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13年 潜城 市妇幼保健院。</p>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陈婷，径直走进病房。</p>

    一边给张漓抽针，一边提醒道：“12床，你的医药费要续费了，不然明天开始就要停药了。”</p>

    张漓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讷讷道：“知道了。”</p>

    陈婷有些不忍，看见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其实……”</p>

    她轻叹一口气道：“其实你也就做了个引产手术，不需要住这么多天院。”</p>

    “你已经打了四天针，拿着药出院回家卧床休息几天就能好。”</p>

    “你老公他们一家，也真不是东西，就把你往这里一丢。”</p>

    “从你做完手术后，就一个人影都不见，医药费也不给你交。”</p>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就像个被抽了魂的精致木偶人，不言不语，也没有喜怒。</p>

    她长得特别漂亮，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很白。</p>

    一双桃花眼多情又妩媚，高鼻梁，唇型小巧饱满，发量也很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p>

    陈婷觉得这个女人是真惨。</p>

    四天前，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大出血被送来医院。</p>

    医生一检查，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让家属签字做引产手术。</p>

    结果张漓的婆婆一听孩子保不住了，马上跟儿子说，女人小产完很晦气，带回家会招来霉运。</p>

    说什么都让医院，给她开一周的住院。</p>

    还偷偷对儿子说，让他过一个星期随便开个宾馆，让张漓过去住到满月才肯让她回去。</p>

    说起来还真的很搞笑，自己家的儿媳妇小产，能带来什么晦气？</p>

    又不是去别人家。</p>

    说来说去，就是没拿儿媳妇当自家人。</p>

    还有她那老公，找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都不珍惜。</p>

    张漓住院的四天，他们每天只给她订了一顿午餐，还只有两个素菜。</p>

    让一个刚小产完的女人连饭都吃不饱，她还怎么养身体？</p>

    看见张漓红肿的桃花眼，陈婷眼里浮现出一丝怜悯，“我说，你叫张漓是吧？”</p>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p>

    陈婷犹豫了片刻，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道：“我建议你出院吧！”</p>

    “你老公估计不会管你了，我们今天上午联系他给你续费，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p>

    张漓点了点头，气若游丝地开口：“好。”</p>

    “我等一下就出院，麻烦您了，陈护士。”</p>

    陈婷微微颔首，把床头柜上的口服药再次给她交代一遍怎么服用就走了。</p>

    护士走后，张漓撑着疼痛无力的身体爬起床。</p>

    换下病号服后，就拎起装药的袋子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p>

    走出医院，她摸了摸裤子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几块钱，还是选择掏出一块钱坐公交。</p>

    她从小家里就很穷，出门都是坐公交或者走路，很少打车。</p>

    就像现在，她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吃过东西，浑身无力。</p>

    但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了十几分钟到公交车站牌等车。</p>

    其实打个车到家才不到十块钱，但她舍不得。</p>

    半个小时后，她下了公交走路回家。</p>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电话就响了。</p>

    是老公周凯打来的。</p>

    “喂，漓漓，你出院了？”</p>

    张漓轻轻嗯了一声。</p>

    周凯态度冷漠，凛声道：“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院了，你现在人在哪？”</p>

    她小声回答：“我在回家的路上。”</p>

    周凯的语气很惊讶，当然还有生气：“你怎么回家了？”</p>

    婆婆李霞跟周凯说满月前，不许她回家的时候，她正在做引产手术。</p>

    所以她并不知道，婆家不欢迎她回去。</p>

    住院的第一天，她曾经尝试着联系周凯，问他去哪了？</p>

    周凯说她流产的事情，刺激到他父母了。</p>

    说他父母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孙子，结果就这样没了。</p>

    两老急的犯了高血压，他在家里照顾老人，让她安心住院，有人会给她送饭。</p>

    等他父母身体好些了，他就去医院看她。</p>

    结果就是，一天只送一顿饭。</p>

    而他这个丈夫，再也没来医院看她一次。</p>

    张漓心里是有点失望的，但她从小就没得到过原生家庭太多的爱。</p>

    所以，她很自卑。</p>

    即便是受委屈了，也不会吭声。</p>

    孩子没有了，难道她这个当母亲的人不难过吗？</p>

    而且，分明就是周凯姐姐的儿子，故意从身后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的。</p>

    可没有人责怪那个七岁的肇事者，却反过来说她没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说她太不小心。</p>

    住院的这几天，她眼泪都流干了。</p>

    女人颤声反问：“什么意思？”</p>

    “我不回家去哪？”</p>

    周凯还没回话，张漓就听见婆婆李霞尖锐刻薄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她回来了？”</p>

    “不行，阿凯，不许她回来，晦气的很。”</p>

    “你跟她说，让她找个地方等你。”</p>

    “你赶紧去楼上把她的那些破烂收拾一下，等等一起带走，千万别把她再带回来了。”</p>

    “嘟嘟嘟……”</p>

    张漓看着被挂掉的电话，三两步就走到了周凯的家门口。</p>

    周家在潜城属于条件不错的家庭，在市中心住着自家建的四层小楼，门口还有一个大院子。</p>

    李霞很有闲情雅致，在小院种了很多漂亮的花。</p>

    此时，她站在虚掩的大门外，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冷漠对话。</p>

    周凯一脸不解问李霞：“什么意思，妈妈？”</p>

    “什么叫让我把小漓的东西带走，以后不许她回来？”</p>

    周凯的二姐周钰冷笑道：“妈还能有什么意思？让你跟她分手呗！”</p>

    “她一个农村妹，本来就配不上你。”</p>

    “要不是她使下作手段怀了孕，爸妈才不会同意她进我们周家的门。”</p>

    “这下好了，她流产了，你正好可以把她甩掉，跟姣姣在一起。”</p>

    周凯虽然是个妈宝男，但他很喜欢张漓。</p>

    他是两年前认识张漓的，对她一见钟情。</p>

    追了她两年多才追到手，他是想跟她过一辈子的。</p>

    他扬声反驳：“二姐，你在说什么。”</p>

    “小漓是我老婆，我不会因为她流产，就跟她离婚的。”</p>

    “而且你说话也别这么难听，小漓怀孕是我故意的，是我想娶她，不是她使手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