里厌烦得很。</p>
转而瞧见庶女身旁的瘦弱书生，正拿眼打量房内摆设。</p>
蒋氏心道此子忒没规矩！</p>
自己这庶女选的夫婿，除了脸稍稍能看，内里也是个眼皮子浅的破落户。</p>
蒋氏身子靠着圈椅，眉眼不经意间带出对两人的不待见。</p>
林然要是知道，自己因为无聊，随意在房里看了看，就被人轻视，只怕要道一句，狗眼看人低。</p>
蒋氏拿眼打量林然，跟庶女的话题不由就往其身上而来。</p>
“我听说你夫婿今次童生试落榜了？”</p>
“回母亲，相公考场身体不适，差了些运气。”</p>
于素娥听嫡母说到相公，只小声解释。</p>
提及自家夫君这事，语气中多是维护。</p>
“嗤，学问不精怎还扯上运气一说。”</p>
蒋氏语气多轻蔑，拿眼盯着底下庶女：</p>
“这人呐，无论做什么，该是要认命的！”</p>
“若不是读书的料，就该早些接受现实。”</p>
“有些东西，何必去强求？”</p>
于素娥听见嫡母之言，只微微低头，一言不发，一副受教模样。</p>
林然一旁听蒋氏这话，只觉刺耳无比。</p>
别家科举，一次不中，尚有二次，三次，甚至连考多次都是有的。</p>
为何轮到自己这，一次不中就得被迫接受？</p>
更何况，正经论起来，自己一个庶女婿，跟蒋氏也不过亲戚关系。</p>
这老妇未免管的宽了些！不知道的，还道蒋氏该是与自己有大仇，如此直白的羞辱自己！</p>
若蒋氏知晓林然心中所想，必然要赞一声，猜的极对！</p>
可不是有仇？</p>
可惜林然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蒋氏。</p>
待要张口反驳两句，就被身旁妻子及时截住。</p>
于素娥面有难色，朝夫君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乞求。</p>
林然看妻子对着自己流露出这可怜样，将将要脱口而出话，生生又咽了回去。</p>
行吧，站于别人廊檐下，为了夫人，该低头时就低头。</p>
不说不说！</p>
蒋氏坐了上首，几句嘲讽后，见底下两人半天不吭声，顿觉索然无味。</p>
可真是对木头夫妻！</p>
随即朝二人挥了挥手：</p>
“去吧，陈姨娘在西院等着了！”</p>
“是，多谢母亲！”</p>
于素娥听见嫡母让自己去见姨娘，感激的起身朝其行礼。</p>
今次来，对于见姨娘这事，自己并没抱有期望。没想到，蒋氏竟同意了。</p>
“呼……”</p>
从正院花厅出来，于素娥不由偷偷舒了口气。把林然看得很是无奈。</p>
“你便这般怕你嫡母？”</p>
听到相公问话，于素娥也没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p>
正当林然以为妻子不想同自己说话时，身旁传来于素娥略带哽咽的回应：</p>
“为了我姨娘，我也不能违抗母亲。”</p>
林然听着这话，心里替于素娥感觉憋屈，看着身旁垂头走路的妻子，多少有些不得劲。</p>
随即轻轻一叹：”我晓得了！”</p>
此时两人身在于府，好些话也不方便说，还是等回了自个家！</p>
正院距离西院很近，两边也就隔了一道回廊。</p>
于素娥急着见生母，脚下步子不停。等二人过了回廊，便见一中年美妇人，已经在西院门口等着了。</p>
陈姨娘许久不见女儿女婿，心头很是欢喜。但见女儿朝自己奔来，慌得忙抱住了闺女；</p>
“珍儿万不可这般，你可是怀了身子。”</p>
听到生母的话，于素娥才觉自己刚才有些鲁莽。</p>
此时面上微红，朝陈姨娘吐了吐舌头！</p>
陈姨娘见女儿这活泛的表情，不由轻轻拍了拍女儿后背，嘴里笑道：</p>
“真是该打，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还做这怪样子。怕是要夫婿笑话你！”</p>
于素娥这会儿朝林然看去，就见自家相公面带笑意，一时只觉有些害臊。</p>
“快进来坐下说话！”</p>
陈姨娘可不会让女儿久站，引着两人进了院子，朝西厢房走去。</p>
这西院住了不止陈姨娘一个妾室，两人刚一进院，便看到还有一妇人在东厢房探出头来。</p>
陈姨娘看到妇人，只朝其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人进了房。</p>
林然见此，心里啧啧两声。</p>
没想到自己这岳父，还不止一个小妾。</p>
进了房里，陈姨娘拉着女儿的手，一心交待起孕中注意事项。</p>
两人说了好半天话，才算解了彼此思念之苦。</p>
陈姨娘这会儿便也有心思关心起女婿来；</p>
“敏之，前阵子我听说你考试落榜了？”</p>
林然没想到，亲岳母跟刚才那位问了同样的问题。</p>
“嗯，上次没考好！”</p>
陈姨娘见女婿面上平静，也没恼了自己多管闲事，只笑着道：</p>
“一次没中还能再考下次，你如今还年轻，自是不用太着急，只仔细些身体才好。”</p>
听听，听听，这才是正常人说话。</p>
果然岳母还是亲的好！</p>
陈姨娘的关心之言，很得林然之心！</p>
几人坐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快要到了饭点，大夫人那边也没个动静。</p>
想来这是不愿意管两人午食了。</p>
陈姨娘面上有些恼怒，小声骂了大夫人几句，无奈只得起身送女儿女婿出门。</p>
临了又从卧室拿了五两银子，直接塞了女儿手里。</p>
“珍姐，你现在可得好好进补，娘瞧着你还是太瘦了！”</p>
于素娥拿了银子，又要推给亲娘。</p>
“娘，我不要银钱，家中不缺吃穿，你在府里也需要用银子。”</p>
陈姨娘见女儿不要自己的银子，只唬了脸道：</p>
“给你你就拿着，娘吃穿都有人管，哪里能用到多少银钱。</p>
“你在家好生安胎，娘手里还有余钱。”</p>
两人一阵推诿，最后还是陈姨娘说服了女儿。</p>
林然见此，瞧着陈姨娘清瘦的身子，心里只道可怜天下父母心！</p>
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了，还是要想办法多帮一帮自己亲岳母！</p>
两人还要去正院跟蒋氏道别，便原路回去。</p>
站在花厅好一会，也没见蒋氏出来。</p>
只看到刚才那位蒋氏身旁嬷嬷，手里拿了些回礼，出来送二人出门。</p>
“珍姑娘，大夫人身体近日多不舒服，将才已经歇下了，这才遣了奴婢来送您跟姑爷出府。”</p>
“您如今有孕，该是要多保重自个身子。”</p>
“多谢嬷嬷关心，您也替我同母亲道一声保重。”</p>
“嗯，姑娘有心了。”</p>
嬷嬷说着话，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于素娥，随着两人一同出了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