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冬的夜晚，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细密的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坠落。</p>初黎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分明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依旧驻足在路边一动不动，好几辆出租车经过她的时候还刻意停了停，她也只是漫无目的地摇了摇头。</p>
忽而，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p>
初黎慢半拍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p>
发现是项目经理发来的微信。</p>
中湾新区那个项目对接出了问题，你重新理一下报价跟合作方案，明天下班之前……不，明天上午发给我，这个项目是跟京州政府的合作，老板很重视。</p>
初黎终于回过神来，她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句：收到。</p>
发完消息，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亚汇集团。”</p>
短短一段路，手机一直在嗡嗡响，初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她一边回复着经理的微信，一边还要应付舅妈的试探。</p>
“怎么样？你明天会带你男朋友回家吧？”</p>
男朋友。</p>
听到这三个字，那种酸的，苦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p>
初黎握紧电话，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p>
对方很快察觉，“你是不是没搞定他？既然如此，那你就听我的，明天去见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我跟你舅舅昨天还和他一起吃饭了，他人很好，还给我送爱马仕呢！”</p>
初黎心凉了半截。</p>
“你收他的东西了？”</p>
女人只觉得她大惊小怪，“收了怎么了？迟早会是一家人，你干嘛这么见外？”</p>
再说，又何止收了一个爱马仕呢。</p>
她不嫁过去，这很难收场的。</p>
“你不嫁也得嫁，我跟你舅舅养你这么多年，也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候，更何况这人是我们精心给你物色的，你嫁过去是你的福气。懂不懂啊？”</p>
初黎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p>
听了一路的念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司。</p>
她闷着头下了车，走到公司大堂的电梯间，随手按下了电梯。</p>
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了进去，不过初黎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是背对着他，站在贴近电梯按钮的角落。</p>
初黎脑子里跟被念了紧箍咒似的涨得痛，甚至连按错了电梯楼层都没有察觉。</p>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墨眸微眯，眼神追随她。</p>
“总之，女人还是应该以婚姻，以家庭为重，你别一天天的扑在你那破工作上，再说你都二十五了，算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谁要？有钱的条件好的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p>
“听我的，这个月把工作辞了，腾出时间好好跟人处。”</p>
初黎向来是一个表面情绪很淡的人，她习惯把一切都堆积在心里。</p>
可那些长年累月压在心头的情绪，就像是细雪压枝头一般，一开始轻飘飘的，突然就将她压的不堪重负。</p>
她终于忍无可忍。</p>
“工作我是不会辞的。”</p>
“你老板是不是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啊，让你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的？这个星期连续两三天还加班到凌晨，我一找你有点什么事，你就拿工作忙来敷衍我。”</p>
初黎故意说：“我自愿的，我爱工作，我这辈子就想耗在这，为他卖命。”</p>
听到这，身后的人，很轻的哼笑一声。</p>
可初黎依旧毫无察觉。</p>
“你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对方嗓门拔高，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哪怕没开扩音也能清楚地让站在身边的人听到：“你老公重要还是你老板重要？你未来是打算跟你老公过一辈子，还是打算跟你老板过一辈子？”</p>
初黎：“跟老板过吧。”</p>
对方气的喋喋不休，初黎也不再搭话。</p>
很快，电梯叮的响了一声，到了。</p>
“我要去加班了。”</p>
不等对方再开口，初黎格外利落地掐断了电话，直接迈开步子走了出去。</p>
可是一抬眼……</p>
不对。</p>
这不是她办公室的楼层。</p>
她条件反射地转身，也没看到身后的人，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男人的胸膛，像是撞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上。</p>
她皱着眉头，闷哼一声。</p>
“抱歉，弄疼你了。”</p>
晕晕乎乎的一瞬，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初黎头上响起。</p>
初黎心里狠狠地打了个咯噔，她猛地抬起头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她老板那张好看到犯法的脸！</p>
男人一身暗灰色的西装，黑色大衣随意地搭在了弯着的胳膊肘上。</p>
他应该是从哪个应酬的局上回来？</p>
隔得近，初黎闻到了他身上那一层浅薄的酒味。</p>
“贺……贺总？”</p>
初黎脑子里彻底成浆糊了，她再次回头确定了一眼身后的楼层。</p>
这的的确确是总裁办。</p>
“对不起，我按错电梯了。</p>
初黎说完就想走。</p>
“等下。”贺南序叫住了她。</p>
“贺总，还有什么事吗？”</p>
初黎表面装作冷静，可内心却煎熬地很，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水，噼里啪啦的飞溅。</p>
她刚才在电梯里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应该没听到吧？</p>
应该……没有全部听到吧？</p>
初黎对贺南序是极其敬畏的。</p>
像这种身份的集团大老板，哪怕他在你面前再松弛随意，却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那种身居高位的气场。</p>
初黎很多年前就跟贺南序打过一些交道。</p>
她就读的京州大学是国内最顶尖的学府，京州大学与亚汇集团有校企方面的合作，每年都会为亚汇集团输送最优秀的人才。</p>
初黎还记得第一次见他。</p>
是在京州大学成立一百周年的校庆上。</p>
那天学校来了很多国内外知名的大人物，以及很多家媒体，他当时只是抽空参加了一下活动，本意是当一个陪衬，却在一出场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去。</p>
周遭的一切都被他的耀眼，映衬的多余。</p>
一个月后，初黎又被选为商学院优秀学生代表与他在学校会议厅里近距离的交流。</p>
交流会上，男人冷漠寡情的气质配上他不废话，果断利落的行事风格，愈发加深了初黎对他的一些刻板印象。</p>
她觉得他就是一朵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p>
可天呐……</p>
她刚才好像说了很多冒犯的话？</p>
“谈谈。”他说。</p>
迎上男人平静幽深的眸，初黎脑海里的思绪泛开了。</p>
他要谈什么？</p>
跟老板还能谈什么？</p>
当然是谈工作，对吧？</p>
“贺总，中湾的报价和合作方案我明天上午一定整理……”</p>
“刚不是说，要跟我过吗？”</p>
初黎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差点维持不住表情，“贺总，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的。”</p>
“可我当真了。”</p>
他刚刚说什么了？</p>
四目对视。</p>
周遭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起来。</p>
初黎的第一反应就是，她那矜贵清冷的大老板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症要干包养下属这种肮脏龌龊的事。</p>
“我不给人当情人。”</p>
她说这话时，一字一句，看上去模样认真，实际上她自己却觉得挺滑稽。</p>
“是我没说清楚。”男人压低身子凑近，声线沉稳，匀着慢条斯理，“我也没有圈养情妇的爱好，我说的‘跟我过’的意思是……跟我结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