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为了躲避追兵，一路上携着婴儿日夜逃亡。</p>最清楚孩子的状况。</p>
刚出生没几天，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婴儿，刚刚还几欲濒死，如今竟是能笑了？</p>
不知道是不是乔望舒的错觉，她总觉得孩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p>
除了饥饿，跟健康的孩子没两样。</p>
她忙重新给孩子诊脉，又打开襁褓检查了一遍。</p>
神情越来越奇特，难以形容。</p>
“他怎么样？”</p>
男子再次开口，嗓子里仿佛被揉进一把沙，哑得不像话。</p>
乔望舒不确定地说：“孩子很好，只是有些饿。”</p>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p>
有上辈子的记忆和池神医的银针术加持，乔望舒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自信。</p>
但她明明没做什么。</p>
只是施针，将孩子抢救回来。</p>
并未给予其他治疗。</p>
眼下的情形，哪里是医术能做到的？</p>
简直是玄学。</p>
情不自禁地，她又想起那场让她头皮发麻的幻境。</p>
比她胎穿到大周，更无法解释。</p>
一切异常，都发生在她替这个婴儿施针之后。</p>
难道，跟这个孩子有关？</p>
乔望舒迟疑地低头，望向怀中笑得正欢的孩子。</p>
手指被婴儿握着摇了摇，仿佛在印证着她的猜测。</p>
“姑娘，热水好了。”</p>
连翘是个勤快的姑娘，干活麻利。</p>
她并非乔家府上的家生子，乃穷苦人家出生。</p>
从乔望舒八岁那年起，母亲陆氏就将她带在身边，身体力行地教她如何处理家宅事务，主持中馈。</p>
别嫌太早，谁让她是是阖府上下宠着的七姑娘呢？</p>
这让乔望舒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主。</p>
连翘，就是乔望舒自己挑中的丫鬟。</p>
到如今，有着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主仆两人更是默契十足。</p>
有了火带来的热力，凉透的屋里渐渐暖和起来。</p>
乔望舒把襁褓递到连翘手里，嘱咐她给婴儿喂点热水。</p>
没有食物，就喝点热水，先驱驱寒。</p>
不料，孩子却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不愿松开。</p>
乔望舒感到一种极大的不舍。</p>
她低头望着婴儿的眼睛，柔声轻哄：“宝贝，你爸爸受伤了，我得去替他治疗。”</p>
心神震荡下，她使用了相当现代的语言。</p>
奇特的是，孩子竟是听懂了。</p>
乖乖放开她的手指。</p>
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包裹着她，让乔望舒从心里同孩子感到亲近。</p>
看着她对孩子如此耐心，男子知道刚刚果然误会了她，心头提着的那口气也泄了。</p>
靠在墙边，他闭上眼，勉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p>
鼻端暖香来袭，感受到她走到自己身旁蹲下，他艰难开口：“对不住，刚刚冒犯了。”</p>
乔望舒哪里会跟他计较，开始给他清洗伤口，进行救治。</p>
病患当前，她将男女大防抛之脑后。</p>
经过粗略检查，他身上最凶险的有两处：</p>
一处从左胸划到腹部的外伤，差一点就伤及内脏；另一处是左手大臂上的贯穿伤，血洞一般、深可见骨。</p>
其余轻伤不计其数。</p>
缺医少药，她只好采取用手中银针在伤处附近，采取施针封闭血脉的方式，先止血再说。</p>
至于裹伤的细布，暂时没有。</p>
在清冷的雪光中，乔望舒惊讶地发现，她用得熟稔的银针，和以往不同。</p>
每当她施针，针尖上就会浮起淡淡樱粉色，转瞬消失。</p>
动静幽微，但不可忽视。</p>
男子伤势严重，饶是乔望舒的动作如何轻柔，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整个疗伤过程想来也是极痛的。</p>
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哼过一声。</p>
只是眉头紧锁，鬓角额间冷汗涔涔而出。</p>
然而神奇的是，手起针落间，不但成功止血，伤口处竟然有了愈合的迹象。</p>
男子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嘴唇有了淡淡血色。</p>
乔望舒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p>
怎么可能？</p>
这！不！科！学！</p>
并非她看不起自己的医术，恰恰正因为了解，才明白方才她所做的紧急救治，绝无如此神奇的效果。</p>
难道说，是此人体质特殊？</p>
俗称：打不死的小强。</p>
她在这里平平安安活了十多年，今日遇见的奇事，一件比一件更怪异。</p>
乔望舒没发现，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黑眸情绪复杂，晦暗不明。</p>
似惊诧、似感慨、似激动。</p>
“姑娘，我们快回去吧！”</p>
见她施针结束，连翘催促：“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三夫人要差人来寻了。”</p>
“这大冷的天，缺医少药，还没食物……”</p>
乔望舒轻手轻脚地将襁褓放回男子身边，喃喃自语。</p>
不行。</p>
这样下去，跟见死不救又有什么区别。</p>
“我先回去一趟，你就在这里守着柴火。”乔望舒吩咐。</p>
只有见到她，三伯母才不会担心。</p>
比连翘回去有用。</p>
她房中就有现成的药物，再取一些适合伤员和婴儿的食物过来就行。</p>
连翘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力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会替您照顾好病人的！”</p>
然而，乔望舒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半个时辰后她再回转，情形已经完全变了样。</p>
身受重伤的男子消失无踪，连翘半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竟是睡着了。</p>
她怀里，婴儿正甜甜入睡。</p>
乔望舒懵了。</p>
什么情况？</p>
连翘绝不是玩忽职守的人。</p>
她既然答应了要照顾病人，就不会疏忽。</p>
难道……</p>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男子。</p>
可他那么重的伤，就算已经开始愈合，在这短短时间里，能活动自如了？</p>
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连翘睡着。</p>
放下手中包袱，乔望舒先唤醒连翘。</p>
“姑娘？”</p>
连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神情迷惘：“嗳，奴婢……奴婢怎么会在此？”</p>
她明明记得，正在灶台前看着火的。</p>
乔望舒心头苦笑，望向她怀里的婴儿。</p>
没想到啊，自己的好心，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p>
男子一声不吭地消失，是笃定她没办法对一个婴儿放手不管吗？</p>
乔望舒原本打算救人救到底，让两人在这里好好养伤的。</p>
他既然在重伤的情况下，能带着孩子逃走。</p>
眼下得了救治，她再提供些食物，两人就能活下来。</p>
再往后，就与她无干了。</p>
她没想要蹚这趟浑水。</p>